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45】
她暗暗磨牙。
暖床的愛妾?!
很好, 她在他心裏就是這麽個定位對吧?
一股無名火起,又被卿柔枝強行壓了下去,
又慢慢冷靜下去, 無妨,無妨。
她侍奉先帝時, 也是從妾當起, 那時她不過是個才人,還不如美人呢, 最後,還不是坐上了中宮主位。
與男人對視的那個瞬間, 卿柔枝腦子裏閃過先帝後宮中,那一群莺莺燕燕的身影。
何為, 愛妾?
她們不需要皇後的端莊和賢良。
她們風情萬種、妩媚妖嬈。
她們胡攪蠻纏、狐媚惑主。
他是她的春.藥, 反之,不也如此嗎?
既然他迷戀她的身體,那麽,何不加以利用?
情.欲,本就是最難戒掉的東西。
卿柔枝是一流的戲子,轉瞬間,她已換了一副姿态,對着走向門口的男人喚道:
“我不準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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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袂破空之聲, 一具柔軟、窈窕的身體驟然貼靠過來。
甜媚的香氣瞬間盈滿四周。
他腳步頓住。
這幾天來,他在熟悉她的時候,她何嘗不也是在熟悉他。
呼吸的韻律, 手指的長度, 皮膚的溫度。
他最喜歡咬她哪裏, 摸她哪裏, 他在什麽時候,會克制不住地低喘。
她是個好學的學生,曾經,她在他的父親身上,學習到泰然、寧靜的心性。
現在她要好好發揮這個長處,用從他身上學到的手段,溫柔地回報給他。
“陛下,”
她柔軟而濕潤的臉龐,輕輕靠在他寬厚的背上,菟絲花般依附着這個高大的男人。
纖弱無骨的玉手,從後面緩慢地環抱過來,環住他的腰,在他無聲的注視中,小心翼翼,觸碰那根被她系在他腰間的玉雕帶。
柔嫩的指尖,在那若有似無地撥弄着。
驀地被他握住了手腕。
“松手。”他嗓音冷冽,帶着警告,掌心隐隐用力,似要掰開她的手指。
她卻不放,臉龐埋在他的後背,啜泣道,“陛下若是全然不在乎臣妾,也不會同臣妾說,要去哪裏,要去見誰,不是嗎。”
背上逐漸濕透的感覺傳來,他眉心微蹙,有心想要否認,卻不知為何什麽也沒說。
“陛下不就是在期望着,臣妾挽留于陛下嗎?”她柔柔地說,“陛下這幾天事事親為,精心調.教,不就是想讓臣妾變成這樣一個,心中除了陛下,什麽都沒有的,”
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輕地吐字:
“蕩.婦嗎?”
褚妄心弦一顫。
“你成功了啊,”她帶着哭腔道,“現在,陛下轉眼就要抛棄臣妾。”
她的柔軟在他背上輕蹭,“可我已經,一刻都離不開陛下了……”
女人含着絲絲媚意的聲音,在他耳廓不斷地輕撓。
她在勾引他。
亦或者,明晃晃的試探——
世人于他,不過是可殺,可不殺的區別。
如果他受了她的勾引,親手打破自己的原則。
不去見宗棄安,留在這裏跟她厮混。
便是向她挑明,她卿柔枝,才是他在遇到抉擇時,舍不下的那一方。
宗棄安和她。
究竟誰才是他眼中,可殺之人?
“陛下,不想嗎?”
“陛下不想要臣妾嗎?”
她鑽進他的懷中,扣住他緊繃的後背,用力地抱住他,仰頭親吻他的喉結、他的下巴。
再繼續往上,兩瓣紅唇,貼在他涼薄的唇際,看着他冷漠的眼睛,吐出溫熱的氣流:
“可是臣妾,想要陛下……”
他扣住她的腰肢,用力把她從身前推開。
鳳眸輕睐,“朕再警告你一次。”
他看上去一點也沒有動情,可他頸邊的青筋卻是抖抖地立了起來,耳廓到耳尖,全都紅透了。耳垂上那顆紅痣亦是異常鮮明,一望無際的空白中,只綴那麽一點濃烈的,滴血般的紅。
被他推開,她絆了一下,好在手撐了一下桌面,并未摔倒。
美人身姿窈窕,青絲垂散,立于燈下的雙肩微顫,她低頭揩去眼淚,驀地輕笑道:
“以前,臣妾無論何時想要,先帝都會滿足臣妾。”
“說什麽七天七夜,這才幾天就不成了。看來陛下也不過是,外強中幹。”
男人下颚線猛地收緊,舌尖一頂腮幫,危險地盯着她。
“你找死。”
他長指捏住她下巴,幾乎捏得她脫臼,一雙黑眸逼得極近。
卿柔枝這才看清,原來那份漠然底下,隐藏着無邊的波瀾暗湧。
本就零星的火光被徹底點燃,瘋狂的火浪一個接着一個,張牙舞爪地朝她猛撲而來。
男人眸光血紅,喉結滾動,一言不發,拽着她就往床榻走去。
層疊的帷幔在身後落下。
那裏原本,是恐懼滋生的溫床,
是倦怠、是瘋狂、是被掌控和支配的地獄。
可如今她竟然也能直面于它,被他大力推倒在錦被之間,精壯的身軀壓來。
她的手腕被他用腰帶一圈圈綁了起來,用力拉直,緊緊系在床頭。
低頭看她,褚妄喉結滾動,一雙鳳眸,滌蕩着濃烈到難以化開的情.欲。
“原本,朕還念着你有病在身,不想動粗。”
他指腹在她唇瓣上,狠狠地擦過,“朕警告過你。是你自己不知死活,非要惹怒朕。”
惹怒了他,後果不堪設想,在那鋪天蓋地襲來的恐懼下,她的心裏又升起一絲隐秘快意。
她贏了。
***
月上中天,禦書房。
二人對視一眼,都有些不解。
宋尋歡皺眉,“宰相大人,今夜是怎麽了?陛下從未令我們如此苦等過。”
何況今日是他召他們入宮,按理說不該拒而不見才是。
宗棄安望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又低下頭,看着蒼白的掌心,喃喃,
“看來是宗某,走了最差的一步棋啊……”
竟然,将那個女人推向陛下的身邊。
他一切都算得很好。
繼後必定會在聽到父兄将被腰斬的消息時,心亂如麻,飲下那盞茶。
陛下的探子,在将繼後與蘭絕琴笛合奏的消息,奏給陛下時。
他的人後腳便會抵達,将繼後與蘭絕于佛堂私.通的消息,帶給陛下。
可他千算萬算,唯獨,算錯了人心。
算錯了蘭絕,待那位繼後之心。
一個男子,竟能恪守成規到那種地步。
那樣烈的合歡香,都沒能讓他丢了神智,辱了繼後。
蘭絕死後,宗棄安确實得到了陛下的厚賞。
但同時,還有一封彈劾他的奏折送到了他的手中,前幾天他殺了幾個畫師的事,被禦史臺那些人知曉了。
這是陛下在威脅他,不準再把手,伸向繼後。
宗棄安本想借陛下的手除掉繼後,哪怕是犧牲一個蘭絕也無妨,卻反過來,被陛下利用了一把。以至于該死的人沒死成,那個無關緊要的太常寺卿反倒是……
不,也許人,還活着呢?
想起沖天火光中,隐約瞥見的那一角白衣,宗棄安唇邊噙起一絲隐秘的微笑。
陛下想殺蘭絕之心,究竟是從何時起的?
宗棄安直覺,那絕對不是突然起來的念頭,因為陛下在做那一切時,無比的冷靜,就好像他已經在腦子裏演示過了無數次。
果然,一切的源頭,還是在那個女人身上。他錯了,大錯特錯。
陛下得到之後,不僅沒有棄如敝履,反而愈發撒不開手……這讓他之後對卿家的所有行動,都備受阻礙。
宗棄安把憤怒壓在心底,一雙貓眼,微笑着看向宋尋歡:
“尋歡,你還喜歡陛下,對麽?”
宋尋歡一驚,“你,你說什麽……”
她眼神亂瞟,又慢慢變得鎮定,“陛下已經拒絕了我。我不敢再妄想。”
“可,還是喜歡,對麽?”
宋尋歡冷冷道:
“不。尋歡此生,只有襄助陛下完成大業,這一個心願。”
他要實現自己的心願。
成為一個千古留名的偉大帝王。
“如果此時,有一個人阻礙了陛下的大業,讓陛下停滞不前,甚至,蒙蔽陛下的耳目,擾亂陛下的心智,該當如何?”
“當然是殺了他。”宋尋歡毫不猶豫。
“現在,這個人出現了,”宗棄安噙着笑意,幽幽地說道,“尋歡我們,要為陛下分憂啊。”
宋尋歡不解地看着宰相,正想問問是什麽人,泉安走了過來,道,“二位大人請回吧。”
“陛下今夜,不會來了。”
宋尋歡急道:“勞煩公公通報一聲,微臣有要事啓奏。宗大人,你不也有事求見陛下麽?”
宗棄安拈起一枚黑子,驚訝道:
“陛下傳宗某,只是為了解開這一局殘棋。”
泉安眼觀鼻鼻觀心道,“鸾美人身子不适,陛下正在照顧美人,走不開身,還請二位大人見諒。”
“鸾美人?”
宋尋歡此前一直在北鎮撫司審理那場貪污大案,未能聽說建陵王向宮裏進獻了一個美人。
宗棄安落下一枚白子,含笑道,
“想必是建陵王獻上的那位青鸾美人吧。聽說陛下見她的第一面,就令其于甘泉宮侍寝。這五天都與她同吃同住,同榻而眠……”
五天?連續五天?
連正宮皇後,都不能如此!何況是一個小小的美人?
宋尋歡不敢相信,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都無比的刺耳,
“陛下怎會是這般耽于享樂之人?”
這與昏君,有什麽區別?
宗棄安意味深長,“宋大人可還記得祭神大典上,佛手當着衆人的面,無故斷裂?看來一切,上天早有預兆啊……”
妖孽出世,禍亂朝綱!
宋尋歡一言不發,大步推開房門,飛快朝甘泉宮走去!
泉安在後面追逐,卻追不上這位宋大人的健步如飛。
“宋大人,萬萬不可,陛下正在……”
宋尋歡面沉如水,大步朝裏走去,泉安只能僵立在外間,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完了……今夜怕是不能善了了!
宋尋歡的腳步如同生了根般,在屏風後釘住。耳邊鑽進吱呀之聲,夾雜着嬌弱的抽泣。
“九郎……”
“哪個九郎?”
男人從未用這樣的聲音說過話,他一向冷靜淡漠,卻如此執念地厲聲逼問一個女子,幾乎算得上失控。
“睜眼!”
“看着朕!說,朕是誰。”
“陛下……是陛下。褚歲寒……嗚……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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