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51】
陽春三月, 草長莺飛。
這裏是大越毗鄰西涼的一個小小郡縣,名為南柯,取自“南柯一夢”。
自從先帝年間, 那場舉世聞名的蒼山之戰後,卿将軍戰死沙場, 南柯郡再無戰亂與流寇的侵擾, 太平了近十餘年。
新帝禦極後,更是政通人和, 海晏河清。
衛芙蓉遇見卿柔枝時,她正坐在石桌邊上, 側着臉龐,望着天邊漸沉的夕陽, 靜靜地出神。
春風吹動她海棠色的衣袂, 與那臉前的雪白輕紗一同揚起,層層疊疊,流水似的好看。
“枝枝姐姐。”
衛芙蓉不動聲色地打量她,風吹開一線雪白的面紗,但見女子下颌精巧,紅唇如焰。
這讓她不禁想起一句詩——美人如花隔雲端。她太美了,美到就算她坐在你面前,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仿佛伸手一碰,就要化為流雲飛散。
世上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抵擋住這樣的美色。那是何等惹人犯罪的容顏, 以至于要用幂離遮擋, 不能向世人展示。
衛芙蓉垂下眼簾, 掩去眸裏的異色, 她将碟子裏的桃花酥,杏花漬,一一擺了出來。
盯着那人,她緩聲問道,
“姐姐這幾天,還是常常做夢嗎?”
聞言,女子終于側臉看來。
衛芙蓉感到一道脈脈如流水的眸光,輕緩地落在自己身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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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媚的嗓音,輕易便能勾出人心的渴望——衛芙蓉看着她如玉的指尖,拂去那垂落在身前的細嫩柳絲,然後摸了摸腿上的那些草藥。
“姐姐沒有将這些藥送出去嗎?”
卿柔枝拈起一塊桃花酥,咬了一口,垂眸憂愁道:
“他今日又昏睡了過去。”
他。
衛芙蓉腦子裏立刻浮現出一道白衣飄飄的身影。
那日她随母親進香,山間偶然一望,見一白衣青年臨風而立,衛芙蓉恍惚如見谪仙。
直到結交了這位卿二小姐才知,原來那樣皎皎如月的郎君,竟是她自幼許婚的未婚夫。
只不知怎麽受了重傷,眼睛還出了問題,便一直留在山間的寺廟裏養病。
那氣度,那蒙着白绫也可稱不凡的容色,饒是見慣了大場面的母親也道,必是名門望族才能養出來的郎君。
這位卿二小姐,到底是什麽來頭,不僅容貌如此不俗,未婚夫還是那樣萬裏挑一的男子?
衛芙蓉幾次想問,都咽了回去,不願讓對方覺察到她的豔羨。
“歸月姐姐呢?”那時刻陪伴卿柔枝的婢女竟然不在,衛芙蓉忍不住好奇。
“我大哥住在山頂,離這有些路程。歸月為我取藥去了,讓我在這裏等她。”
卿柔枝柔聲道,她這次出門,除了探望蘭絕外,還要從大哥那裏取一些藥回來服用,這藥需得每日煎服,不得斷絕,不過,卿柔枝有些困惑,她記得很小的時候大哥就從軍去了,怎麽自己生了一場病醒來,好多事都不一樣了?
比如大哥棄醫從軍,一手醫術出神入化,蘭二公子成了她指腹為婚的未婚夫,長姐也新寡不久,如今帶着亡夫的兒子,獨居于南柯郡。
父親母親則遠在宛京,将她的婚事一力托付給了長姐操辦。
就連長姐的兒子,那個叫做褚蘊的兒郎,都長得那麽大了……
卿柔枝隐隐覺得自己忘掉了什麽重要的記憶,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姐姐生得什麽病?”衛芙蓉問道,“我是家中獨女,也沒有什麽朋友,唯有姐姐一個說得上話的,姐姐若是方便,不若透露給芙蓉,興許芙蓉能幫得上忙。”
卿柔枝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摔傷了腦袋,許多舊事都記不太清了。”
衛芙蓉道:“原來如此。”
她不動聲色地瞧了卿柔枝一眼,突然問,“姐姐還是想不起來……那個男子是誰嗎?”
此話一出,女子指尖一顫,桃花酥便掉在了地上。那纖細雪白的脖頸,如同打翻了胭脂,染上了薄薄的紅色。
她聲音有些低,“芙蓉妹妹,這件事,還請你保密。”
這也是衛芙蓉無意間發現的,卿柔枝的手臂上并沒有未婚少女,該有的守宮砂。
這就說明,她根本不是完璧之身,早就跟別的男子嘗過了歡愉……這樣的醜事傳出去,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在南柯郡立足的。
衛芙蓉舉着手道,“我只是心疼姐姐,才多嘴關心了一句。姐姐放心,事關姐姐清譽,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只是,蘭公子那……”
“蘭公子他,真的不會介意嗎?”衛芙蓉小心翼翼地問。
是啊,新婚之夜,她要如何同對方解釋?下月十五,就是定好的婚期了……
想到這裏,卿柔枝嘆了口氣,幽幽說道,
“為今之計,只有解除婚約了,可……”
她每次剛将話題起了個頭,便被蘭絕溫柔地打斷,那人蒙着白绫的臉默默“看”着她時,總會讓她心軟不已,止不住地酸澀,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她隐隐有一種直覺,蘭絕眼睛的毛病,與她有着脫不開的幹系,只是,他對此事閉口不談,而且大多數時候,蘭絕都很虛弱,說不了幾句話,便會昏睡過去。
小厮照行說公子需要靜養,不能刺激他的情緒,所以解除婚約的事,只能夠不了了之,照行還說,如果她嫁過去,沖一沖喜,蘭公子就能好很多。
“姐姐真的想不起來,那個男人是誰嗎?”
衛芙蓉的聲音再度傳來,打斷了卿柔枝的思緒,她眉心微蹙,若是雲英未嫁的少女,被問到這種事,不說大驚失色,也會羞憤交加,奇怪的是她心中,并無太多羞.恥。
但,抵觸之情還是有的,還有一絲被冒犯到的不悅。
只因對方頻頻示好,衛家又與官府有些交情,她和她的母親,更是時常往來于她與長姐的住處,便不好冷臉,只微微點頭。
衛芙蓉也感知到她情緒的變化,諷刺地笑了笑,沒再開口。
她端着茶,慢慢地一口一口喝着,望了眼天邊漸暗的天色,
“歸月姐姐怎麽還沒回來?”
卿柔枝也有些奇怪,歸月腿腳勤快,之前取藥不過半個時辰,今天怎麽這麽久?
“哎呀!”
一滴豆大的雨珠,突然落進衛芙蓉的杯盞,濺起不少茶水。
頃刻間,暴雨突降。
衛芙蓉立刻站了起來,臉色不虞,她這身裙子金貴得很,可沾不得水,“姐姐,我們快尋個地方避一避雨吧。”
卿柔枝戴着幂離也很不方便,遂點點頭,拿着藥包,便與少女往有瓦片遮蓋的屋舍下走去。
短短一段路,雨下得越來越大,地面已經積了很多水窪。
天色暗得愈發厲害。
衛芙蓉猛地頓住。
“姐姐你看!”
卿柔枝順着她的指尖看去,只見那庭院正中,伫立着一棵千年槐樹,盤虬卧龍的枝幹,茂盛的枝葉,巨大的根須被暴雨沖刷去了表面的泥土,就在那裸露出來的深褐色的樹根旁,卧着一團黑影。
“那是……一個人?”
卿柔枝定睛一看,那确實是一個人。
一個男人。
濃黑的衣衫吸飽了雨水,緊緊貼着男人健美的身軀,腰間束着碧玺玉帶,掐出緊窄的腰線,玄黑色的衣袍下擺,用金線繡着饕殄紋,勾出一雙修長有力的長腿。
他沒有束發,散亂的發絲蓋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容顏。
長長的烏發一縷一縷,與身下的水流一起飄散,像極了海裏的水藻,而且,卿柔枝敏銳地發現,他的左手搭在腹部,腕間一串黑色的飾物,襯得他皮膚極白,泛着如玉又如雪的光澤。
那飾物給她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在哪裏見過,只是隔着一段距離,她看不太清。
“有血……”
衛芙蓉回過神來,指着地面,怔怔地說。果然,一抹暗色順着水流,蜿蜒到她們的腳邊。
這血是從男人身下流出來的,很可能就是他腹部的位置,一縷一縷,灼灼的豔紅,勾得衛芙蓉不知不覺擡起腳,朝着那人走去。
竟連大雨會弄濕她珍貴的衣裙都不顧了。
看着少女朝着男人走去,那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卿柔枝皺了皺眉。
有心想把衛芙蓉叫回,只這雨下的實在太大,何況衛芙蓉走着走着,突然跑動起來,跑到了那個男人的身邊。
怕她出事,卿柔枝只能舉步跟上。
來到男人身邊時,衛芙蓉的腳步慢慢放緩了,整個世間都安靜下來,只能聽見自己那激烈得像是要沖破胸膛的心跳聲。
一道電光突然閃過,照亮男人的臉。
衛芙蓉呆怔在那,腳步如同生了根般,再也靠近不了半分——
她從小到大,沒有見過這樣好看,這樣俊美的男子,然而比起容貌,更吸引人的是他周身散發出的,那種驚人的氣度,幾乎掩盡日月之光。
閉着眼尚且如此,更別說他睜開眼後,會是何等驚豔。
雨水透過枝葉,淅淅瀝瀝打在他身上,澆灌着他的五官、他的軀體,宛若罹難的天神,讓人想要朝拜、臣服。
衛芙蓉甚至有一種荒謬的念頭,自己就連伸手碰一碰他,都是一種亵渎。
衛芙蓉盯着那個男人,久久地失神。
突然,她感到有人走到了身邊。
“姐姐,我們救他。”
卿柔枝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可。”
她眸光落到男人臉上,總覺得這個人給她一種莫名的危險——就像夢裏,被那只狼咬住脖頸時,一模一樣的感覺。
作者有話說:
女主(語重心長):不要随便在路邊撿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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