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
差點沒倒退一步。
但他只是這陣子被關久了,身子反應慢點,腦子還是正常的,很快就想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情,冷汗直冒的臉上也莫名升起了些紅暈。
樂夫救了他。
意識到這點的陳樂心中有些沉重,他對樂夫的感覺更加複雜起來。
他該是讨厭這人的,這是個壞小孩,還總欺負他總兇他,可在某些時候又是對他極好的,甚至爸爸對他的态度也就那樣了,可總歸這人鎖了他不讓他走,這一點就夠讓人讨厭了。
但現在樂夫救了他。
電視裏那些英雄替兄弟朋友甚至陌生人擋刀,最後自己不治身亡或重傷的新聞不在少數,可像現在這樣親身經歷類似情況的感覺卻真的讓人無法漠視。
再者說,陳樂就是受傳統教育長大的,他所接受的概念中,就是要樂于助人,知恩圖報,善惡分明的簡單社會主義價值觀,如今人家對他有了恩,他是否要報?
原本該是厭惡的感覺突然摻雜了些感激與感動,一時間腦子裏的東西像是漩渦,一圈一圈看着清晰卻如何都理不順暢。
陳樂正想着,樂夫忽然捂着肩膀一臉痛苦地哀嚎起來。
心裏一驚,陳樂什麽都來不及想,就先沖上去了。
也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反正從表面上看起來,樂夫抱着肩膀受傷嚴重。
陳樂連忙往他肩膀那裏去看,想知道傷到什麽程度了,但他手剛一沾到,樂夫就嗷嗷叫起來,根本就碰不到。
“怎麽辦?你疼不疼?”看着樂夫這張臉,陳樂心裏實際上是有些別扭的,他難以接受的是樂夫為他而受傷,這讓他心裏深深的愧疚感沒地撒,只能想辦法報答回去,然而他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人,又是多天沒怎麽講話的,憋了半天也只擠出這兩個問句。
樂夫疼得眼睛都眯起來了,順勢就靠在了陳樂身上,可憐兮兮地說:“媳婦兒,我疼……”
陳樂一聽吓壞了,樂夫又說:“你先把我扶進去呗。”
Advertisement
話還沒聽清楚,陳樂已經連連點頭了,完了趕緊撐着他回去。
目的地是卧室那張床,出發點是門口,距離其實也就十來步,但樂夫現在把整個身子都靠在陳樂身上,兩人的身材身高又是有差距的,這樣就顯得原本簡單的事情也有些苦難。
折騰了兩分鐘才把人送上床。
樂夫平躺在床上,一只手捂住肩膀另一只手緊拉着陳樂的手不松開。
陳樂問他:“藥在哪兒?紅花油呢?”
樂夫剛想報地點,又搖搖頭:“用完了。”
不疑有他,陳樂急得有些手忙腳亂,樂夫還不停歇地在那兒哀嚎,最後他心一狠,直接跳上床把樂夫衣服扒了。
原本要反抗的樂夫在看到他額頭上涔涔的汗後,也松了掙紮,任由自己上半身被扒個精光。
肩膀露出來了。
陳樂扒衣服的手僵硬在原地。
32、我不甘心
一個拳頭大小的青紫色淤痕赫然出現在樂夫肩膀上,中央處還有些紅色血點。
看起來很疼。
意識到這一點的陳樂心裏一緊,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蹭地就沖了出去,速度之快,就連樂夫都傻了眼。
“媳婦兒——”見陳樂一下子跑出了房,樂夫手忙腳亂地趕緊下床跟上。
男人在他們回房的時候就走了,陳樂現在沖出去根本連人影都瞧不見了,腦子空空的他站在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
樂夫站在他背後,見他沒有跑遠,這才松了口氣,又慢慢地走到他身邊:“媳婦兒,你咋啦?”
陳樂回頭看他的臉,又轉而看向他光溜溜的肩膀,眼中有些愧疚:“疼不?”
心裏偷樂,樂夫捂着肩膀點頭:“疼,可疼了。”
陳樂咬着下唇,沒有說話,看起來挺難過的。
樂夫瞧瞧看着他的神色,适時說道:“其實也不是很疼,真的不疼。”
這話的确是實話,樂夫從小在山裏,什麽苦沒吃過什麽傷沒受過,這種小瘀傷在他而言還真沒什麽太大感覺。
但聽在陳樂耳邊就不是這樣了,他平日裏過得嬌慣,一點小傷就能讓周圍人一陣心驚膽戰,他自身又是個怕疼的,可以說,他長這麽大,還真沒親眼見過樂夫肩膀上那樣可怕的傷口,下意識地就覺得疼,況且樂夫之前還說疼呢,現在說不疼肯定只是安慰他。
這麽一想,陳樂心中的愧疚就更深了,但他又不知道怎麽表達,只得憋紅了一張臉偷偷瞄樂夫。
樂夫給他瞧得心裏直癢癢,又不免覺着自己這招用得真好,心情就越發好起來。
于是接下去的日子又恢複了原點,沒有外人,就陳樂和樂夫兩個人一起過日子,幾天下來,陳樂終于從之前那種壓抑少話的狀态中緩解過來,整個人都開朗了不少。
樂夫期間又下山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帶了很多東西,衣物吃食家具……甚至還帶了許多書。
那麽多東西他一人肯定是拿不過的,一群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男人幫着把大件小件的東西統統都扛進了屋,陳樂怕人的性子不變,偷偷躲在卧室不敢出來,等到樂夫喊他了才出來。
一出來他就吓了一跳。
簡陋屋子裏來了個大變樣,一些嶄新的家具器物都擺了起來,看起來增色不少。
樂夫看着他臉上掩飾不住的驚訝,心裏不由升騰起一股驕傲:“媳婦兒,喜歡不?”
陳樂自然是喜歡的,這些東西雖然完全無法與他以前住的家裏相比,但相較于之前樂夫的那個狗窩,真的是高檔了不少。
他點點頭,很誠實地說:“喜歡。”
樂夫笑了起來,一張嘴都咧開了,上去拉着陳樂的手就一件件看。
耳邊是樂夫說話的聲音,陳樂不住地點頭作為回應,最後的目光卻停留在那個高高的書櫃上。
他站在書櫃前,擡頭望着那一排排看來嶄新的書。
樂夫随着他的視線望去,眼前一亮,帶點驕傲地說:“那些書都是我買來的,啥書都有,可多了。”
他說着,踮起腳從上面拿下了一本書,在陳樂面前晃了晃。
陳樂從他手中拿過那本書,翻了翻,眼中的興趣掩飾不住,忍不住問他:“你都看得懂這些書?”
樂夫一愣,臉有些紅。
他自然是不可能完全看懂的,學會讀書認字都還沒幾個月呢,他會寫的也就那些字,哪可能都看得懂?
但在陳樂面前,他又不想掉份子,于是撇過頭說:“當然能看懂了。”
說着,他忽然又從書架上拿下一本筆記本,在第一面上歪歪扭扭地寫下了‘樂夫’兩個字,對陳樂說:“媳婦兒媳婦兒,快看,這就是我名字!”
這兩個字很簡單,兩年級的時候陳樂就會寫了,因此對于樂夫如此興奮的樣子,他是有些不怎麽能理解的。
見他沒什麽表示,樂夫有些不甘心,又說:“我還會寫你的名字呢!”
說着,在自己名字的旁邊寫下了陳樂的名字,寫完後,又覺得兩人名字之間空得太大了,他畫了根線,把兩個名字連在一起。
彎彎的線條中間不小心打了個滑,看起來像是連了顆抽象的愛心。
陳樂一看臉就紅了。
現在的孩子早熟,十幾歲的孩子都開始嚷嚷着我喜歡你你喜歡我,有些電視劇看多了的還會寫情書,畫顆愛心連着兩人名字什麽的,陳樂以前也是看到過有些男生這樣做的,但這種事情落到了自己身上,盡管看得出來樂夫并非故意的,還是讓他有些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樂夫見他低着頭不說話,疑惑地拉了拉他手指,就在這時候,外面有人喊起來:“狗子哥哥——”
會喊這個稱呼的人也就只有福娃了,樂夫回頭看向門口,就連陳樂也擡起頭望了過去。
門被小心地推開來,小孩子的頭探進來,福娃看見裏面的他們,露出了笑臉:“狗子哥哥小樂哥哥。”
陳樂蠻喜歡福娃這小孩的,又聽到他喊自己,更是開心,眼看着就要走上去,就見到門被整個兒打開,雷叔出現在了福娃旁邊。
腳步一滞,陳樂嗖地收回步子躲回樂夫身後。
樂夫看到雷叔也有些意外:“雷叔,你咋來了?”
雷叔一手拉着福娃,一手提着背簍憨憨地笑:“今天一大早就聽見你這裏哄哄嚷嚷的,總得過來瞧瞧發生啥了,就是我家福娃今天鬧肚子,現在才稍微好點,還硬要跟着我來,所以耽誤了點時間……剛剛那些走了的人都是白老大那裏的?”
白老大認了樂夫當兒子的事情早傳遍全村了,村裏的好多人都羨慕他來着,在村裏人的眼中,白老大可是正正經經的有錢人啊,不說家裏金山銀山的,鈔票總有一棟房子那麽多了,樂夫跟了他之後,那可不是以後的日子無憂了?
但也有幾個人對于這件事情是有些不認同的,這些人多數是村裏頭上了些年紀,有些資歷的,例如輪子叔,例如雷叔。
雷叔是曉得白老大的活計的,又是看着樂夫長大的,對這事自然是有些擔心,可白老大決定的事情他們誰也沒有辦法改,更何況樂夫也樂意,他們也就沒人再說話了,可無論如何,真有些事情了,他們這些叔叔輩分的都是要摻和着監督下的,也算是對得起樂夫他爹了。
樂夫也明白雷叔是擔心他,就趕緊說:“是啊,白老大說我還要在這裏住一陣子,所以一些東西必須要準備好,不然總是不方便的。”
雷叔卻抓住了他話裏的一些意思:“還要在這裏住一陣子?你這是啥意思啊?難道一陣子住過就要走了?”
他心裏急,語氣就沖起來,聲音也不由放大了些,福娃擡頭看看他,眨了眨眼。
躲在樂夫背後的陳樂身子也頓了頓,耳朵豎起來了。
沒想到雷叔的反應會這麽激烈,樂夫一時間也有些怔愣,連忙說:“雷叔你別急,我不是那個意思,就算走,我以後也肯定會回來的……”
“那你還是要走的?”雷叔固執地揪住了這一點,定要樂夫給個解釋。
樂夫沉默會兒,點點頭。
“你就這麽走了,對得起你爹?白老大不就是有點錢嘛,你就這麽巴不得地換了名字換了姓跟人走了?我說你咋忽然要改名兒呢,敢情等的是這一遭……”雷叔像是被戳中了命點,說個不停,就連口水也在空中亂濺。
陳樂聽着他說話,心裏暗自歡喜,對于樂夫要出去這件事情,他是絕對支持的,只希望樂夫能堅持到最後,別讓這個雷叔說服了才好。
結果證明樂夫的确是個有志氣的,盡管雷叔連珠炮似的勸慰責罵不斷,他還是堅持着一定要走:“叔,我不是那樣的人,我爹生我養我,這恩我記着哪,只是你也曉得,我不可能永遠呆在山裏,我總要出去見見世面的,難道要我做個一輩子的睜眼瞎?”
樂夫閉上眼,明明是小孩子,臉上卻帶了一種連許多成年人都不曾有的成熟與沉穩:“叔,我不甘心。”
雷叔當場滞在原地,樂夫睜開眼看着他,嘴裏又重複了一遍:“我不甘心一輩子窩在山裏頭,我不甘心啊叔。”
最後一個字落地,話中濃濃的不甘讓雷叔扼腕,也讓後面的陳樂忍不住擡頭看了看他。
半晌,雷叔嘆了口氣:“随你了,有些事情我也不懂,你要真想做,那就去吧,好好幹,以後出人頭地掙大錢,能有個想法總是好的。只是要記着了,無論如何,你親爹都不是白老大,自己把握分寸,掂量着些,曉得不?”
終于等到雷叔松口,樂夫心中松了口氣,連連點頭:“我明白的叔。”
福娃抱着雷叔的大腿,看看雷叔又看看樂夫,忽然說:“爹,狗子哥哥是要走了嗎?”
不等雷叔回答,他又歪了歪頭:“我也想跟着去。”
樂夫一愣,雷叔已經急起來:“福娃,你這又是咋的啊,你走了爹咋辦你娘咋辦?你個不孝的,爹還沒死就想着走呢,這幾年白養你了!”
33、你想逃走嗎?
福娃嘴一癟,低頭抓着雷叔褲腳不說話了。
樂夫想了想,對雷叔說:“福娃現在還小,啥都不懂,就是說說而已,叔你也別太急了,以後咋樣還說不準呢,就算他真要走,那也是以後的事了,現在說啥他也不懂啊。”
這話說得實在,就連雷叔也沒了反對的理由,只不過一會兒之後,雷叔又說:“哎,樂夫啊,我跟你說件事兒。”
“啥事兒?”樂夫疑惑地看他,腦中已經在想着最近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上回雷老大給的那些花錢……”雷叔剛說了一半,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側頭看了看躲在樂夫身後的陳樂,然後皺了皺眉:“這男娃咋還這麽慣着呢。”
陳樂恍然想起陳樂還是很怕雷叔的事實,趕緊說:“沒呢,現在可好多了,他可聽話了。對了,雷叔,到底啥事兒啊?你這不說清楚我心裏也急得慌啊。”
雷叔瞟着樂夫身後的陳樂有些猶豫,到底他是沒真正把陳樂當成樂夫的媳婦兒,也是,一個男娃,咋能真當老婆呢?兒子上哪兒生去?
既然不是自己人,有些話就不好太直接地在人面前說,萬一漏出去了總是會鬧得不開心。
所以雷叔很猶豫,到口的話也不知該怎麽說了。
一直低頭的福娃忽然仰起頭看着雷叔:“爹,你和狗子哥哥去外面說呗,我陪着小樂哥哥在這裏等你們回來。”
這倒是個好主意。樂夫眼前一亮。
雷叔愣了愣,然後笑起來,彎下腰把福娃抱起來狠狠親了一大口:“好!爹的好兒子喲!”
于是雷叔就和小狗子一前一後出門了,也沒走遠,就在小院裏頭,距離門不到十米的路程。
眼看着兩人走出了屋子,福娃眨了眨眼,像是幹壞事一樣緊張地朝他們的方向看了看,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小步跑到陳樂旁邊:“小樂哥哥。”
陳樂在雷叔走後還是心裏有些餘悸,他對這些山裏人的感覺已經壞到極點,已經是習慣性害怕了,根本就不敢在雷叔面前發出一點聲響。
但好在對于福娃他并不厭惡,看着福娃過來也是扯出一個淺笑:“福娃。”
福娃聽他喊自己,黑嫩的臉上竟然透出一抹紅來,他似乎是有些拘謹又有些期待,小心地看了眼四周,确定樂夫和雷叔暫時不會注意到這裏後,才從衣服兜裏摸出一根細小的短竹棒來。...
陳樂疑惑地看着他把那根竹棒一掰——
竹棒很自然地分成了兩節,然後,陳樂睜大眼,眼見着福娃從其中一節竹段裏拉出了一張小紙條。
擡頭朝着陳樂咧嘴露出個有些傻氣的笑容,福娃把手裏那張卷起來的紙條捏起來交給了陳樂。
陳樂小心地接過,目光認真,平淡的表情下是極速狂跳的心。
這一時刻,他腦中快速閃過了無數電視中曾見過的類似的畫面,然後再下一刻,他心中确立了一個可能。
他屏住呼吸,努力壓抑住手指的顫抖,打開了那張紙。
紙質很差,摸在手裏各種粗糙,白色的紙上赫然只有簡單的幾個字:你想逃走嗎?
大腦迅速将這幾個字的含義分析出的同時,陳樂幾乎要下意識地喊出聲來——當然想!
怎麽可能不想呢?他長這麽大幾乎就沒離開過爸爸,這回在外頭一呆就是這麽久,爸爸指不定都急成什麽樣子了,更何況,雖然樂夫已經盡最大能力給予他最好的生活條件,但畢竟這地方封閉落後,就連外頭随便一個小鄉村,條件也比這好幾十倍啊。
沒有人會在過慣了好日子後還願意過苦日子的,更何況還要作為其他男孩的媳婦兒過活。
陳樂覺得無論如何自己都忍受不了,不過經過前幾次的教訓,他已經深刻明白了現在不能再和樂夫鬧了,這是人家的地盤,樂夫在這裏的手段根本通天,他要是急着硬來,肯定又會被抓住,想着之前被關卧室将近一個月的慘痛經歷,他就一陣哆嗦。
這次一定要仔細想想,無論如何,确定了肯定能逃掉再行動。
只是機會并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時間的等待必不可少,陳樂現在也不急了,就心裏悄悄謀劃着怎麽逃跑,面上是一點聲色都不露出來的。
而這次,他忽然收到了這一張紙條,莫名其妙卻又正中心頭。
是誰給的這張紙?
陳樂低頭看把紙條遞給自己的福娃,福娃還在他腳邊笑着看他,見他看自己,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不可能是福娃的。陳樂心中暗自搖了搖頭,又開始想究竟是誰寫的這一張紙。
“小樂哥哥,這是我娘寫的哦。”福娃忽然出聲,一句話讓陳樂臉色瞬變。
什麽意思?福娃的娘……是雷嬸?
他腦中浮現出之前見到雷嬸時候的樣子,聲音挺好聽,長得也很好看,就是手上腳上……
對!就是這一點!
陳樂眼睛瞪得老大,腦中不自覺浮現出之前雷嬸身上鎖滿鐵鏈的樣子……
他猛地低頭看福娃:“你娘?”
那聲音,雖然尖卻是刻意壓低了的,他說完小心地看了看門外,确定樂夫和雷叔并沒有注意到才稍稍安心。
福娃練練點頭:“嗯,就是我娘。”他又停了停,偷偷瞄了瞄陳樂,“我娘說,這東西不能讓我爹看見,不然爹要發火,會打她的。”
陳樂心裏已經有了一個猜想,心裏激動得難以言語,但他還不至于沒有腦子随便亂問,于是長長地呼吸幾回,對着福娃扯出一個笑:“你放心,我一定不告訴你爹。”
福娃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嗯,小樂哥哥一定不會說出去的。”他說完又踮起腳,用手遮掩着靠在陳樂耳邊說,“我娘在上面寫了什麽呀?”
“你看不懂?”陳樂心裏有些緊張有些松氣。
福娃搖了搖頭:“娘之前說教我認字,後來狗子哥哥來了,娘就不教我了。”
小孩子性子純真,心裏怎麽想的怎麽說的都反映在臉上,福娃說話時那一派的失落表情很明顯地落在陳樂眼底,就忽然有些摸摸福娃頭的沖動。
他想了想,說:“也沒說什麽,就說她身子不好,沒空教你認字,讓我教你呢。”
“真的?”聽了這話,原本有些恹恹的福娃一下子眼睛都亮了起來,“我娘真的這麽說嗎?”
“真的,我不騙你。”話雖這麽說,但陳樂還是微微偏過頭沒有看他。
福娃是聽不出他話中的心虛的,只當紙上真這麽寫呢,就有些小心地問陳樂:“那以後小樂哥哥真的教我嗎?”
陳樂剛得到了一個足以讓他興奮得一晚上睡不着覺的消息,雖然幫了大忙的福娃一點不知情,但他心裏還是對福娃很感謝的,于是連忙說:“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哦。”
說完,又怕福娃不相信似的加了句:“我成績可好了,每次都是班裏第一的!”
福娃聽不懂什麽成績班裏,但第一兩個字他是知道的,有這兩個字就是很厲害的樣子了,于是臉上就有些遮掩不住的期待:“小樂哥哥好厲害!”
不是頭一次被人這麽誇獎,但這樣讓他臉紅的卻還是第一回。陳樂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對了。”陳樂忽然想起什麽,趕緊往四周看了看,找到樂夫之前寫的那本筆記本,在最後一頁扯下了一整大張,确定看不出來撕書的痕跡時才合上書又放了回去。
找了只圓珠筆,他看了看樂夫和雷叔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在紙上回了一句話:我想,你有辦法嗎?
這話似乎有些太過直白了,萬一是他想錯了,雷嬸不是和他一樣被拐來的,那紙條一傳到樂夫耳朵裏,他肯定又要被關起來了。
陳樂咬了咬筆頭,又把那句話劃掉,重新寫了一句:“一起走?”
這話寫完,他長長地松了口氣,一摸,手心竟然都出汗了,薄薄的一層可黏糊了。
把寫着原來那句話的部分紙撕掉,陳樂将新寫的字重新卷起來塞進竹棒,囑咐福娃把東西帶回家給雷嬸看,一直飄着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正想着怎麽處理第一句話的紙,樂夫的聲音傳過來了:“媳婦兒——”
陳樂一驚,也不知是不是他剛剛想問題想得太入神了,竟然都沒發現樂夫和雷叔的對話已經結束了,回頭看的時候樂夫前一只腳已經踏進門了。
慌張之下,他眼睛一瞄,見到凳子底下有條木頭縫,連忙就給塞了進去。
樂夫走進來時剛好看到他彎腰,走上去好奇地問:“媳婦兒,咋啦?”
陳樂連忙直起身子,搖頭:“沒什麽,剛剛腳有點疼,揉了下。”
臉色霎時有些緊張的樂夫趕緊走上來蹲下脫下他的鞋,抱着他腳就小心看:“哪裏疼?這裏?還是這裏?前兩天又買了紅油,我給你塗塗?”
34、雷嬸的心
陳樂的腳根本沒有問題,只怕這一塗反而更糟,于是趕緊搖頭:“不用了,就剛剛抽了一下。”
樂夫還是有些不放心,但在陳樂的堅持下也沒法說什麽,最後只讓他小心些,不要站太久。
陳樂低着頭輕輕點頭的同時,心裏是有些虛的,尤其樂夫現在對他越來越好了,更是讓他有些無措。
如果樂夫每天打他罵他,他想走絕對是走得理所當然,但若太好了,反而讓人猶豫,再加上這麽長時間的相處,都有些習慣對方的存在了,要真就一聲不吭地走了,真有點不厚道。
從小受到的教育使得陳樂有種打心底裏刻下的實誠,在某些方面,他也有着自己的執着,不好随意打破。
樂夫是不可能了解陳樂內心想法的,這麽多天下來,陳樂的順從已經讓他放下不少戒備,又想起前些日子陳樂被鎖在屋裏那麽久,更是不敢對陳樂表現出絲毫不信任,生怕把人刺激到。
雷叔在旁邊看着這倆小孩,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嘆了口氣,一聲不吭地拉上福娃走了。
福娃走之前往陳樂的方向望了一眼,這才小跑着跟雷叔離開。
陳樂剛剛瞞着樂夫幹了那麽一件事,心裏忐忑,見雷叔和福娃走掉,也是怕露出馬腳似的,趕緊先問:“剛剛什麽事?”
沒想到陳樂會忽然主動問自己這個事,樂夫有些意外,但還是說了:“是這次賣花的錢。”
賣花?
陳樂一愣,看着樂夫的目光很是詫異:“你種花?”
樂夫理所當然地點頭,但心裏又下意識地不想讓陳樂知道自己種花的具體情況,所以粗略地一筆帶過:“就是種些花賣錢,沒啥稀奇的。”
“種出來的花要賣到哪裏?城裏嗎?”他這麽一說,陳樂反而覺得稀奇,更加想問個究竟了。
不想回答,但又敗在陳樂好奇目光下的樂夫老實交代了:“我也不清楚,算是吧。”
陳樂再想開口問的時候,樂夫已經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了,指着旁邊的書說:“別說這個了,咱們看書吧。”
他說着,順手拿過那本筆記本,一邊翻一邊擡頭看陳樂:“哎,媳婦兒,你認字的吧?”
其實他對于陳樂的來歷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從日常的生活習慣中覺得陳樂應該是從很有錢的地方來的,那地方,他就是拍馬都趕不上的厲害,這一點讓他很是郁悶。
陳樂自然是認字的,不止認識,他的讀書成績還很好呢,想了想就點頭:“我讀過書了。”
讀書和認字,這兩個詞看着差不多,實際上卻是上了一個新的層次,樂夫聽着就覺得心裏一涼。
他好多字都還不認得,他家小媳婦兒就已經能讀懂書了。
這差距太明顯了,簡直就是在他臉上狠抽了一巴掌。
心情有些低落下去,樂夫随意翻着手裏筆記本,低頭瞟了眼,忽然停住了動作。
“咦?咋缺了張紙?”筆記本都是用膠連起來的,撕掉一頁大致看不出什麽,但仔細一瞧就能發現毛毛糙糙的撕邊痕跡,樂夫皺着眉摸那些毛邊,翻來覆去地看那面缺了頁的。
陳樂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樂夫的話着實讓他有些心驚膽顫的感覺。
好在樂夫糾結了會兒後并沒有懷疑什麽,只是說:“白老大送來的東西質量真不好,下次可得和他說下。”
說着,就把本子放一邊了。
陳樂松了口氣,手心已經出了一層汗。
下午的時間度過得很平淡,樂夫因為感受到了兩人的差距,開始拿着書本拼命學字,有些不懂的就直接問陳樂,陳樂随手拿了本書翻看,心裏忐忐忑忑的都是早上那張紙條的事,幾乎是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他的問題。
樂夫一直守在身邊,他根本沒有将那條塞在凳子縫裏的紙條拿回來的機會,偏偏那紙條對他而言簡直太重要了,不拿回來,心裏的慌張感就一直在着,憋得慌。
樂夫看得出來他有些不對勁,但以為是他覺着自己笨,不願意回答自己問題,所以也沒在意,只是不再問了,默默地自己看書,把不會的記下來,等着以後問別人。
整個屋子裏安靜得可以,幾乎只有翻書聲和輕微的呼吸聲了,暖暖的陽光從門外照進來,整個屋子的空氣都仿佛變熱了。
忽然,陳樂站起身來。
正在專心學字的樂夫被吓一跳,也跟着站起來:“咋啦?”
陳樂臉有些紅,猶豫地說:“早上福娃來找我問字,我答應了要教他念書的。”
“啊?”樂夫一愣,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然後呢?”
陳樂微低頭,小心翼翼地拿眼神偷瞄他:“說了是下午呢,現在已經是下午了……”
這意思,就是說現在到時間了,該教人去了。
樂夫被他小心翼翼的眼神瞄得心裏直犯癢,也沒多想就點頭了:“他現在沒過來,咱去找他?”
陳樂要的就是這句話,趕緊點頭說好。
看他那迫不及待的樣子,樂夫恍然回神自己說了什麽,就想反悔,但又不好太過出爾反爾,幹脆說:“他家現在有人呢,也不方便,還是你在家裏等着,我去把他叫來?”
聽他這麽一講,陳樂心裏其實是有些不樂意的,不過也怕樂夫心裏懷疑,又想起可以趁機把自己塞在凳子縫裏的紙條取回來,也就點點頭:“好。”
說完又不知怎麽想的,回頭補了一句:“路上小心。”
話一出口,樂夫一愣,陳樂也呆了一呆,然後立馬把頭低下了。
由着他這句話,樂夫的心情就好像浮雲似的,一路上連腳步都是飄着的,等來到福娃家的時候,還沒從那種飄飄然的感覺中回過神來。
樂夫一邊喊着福娃的名字,一邊推開門進去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他還以為沒人,正準備走卻聽見一個人的聲音響起:“小狗子。”
吓了一跳,樂夫警惕地往四周看,終于在一片嘩嘩的鐵鏈聲中找到了縮在屋子角落的女人。
“嬸子?”他心裏松了口氣,走過去問。
雷嬸慢慢擡起頭,盯着他的臉看了幾秒,忽然笑了,只是也許是光線的緣故,那笑容看起來有些陰黪黪的:“你來了?”
樂夫停住腳步,點點頭,沒有說話。
雷嬸用手撐着牆壁,慢慢地站起來,帶出一片嘩啦啦的響動,她半靠在牆壁上,撩開遮在額前的頭發,一雙憔悴卻不失光彩的眼瞥向樂夫:“你好陣子沒過來了。”
樂夫這才想起自己的啓蒙老師是雷嬸的事實,只是現在他的确已經沒心思在雷嬸這裏認字念書了,白老大給他找了好些個據說很厲害的老師呢,更何況雷嬸說不定已經看穿陳樂的身份了,他怕雷嬸帶壞陳樂一起跑,現在都不敢多見雷嬸了,于是簡單回答道:“前陣子下山了。”
雷嬸微低頭,帶着沙啞的嗓音低低地說:“那你什麽時候再過來?我給你做了些預備課文,你現在認了些字,可以學些簡單的句子段落了。”
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樂夫腦子有些發懵。
他是沒想過再來雷嬸這裏認字的,也沒想到雷嬸會這樣盡心地給自己安排好接下去學習的課程,此刻忽然得到消息,實在有些意外。
猶豫了下,他還是說了:“不用了嬸子,白老大給我找了好些老師,以後他們會教我的。”說完他又腦筋一轉,繼續說,“倒是福娃,嬸子你可不知道,他很聰明的,你多教教他吧。”
樂夫的主意打得很好,讓雷嬸教福娃認字讀書,這樣就省了陳樂的工夫,他也可以多一些和陳樂在一起的時間,同樣也免了陳樂和雷嬸碰在一起的可能。
只是沒曾想,雷嬸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反應竟然會這麽大。
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幾乎就要向着樂夫撲過來,只是渾身綁縛的鐵鏈子将她困住,使得她根本無法過來,也因為這樣,随着她劇烈而瘋狂的掙紮,周身的鏈子不斷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襯得她的聲音更加尖銳:“你說什麽?不用了?憑什麽不用了?當初是你自己說要我來教你的!現在你竟然說不用了?那小子知道個屁!我憑什麽教他?他算個什麽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