9 ☆、難得糊塗
玄宗設宴大明宮犒賞安祿山,王公貴族皆在座。
李倓一杯複一杯地喝着酒,觥籌交錯的宴會上,這位低調的建寧王似乎不勝酒力。随侍在側的宮女本就有些心不在焉,如今又伺候着這麽一位默默無聞的皇子,索性放了些膽子,不太在意李倓的酒杯是滿是空。
李倓也不惱,自顧自地接過了宮女手中的酒壺,只等酒空了才會遣宮女重新斟一壺酒上來。這場宴會上,有一個男人奪去了所有女人的目光,通明燈火下,西域第一美男子頻頻端起酒杯,向前來賀禮的大臣們舉杯。李倓已不知灌下了多少口酒,皇宮佳釀在他的口中猶如白水毫無滋味,李倓目光定在令狐傷那方,喝得甚是高興。
正值酒酣,位列高階上的帝王居高臨下地向令狐傷舉杯,令狐傷連忙走出坐席,跪地稱謝。
李倓眼角掃過跪在身旁斟酒的随侍宮女,那宮女好似失了魂一般,怔怔地盯着正領受皇恩的令狐傷。
如此豐神俊逸的男人攪亂了多少女人的芳心,不知會是哪個女人能真正入了令狐傷的心呢?李倓望着令狐傷,又飲了一杯杯中佳釀。許是喝得有些猛,一口酒入喉,李倓被嗆到,他以袖掩口,不在意地又打翻了桌上的珍馐。杯盤落地聲在大殿上聽起來十分突兀,一時間衆人原本落在令狐傷身上的目光悉數轉向了李倓,高高在上的帝王銳利的眼光落在失禮的皇子身上,玄宗臉上泛起一絲不悅。
捕捉到帝王的臉色,李倓連忙起身向玄宗告罪,話未出口,已有人搶先替他解了圍。
“許是建寧王高興,多喝了幾杯,陛下勿怪。”令狐傷埋頭跪在地上,替李倓求情。
安祿山也開了口:“年輕人總有些貪杯,還請陛下息怒。”
見安祿山開口,殿上諸臣子也紛紛替李倓求饒,貴妃楊氏雖不喜李亨這個兒子,但為了拉攏安祿山亦婉言替李倓求情。
李倓本就玄宗子嗣,玄宗原是想口頭教訓幾句李倓,見衆人替李倓求情,玄宗遂擺了擺手,訓斥了李倓幾句,讓他回座。
酒宴繼續,李倓重新落座時,令狐傷沖李倓笑了笑,這一笑,讓李倓恍惚了神色。
“也許真的醉了。”李倓自言自語道,又坐了一會兒,等玄宗心情轉好,李倓借口不勝酒力向李亨告了假。剛李倓殿前失儀已讓李亨有些架不住面子,如今李倓告假,李亨求之不得。
得了父親李亨的同意,李倓趁着玄宗不在意,退出了大殿。春日夜晚的風依舊有些涼意,李倓才一走出殿門,一襲晚風撲面,稍微吹散了李倓微醺的酒意。
立在殿外的宮人見李倓出來,連忙上前扶住李倓,卻被李倓搖手止住了。李倓對那宮人道:“本王無妨,你們做你們自己的去吧。”
李倓如此吩咐,宮人們紛紛退回了殿門外。沿着含元殿正門往前走就是太液池。太液池邊的曲廊上點綴着一排排宮燈,月光下的池水鋪上了一片柔紗,李倓坐在曲廊的欄杆上,頭枕着廊柱,仰望天上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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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剛才殿上玄宗的眼光,李倓眼裏漸漸浮起一層冰霜。李隆基何時在意過李沁與他?李倓伸出右手,漸漸緊握成拳。十幾年前,李沁奉命和親的時候,玄宗的眼裏并未流露出一絲心痛與愧疚,十幾年後,玄宗的眼裏依然看不見對李倓的一絲關懷。李倓苦笑,身為皇子,他卻永遠都像是被遺忘的一樣。
“阿姊,為什麽你不恨呢?”眼角有淚劃過,李倓喃喃自問。
耳邊,有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傳來。李倓猛然回頭,就見剛在大殿上神采奕奕的男人已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令狐傷擰着眉,對倚在欄杆上的建寧王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扶起了李倓。将人架在身邊,令狐傷這才開口道:“殿下為何事心煩?”
李倓靠在令狐傷身上,未邁出一步。他擡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神變換,朦胧如今夜的月光。李倓比令狐傷稍微高些,此時令狐傷的鼻息貼在李倓的臉上,激起李倓心底隐藏了多年的期冀,李倓微微與令狐傷拉開了些距離,而後将唇壓在了令狐傷的唇上。
“……”
如霧似幻的月光照在曲廊中兩個人的身上,令狐傷怔愣,感覺自己連呼吸都停了下來。當先醒過來的不是令狐傷,而是李倓,當李倓唇貼上令狐傷唇的那一刻,李倓就醒了。
李倓驚覺自己做了什麽,連忙離開了令狐傷幾步。按着發脹的腦袋,李倓像是自嘲又像是在替自己辯解,他挪開了定在令狐傷臉上的目光,對令狐傷道:“抱歉,本王有些醉了。”
令狐傷似乎并未将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對于李倓的解釋,令狐傷了然地點了點頭:“在下還以為殿下已經醉得連男女都分不清了。”
“讓令狐大人見笑。”
“哪裏,在下扶殿下回偏殿歇息如何?”好似剛才的事情并未發生,令狐傷重新伸手扶住李倓。
在令狐傷将手伸來的一刻,李倓避過了令狐傷,沖他搖了搖頭:“多謝令狐大人好意,今夜陛下設宴封賞令狐大人,李倓已掃了陛下的雅興,再讓主客離席,陛下怕會真的怪罪于我。”
“陛下有貴妃與義兄相陪,少了在下亦無妨。”令狐傷靠近李倓,将李倓重新架在身邊,也不管李倓是否願意,直接帶着人往曲廊盡頭的偏殿走。
李倓剛那一刻的失神讓他有些後怕,如今令狐傷再次貼在身邊,李倓心中更是擔憂。他知道,自己對令狐傷起了另一番心思。
走出曲廊,繞過太液池後的花園,便是玄宗給臣子們安排的歇腳之處。李倓此時酒醒了大半,掙開了令狐傷,李倓昂首直視面前人,雙眼裏重新浮現一抹冷酷。
李倓拱手對令狐傷抱拳道謝,話語裏卻是夾着一片寒意:“令狐大人想必有話要對本王說,不妨直言。”
聽聞此話,令狐傷眼神暗了下來。清醒的李倓如一把利刃,總是将刀刃對準別人,令狐傷不喜歡與這樣的李倓打交道。然而,他又不得不與這樣的李倓打交道。
嘆了口氣,令狐傷四下看了眼周圍是否有人,然後對李倓道:“義兄要我傳一句話給殿下——王爺以何物作為信物?”
安祿山是個貪得無厭的人,李倓從一開始就知道。如果不是這種人,安祿山又怎會觊觎這天下江山?
李倓冷笑一聲,問道:“安将軍最忌憚的無非就是天策府。”
李倓的直接,并未讓令狐傷有多少意外。天策軍是狼牙軍的大敵,如果能破天策府,狼牙軍逐鹿中原就不會再有顧忌。
令狐傷轉過身,背對着李倓,他問道:“建寧王,你的劍到底指向誰?”
“希望不是你。”李倓亦背過身,一步一步向偏殿內走去。
李倓的劍已經出鞘,未來這條血路上是否也會有令狐傷的屍體,李倓無法保證。
與子謀,利相同,可用;利相悖,必殺。
作者有話要說: 啾~(づ ̄3 ̄)づ╭~小王爺親上去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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