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東西——”
“你說什麽!”不等雷嬸把話說完,樂夫大喊一聲截住她的話,一張黝黑的臉也氣得發紅。
他睜大着眼望着雷嬸,滿臉的不可置信和痛恨,憋在心底的話終于破口而出:“福娃是你的娃!”
這一聲,幾乎是用吼的了。
他對自己的媽沒什麽印象,不知道當媽的對兒子到底是怎麽樣的感情,但到底福娃是雷嬸的親兒子,她怎麽能這麽說自己的兒子?
就要燃起來把腦子都爆掉。
他莫名覺得悲涼,心裏都忽然奔湧出一股想哭的沖動,眼睛酸得很。
他想起自己的媽,那個也是被他爹買來并生下他的女人——她是不是也是這麽看他這個兒子的?
不知不覺間,樂夫的臉都有些慘白得吓人。
雷嬸也愣住了,傻傻地站在那裏看着樂夫那張慘白的臉,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了。
兩人都沒有動作,就那樣對峙似的站在那裏,過了好久,樂夫說:“嬸子,我還有事,先走了,你自己早點歇着吧。”
說完,轉身就走,走了沒兩步,他又忽然停下步子,也沒回頭,就輕輕地說了句:“今天的話,嬸子就不要和福娃說了,他還小。”
說着,腳步不停地直直走出了門。
雷嬸呆滞般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腦子裏莫名其妙地冒出這麽句話——他也還只是個孩子啊。
又過了幾秒,帶些渾濁的淚水從雷嬸眼睛裏慢慢往下淌,最後聚在下巴直落到地上,沒一會兒地面就積了小片濕潤地。
雷嬸仿若終于回神一般,雙手捂住臉,淩亂的發散落在身上,把整張臉都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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啜啜泣泣的嗚咽聲從有些灰暗的屋子裏傳出,飄在空氣中,帶着說不出的悲涼意味,絕望而無奈。
35、山外與山內
同去時的心情完全天差地別,樂夫回到家的時候,臉色依舊是蒼白的,他失神地往前走,連前面有凳子都沒看見。
陳樂早就趁着他剛剛出去的時候把紙條收回來撕碎丢掉了,心裏的石頭放下,心情正好呢,回頭看見樂夫有些恍神似的進來,一下子滞住。
就在樂夫要撞上凳子的那一刻,陳樂連忙出聲:“小心——”
樂夫剛提起來的一條腿頓了頓,然後重新放回原地,他有些僵硬地轉過頭,看向陳樂,嘴角動了動:“媳婦兒……”
那聲音有氣無力的,聽着虛得很,陳樂吓了一跳,再看他現在的臉色,更是白了不少,登時吓得不敢動了。
樂夫像是沒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只慢慢地,一步步地走過來,然後停在陳樂面前。
陳樂猶豫了下,正要問他怎麽了,就見他整個身子往前一傾。
來不及躲開,陳樂眼睜睜看着樂夫倒下來,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得他差點腳底一滑摔下去,還好背後是牆,只是被撞得有些疼而已。
還不等他說話,樂夫已經擡手環住了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脖子後。
陳樂不敢動了,渾身僵硬。
兩人一動不動很久,半晌,陳樂感覺到自己肩膀那裏有些濕,他正奇怪,又聽見低低的嗚咽聲響起。
陳樂被吓住了,徹底傻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麽辦。
樂夫抱在他身上,鼻尖滿是陳樂的味道,不知怎麽,壓抑了一路的心情砰然爆發,竟是哭個不停,聲音由小變大,卻始終保持着這個姿勢沒有動。
被壓在牆和樂夫中間的陳樂進退兩難,樂夫的哭聲聽得他心裏發慌,想問怎麽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用手輕輕地拍樂夫的背,無聲安慰。
“媳婦兒,你想你娘嗎?”忽然,樂夫問。
陳樂眼神一黯:“我想爸爸了。”
樂夫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把淚水擦幹,還帶着抽噎地說:“我也想爸爸了。”
兩小孩互相抱着,都不說話,心裏各自想着事情。
好一會兒,樂夫終于把人放開,陳樂已經讓他抱得暈乎乎快要睡着了,剛剛那傷感的情緒也早丢得一幹二淨了,又忽然回神:“福娃呢?”
樂夫鼻頭還是紅的,眼睛也是紅腫帶水,聽他這麽問,心裏更加憋悶,撇過頭:“沒在家。”
陳樂疑惑:“沒在家?”
樂夫吸了下鼻子,用手指抹了抹鼻頭,有些模糊不清地說:“大概跟雷叔在地裏幹活吧。”
他又回頭看陳樂,一雙兔子一樣的紅眼睛好像在瞪人似的:“你咋老問福娃?他還小呢。”
言下之意就是福娃太小了不适合陳樂,他才是陳樂的正牌男人呢。
可陳樂壓根兒就沒想到那處,只皺眉說:“我也沒老問他啊,只是,說了教他認字就要言出必行的,騙人是不對的。再說他也不小了,都可以上幼兒園了呢。”
樂夫是不懂什麽幼兒園的,但言出必行他還是知道些的,聽陳樂這麽一講,也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反對了,最後只能問:“一定要現在嗎?不能等到明天?”
陳樂心裏不樂意,但也不敢太惹樂夫,又想到之前樂夫大哭的樣子,心裏更是沒底,低頭糾結了半天,愣是沒憋出一個字。
看他沒說話,樂夫以為他不開心,鬧脾氣了。
終于還是疼媳婦兒的心占了上頭。
樂夫拉了拉他胳膊:“你要真想現在,那我現在去找他?”
有些意外地擡起頭,陳樂不由問道:“真的?”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去哪裏找他?要不、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這次樂夫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你不能去。”
他說完又怕陳樂誤會似的趕緊解釋:“都是幹活的地方,人很多的,可亂了。”
陳樂一聽人多就打退堂鼓了,也不再要求了,就在樂夫出門前再次囑咐:“一定要把他帶過來啊!”
樂夫随便應了聲就走了。
路不是很長,大概二十來分鐘就到了,這時候太陽已經有些偏了,地裏幹活的人還是很多,剛收了茬罂粟,都忙着翻地幹活,為來年的收成做準備呢。
樂夫站在田埂邊,并沒有立刻就去找福娃,只是看着不遠處那些眼熟的村人,心裏有些擔憂。
今天早上雷叔來找他,給他說了件事——這次白老大他們發的錢比往年多了些,而且雷叔偶然間聽發錢的那兩個人說了些話,似乎是再兩年白老大就不在這裏收罂粟了。
對于只靠種罂粟過日子的村人們而言,這個消息所造成的結果是絕對毀滅性的。
在沒有确定之前,這消息是不能随便亂散播的,不然萬一造成什麽其他效果,就很難說了。
雷叔發愁了,樂夫也發愁了。
他現在算是白老大的兒子,所以其實這件事情也用不着他來擔心,只是畢竟是在這裏長大的,對于這裏的所有人都是有感情的,樂夫不可能真的抛下山裏的一切,毫不猶豫地跟着白老大走了。
可他也不敢去問白老大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畢竟雖然是父子,可兩人之間還是有隔閡的。
他們就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在白老大的正确消息下來之前,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目光回到田裏,樂夫搖了搖頭,揉揉哭過後還是有些幹澀腫脹的眼睛走下地。
路上遇見幾個村人,大家相互打了招呼就幹自己的事情去了,樂夫一邊走一邊大聲喊着福娃的名字,過了好幾分鐘,福娃和雷叔才從不遠處應聲。
樂夫連忙跑過去。
雷叔正在除草,鑒于白老大那裏态度的不明确性,他一點也不敢照着原來計劃把這一茬結果後的罂粟丢了,倒是學樂夫好好料理起這些苗子,準備來年繼續使用。
未來的路不知如何,現在多省些錢總是好的。
福娃總歸是山裏的孩子,雖然不至于這麽小就下地幹重活,但跟着雷叔拔拔草摘摘葉還是可以的,他是第一個聽到樂夫喊聲的,見樂夫跑過來,也有些興奮地沖上去:“狗子哥哥——”
樂夫及時接住了飛奔過來的福娃,腦中想起之前雷嬸的話,對于懷裏的福娃就多了幾分同情和同病相憐的感覺。
“這麽熱的天還幫雷叔一塊兒幹活呢?咋不回去休息?”陳樂拍了拍他手上的泥巴,給他抹了抹臉上的汗。
自從有了陳樂,他不愛幹淨的習慣都有所改變了。
福娃擡頭看他,曬得黑紅的臉上滿是憨稚的傻笑:“娘在屋子裏休息呢,我要跟着爹好好幹活,以後努力掙錢,讓我娘過好日子,這樣娘就不會想走了,爹也不會把娘關起來了。”
他的聲音稚嫩而清脆,帶着三四歲小孩特有的甜膩,不會讓人覺得特別嗲,反而有一種朗悅的感覺,很窩心。
然而樂夫聽了這些話,眼睛卻更酸澀了。
他幾乎都要脫口而出了——就算你再怎麽努力掙錢,你娘也不會喜歡你,哪怕是那麽一點點!
但他不能說。
樂夫低頭,看着福娃那張滿是期待的,笑着的臉,竟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開口。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不讓福娃失望。
他有那麽一種沖動——沖上去拉住雷嬸質問,憑什麽要這麽對福娃,福娃是她生的啊!
然而這些都只是想想而已,他壓根兒沒有資格去摻和人家的家事,且,更不能為人道的是——對于福娃所遭受的這種待遇,他心裏憤怒之餘竟然還有些暗喜?
樂夫覺得自己變壞了,可卻不能否認自己心底深處的确是有這麽個感情的。
他和福娃的經歷如此相似,若是他的家庭那麽悲慘,而福娃一家人幸福快樂……
眼前一晃,樂夫詫然回神,發現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心跳如鼓,想着自己竟然有這些幸災樂禍的壞思想,他趕緊搖了搖頭,看着福娃的眼神也有了些閃爍:“你真想賺錢養你娘?”
福娃面對着他,很鄭重地點頭。
硬扯出一個笑,樂夫摸了摸他的頭:“你一定會賺到大錢的。”
福娃咧嘴笑開了。
雷叔早就注意到這裏的動靜了,刨掉面前這幾撮草就用袖子擦了擦臉,回頭看他們:“樂夫來啦?今天咋來這麽晚?你不翻地?”
樂夫拉着福娃的手走過來:“不翻了,再過幾個月我就要去白老大那兒,估計下一茬花,我也來不及收了。”
雷叔放下手中的鋤頭,皺了皺眉:“你真下心了要和白老大走?以後真不回來了?”
樂夫搖搖頭:“走是肯定的,回來也肯定的。”
雷叔面色有些暗:“狗子啊,我和你說實話吧,我覺得白老大這人真不可靠,你跟着他……懸啊。”
樂夫看了一眼天,吐了口氣:“叔,你說的我都懂,可沒辦法,要真想出人頭地,我就只能跟着白老大走,上月我下山一趟,去白老大那走了一圈,我才曉得原來咱村真的很……很落後。”想了半天,樂夫終于找到了形容村子的詞,然後在雷叔不解的目光下繼續說,
“看過一次城裏的日子,山裏的日子是真看不上了。”
他說着又自嘲一樣地說:“怪不得媳婦兒他們都想跑,咱村的确不咋的。”
36、小嫂子
這話雷叔是聽懂了,霎時臉色有些難堪了,低吼說:“你這是攀上白老大了,長見識了,瞧不上咱村了?我咋現在才瞧出來你還是條白眼狼!”
樂夫搖搖頭,沒反駁他的話,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面色有些灰暗,也不多做解釋,就說:“叔,咱一直呆在山裏不是個辦法,總要出去見見世面的,不然就像那個、那個什麽井蛙,啥都不知道,出去就是個睜眼瞎,怎麽被人弄死的都不知道。”
雷叔很是詫異地看他,面帶緊張和擔心:“咋啦?你出去見着啥了?這說的啥話呢,出去咋就危險了?你倒是給說清楚啊。”
沒想到樂夫是咬定不松口了,随雷叔怎麽追問,就是沒有吭聲,最後把雷叔氣着了:“小狗子小狗子,我說你這趟出去是長大了啊,什麽事都不和叔說,你說你才幾歲啊?還是個毛娃娃呢,你總藏着憋着算個啥,要是出個什麽事情,你讓我怎麽和你地下的爹媽交代?你是存心要讓叔當罪人啊!”
樂夫的臉有些白,但還是搖頭:“叔,這話不好說,你就別問了,知道多了都不好。”
他這話說得,聽着都覺得滲得慌。
雷叔看着樂夫,目光中已經帶了些驚訝。
從山下回來後,面前這個他看着長大的小孩就好像突然成熟了,變得事事都謹慎起來。
這感覺,怎麽說都有些別扭,就好像披着小孩皮的大人一樣,思想覺悟都要比他還高了。
雷叔非常不适應,但看着這樣的樂夫,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辯駁了,到最後也只能嘆氣:“随你随你了,叔年紀大了,管不着了,你自己仔細掂量,別給人賣了還樂得數錢就成。”
又看了眼福娃,問他:“剛剛是來找福娃的?”
樂夫點頭:“我媳婦兒說要教福娃認字。”
“就那小孩,他認字?”雷叔吃驚不少,在他看來,陳樂也就和樂夫一般年紀,這個年紀的娃娃,不該知道那麽多啊。
樂夫心裏苦澀,也不好多說,就含糊地帶過:“外面小孩都認字早。”
雷叔不說話了,樂夫說的是事實,他無法辯駁,卻也沒辦法太坦然地接受。
外面外面……可不就是外面嗎,就因為外面樣樣都比他們這裏好,所以個個都想往外跑,買回來的女人是這樣,就連樂夫也是這樣。
都想着去外面找出息呢。
山風在耳邊吹着,頭發飄到臉上和汗黏在一塊兒,癢癢撓撓的,戳得很,一直在旁邊看他倆說話的福娃忽然拉了拉樂夫的手:“狗子哥哥?”
雷叔連忙回神,也不發呆了,朝着自家兒子笑了笑:“福娃,待會兒和你狗子哥去他家,好好認字念書,以後出息了,別給你爹我丢人,曉得不?”
福娃懵懵懂懂地點頭。
樂夫也适時說:“叔,那我就先帶着福娃走了。”
雷叔擺擺手,示意他倆趕緊走。
等看不到他倆身影了,雷叔才擦了擦一頭熱汗,長嘆了口氣。
一手牽着福娃走回家,樂夫剛打開門,裏面的陳樂就跳了起來:“回來了?”
這話聽得樂夫心裏甚是歡喜,就連剛剛那抑郁的心情都消了不少,他點點頭,上去拉陳樂的手:“一個人無聊不?”
自然是無聊的。不過陳樂也沒直接把這句話說出口,只搖搖頭:“還好。”
說完,他把目光移向樂夫旁邊的小孩身上:“福娃來了?”
福娃對陳樂是很有好感的,此刻見着他更是給了個大大的笑臉:“小樂哥哥!”
被無視的樂夫心裏有些不滿,開始後悔自己把福娃帶來了。
但轉念一想,這樣總好過讓雷嬸來教福娃,今天雷嬸的話可真讓他的心寒到骨子裏了,他都不敢想象要真讓雷嬸教福娃會發生什麽。
福娃才四歲,還什麽都不知道……
這麽一想,他心裏就釋懷很多了,對于眼前和諧的一幕也不覺得特別礙眼了。
“媳婦兒,你和福娃先在這裏坐會兒,我去找些吃的。”說完,樂夫轉身去屋子裏找東西了。
因為上午那張紙條所帶來的信息,陳樂對于福娃的好感度上升至最高,現在更是難掩興奮地拉着福娃的手問:“我上午給你的那張紙,你交給你媽媽了嗎?”
雖然很激動,但陳樂還是刻意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畢竟樂夫就在隔壁間,得小心着點才是。
誰知福娃搖了搖頭:“爹看得緊,我不敢。”
一句話讓陳樂的心情平靜了不少。
是啊,在這裏都是身不由己的,他有他的難處,雷嬸有雷嬸的難處,就連福娃,也不是那麽自由的,旁邊好幾個人虎視眈眈盯着他們呢。
陳樂深吸了一口氣,謹慎地看了看周圍,确定樂夫還沒有出來,才小聲地湊到福娃耳邊講:“你回去看看時間,趁着你爸爸不注意,早點把東西給你媽——”
話說到一半,門被打開的‘吱呀’聲傳來,陳樂連忙坐直了身子,就連福娃也被他帶着坐正了不少。
樂夫找了個新盆子,盛了一些梨子棗子進來,見到他倆坐得一派嚴肅,都忍不住想笑。
“吃吧。”他把東西往福娃面前一放,又挑出一個最大的梨遞給陳樂。
陳樂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小聲說了句謝謝。
“你要教福娃啥?”樂夫自己拿了一把棗,看陳樂。
陳樂哪知道那麽多,所謂教書這也只是個為了和福娃傳消息而設的借口罷了,但這時候他也不能露陷,心裏正急着,就看見面前的水果,靈機一動說:“我教他認水果的字。”
樂夫眼前一亮,他還沒學過這些水果的名稱怎麽寫呢。
于是連忙說:“那也教教我呗,我也要學。”
沒想到會引來這個結果的陳樂一愣,看樂夫一臉認真的樣子,他都有些不好推辭,只好說:“那好。”
接下去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樂夫和福娃兩人排排坐在陳樂面前,陳樂在書櫃上翻出一本教小孩認字的書,三人指着面前的水果和書裏的圖片開始進行講解。
還別說,剛開始沒有準備,陳樂講得疙疙瘩瘩自己都覺得生澀,慢慢地講到後來,心情平靜下來,思路順暢起來,竟然講得有聲有色了。
樂夫和福娃兩人在那裏不住地點頭,聽的無比認真,看陳樂的目光都帶了些崇拜。
陳樂時不時擡頭看看他倆,忽然覺得自己其實挺厲害的。
他以後說不定可以去當老師呢。
人在認真做某一件事情的時候,時間是過得非常快的,快得不知不覺,根本讓人無法察覺,在陳樂三人還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慢慢暗了下來,又過了幾分鐘,敲門聲響起來,一個人走進來了。
他們被吓了一跳,福娃一回頭看見來人,連忙跳了起來:“爹!”
來人就是雷叔了,雷叔把自家乖兒子抱起來,看着因為自己進來而吓得連忙往樂夫身後躲的陳樂,心裏不滿,但又想着人家教了福娃一中午呢。
一時之間,看着陳樂也不是那麽不順眼了。
“謝謝了啊。”雷叔不大會說那些個感謝的話,憋了半天只能這麽來一句。
陳樂沒敢回話,樂夫替他應下:“應該的,我都沒發現現在這麽晚了,雷叔你和福娃就先走吧,早點吃了睡。”
雷叔連連點頭,邊笑邊帶着福娃走了。
陳樂正沉浸在‘初為人師’的驕傲中,就被雷叔的突然出現吓得不行,此刻見雷叔走了,終于松口氣。
樂夫見他那如釋重負的樣子就覺得有趣,忍不住偷偷地笑。
這明擺着的嘲笑惹得樂夫臉都紅了,瞪了他老半天,蹬蹬跑回卧室不理他了。
樂夫摸摸鼻子,莫名覺得自家媳婦兒挺可愛的。
第二天一大早,樂夫就起來了,雖然現在他不需要種田了,但多年養成的早起習慣很難改掉,更何況還得給陳樂準備早飯呢。
沒想到的是,他剛準備好吃的,雷叔就帶着福娃趕過來了。
“咋來得這麽早?”樂夫把稀飯和一只雞蛋放在桌上,回頭看他們。
雷叔把福娃往前推了推,不好意思地說:“我家福娃大清早就吵着要來你這裏,我也沒啥辦法,今天要去林子裏砍些柴過來,估計要不少時間,怕中午回不來,我就先把福娃放你這兒了,你給我看着點吧。”
其實雷叔也有些奇怪,他就想不明白了,樂夫那小媳婦兒咋就那麽勾人,這才見了幾回面呢,竟然連他家福娃都被勾走了。
不過昨晚上福娃給他講了些陳樂教的字,好像是有那麽點意思,想想自家兒子認字了,他這個當爹的也有種自豪感,今天早上也就随福娃的意思帶他過來了。
樂夫可沒雷叔想得那麽複雜,不過家裏也沒什麽事情,多個人其實也沒多大關系,順便還可以幫他整理整理東西哪,所以他幹脆地應下:“叔你就放心吧,福娃放我這兒準沒事。”
雷叔樂呵呵地走了。
福娃跟在樂夫後面颠颠地問:“狗子哥哥,小樂哥哥呢?”
那聲‘小樂哥哥’喊得親切,聽得樂夫心裏有些泛酸,忍不住和他說:“以後你喊他小嫂子就好了,他起得晚,現在還在睡呢。”
福娃似懂非懂地點頭,然後勤快地跟着樂夫一起忙前忙後收拾東西。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陳樂才悠呼呼地轉醒,他腦子還不是很清醒,迷糊着眼就走下了床。
樂夫正好走進來,連忙扶住他回到床上,又過了兩分鐘,陳樂才徹底醒過來。
“餓了不?咋這麽早就醒了?不多睡會兒?”樂夫揉了揉陳樂的臉,手下的觸感簡直舒服極了,他都不想放開了。
陳樂給他捏得臉都變形了,趕緊拍開他手點頭:“餓了餓了,餓醒了。”
樂夫笑:“就知道你餓了,走,吃飯去。”
說着,不容陳樂拒絕地把人背起來到了客廳。
福娃早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旁邊了,看見陳樂出來,仰長脖子喊了一聲:“小嫂子!”
陳樂還沒反應過來是在喊自己呢,直到樂夫把他放下來偷偷地笑,才反應過來剛剛那聲是什麽意思,瞬間臉就爆紅了。
“我是男孩子,才不是小嫂子!”陳樂眼都憋紅了,這一聲幾乎是下意識吼出來的。
37、雷嬸的回信
瞬間把樂夫和福娃兩人都震住了。
好半天,樂夫才說:“喊一聲又不會少塊肉。”
他說這話的時候頭有些低,由于光線的緣故,陳樂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不知怎麽,那句話就讓他有些心裏發憷。
他忽然想起之前樂夫發火時的樣子,登時一身冷汗。
“……哦。”努力想說些什麽挽救,但想了半天,陳樂也只憋出這麽一個字。
好在還有福娃。
“狗子哥哥,小嫂子,我餓了……”福娃摸了摸肚子,擡頭看兩個氣氛詭異的人。
樂夫連忙回過神,挂上一張笑臉:“餓了就趕緊吃啊,東西還是熱乎的呢,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說完,又把粥和雞蛋推到陳樂面前,卻沒有看他:“快吃。”
陳樂被他這不清不楚的态度弄得心裏發慌,連忙點頭乖乖吃起來。
樂夫是早就吃過的,福娃雖然也吃過,但小孩子這個階段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雷叔家裏是很少給他吃雞蛋這種東西的,所以福娃坐在旁邊,有些忍不住眼饞地望着陳樂手邊那只還是熱騰騰的白煮蛋。
陳樂吃飯細嚼慢咽,就是一碗白粥,他都能吃上半天,胃口又小,等一碗熱乎乎的粥下肚,已經飽了大半。
無意中瞥見福娃的表情,一下子就吃不下去了。
他停下動作,把手上的雞蛋推到福娃那裏:“你吃吧。”
“啊?”福娃受寵若驚,連忙推手搖頭,“小嫂子自己吃吧,我不吃不吃,真的不吃,我早就吃過飯了。”
這時候,陳樂也沒時間去糾結他那句‘小嫂子’,只是皺起眉:“要吃的,雞蛋很有營養的,你要多吃些才能長高長壯呢。”
福娃看看雞蛋,又看看陳樂,有些猶豫不決。
樂夫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又去角落翻找了下,終于又拿出一個熟雞蛋遞給了福娃:“你吃吧。”
福娃吃了,而陳樂的那個雞蛋也在樂夫的注視下進了他肚子,然後,樂夫去收拾吃剩下的一片狼藉了。
看着樂夫進了隔壁間,陳樂趕緊抓住時間,迫不及待地拉住福娃問:“怎麽樣?我給你的東西你交給你媽媽了嗎?她有沒有說什麽?”
他心裏急,就連說話的語速都快了不少,福娃都快趕不上他的話了。
“娘看了,沒說話。”
福娃的一句話惹得陳樂整張臉皺成一團。
他弄不明白雷嬸的意思了。
雷嬸既然遞了那張紙條給他,那一定是有逃跑的意思啊,可這回看了自己的回信竟然一句話都沒說,這算是什麽意思?
陳樂無法理解,原本有些喜悅的心都給沖淡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躁。
“她真的一句話都沒有說嗎?”陳樂想了會兒,還是不死心地問。
福娃嘴邊還殘留着剛剛吃過的蛋黃沫,舔了舔嘴,像是想到什麽一樣,臉色有些黯淡:“我給娘的時候,娘就很奇怪地看看我,什麽都沒有和我說。”
福娃也是有些難過的,好不容易這兩天他娘對他的态度好了不少,還和他說話呢,結果沒一會兒,又回到了以前那種不說話的樣子。
他挺擔心他娘的,但又不敢去問,心裏難受得緊。
陳樂聽了,心情瞬間跌倒谷底,神色都恹了。
樂夫出來的時候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對,但問兩人,都不說,他也沒啥辦法,接下來還是陳樂教兩人認字。
這種作為老師教導學生的感覺真是不錯,陳樂講得認真,兩人也聽得認真,一中午下來,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倒也轉好了不少。
只是無論教學帶給陳樂多大的滿足感,在連續一禮拜沒有得到雷嬸一點回話後,陳樂真的高興不起來了。
雷嬸的那一張紙條意義非凡,不僅僅是一個希望了,都快成為他這幾天的生活信念了,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在陳樂一開始就把這張紙條的地位擺得如同救命符一樣的情況下,這麽長時間沒消息,真的讓他有些無措。
最直接的表現就是他最近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就連走路都恍恍惚惚的。
看得樂夫在一旁心驚膽戰,就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磕着碰着了。
樂夫嘗試從陳樂口中探探口風,但陳樂的回應除了沉默就是沉默,拿一個不說話的人能怎麽着?樂夫是不知道的,所以他找不到原因,更找不到解決辦法,只得看着陳樂的狀态一天比一天糟糕下去。
轉機發生在兩天後。
近幾天,由于陳樂的樣子很不對勁,樂夫都不讓他繼續教導自己和福娃了,所以福娃也好幾天沒過來了,只是今天不知怎麽的,大中午的急沖沖就奔進來了。
“小嫂子——”還沒進門,福娃的拖長音已經拉響了。
陳樂此時坐在凳子旁望天花板發呆,樂夫坐在他旁邊望着他發呆,聽到喊聲,兩人都回過了頭。
只是陳樂很快又把頭轉了回來。
這幾天他已經習慣在福娃嘴裏聽到沒有消息的消息了,對于福娃的到來,也沒有一開始那麽興奮激動了。
卻沒想到福娃沖進來後看見他就喊了句:“有消息了!”
陳樂蹭地從凳子上站起來,整個動作迅速敏捷加起來絕不超過兩秒鐘,看得一旁的樂夫目瞪口呆,還來不及反應呢,他家媳婦兒已經沖過去拉住福娃的手了。
“啥消息?”福娃踮起腳在陳樂耳邊說話,聲音實在有些輕,樂夫側着耳朵偷聽半天,愣是一句話都沒聽出來,登時有些不滿。
他不喜歡陳樂和福娃之間有他所不知道的小秘密,在他看來,陳樂的小秘密只有他能有,并且都該告訴他才是。
陳樂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個樂夫呢,連忙和福娃分開,搖搖頭:“沒什麽消息。”
他的臉也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天氣熱給捂的,總之紅得都和蘋果似的,看着很喜人。
樂夫心裏癢癢,但心裏的不滿依舊不減:“沒消息是什麽消息?你們偷偷摸摸說什麽呢,就是不想讓我知道是不?”
陳樂哪裏敢說是啊,只得拼命搖頭,大腦也在這緊要關頭飛速運轉起來,很快就想到了借口:“也不是什麽偷偷摸摸的消息,就是刺猬,小刺讓那個人吃掉了,我想再養一只,就讓福娃給我留意着,今天他說在田裏看見一只,只是溜得太快,沒抓住……”
謊話開頭最考驗人心,一些臉皮薄的,才說一兩句就能面紅耳赤的,一眼就讓人亮穿了,陳樂也不太擅長說這種謊,緊張得不行,講到後來才稍稍有些進入主題,變得順溜不少。
但那張臉還是更紅了。
好在他本來就容易臉紅,樂夫盯着他看了半天竟然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勁,還當他說真的呢,一時也嘆了口氣:“你還記着呢,下次我去山裏轉轉,刺猬應該還是有挺多的,仔細找找肯定能找見,你要喜歡,我肯定給你找來。”
其實對于小刺的被吃,樂夫自己也有些不甘心,那刺猬意義可不一樣了,結果自己好吃好住地養了好幾月,就這麽輕輕松松進了別人的肚子。
無法形容的憋屈與憤怒。
陳樂聽了他的話連忙點頭,就怕樂夫想東想西不信自己的話,要是再整出些幺蛾子就麻煩了。
而讓陳樂沒想到的是,他随便掰了個借口,卻讓樂夫放在心裏當了真。
當天晚上,幾乎所有人都睡着的時候,樂夫悄悄從床上爬起來,看了看還在熟睡的陳樂,動作輕緩地出門了。
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他才回來。
手裏拎着個鐵籠子,裏面‘吱吱’的聲音昭示着其中活物的存在,把東西小心地放在門口,樂夫才又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歇着了。
陳樂今天依舊是睡夠了才起來,卻又驚訝地發現樂夫竟然還在睡。
這可是個稀奇事兒,通常情況下,每次他醒來的時候都是見不到還在睡覺的樂夫的。
陳樂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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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