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50】

卿柔枝立刻反應過來, 當時他都要把蘭絕一把火燒了,怎麽可能再多此一舉,挖去他的眼睛?

她懊惱, 下意識把他往壞的地方想!

也難怪他生氣了!

此時褚妄已經拔出了破妄劍,朝着蘭絕走去。而蘭絕竟然不躲不避, 一襲白衣, 清絕絕地立在那裏。

卿柔枝知道,褚妄是行伍出身, 他曾一刀将他七哥斬于馬下,身手何等不凡, 蘭絕一介文臣,對上他, 蘭絕毫無勝算!

況且……看了看周圍密密麻麻, 如同蝗蟲一般出現,就等皇帝一聲令下的弓箭手。

她心急之下,驀地将袖口之物取了出來。

朗聲道:“丹書鐵契在此!”

那象牙白的身影頓住。

“你說什麽?”

褚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回眸看來,視線觸及她手中之物,瞳仁驟然緊縮。他握着劍柄的手背上,骨節凸起,青筋分明。

“此物怎會在你手中?”

旁人或許不知, 泉安卻是清楚得很,丹書鐵契啊,那是何等至寶, 無論是救人一命, 亦或是封侯拜相, 只要有它, 都不在話下!

皇帝遍尋不得,甚至翻遍了蘭絕祖家也沒有找到的東西,怎會在她手中?

身負金鱗衛統領一職的江開,更是無比震悚。

此時鸾美人拿出這本該屬于蘭絕的東西,這不是變相地承認了,與蘭絕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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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息怒!”

他和泉安立刻跪下,只因在看到丹書鐵契的那個瞬間,皇帝的神色幾乎可以用可怖猙獰來形容。

褚妄驀地向蘭絕看去,只見對方白绫覆面,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仿佛預料到這一刻似的。

也是,死過一回的人,怎能毫無後招?

褚妄指骨微緊,鳳眸輕睐,“蘭卿真是慷慨,如此貴重之物,都能送給朕的愛妃?”

蘭絕溫和道,“身外之物,微臣一個死人拿着又有何用?不如發揮它該有的效用。”

該有的效用。

丹書鐵契,是大越高.祖傳下來的,今夜如果只有他們三人,他想怎麽弄死蘭絕,都無需顧慮,可,衆目睽睽,這麽多雙眼睛,他絕無可能再動手。

皇帝的權力被死死限制,他只能另找機會。

卿柔枝眼睜睜看着男人朝自己走來,一雙鳳眸冰冷無比,随着他步步逼近,那壓迫感也如山一般壓來,叫人窒息。

“你什麽時候,”他的聲音亦是寒涼到了極點,“背叛了朕?”

卿柔枝愕然,看着他面無表情的臉,猛地反應過來——他并沒有看到,蘭絕将丹書鐵契送給她的那一幕!

甚至于他并不知道,蘭絕還活着,進了宮!

他毫無驚訝,是因為他強大的控制情緒的能力!

她錯了,大錯特錯,她不該在他面前,亮出這張牌的!

這只會動搖,他對她本就不夠深厚的信任。

甚至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早就與蘭絕搭上了線!

“臣妾沒有,”卿柔枝舔了舔唇,迎向他深沉晦暗的眸光,努力說服他,“陛下,我們欠他,一條命……”

她希望他能知道,她跟他才是我們。

她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弓箭手。”他死死盯住她,驀地将手掌擡起,寒聲道。

“放箭!”

“不!”

卿柔枝立刻越過男人,将手中之物高舉起來,“住手,這是丹書鐵契!見丹書鐵契,如見高.祖親臨!你們誰敢動手,便是謀反作亂!”

謀反,可是株連九族的罪過,一時間那些對準白衣青年,箭在弦上的金鱗衛,都慢慢放下了手裏的弓箭,猶豫不定。

鸾美人的這個舉動,就像一個無比清脆的耳光,打在了皇帝的臉面上。

其他人不知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泉安卻最是清楚不過。

她公然将丹書鐵契示于人前,便是在向天下宣告,天子愛妾,與蘭家二公子有着極深的淵源!

不然,對方不可能将這樣貴重的東西送給她!

再聯想……他們曾經有過的一紙婚約。

泉安不寒而栗!

衆人只看着,男人的臉色無比陰沉,眼睑更是紅得滴血,喉嚨裏壓着低低一聲,“卿柔枝……”

卿柔枝硬着頭皮道,“之後,臣妾會與陛下解釋清楚這一切……”

她會将自己的心意告訴他的,給她一點時間。讓她了斷前塵,她會好好跟他在一起的!

“卿、柔、枝!”褚妄從來沒有如此失态,他眉眼陰沉,額上青筋暴跳,“朕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待朕?”

“朕,才是你的夫君。”

卿柔枝沒有回頭,低低道,“陛下曾經,贈給我一條腰帶。我,我也願意為陛下束一輩子的腰帶。”

褚妄驀地一怔。他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盯着她的背影,神色莫測,“只是為了留他一命?”

她點頭。

他眉頭微松,擡起的手掌緩緩放下,既然如此,也不必急于這一時……

卿柔枝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驀地轉身沖他跪下,咬牙道,“陛下,請允許我送蘭絕出宮。”

“你還要送他出宮?”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那麽一點不可思議。

卿柔枝眼含熱淚,蘭絕待她之心,她無以為報。

她深知褚妄的性子,只怕丹書鐵契效用一過,他就會不擇手段地殺了蘭絕。

蘭絕已經失去了一切,他那樣好的人,不該那麽一無所有地死去。

女人紅裙委地,仰着雪白的細頸,想了想,她指着那口井,小聲道,“如果陛下不應允臣妾,臣妾,臣妾就當着您的面,從這口井裏跳下去。”

那人聲音更加沉怒。

“你為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

卿柔枝咬牙,與他對視。

褚妄驀地俯身,用力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一把拉了起來,在她耳邊冷冷道,“你最好祈禱,待會你的解釋,能夠讓朕滿意!”

說罷推開她,擡步朝着龍辇走去,坐在了上面。

男人居高臨下,一顆顆撚動着手裏的佛珠,一雙鳳眸冷冷望來。

卿柔枝顧不得許多,快步走向蘭絕道,“我們走。”

今晚有好幾位樂師,都是從宮外召來,而蘭絕就是其中之一,宮外自然就有候着的馬車。

東華門。

守門的侍衛都驚了,那一衆浩浩蕩蕩,還有那座明黃龍辇,上面的人是……陛下?

陛下怎會親臨?!

侍衛素日裏哪裏見過這種陣仗,連忙放下武器跪在了地上,叩頭道,“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驀地,侍衛嗅到一股香氣,明顯是屬于女人的香氣,這裏怎麽還會有女人?

他忍着害怕悄悄看去,但見一角鮮紅如石榴的裙裾,往上看,是一張容色絕豔的臉蛋。

而她身畔,竟是一名眼睛覆着白紗的樂師,他們并肩行來,那女子比男子先行一步,似乎在為那盲眼的樂師引路。

守衛驚疑不定,這一男一女,他們是什麽身份?

陛下又怎麽會與他們同在一處?又為何有如此多的金鱗衛跟随?

這場景實在是詭異至極,他不敢多看,匆匆低下了頭去。

“啓禀陛下!大事不好!宮中、宮中大亂!”

一名金鱗衛突然大叫着跑了過來,跌跌撞撞,撲跪在皇帝的腳邊!

今夜這場除夕宮宴,多是女眷參加,又進行到了宴會的末尾,戒備自然沒有那麽森嚴。

誰知道就是皇帝離開的這麽一會兒,西邊的宮室起了大火,又有一隊不知哪裏來的亂兵,趁着衆人救火的功夫,與禁衛軍厮殺起來,局面一發不可收拾,徹底就亂起來了!

此時的卿柔枝壓根不知發生了什麽,只聽身後好一陣騷亂,她剛想回頭看看是怎麽回事,眼前白影一晃,一股奇香夾雜着蘭花香氣,驟然自那雪白的袖口襲來,令她眼前一黑,整個人意識全無,軟軟地倒了下去。

“鸾美人……”

泉安吓得腿軟,只見那紅裙女子不知為何,突然撲向那白衣樂師的懷中,與他緊緊地依偎着。

那樂師還低下頭,在女子的額上,珍而重之地輕輕一吻。然後一抄膝彎,就這麽當着衆人的面,将她橫抱了起來!

殺氣驟然暴漲,泉安抖得厲害,不敢去看皇帝的神色,世間恐怕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受得了這樣的羞辱,何況是帝王。

那人聲音偏偏冷漠至極。

“取朕的弓來。”

不過是瞬息的功夫,皇帝便已把箭擱在了弦上,鳳眸微眯,長指夾住箭的末尾,用力地向後拉。

瞄準那道雪白背影的後心,猛地松開了手。

那柄長箭勢如破竹,帶着強大的力量,貫穿了白衣人的皮肉!

泉安知道這一箭,蘭絕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馬車裏突然伸出了一雙手,不僅接過蘭絕懷中的女人,還将中箭欲倒的蘭絕也給拉了上去。

只聽駿馬長嘶一聲,馬不停蹄地狂奔出去,伴随着車輪滾滾,馬車就這麽堂而皇之,在他們眼前馳騁而去!

皇帝扔下弓箭,翻身上馬,怒道,“追!”

江開卻跪地道,“陛下!眼下當務之急,是穩住宮中局面啊!”

皇帝垂眸,他額頭青筋一跳,手指死死勒着缰繩。強壓着眼底的暴戾道,“怎麽出的事。”

“亂.黨的身份還在查。不過微臣剛剛得探子來報,此次宮變跟一位進宮祈福的僧人脫不了關系,他,他是蘭絕的好友,名喚裘雪霁。此人便是此次叛軍的首領,揚言虎符在手,”

江開偷偷看了眼皇帝的臉色,又連忙低垂下去,“眼下建陵王世子正在平亂,為首的幾個亂臣賊子被射殺,只那裘雪霁不知所蹤……”

這次動.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似乎只是為了引起一場騷動,拖住皇帝追擊蘭絕的腳步。回想着方才那一幕,所有人的腦子裏,不約而同跳出了四個大字,調虎離山。

這一局環環相扣,細想下來算不得高明,卻極具挑釁和嘲諷的意味。

忽又有一名金鱗衛來報,“啓禀陛下,宰相帶着一幹精銳向卿府而去,眼瞧着是要動手了。”

江開認得此人,是皇帝派往宰相府監視的探子。陛下禦極以來,什麽都盡在掌控,還從來沒有如今天這般,出過這樣大的亂子!

先是鸾美人與樂師相會,再當着陛下的面私奔而去,又是這宰相……

卿家那些人都是鸾美人的家人,鸾美人如此不識擡舉,陛下正在氣頭上,定然不會理會。

今夜,卿家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

卿府。

卿汝賢年過半百,兩鬓斑白,被金鱗衛押跪在那一襲紅色官袍的宗棄安身前。

卿汝賢也不擡頭,只跪在青年身前,低聲道,“放過我的妻女,他們是無辜的。”

宗棄安摸着椅子扶手,驚訝道,“老師,您縱容手下殺我母親時,可曾想過,她也是無辜的?”

他嗓音輕柔,壓不住的快意,他等這一天等的太久了,他握了握那把刀的刀柄,不錯,削鐵如泥。

不過,他并不打算這麽快了結卿汝賢,那太痛快了,他要當着他的面,毀掉他在意的一切。

宗棄安手背擦了擦眼角,輕輕把刀扔開,“您畢竟是我的老師,學生豈能不敬師長,您就在一旁好好看着,學生是如此将您教給學生的,一一奉還。”

“爹爹。”

一道軟糯的聲音忽然響起,卿汝賢渾身一震,目眦欲裂地看着那突然出現在走廊盡頭的幼.女。剛想開口,嘴裏就被堵住。

宗棄安揚手,金鱗衛便将他拖了下去。

面對這麽多的陌生人,卿綿綿卻不哭不叫,抱着一個枕頭,睜着大眼睛,盯着他瞧。

宗棄安帶人半夜潛入,并未驚動阖府上下,小姑娘也不知怎麽醒來的,還一個人走到了這裏。

“爹爹呢?”明明剛剛還在這裏的,卿綿綿揉了揉眼睛,左右張望着,走到紅衣大哥哥的身邊。

宗棄安擡起蒼白的手,落到她毛絨絨的腦袋上。

他垂眼,“你叫什麽名字?”

“綿綿。”

宗棄安對上她的眼睛,莫名想到一個人,“卿柔枝是你的什麽人?”

“她是綿綿的二姐衤糀。”綿綿盯着他的腿看了一會兒,又揚起了小臉,“大哥哥,你見到我二姐了嗎?下次你見到她,可不可以告訴她,娘親這幾天好想她,經常夜裏偷偷哭呢。”

宗棄安那雙漆黑的貓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忽然嘆了一口氣。

“是麽。我也很想我的娘,可是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你娘親怎麽了?”

“她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大哥哥……你別哭。”

綿綿踮着腳,她雖然長得小,但宗棄安坐着輪椅,她輕而易舉就能夠到他。她溫暖的小手擦去他的眼淚。

有人催促,“大人……時辰快到了。”

今日,是宰相生母韋氏的忌日。子時就快到了,他即将夙願得償。

“嗯。”宗棄安閉着眼,嘴角揚起一個笑容。卿綿綿放下小手,不解地看着他。

“大哥哥,你很高興嗎?”

“是啊,我很高興。”

他睜開眼,聲音輕得不可思議。

卿綿綿覺得這個大哥哥好奇怪,怎麽一會哭,一會笑的?

這個小姑娘,生了一雙過于明亮的眼睛,亮得仿佛能照盡這世上所有的污穢與不堪。

宗棄安幹脆用手蒙住她的眼睛,他感受着她長長的睫毛在掌心不安的顫動,他輕輕地說,“綿綿。一會兒,你不要哭,好嗎?”

綿綿覺得他的聲音,就像娘親哄她睡覺時,輕輕哼唱的搖籃曲那樣溫柔。

“哦。”她眼皮沉重,慢慢合上了眼睛。

于是宗棄安的手下滑,握住了小姑娘的頸,那麽細那麽細的脖頸,只要用力一掐,就能掐斷。

到時,她的腦袋就會軟綿綿地垂下來,也不會再有那麽亮的眼神了。

宗棄安的手極穩,十根手指一點一點收緊,背後驀地一涼。

整個人被一股大力掀翻出去,撞向了庭院中間的石桌,趴伏在了地上。而卿綿綿也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接住,然後毫不留情地扔進一旁人的懷裏。

泉安手忙腳亂地接住那扁嘴就要哭的小姑娘,遞給一旁臉色慘白的下人。

宗棄安臉朝地趴在草地上,渾身痙攣地抽搐着,他的手指微微一動。

驀地被人踩住,那繡着龍紋的烏靴,緩緩在上面碾動着,指骨斷裂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聽得人瘆得慌,那陰冷的聲音道,

“朕不是警告過宰相,不許再對卿家人出手?宰相是一點都沒把朕的話放在心上啊!”

宗棄安仿佛感覺不到疼,他眼神麻木,看着自己的指骨在男人腳下,成為一團帶血的爛泥。

“陛下為何要阻止我?”

他咳笑起來,“她已經背叛了您,不是嗎?一個膽大包天,膽敢背叛您的女人,陛下為何還要庇護她的家人?”

“莫非……”他諷刺一笑,“陛下愛上她了?”

何等可笑,一個不懂愛,只懂掠奪與算計的人,居然也會愛?

那只腳更加用力,仿佛要将他踩進泥土裏似的,宗棄安青筋暴起,唇角被大股大股的鮮血染紅。

可他始終輕快地笑着。

褚妄漠然道,“你還真是不知死活。”

“陛下以為,今日這一切都是怎麽發生的?”

宗棄安的聲音愈發柔和,“那僧人,叫做裘雪霁,他是太子的人。他是怎麽進宮的?陛下好好想想,是不是美人的提議?

那半塊虎符,原本,在美人手裏的虎符,又為何會落在太子的人手裏?”

他臉上的嘲諷不加掩飾,“啧啧啧,如此英明、如此自信、如此強大的陛下,卻被一個您豢養起來的女人耍得團團轉啊!”

“住嘴!”

宗棄安卻不,幽幽地說道,“陛下,你心知肚明,她并不愛你。”

“你知道愛是什麽嗎?”

“你知道恨是什麽嗎?”

“你根本不知道!你褚妄,是一個沒有心的怪物,”

“世上沒有一個人愛你,沒有人愛真正的你!”

宗棄安咬牙切齒,從未有過的痛快,“陛下體會過被愛的滋味嗎?有人對你毫無保留地好過嗎?有人對你噓寒問暖嗎?有人舍不得你吃半點苦嗎?有人為你送命嗎?有人為你縫衣嗎?有人為你徹夜掌燈,只為了給你溫一碗粥嗎?”

“陛下你明明清楚的不得了,無論坐在龍椅上的是哪個男人,她都能作出一副逢迎媚上的姿态,她對先帝如此,焉知換一個人,坐在您所坐的這個位置上,她不會像對您一樣對他?”

“陛下以為的歲月靜好,你情我願,不過是你費盡心機,強求得來的。”

“宰相,”

他每說一句,男人腳下的力度就更重一分。

褚妄鳳目陰沉,眼尾紅得幾乎滴出血來,“你若想要你娘的屍骸曝露于荒野,受萬人踐踏,被野狗啃食,你就繼續說下去。”

有那麽一瞬間,四周陷入死寂。

宗棄安忽然大笑。

他笑得近乎癫狂,笑出了淚,他的指骨攥得青白,指甲佚深深地摳進了泥裏。

他吐出一口血,冷冷地一字一句道。

“你這個怪物。”

“你是如此冷血!如此殘酷!你活該!你活該!你活該你捧在手心的女人,寧願選擇別的男人也不多看你一眼,毫無留戀,棄你而去!你如此不屑的真情,你如此輕蔑的情感!你等着吧,終有一日你會被你的狂妄、你的無情反噬得體無完膚!”

“終有一日,你會體會到我的痛苦!千百倍于我的痛苦!終有一日,你也會活在地獄,終有一日……”

他不停地詛咒着,惡毒地詛咒着,好像要用盡身體裏全部的力氣,來詛咒這個全天下最尊貴的男子。

褚妄的臉色徹底陰沉下去。

他褪下了手腕上的黑色佛珠,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然後一把揪起了宗棄安的衣領,一拳揮了過去。

泉安抖若篩糠,只覺宰相簡直瘋了,他怎麽敢與陛下如此說話?他不要前程,不要性命了嗎?

他位極人臣,多少人豔羨啊,他為什麽要在今晚,親手毀掉這一切?

慕昭氣喘籲籲地趕來,铠甲都沒脫,看到這一幕也傻眼了。

“堂兄,堂兄快停手!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他沖上去分開扭打在一起的二人,還狠狠挨了幾拳,真真是叫苦不疊!

當初在建陵,還不是君臣的時候,他們仨人是好友,是兄弟,

雖然,堂兄總是冷冰冰的沒什麽人情味,但素日裏對他們,都是有商有量,和和氣氣的,怎會有這樣拳拳到肉,纏鬥不休的時候?

宰相腿腳不好,他這般,無異于單方面的毆打,說出去實在不好聽。

一個皇帝一個臣子,何必鬧到這樣的地步?

慕昭不忍地看了眼宗棄安滿臉的血,“我說宰相你也真是,你做什麽啊,你殺了卿家滿門,你自己脫得了幹系嗎?你就不怕連累你宰相府滿門上下,白白送了性命!”

宋尋歡也不疾不徐地趕到,看着這荒唐的一幕,眼皮一跳,“宰相何等缜密的人物,怕是早就遣散了那些下人吧?”

宰相孤身一人。他要的從始至終,只是卿府滿門的性命。

褚妄擦掉手背的血,他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宗棄安,黑眸沒有一絲感情,冷冷道,“送诏獄。”

“陛下!”慕昭和宋尋歡都跪了下去,“宰相有腿疾,怎能去那種地方……”

男人卻一派冰冷,“宰相屢犯國法,朕沒有當場要了他的性命,已是開恩。再有為他求情者,與宰相同罪!”

宗棄安毫無畏懼,扯開血肉模糊的唇,啞聲道。

“多謝陛下不殺之恩。”

宰相被金鱗衛帶走後,陛下也滿臉冰冷,随後離開。

慕昭連忙追上泉安,“我從未見皇兄發這麽大的火,究竟還出了什麽事?”

怕不止是那場,有驚無險的宮變吧?

泉安壓低聲音。

“鸾美人逃了……”

什麽?!

宋尋歡與慕昭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震驚,逃了?

這可真是捅了一個天大的大窟窿,宋尋歡冷哼,“陛下那麽寵她,她吃飽了撐的,跑什麽跑?”

她語氣酸溜溜地,想到宰相的慘狀,忍不住低咒一聲,“就知道陛下留那女人在身邊,早晚要出事!”

這不,差點親手宰了自己的臣子。

泉安也是心有餘悸,他從來沒見陛下那麽光火,方才那架勢,簡直是要活生生打死宰相啊!怕是把鸾美人出逃的憤怒,都順帶着發洩在宰相的身上了!

慕昭好奇不已,“怎麽逃的?”

按他堂兄的性子,不可能什麽都不做,放任繼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出去。

千軍萬馬都能掌控,一個女人,堂兄怎麽會掌控不了?

怎麽逃的,就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逃的!跟那個死而複生,前未婚夫的蘭絕大人,一起逃的!

想到宮門前的那一幕,泉安真是有苦說不出……

“逃了也好,免得天天纏着陛下,禍害陛下的江山基業。反正天底下那麽多女人,陛下也不缺那一個。”

宋尋歡翹着嘴角,頗有些幸災樂禍。

作者有話說:

宗棄安: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老婆跑了,你過來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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