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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也收了皮球,搬了個小杌子坐在一邊靜靜聽着。
那花婆婆年紀雖大了,記性卻好,口齒靈便,把那左家老爺如何身亡,少爺如何去雁門關覓得父親屍首,千裏迢迢地扶靈回鄉細細說了一遍。
原來左家是襄陽的世家,左老太爺名為左彜,兩榜出身的雙進士,官為北直隸總督,也是将門之後。
萬歷二十二年間,鞑子番王臺吉突然率部來犯雁門關,軍情告急之下,朝中命輔國将軍吳充領兵十萬往三關對敵,卻中了番王的間諜美人計,大敗被俘。
這吳充本就是個貪生怕死,好色戀花之輩,又加上番王誘以財富美人,竟然投降了北番,反過來幫着鞑子攻打大明。令得邊關情勢更是雪上加霜。
左家老太爺也就是左儀貞的祖父,時年已過五十,在此關頭臨危受命,領兵馳援雁門關,起初也小勝幾場,終是因年紀老邁,兼之對雁門關地形不熟,終是中了那吳充的疑兵計,殁于敵軍之中。那時明軍連敗,已無再戰之力,只得與鞑子番王臺吉議和,賠了許多錢糧,那臺吉也見好就收,滿載而歸不提。
消息傳回到襄陽,滿府老小均是悲痛號哭,那時左家主子只有老夫人和十二歲的左維明,左維明便帶着二十來名家将和小厮千裏迢迢遠赴雁門關,尋得老太爺的屍骨,一路撫靈而回,途中風餐路宿,跋山涉水,歷經許多風波,一個多月才得以回程,一般的十二歲男童,卻哪裏受得住這般辛苦,唯有左維明,不單順利地帶着父親靈車回來,還在途中順便挑了個拐子窩點,救了數名孩童…
小儀貞聽得入神,心裏直冒小星星,俺爹真是神一樣的存在啊!
擱在現代,即使是平民百姓家裏,十二歲的娃也還是在上着小學,嬌生慣養的小太陽啊!
小永正也滿心崇拜,童音發着豪言壯語,“永正也要跟爹學,從明天起不光要背書,還要練武!”
院外頭粉牆之下,已是聽了半晌的老夫人心內感慨,忍不住淚濕眼眶。
萬歷二十二年,那真是左家全家的大災之年啊,自己一個五十多的老婦,只守着十二歲的兒子,自己性子也不似那等果決潑辣之輩,老爺又殁在邊關無人送靈,虧得維明膽大孝順,又有智勇,不但撫靈而回,讓老爺子屍骨體面還鄉,還接手管理家下偌大産業,約束仆從家将,無一不是井井有條,智珠在握,有那想打孤兒寡母主意的見維明這般能幹也及早歇了心息。
想起今晨桂香又到自己面前哭訴,道是又挨了維明一頓好打,不但沒有圓房,兒子維明卻踢開房門去了兒媳屋內,分明不顧及老夫人的體面。
自己聽了氣上心頭,本來氣沖沖地過來是要訓誡兒媳莫要學那拈酸妒忌之輩的。
卻無意間趕上聽得老仆人講起往事,勾起了那些年與兒子相依為命的回憶。
現下好些準備好要數落兒子兒媳的話,竟是沉在肚內,再也說不出口了。
唉,也罷,兒子從小就有主見,自己還是莫要再為難他了。
桂香就是再得寵,也不過是個丫環而已,難道為了她,将兒子兒媳全得罪了不成?
等到了地下,老頭子還不指着自己的鼻子罵糊塗婆子無事生非?
“回去吧。”老夫人淡淡地吩咐着兩旁的丫頭,兩個丫頭見着老夫人含怒而來,又平靜而回,不由對視一眼,都松了口氣。
她們可不是桂香,那貨看不清形勢,眼巴巴盼着老夫人和夫人關系不睦呢,自己這些人可知道老夫人年紀大了,如今就只有自家老爺乃是左府的天,當下人的挑起是非,惹了老爺的眼,還能有什麽好下場?
桂香正在老夫人院裏急吼吼地等着呢,不時地還要拉着看門的婆子扯兩句淡話。
想着老夫人這番前去,定是教訓老爺夫人一頓,說不得一會兒大爺就跟着老夫人過來,給自己陪幾句情,自己雖是受了這一場氣,得了老爺陪禮也算值,到那時,略裝裝也就罷了。自然還是同老爺齊齊回後房,洞房花燭喜成雙,從此坐穩了姨娘位!
将來再生下個小少爺,哈,夫人也要讓我三份哩!
桂香正想入非非,春心蕩漾着,見了老夫人一行人回來,後面卻并沒有跟着她料想着的老爺。
桂香張大嘴,驚問,“老夫人?可是見着大爺了?”
老夫人看她一眼,勸道:“桂香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大爺不喜你,就是我這老婆子再強硬也沒用的,你自己好好想想是願意嫁給府裏的小子呢,還是回家外嫁,橫豎發嫁銀子都少不了你的。”
桂香聽得着急,忙跪下道,“老夫人,桂香不願意離開老夫人,願意一輩子伺候您,如今大爺雖是不喜奴婢,可奴婢也頂着大爺姨娘名頭過了一夜,如今再要嫁小厮,桂香寧死不願失了這份體面。”
什麽死呀活的,老夫人聽得她的話有些不喜,念在往日桂香伺候着的情份上,也沒有出言斥責,只是擺擺手道,“你這幾天還住回我這院兒吧,也好好想想将來,若是想通了就來回一聲。”
桂香滿心不願意,不過她也是會察言觀色的,見老夫人的臉色不對,這才怏怏不樂地回到原本自己的住處。
她身為老夫人最喜愛的大丫頭,拿的份例是老夫人院裏最高的,住的也最好,是個不小的單間,朝向視野都很好。屋內衣櫃床具妝臺等都是上好的,就是比一般的大戶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麽。
院中傳來丫環們的低聲笑語,桂香心中有鬼,總覺得那都是在嘲笑自己姨娘沒當成反被打一頓呢。咬牙咒恨了半響,暗自發狠,等老娘當了大爺的姨娘,生下一兒半女,哄得大爺将家給自己管,瞧我把不把你們這些小蹄子都發賣出去!
再一想,大老爺如今點了浙江巡撫,兩天內就要動身,而老夫人和夫人他們又是往老家襄陽去的,若是錯過了這一遭,日後再想見着大老爺,可就不知到要等到猴年馬月了,萬一真支到三四年後,我這如花似玉青春年少的人,豈不是要獨守空閨?
不行,得想個辦法,趁着大老爺未走之前成事,若真是心想事成,大老爺必帶着我這新二房去浙江上任,彼時上無老夫人和夫人管束,下無那些不聽話的奴才們淘氣,那巡撫後院還不是本姨奶奶說了算?
呵呵,那時我一呼百諾,使奴喚婢,苦出身的桂香咱也做回人上人!
錦繡前程仿佛就在眼前招手,桂香那本不算靈光的腦子忽然開了竅,終于想出了一招。
桂香坐在床上細細把那計策想得周全了,該怎麽說,怎生做都想準備齊了,自覺萬無一失,不由得拍拍大腿,嘿然傻笑起來。
大爺呀大爺,你這回可逃不出俺的手掌心啦!
再說小儀貞,半日又聽花婆婆講了好些故事,多是左家有關之事,卻也因此得知了如今身處的年代。
原來她穿到了明朝萬歷年啦!
唉,可姐真心想穿的是唐朝啊,再不然北宋也行的。
姐雖說歷史學得不好,上了大學就把學得那點歷史都忘得差不多,可也依稀記得明朝有好幾個不着調的皇帝,學木匠的,不識字的,懶得出奇的,做官迷的,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二呀。
還有那什麽錦衣衛東西兩廠公公之類,本國歷史上最着名的公公,明朝就有好幾個啊!
坐在影院裏看着3D,喝着可樂啃着爆米花,瞧着銀幕上俊美的廠公飛來飛去,逗個樂子當然很不錯,可真要身處那個時代,想着那些心狠手辣殺人無算的煞星們就覺得膽寒啊!
郁悶了半天的儀貞還是自我安慰,好吧,明朝就明朝吧,好歹姐還攤上個大神一樣的爹,也不算差了,若是穿到清朝,姐只怕就好一頭撞死算了!
☆、五 吾志平生不二色
奶娘瞧見小儀貞的眉頭緊皺,嘴唇也是抿着,盯着對面的一叢花樹足有一柱香的工夫了,便上來抱起小姐,溫言問道,“大小姐怎地了,這般不高興?”
小儀貞打了個哈欠,悶悶地道:“要睡覺了。”
奶娘一聽樂了,“大小姐困了便喚老奴抱着去睡便是,怎地獨自在此悶不吭聲,怪心疼人的。來,老奴這就抱小姐回房去哦。”
小儀貞躺在肉乎乎的懷抱中,感覺很是舒服,奶娘輕輕地拍着她的背,有節奏地低聲哼着什麽曲兒,小儀貞聽不懂,想來是襄陽那邊的方言,只覺得很有催眠的效果,不過一小會兒,眼皮就直打架了。
第二天早起,小儀貞覺得眼皮直跳,唉,想是白日裏想起明朝錦衣衛的兇殘給吓着了,做了一夜的夢都是被手拿血滴子的錦衣人追殺呀,自己在前面玩命地跑,那血滴子就在腦後發出嗚嗚怪叫,随時随地就要自己的小腦袋啊。
等坐到飯桌上見着一桌子精致的早點才有點醒過神來,瞧姐吓得,都錯亂了,血滴子是雍正搞出來的,關錦衣衛啥事啊。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也不用每天都吓唬自己吧。
小儀貞想通了便放開胃口大吃,一邊的奶娘卻是在想着什麽心事似的。
儀貞一開始沒注意,吃完了便邁着小短腿準備去桓清那兒,她在現代是個路人甲式的平凡小宅女,長相平平,智力普通,出身也是普羅大衆,上學的時候忙着應付考試了,工作了忙着應付BOSS,有點業餘時間也在家裏宅着上網看看文什麽的。
如今穿了,年輕了二十幾歲,又沒有升學考試找工作的壓力,身為錦衣玉食的官二代,儀貞覺得不應該辜負穿越大神,得好好學點技能提高一下自身素質才是,這樣才算不白穿一回!
琴棋書畫?那是古代仕女專業必修課!姐提高素質全靠它了。
女德女誡?公共必選,淚!就當政治課吧。
管家算賬?公共必修!咬着牙也得學。
武功騎馬?有機會便上的選修課!
有漂亮的偏宜娘親桓清在,至少第一項,咱可以先學起來,笨鳥先撲騰麽。
走着走着,身子忽然一輕,呃…
儀貞回頭瞧着抱起自己的奶娘,奶娘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才哄道,“大小姐,咱們去園子裏看看花可好。”
儀貞眼珠一轉,心道,有情況!
“不要,就要去娘親那裏!”想把大事瞞着姐是不可能的。
儀貞大聲地說着,兩只小胖腳微微踢動表示抗議。
奶娘見小姐使着小性子,也只得抱着她過去。心裏卻想,昨夜那事一早都傳開了,想必夫人也已經知道,如今定是窩着火呢!唉呀,算了,小心點看着小姐,莫讓她亂說話惹着夫人也就是了。
“娘親,娘親,儀貞來請安啦!”
儀貞小跑着奔進正房,身後跟着的奶娘聽得有點窘,哪家孩子請安是吃完飯後才過來的?
嗯,不過大小姐年紀還小,能說出這句話已經很是聰明了。
嚯,怎麽桂香姐也在這裏?
儀貞瞧着正扶着腰站在當地大大咧咧地和桓清說話的盛裝婦女,那标志的小桶腰一看就知道是桂香姐了。
卻見桂香頭上高盤了望仙髻,脂粉塗得均勻,眉目皆畫,口脂如血,上身緊緊繃着一襲近于大紅的秋羅襖,下着一條水綠灑金線的繡牡丹花裙,瞧着好不鮮豔呀!倒象是一支活動的人型大胖花骨朵。
桂香正眉飛色舞,含笑叫着姐姐,“姐姐,老夫人已起了身,妹妹想着姐姐昨夜獨守,倒有些寂寞,便來給姐姐敬茶請安,之後正好一同去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見咱們姐妹和氣,定也是高興的。”
我了個去呀。
儀貞張大了嘴,好象看到了豬在天上飛,嘴裏還叨着一片嫩白菜!
這,這就被啃了?
儀貞在想着,老爹好可憐啊!真被這只豬賴上,那可就是一輩子的事啊。
桓清冷笑着,卻是理也不理桂香。心想昨夜老夫人差人請老左過去,道是母子将別,喝頓棧行的酒,自己正好身子不适,便沒有過去,誰料老左竟然一夜未歸。
一大早的,桂香便穿紅着綠地趕來顯擺上了,想也是昨夜行了那無恥之事。可嘆老夫人也是名門出身,竟然如此胡塗行事,尊卑不分!
她這裏不屑地理桂香,她身邊的玉蕭卻是按捺不住,喝了聲,“放肆!”
指着桂香道,“哪來的瘋婆子,滿嘴亂噴,外頭的婆子還不進來把這東西給打出去!”
桂香正志得意滿,卻被夫人身邊的大丫頭給教訓了,遂直着嗓子道,“我是大爺的二夫人,昨夜才伺候的大爺,也算是半個主子,你們敢來欺我!”
還待争辯,那外間伺候的婆子已經揮拳磨掌地進來了,桂香一想光棍不吃眼前虧,本姨奶奶找大爺和老夫人作主去,自己好生生地來請安,倒教夫人房中人給打了出去。
桂香不待婆子上來拿她,胖身子一扭出了門,猶轉頭罵道,“你們這些奴才,個個來欺我,沒大沒小,且等着瞧!”
一個壯身板的婆子作勢就去揪她,桂香忙發足奔出院子,慌不擇路就咚地撞到了門框,惹得院中衆仆哈哈大笑,桂香又疼又惱,揉着腦門,一溜煙地跑了。
衆人笑罷,瞧着桓清面色不豫也都收聲屏氣。
桓清早已瞧見門口一角的小儀貞,招了招手,小儀貞乖乖地跑過來,那大大的黑眼睛閃閃地瞧着自己,桓清再多的郁悶也散了。
儀貞其實并不太相信,那桂香就真能啃了白菜去,不過麽,是真是假,還得見了老爹才知分曉。
她現在的任務就是哄好偏宜娘是正經。
“娘親,儀貞要學下棋。”
琴棋書畫這四樣,除了棋可以現在學之外,那三樣以咱的小短指頭還急不來。雖說學寫字也勉強湊合,可這個咱早就會了,也枯燥無聊,還是等姐大些再說吧。
桓清聽得一愣,這豆丁大的小娃怎麽就想學下棋了。只怕是覺得那棋子光光滑滑的一大盒,想拿來丢着玩吧?不過難得見小女兒有一兩樣想玩的,便依她也好。
便吩咐了丫環玉蕭去把那黑白玉的棋盒和棋盤取了過來,擺在炕桌上,自己和小儀貞都坐到了坑上,玉蕭将那棋盤擺好,兩盒棋子放在炕上,小儀貞一伸手就能夠得着。
玉蕭擺好之後忍不住心想,夫人這是故意的吧?
那副棋可是件古物,棋盤和棋子都是和田玉制成的,老爺最心愛的一件,如今拿來給兩歲的小姐玩,待老爺回來了…
桓清大致給儀貞講了講規則,本以為小小孩子定會不耐煩聽,也記不得,不料儀貞倒時聽得懂一般,時不時地點下小腦袋,也不亂抓玉棋子兒。
瞧得桓清心中軟得一塌胡塗,當下便擺了個九路的小棋盤,邊教邊和儀貞下着棋。
左維明進來時就見屋內靜悄悄地,偶而有一兩下玉石相擊的叮叮落子聲,炕上一大一小兩位美人對坐着,中間隔着楠木雕花小炕桌,桌上擺着白玉嵌金絲的棋盤,那大美人神色沉靜,目光溫柔,玉手纖纖,拈着白玉棋子,肌膚竟然如棋子一般玉潤,閃着微光。
小美人卻也不差,雪團似的小臉兒,小不嚨咚地身子只比坑桌高一點,還是坐着個大墊子才能夠着落子。那粉嫩的小肉手,伸出來指背上一個個的小肉渦,手心裏握着墨玉的棋子,倒象是個包着黑子的開口胖包子。
左維明見了心軟意動,真想都抱在懷中啃上幾口。
含笑道,“哎喲,乖女兒都學會下棋了?”
小儀貞揚起笑臉,叫了聲爹爹。
桓清卻是頭也不擡。
左維明略有些奇怪,湊過去細瞧,桓清卻是嫌棄地皺起眉頭,冷然道,“左大人怎麽地不去陪你那新寵,卻來此作甚?”
左維明聞言一愣,“什麽新寵?”
桓清将手中的棋子丢進盒中,道,“左大人莫要裝樣,前日還喊打喊殺,不過過得一日,便好事成雙了。”
“好事成什麽雙?夫人快把話說清楚。”左維明皺起眉頭,昨夜喝多了酒,今天就有些頭疼。
“什麽夫人,沒得惹人笑話,你那新夫人昨夜服伺了一場,今早過來,要和我稱姐道妹哩,我桓家只得一個女兒,沒得和奴婢姐妹相稱的!你左大人的夫人,倒跟個奴婢平齊,我看不做也罷,趁早與我一封離書,我帶了孩兒回桓家倒也清靜。”桓清方才就憋着氣,如今正主來了,哪還有客氣的。
左維明一聽反倒笑了,“夫人倒不細想想,為夫若瞧得上那厮,何必惹得母親生氣,納了也就是了,何必非要在母親院裏醉倒成事?”
桓清啐了他一口,嗔道,“你那腹中九曲八彎,慣會弄詭,口是心非也是未必。”
話是這樣說,心下也信了幾分,語氣和緩許多。
左維明道,“旁人如何為夫不知,但為夫卻是吾志平生不二色的。”
“夫人若不信,命人将桂香拿來對質便知。”
☆、六 青蠅白璧天注定
左維明當下便命婆子們去拿了桂香來,自己卻是往炕上一坐,桓清氣還未消,朝裏躲了躲。左維明也不以為忤,反是坐得更近了些,小儀貞笑嘻嘻地瞧着帥老爹,滿眼都是小星星。
吾志平生不二色,這話說得好啊。
爹俺信你!娘啊,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多少穿越女回到了古代,還要被迫忍受通房小妾表妹啊,要不就是水嫩嫩地小姑娘反給姐夫表堂姐夫猴爺都都神馬的當填房,還得養繼的庶的外室的娃們,苦忍成佛,百煉成鋼啊!
俺娘還是正宗本土女的,就不用受那個罪啊。
俺老爹這一句話,秒殺了多少猴爺都都和僵軍!
婆子們帶着桂香過來,桂香瞧見左維明看自己的目光,心下就是一陣突突直跳。
卻還是鼓足了勇氣上前嬌嬈叫道,“老爺~”
左維明冷冷地看着她道,“昨夜本老爺醉酒,是何人服侍?”
心想老夫人怎麽能想出這灌醉兒子,再令丫頭爬床的招來?唉,果真是胡塗了。
桂香含情脈脈地抛個媚眼,“正是奴家,昨夜伺寝的。”
小儀貞痛苦地把臉扭到了一邊去,不忍再看。
桂香姐你真牛!
雖然你的外形不似小白花,但你的內在,極好地表現了小白花的精髓和靈魂,這一刻,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萬一今兒帥老爹受不住惡心把你打死了,姐會讓人給你豎塊牌子,上書明朝小白花之墓的!
左維明眉角抽了一下,顯然也被惡心到了,但其實他更惡心的是他醉了後這桂香肯定不知廉恥地在他身邊挨挨蹭蹭,何其下作,而他一早起來,發現外衣脫了,中衣還在,身處老夫人院中的客房中,床上也只有他自己,只是床側多了股脂粉味道。
他身為一個大男人,做沒做過壞事自己還是知道的,但就算沒碰過桂香,想到這無恥之婢居然敢躺在自己身邊,就不由得火冒三丈。
賴蛤蟆跳到腳面上,雖不咬人它惡心人啊!
桓清卻是低低哼了一聲,心想老左啊老左,讓你裝樣,看你這回還有什麽話說。你想納妾我本也不攔着,只是要教好妾室規矩才是,如今這般沒上下尊卑的,哪還象個世家之相?
左維明冷冷問道,“如此說來,你已是被本老爺收用過的了?”
桂香不勝嬌羞地低下頭去,“正是。奴家與老爺一夜夫妻恩愛深,從此生是老爺的人,死…”
話音未活,就見左維明從榻上坐起,指着桂香道,“來人,把這不知死活的東西拖下去,找穩婆來給她驗身!”
左維明的話一向在左府中最是得力,一聲令下,就有婆子上來将桂香堵了嘴拖下去,桂香只來得及發半聲喊叫,就跟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雞似的,餘下的聲音都堵在喉嚨間。
桓清卻想不到他會這般發作,又見小儀貞睜大了兩只水葡萄般的眼睛愣怔地瞧着,心想這老左行事不慎,也不說避着些小兒,讓我閨女聽了許多不該聽的話。
左維明向桓清道,“夫人這下可信着下官了吧?”
桓清諷道,“且等驗過了再說罷,左大人想是惱羞成怒呢,卻不怕一會驗着了,看你如何收場。”
左維明反笑道,“夫人這般不信為夫,莫不是真心想添個姐妹?”
桓清啐了他一口,抱着小儀貞氣乎乎地坐着。
不多時,便有婆子來報,道那桂香還是黃花老閨女。
左維明笑道,“夫人,看來這姐妹是添不成了的,如今為夫倒要借你這妹妹正一下府內的風氣,免得為夫不在,你們回了老家,家中反沒了章程規矩,夫人意下如何?”
桓清聽了婆子的話,心下究竟松了口氣,摸摸小儀貞柔軟的頭發,道,“老爺事事都有主意,何必問我。”心想左維明終是嫌這桂香太醜,若換個美些的來,說不定就是兩樣情了?
唉,還是自己生的親兒親女最靠得住啊。
左維明吩咐下去,“把桂香拖去院前,于那人來往之處,掌嘴二十,此罰是為着桂香與夫人稱姐道妹,再用戒尺重打四十,此罰是為着挑唆老夫人施計。着兩婆子速去施刑!”
婆子們領命而去,因都瞧不慣這桂香平時仗着老夫人的勢橫行霸道,手下也不留力,果然将桂香一頓好打,桂香釵環皆落,衣衫破爛,面上腫起多高,雙手被打得稀爛,哭也哭不出了,跌跌撞撞自去尋老夫人不題。
桂香被打跑了,左維明和桓清說話,桓清的面色也漸漸和緩,說起小儀貞學棋的事來。
桓清見左維明只是盯着那玉棋盤看,心中不由得一虛,方才她怒氣上湧,便把老左最心愛的棋盤拿出來給儀貞玩,雖是儀貞懂事,沒有弄壞,這老左心眼忒多,定會想到這一節上頭,萬一老左發火可怎麽好?
其實她完全是想多了,左維明盯着棋盤在想,我家這個閨女生來就不似其它小丫頭,并不愛花兒朵兒玩具之類,倒是喜歡讀書寫字,如今又學起棋來了,難道我左家要出個小才女不成?
心想,小儀貞看起來資質上佳,倒不能和尋常閨秀一般教養,若有機會,我倒要親自教導才是。
當下便就着炕桌上殘棋,與小儀貞繼續下了起來,也是邊教邊下,一局終了,見女兒思路清楚,舉一反三,心中更是歡喜。
誇贊了女兒幾句,擡頭尋夫人,卻見桓清正臨窗坐着,手拿一管筆,在紙上寫着什麽。
“夫人寫着什麽?”
桓清促狹地看他一眼,将手中紙箋推了過去。
左維明拿起來一看,卻是一首詩。
月照幽衾已半床,飄飄香夢到巫陽。
曉風有意催神女,別岫多情戀楚王。
瑤闕桂枝空寂寞,章臺柳色正芳香。
朝看玉佩沾蘭麝,新绾同心紫佩囊。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賀老左昨夜新婚之作。再細看這詩,分明嵌着桂香名字。
左維明瞧得又好氣又好笑,微微一笑,叫奶娘将好奇地瞧着父母的小儀貞抱下去,并讓伺候的仆婢都退出了房中。
瞧得左維明回手将門帶上,桓清心裏一突,道,“你,你做什麽?”
左維明挽了夫人香羅袖,輕輕一帶,桓清便倒入懷中,溫香軟玉在抱,左維明心下暗喜,卻是故意板着臉道,“昨夜為夫醉酒被醜婢戲弄,夫人不思搭救,反是第二天來冷言冷語,不信為夫操守,現下又來作詩諷刺譏诮,該當何罪?”
桓清見他生氣,反是莞爾一笑,“我好心好意作詩相賀,大人不領情也就算了,怎麽反而問起罪來?”
左維明道,“一派胡言,想來本大人不嚴刑伺候,夫人是不認罪了,既如此,本大人可就不客氣的了…”
說着磨拳擦掌,作兇惡狀,桓清氣力未濟,掙紮不開,索性不動了,哀怨道,“大人很是威風,我一屆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自是聽你欺淩,屈打成招了。”
左維明瞧着夫人粉面泛起紅暈,雙眸帶着點點粉淚,竟似真個委屈無助一般,忙轉了神色,唇邊帶着笑,輕聲細哄,“夫人如此嬌弱之質,為夫自得夫人相伴以來,哪日不是愛重有加,風吹一點都要心疼,日曬着一些也憂慮,就是看成掌中之珠也不過如此。今日只是逗着夫人說笑罷了,哪裏舍得加夫人一指?夫人怎麽這般膽小?”
桓清心下微松,想着成親這幾年來,老左倒是待自己不差,卻還是怨道,“那也不必青天白日地屏了衆人,讓下人們還當我這做夫人的不莊重呢。夫君如此行事也太輕狂了些,莫怪那桂香死活也要當你二房哩!”
左維明卻嘻笑道,“阿清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與為夫結發夫妻,時常相處,自然不覺得為夫的好處,只以為是尋常事,若桓小姐與左維明不得做夫妻,也說不定也象桂香般死活要跟着…”
此話未完,桓清忙掩了他的唇,唾了一聲,“呸!好個自高自大的老左!”卻想想覺得左維明這話說得可樂,忍不住也笑了。
房門緊閉,外面服侍的丫環婆子聽得裏面的隐隐的笑語聲,都是松了一口大氣。
有那原本心裏有些念頭想當姨娘的人,此時見了桂香下場,大爺與夫人又這般恩愛,也都趁早收了心思不提。
☆、七 張家灣上送行舟
過了兩天,一直在打包收拾的左家人終于啓程回鄉了。
奶娘負責打理小儀貞房中的各項事務,各種值錢的物件和衣服都分類裝好,有些略舊或不大會值錢的便送了給留在本地的那些仆人家裏,只将那些儀貞心愛的和值錢的留下,即使這樣還是裝了滿滿四五個大箱子,奶娘吩咐了小丫環們各司其職,把這些箱子看好了裝到馬車上,自己給小儀貞穿戴好了,抱着小儀貞來到了正院桓夫人處。
桓清見閨女內裏是淡粉的小褂褲,脖子上挂着細細的亮銀項圈,外罩了連帽的大紅鬥蓬,襯着雪白的小臉,瞧着十分精神,好象年畫中的讨喜胖娃娃一般。
桓清瞧着點點頭,因是行路,那些值錢打眼的東西早就吩咐過了都要收起,只戴幾樣素氣些的便好。
桓清自己也是盡量裝扮得樸素,左維明已經是一大早便去了二門外,察看出門各種事項安排得是否妥當。那邊小永正也由奶娘牽着過來,一般的都是衣着不顯華麗。
帶着兩個孩子走去二門,望着日後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住的屋舍庭院,桓清心下有些感慨。
“那時你爹爹得了狀元,咱們全家便都搬來了京裏,這宅院還是前張相爺曾住過的呢。”
永正擡起頭問道,“可是那位首創一條鞭法的張丞相?”
小儀貞在奶娘懷裏抖了一下,心想姐在這裏住了兩年了,都不知道這房子居然是張居正住過的呀,哎呀,這都是貨真價實的古跡啊,擱在後世,那又是個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還不得起個名叫大明相府,設幾個門卡收觀光門票啊!說不定到了旅游旺季還會擠成人山人海哩。
自家得多有錢才能買得起丞相住過的府邸呀。
嘿嘿,明朝她記得的人真心不多,能記得一條鞭法還是中學歷史沒忘完的成果。儀貞把頭探出鬥蓬,東扭西看的,果然平日裏見慣的景物,此時瞧來別有一番意味。
桓清卻不象小儀貞想的這麽樂觀,當初進京,左維明看中了這處宅院,地段好,價格又低,自己卻是有些心下不喜的,不為別的,就因為那位張相爺,當初權傾一時,死後卻落得個抄家的下場,張家好些子孫都受了牽累,無辜送命的也有不少。因此這宅院在京城人眼中,也算得個不祥之地了。
不過這老左卻是個牛心左性的,偏是不怕邪,還好住在此地四五年,孩子也生養了兩個,家宅也都平安,倒沒什麽不好的。如今要走,還真有些留戀哩。
桓清雖然已經沒有那些忌諱,卻也不願多說張丞相這三個字,只是摸了摸永正的頭,輕輕應了一聲。
桓清帶着孩子們到了二門外,四輛馬車早已經準備停當,左維明見妻兒過來,便細心地一一将她們送上馬車,卻是最後再親自去老夫人院中請老夫人動身。
老夫人坐到了居中一輛最舒服的車上,桂香也跟着坐了上去,當然是以服侍為名。實則她就是光在一邊動嘴,指揮旁的丫頭們服侍才是。
馬車駛出了大門,早已經等在那兒的大管家左書領着一衆家丁将馬車行李護送着,出了京城,行至一裏處,只見那送行亭中已經設了送行酒,好些左家親朋好友都來相送,維明上前一一話別。
等到了京城五十裏處的張家灣,此處是京杭大運河的終點碼頭,南下北上的糧船、貨船、客船,都到此地換車換船,可稱得上是中國北方水陸交通的樞紐所在。
可小儀貞這個歷史勉強及格又不愛看歷史劇的小宅女哪裏知道這許多,只是從馬車簾裏朝外偷看,見外頭十分熱鬧繁華,聽着有各地鄉音,偶然還瞧見了幾個金發碧眼的洋老外。
若按着左家那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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