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身子弱的女童拉了過來,摟在懷中細看,這近處一看,越發是骨瘦如柴,伶仃可憐,不由得心疼不已,“哎呀,這孩子可是有不足之症?如今回了家裏,可是要請個大夫好生調養着,咱們家孩子本就不多,個個都要精心養活着才好。”

那周夫人咯咯地笑了起來,“老太太有所不知,這孩子就是這個命,法師都說了養不成人了果然瞧這模樣生得小雞仔一般,幸好我還有秀貞…”

左致德一時不防,竟然讓周氏說出了這番話,不僅老夫人聽着生氣,就是後面趕到的桓夫人也是駭怪不已。

怎麽還有親娘這般待女兒的?一樣的雙胞胎,如何只待見秀貞?

在角落裏當背景的儀貞眼睛轉了轉,心想莫非這雙胞胎有貓膩?一個是親生的,另一個是抱來的?不然怎麽會長得不象,母親的态度也全不一樣?

不過一小會兒,儀貞已經腦補出了好幾個版本,而被這個初次見面的小兒媳給氣得不輕的老夫人,緩過一口氣來便開始教訓起了兒媳,那周氏雖然耷着眼,卻是眼皮亂動,抿緊了嘴唇,也不答腔,顯見得是不以為然。

眼瞧着屋內氣氛就要轉晴為陰,且有打雷閃電的勢頭,桓夫人忙上前扶住了左老夫人,道,“母親,二弟他們剛剛回來,一路奔波辛苦,還是讓他先梳洗歇息一番…日後都在一處,有多少話也說得。”

左老夫人瞧瞧大兒媳端莊淑婉,再看看小兒媳滿面不馴,心裏不由得嘆了口氣,就着臺階下了,點點頭,“致德你帶着媳婦孩子先去梳洗歇息吧,有什麽想吃的就告訴廚房一聲,讓他們現做也使得。”

儀貞在旁邊暗自使壞地想,這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奶奶啊,你瞧見這位二嬸,可念起我娘親的好來了吧?

這一家人走後,左老夫人一想起方才周氏說起順貞的刻薄樣兒,就惱得不行,推說頭疼便上塌躺着,幾個小的見祖母這樣,也不敢再多留,紛紛告辭了出來。

三女同行,卻是各自思量。

德貞年紀還小,只是想着秀貞姐姐穿得衣裳真好看。生得也好看,不知道她喜歡繡花不?若是,以後就可以找她一起繡花了。

儀貞則想,秀貞和她親娘一般,只怕都不是什麽善岔兒。本來還以為會多來幾個可愛的小蘿莉呢,沒想卻是這般。哎,以後還是少去招惹她們吧。

孝貞心裏思慮重重,心道自己母女多蒙叔叔維明看顧,寄居大房,桓氏嬸嬸又是個賢淑心善的,對自己母女都很好,還有儀貞德貞永正也都相待如親手足一般。

可如今這位致德二叔一家人卻是令人心中不安,特別是那周氏嬸嬸,眼白多,眼青少,眉心有兇紋,只怕不好相處…倒要和母親提下這事,也好有個準備。

孝貞回去跟申氏一說,申氏倒不那般擔心,“不好相處便少來往便是,這左家輩份最高的是你大祖母,當家的是你維明叔叔,他們定下的事,周氏弟妹應該不至于連面子情都不講。”

誰知她們都低估了這位周夫人的彪悍,晚間全家人共進晚膳的時候,那周夫人見了申氏,立時豎起眉毛,将申氏瞧了又瞧,桓夫人見她這舉止粗俗無禮,忙介紹道,“這是二房的申氏嫂嫂,那邊那個小姑娘孝貞便是嫂嫂的女兒。”

又向申氏道,“這位便是二弟妹周氏了。”

申氏對着周夫人一福,笑道,“見過弟妹,弟妹一路辛苦了。”

其實本應該是作為弟妹的周夫人先行福禮才對,只是瞧着那周夫人毫無動彈的意向,為免尴尬,申氏這才先行了平輩之禮。

周氏眼珠骨碌碌地轉了一轉,見桓氏不贊同地瞧着自己,這才胡亂沖着申氏福得一福。

“這位嫂子家中住的可近?這大夜裏的倒是不好回去?”

申氏一聽,又氣又窘,桓氏忙道,“嫂子同我們一道住着,就在母親院子對面的晴芳居。弟妹快入座吧。”

申氏擰了眉道,“這可奇了,這位嫂子是來咱府上作客麽?怎地不想回去麽?”

別說申氏,就是桓氏也惱了,心道,這位弟妹怎地如此粗俗無禮,說話比村婦都不如,二弟怎地娶了這般蠢婦?卻還是忍住氣道,“嫂子孀居,母親特意接來同住的。”

周氏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這嫂子家中定是窮得狠了,可有兒子麽。”

桓氏聽她說得越發不象,“只有一個侄女孝貞,弟妹在母親房中見過的。”

此時孝貞也跟着儀貞等小姐妹們在下首坐着,周氏朝她望了一眼,漫不經心地笑了幾聲,道,“難怪,這面相倒真是克父之相。”

這話聽得申氏低下頭去,只覺得心中羞憤,複又難過,若非相公亡故,孤兒寡母何至于受此奚落,只是強忍着眼淚,莫要失态。

老夫人在首座聽見這話,也是一肚皮的氣,可老二一家頭回吃團圓飯,也不能當場發作。忍着将這頓飯用完,小姐妹們都離了席,桓氏,周氏也告退了。

老夫人單留下申氏和維明致德,對着申氏道,“方才老二家的性子粗蠢,不會說話,侄媳莫要理會她便是,我左府可不是周氏當家,日後她再渾說,侄媳走開只當不見便是。”申氏點點頭,心中略覺得好受些,這才起身告退出去。

老夫人又叫一聲老二,“你這媳婦怎是如此不賢之人,先頭就說順貞短命,後又排擠嫂子,我左門哪裏有這等媳婦。”

致德滿面羞慚,道,“這周氏自一成親就是這般粗蠢無知,胡亂行事,兒子也是深受其害久矣。但請母親作主,休了周氏,再娶一門賢妻便是。”難怪人家說不能娶無母教養之女,果不其然,周氏就是自小失母,家中父兄溺寵,致使任性胡為,全無禮數。

若不是當年舅舅蘇佩胡亂給自己定下這門親,自己在左家,哪裏不能娶個如花似玉的賢妻,卻要與這個母夜叉為偶。

左老夫人啐了一口道,“胡說,哪有說休妻就休妻的,休了周氏,秀貞順貞又該如何?”

維明也道,“婦人三從四德是本分,你身為一家之長,就該教導妻子言行,怎地卻輕易地就說休妻。嫂嫂是左家的媳婦,在府裏贍養也是理所應當,若周氏再口出傷人,休怪我不容情面!”

致德低頭想道,周氏犯錯,随便母親大哥責罰便是,正愁無人對付這母老虎哩。

卻聽維明笑道,“二弟可知妻孥犯法,罪歸家長,如周氏再有犯錯,我只找你說話便了。”

致德聽得苦起了臉,心中恨殺周氏。又聽了幾句母兄教訓之言,積攢了一肚皮的氣,怒沖沖回西院而去。

☆、三九 秀貞天性現端倪

第二日起來,儀貞和孝貞永正随着維明學過今日課業,就來到春晖堂去陪老夫人用膳,老夫人年紀大了,用午膳時也喜歡有小輩們陪着,且喜這幾個孩子都孝順聽話,不是那動辄吵鬧打滾的,有時說上幾句話,都還逗趣動聽,老夫人瞧得喜歡了也能多吃些。

幾人到了春晖堂中,方行至廳外,便見桂香正眉飛色舞地跟另一個丫頭梨香說着八卦。

“哎呀,聽說二夫人臉都腫了,二老爺眼青了,今天都沒有出西院裏,這般的悍婦,可真真是少見,要我說,二老爺就該再娶個賢良的小夫人來制制二夫人…”

昨天在席上,她們幾個小的雖是坐得遠些,但還是能聽到個一字半句的,當時孝貞就眼圈微紅,吃着飯也是數米粒一般,德貞若無所覺,秀貞則是一會兒指着這個菜說在江都是如何如何,一會兒又瞪順貞說她吃相難看。仿佛這一桌子的姐妹就屬她自己最尊貴大方一般。

順貞卻是縮頭縮腦,一句也不敢回。

儀貞有些同情孝貞,再性子爽朗大度的人也受不了當着面說克父啊!不過當着衆人也無法說什麽安慰之語,只是給她挾些菜勸着多吃點罷了。

不過她也知道,方才周氏那些話到了自家老爹耳中,以老爹那性子,肯定要教訓一下二房的,果然見單留下了二叔,也不知昨晚跟他說了什麽,致使二房兩口子居然大打出手。

儀貞摸摸鼻子想,莫非是老天瞧着左府裏人丁簡單,日子平靜,所以降下二叔二嬸來演宅鬥劇麽?還有這位桂香姐,哪裏有八卦哪有她,屢被老爹教訓仍然死性不改啊。

永正重重跺了下腳,瞪了那正在八卦的兩人一眼,“祖母好靜,你們怎麽在此喧嘩?還不各自做活去!”

他是這府裏唯一的男丁,說出來的話自然也有幾分威勢,梨香吓得忙垂頭回了茶水房。桂香卻是膽大皮厚,還擺出笑臉招呼着永正,“少爺來了,我這就去禀告老夫人一聲。”便扭身去了老夫人卧房。

雖然這桂香姐招人煩,不過若不是她大嘴巴,也不知道二叔家的新聞啊。

儀貞拉拉孝貞的袖子,小聲道,“秀貞姐姐,有我爹在,這府裏沒人敢再亂說話的了。”

秀貞昨夜裏還真是心中難過,直流了半夜的淚,才睡着的,此時聽了儀貞這番話,點點頭,“妹妹說的是。”

方才聽了二嬸周氏的八卦,秀貞也略好受些,不過又擔心若是二房再因此鬧大了,周氏豈不是更要恨上了自己母女?

三人進了廳,小德貞已經由奶娘抱着先到了。後腳二叔家的秀貞順貞也進了廳。

秀貞今天打扮得好不精致,一身紅豔豔的錦緞小褙子,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在腦後編成兩個小抓揪,用金繩纏了,昨兒老夫人給的七寶纓絡金項圈戴在胸前,繡花鞋上還左右各綴着一顆明珠。當真是金光閃閃,瑞氣千條。

順貞仍跟在後面,穿得卻還是昨兒見過的一身青色小褙子,胸前禿禿的,并沒有戴着項圈。

儀貞微微撇嘴,這說不得是被秀貞都占去了。

老夫人由丫環們攙着自內室進來,見幾個孩子齊整地站成一排,眼中露出喜色,“都快坐,快上飯菜吧別餓着了孩子們。”

孝貞最長,平時都是她坐在老夫左邊第一個位置,永正坐在右邊第一,儀貞德貞挨着他們。孝貞正要如常坐過去,忽然有人自後将她大力一推,她身子微傾,一手在椅背上托了下才站穩,卻是秀貞搶着坐到了原本她坐的位置上去了。

老夫人眉頭一皺,“秀貞你挨着你儀貞姐姐坐。這是你孝貞姐姐的位子。”

秀貞眼珠一轉,沖着老夫人笑道,“祖母,秀貞以前不在祖母身邊,時常想念,就想時時親近着祖母嘛。”母親說,讨好了祖母就會有更多的好東西,自己這麽人見人愛,祖母定會喜歡自己的。

這番巧言倒說得在情在理,老夫人倒是不好再趕她,永正忙讓出自己的位子,道,“孝貞姐姐坐在這裏吧。”

孝貞感激地看了永正一眼,便過去坐下,永正挨着孝貞坐了。

儀貞真心不想和這個嬌蠻女坐在一道,動作慢了些,想着讓順貞坐在秀貞邊上,誰知順貞比她還不想跟秀貞挨着,反是先挑了下首的椅子坐了,儀貞無法,也只得落座。

座次總算定了,丫環們開始一道道的上菜,左老夫人打量了一圈,這才覺得有些異樣,便問順貞,“順貞怎麽不戴祖母給的項圈?瞧你姐姐戴着多好看。”

秀貞聽得祖母誇贊有些得意地挺起小胸膛。順貞卻是怯怯地拿眼直望向秀貞,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左老夫人更覺得奇怪,招手讓順貞過來,“順貞是怎麽了,可是不喜歡那項圈麽,你喜歡什麽,祖母再叫人給你打去。”這孩子跟個小奶貓一般,看着着實可憐。

順貞搖搖頭,卻仍是不說話。

儀貞心裏明白,忍不住道,“莫不是秀貞妹妹還沒有把項圈給順貞吧。”

順貞瞄了秀貞一眼,這才點了點頭。

秀貞說如果她說出去這件事,就要來打她的耳光,如今這件事是儀貞姐姐說的,應該就不怪自己了吧?

左老夫人怪道,“秀貞拿着妹妹的項圈做什麽,都是一模一樣的。”

秀貞嘟着嘴,“祖母,你不知道哩,順貞她是活不長的短命鬼,有好東西給她也是糟蹋了,不如我來收着。”

左老夫人一聽就氣得不行,“胡說什麽,這渾話是哪個跟你說的?”

秀貞哼一聲,“就是麽,我娘請了法師來給我們算命,說順貞是活不長的短命鬼,還會克父克母,連累家人呢。”

順貞卻是低下頭去,低低地啜泣起來。

“住嘴,以後這般渾話再莫出口,若再有人胡說八道,不管是哪個,莫怪老婆子家法無情。”

秀貞起初吓了一跳,待反應過來,便從椅上跳将下來,雙手叉腰,“這是法師說的,怎麽怪起我來,我不在你們這裏吃飯了,我要回去找我娘娘啊…”

一路哭號着就蹬蹬地跑出了晖春院,廳中衆人都是目瞪口呆,左老夫人這是自有孫輩以來,頭一會見着這樣撒潑的,氣得眼前直發黑,在椅上緩了緩,道,“罷了,日後這秀貞也不必來這裏陪我用飯了,順貞,你來坐在這裏吧。”

一天來這麽一出,老婆子還怕死得不夠快麽?

☆、四十 順貞得入春晖園

霸道的秀貞跑了,順貞坐在祖母身邊,左老夫人親自給她挾了幾片纏蹄,并一些滋補菜肴,又喚身邊的大丫環給順貞盛了碗木耳浸鵝湯。

順貞受寵若驚,凡是祖母給盛的都吃得幹幹淨淨,瞧着左老夫人的目光中也盡是孺慕之色,倒讓左老夫人心情恢複不少。

一頓飯用完,丫環們撤了殘菜,上了清茶點心,祖孫幾人又說了會兒話,方各自散去。

唯有順貞不肯走,小手牽着老夫人的衣角,眨着眼,細聲細氣地問,“祖母,順貞能住在這裏麽?”

左老夫人瞧得心軟,正想應了,卻是想着,老二一家初回來,自己就把孩子要到春晖園來養着,日後順貞倒跟親生爹娘越發不親了,自己這老婆子都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如何護得了順貞長久,還是等等看致德能否管得住周氏再說。

遂安慰了小順貞幾句,道順貞白日只管過來,夜裏還是要回西院父母那邊。

又見小順貞的奶娘正候在一邊,卻是左家的家生子左富之妻王氏,最是個老實巴交的不會說話的,便道,“左富家的,這順貞也不知是怎麽就惹了周氏的眼,恁般不待見,把個孩子養得比那窮人家吃不飽的還不如,以前如何,我也不追究,以後你就看緊了順貞,若有個頭痛肚脹,冷熱饑寒的,又或是受人打罵,你則速來報我,若是知情不報,出了什麽岔子,可就都着落在你這當奶娘的頭上!”

王奶娘連連點頭,心想,還是回來好啊,不然只怕在江都住着,順貞小姐要被搓磨死。有心想提醒二老爺幾句吧,自己人微言輕,又不是能說會道的,只怕提醒不成,反讓二夫人将自己一家先收拾了去。如今回來有了大老爺和老夫人,順貞小姐這下可算有了救了。

王奶娘領着順貞去了,左老夫人也覺得身上疲倦,便回到卧房在榻上歇着。

大丫環荷香給在一邊輕輕捶着腿,力道适中,倒覺舒爽,不知不覺就睡去了。

正半夢半醒之間,忽聽堂外有人大哭,左老夫人心中有事,一個激凜便醒了過來,睜開眼便道,“怎麽回事?”

荷香忙跑出去看,卻正是順貞的奶娘王氏,慌慌張張急眉赤眼地,大哭道,“老夫人,快救救順貞小姐,二夫人要打死小姐啊!”

左老夫人一聽這話,倒似當頭劈下道驚雷來,頭目森森,急得掙起身來就走,“快快,快去西院。”

荷香和另一個大丫頭蘭香忙攙扶着往外走,左老夫人直嫌路長,忙指了兩個婆子前頭先去,“若是周氏打順貞,你們先不論如何攔下,等我去了再理論!”

剛到西院門口,便聽得內中周氏嗓音尖利,正大叫大嚷着。

“這是我肚子裏生養下的,當親娘想打就打,想罵就罵,要你大房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卻聽維明怒道,“順貞是我左家女兒,豈容你這潑婦殘害?”

左老夫人聽到大兒子的聲音,這才松了口氣,腳下也沒那麽掙命了。

只見維明怒氣沖沖地抱了順貞出了西院門,正碰上左老夫人一行。

老夫人上前一看,心疼得直掉眼淚,中午還是好好的小人兒,眼下卻是鼻青臉腫,血痕滿身。

“順貞?順貞?”

老夫人後悔不已,若是中午就留了順貞住在春晖園,哪裏有這等禍事?

順貞艱難地微微睜開青腫的眼睛,眸光淚盈盈地,微弱地喊了聲,“…祖母。”

老夫人抹着淚道,“好孩子,日後就跟着祖母一同住。祖母看着,看哪個敢動我好孫女!”

老夫人本來還待進西院去訓斥周氏心狠手辣,卻被維明攔下,“母親莫跟這蠢人置氣,等二弟回來,讓他自管教惡婦去!”

說是回來奉養老母親,這致德一家倒讓老娘生了好幾回氣了。這老夫人若是進了西院,瞧見了周氏喝醉酒撒潑的瘋模樣,還不又氣得倒仰?

算了,跟潑婦講道理,真是白費力氣。

老夫人喚了奶娘來接過順貞,又命人去請大夫到春晖園去給順貞看傷,一群人鬧紛紛地抱着小順貞回春晖園去了。

維明望着老夫人背影,心中暗嘆一聲,若是當年沒有過繼二弟去蘇家,就不會有這般糟心事了,二弟娶婦,自己怎麽也能着人挑選一番,不至于弄個攪家精進了左府,這才幾天,就生出多少事來!

卻是側頭瞧向那影壁後身着的小人兒影,“還不出來!”

儀貞呵呵笑了一聲,自後面跳了出來,“爹爹。”

維明伸指在她額頭上點了一點,“哪裏有熱鬧哪有你。”

儀貞委屈不已,“若非我路過,聽到裏面有哭聲,搬了爹爹做救兵,只怕順貞要被打壞哩。”

原來秀貞哭着跑回去告狀,周氏暗恨不已,不過她雖然潑,倒還知道婆婆那兒不容放肆,只是強自忍下,中午同秀貞兩個用飯,致德因和周氏打了架,也不想見她,便戴了頂鬥笠出去襄陽城內閑逛去了。

周氏越想越氣,心想讓你不要丢官回來,你偏回來,本來我在江都縣說一不二,哪個不尊我是當家奶奶,到了這襄陽倒是上頭有了婆婆嫂子大伯,這也還罷了,還有那打秋風的遠房寡婦,也要讓我尊一聲嫂子,只不過言語上多了幾句,這左老二就敢回來和我打架,好不氣殺人也。遂喚了酒來,吃了幾盞,打個飽嗝,出來冷風一吹,就有些眼花耳熱,正趕上奶娘帶着順貞回來,順貞正待要躲,卻被周氏瞧了個正着,頓時勾起無名火,揪過順貞來披頭蓋臉的就打,可憐順貞起初還哭叫幾聲,後來是哭都哭不出來了。

王奶娘攔也攔不住,慌忙地就跑出去尋老夫人。

恰好小儀貞路過,聽了裏面哭聲,忙跑去書房叫了帥老爹,帥老爹身懷武藝,腳程快,故而先把順貞救下了。小儀貞人小腿短,等她躲在影壁後準備偷聽時,親娘毆傷親生女事件已經落幕了。

維明雖然心中覺得儀貞果然機靈,卻是不露聲色,道,“莫不是你還想要為父的獎勵麽?”

儀貞眨眨眼,咧開小嘴,“哎呀,謝謝爹。我別的都不想,就想要爹書房裏的承影劍,那承影劍有兩支,爹只給我一支便好。”

一副姐很大方,姐不貪財的模樣。

維明笑道,“小小孩子家,要什麽劍,那承影劍是兇器,豈能給你。若是要書房裏的筆墨紙硯鎮紙什麽的倒是可以。”一雙承影劍可是他書房的鎮山之寶,來歷不凡,永正都不敢打主意,這儀貞倒是敢想敢要。

儀貞嘟起了嘴,搖着老爹的胳膊,拖長了聲音,準備磨上一磨,“爹呀~”

維明板起了臉,“儀貞可想好了,再羅唣,連旁的也沒得挑了。”

“爹呀~,嗯,那我還是要那只黃玉小猴的鎮紙吧…”

儀貞退而求其次,心裏卻想,承影劍啊承影劍,怎生想個法子讓你落到姐的手才好呢?

☆、四一 三小同往園中行

原來那承影劍是維明早年間遇到一個世外高人,見維明儀容不俗,有為國相之氣運,便将兩把劍送了維明,願他斬妖除惡,匡扶正氣。

這兩把劍卻是輕薄如蟬翼,利可削鐵如泥,更為神奇的是可以卷成一個小團,收入囊中,挂在腰間,只看着像個尋常的香囊,又哪有人能想得到這其實裏面裝的是一把利劍。

儀貞自偶然見着了便時時思謀着想要讨來一把,今日雖然未成,但她心想,家中哥哥又不習武,德貞更是被桓夫人教成了典型的古代大家閨秀,也不可能跟她來搶這承影劍,老爹自己留一把用足夠了,另一把不傳給自己,卻要傳給誰去?

不過眼下還是先得了那黃玉小猴的鎮紙再說,儀貞颠颠地跟着維明到了書房,将那黃玉小猴抱在手裏把玩。

見帥老爹已經坐在書桌後,手拿一冊兵書準備接着看。

儀貞眼睛轉了轉,道,“爹爹,你在杭州斷了那麽些的案子,人家都叫爹爹為左青天哩?爹爹卻怎麽不斷一下咱們家的案子?”

左維明劍眉微揚,放下書,看向女兒,“家裏有什麽案子?”

儀貞瞧了瞧書房無人,低聲道,“爹爹不覺得奇怪麽?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二嬸卻為何那般對待順貞妹妹?莫非…”

左維明臉色一沉,朝外攆着儀貞,“人小心眼倒多,盡胡說八道些什麽,去去,拿了東西就出去玩罷。這等混話日後莫要再對人說。”

儀貞撇撇嘴,吐吐舌頭,摟着得來的戰利品一溜煙地跑了。

她還是堅信自己的直覺是對的,姐上輩子那麽多的肥皂劇倫理劇可不是白看的,這順貞秀貞兩個小姐妹必有一個是被換過的,就不知道是被誰換了,二嬸又知不知情?

儀貞回了自己書房,想起好幾天沒有給朱常泓寫信了,她如今是每天都寫一點,把遇見的好玩的有趣的事記下來,然後七天發出去一次。朱常泓如今進步多了,以前收到他的信,都是有十來個字就不錯了,如今已經可以有上百個字了,錯字也越來越少,筆跡也工整了些,當然還是和永正哥哥那一手漂亮的宋楷小字沒法比了。

據朱常泓說,他現在每日練功很勤快,念書也多了,陸老夫人還時常誇他呢。且近日學會了騎馬射箭,等日後,他再來襄陽看儀貞,就可以給儀貞和儀貞的爹展示一下他的本事了。儀貞瞧了信也是笑嘻嘻地,心想這個小霸王還真是挺上心的啊,一直惦記着能到帥老爹面前揚眉吐氣呢。

自那次順貞挨打後,左二叔回來又和周氏大鬧一場,周氏倒是收斂了些,順貞也被左老夫人放在自己眼前撫養,周氏有時過來請安,都要防着不怎麽讓這一對母女相見。

這般過了幾個月,想是左老夫人處飲食經心,照看得力,順貞原來面黃肌瘦跟個小難民一般,現下卻是漸漸面上長了肉,白胖起來,精神看着也活潑了不少,倒也是個粉嫩好看的小女娃,比起秀貞德貞也絲毫不差,就是有一點,仍然與雙胞胎姐姐秀貞沒有多少相似之處。

秀貞一個人跟致德周氏住着,越發嬌慣得如同掌珠一般,性子越加蠻橫霸道,跟衆姐妹在一處,好要掐尖要強,有了好東西必要她先挑,好玩的必要她獨享,弄得連木讷的德貞也不愛和她呆在一處,更不用說常受周氏母女冷眼的孝貞和順貞了。

儀貞那更是瞧不上這等人,以前她寄居陸府,小霸王那般的,都還知道處處體諒着小夥伴,偏是這秀貞,明明一樣的都是左家女兒,她卻偏偏要處處顯出高人一等來,儀貞真心不想多搭理她。

久而久之,秀貞這才發現自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姐妹們在一處熱鬧得說笑,她一走過去,衆人多是就散了。

秀貞畢竟是個四歲點的小姑娘,也願意有人陪着玩,吃過幾回癟之後,她也改變了策略。

這日用過早飯,秀貞來到晖春園,老夫人正在院裏散步,小順貞拿着一個小船坐在屋檐下玩。

秀貞上前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見秀貞打扮得甚是精致好看,小嘴裏喚出來的祖母也很是動聽,不由得心情很好。

她是不待見周氏,但對親孫女卻無成見,何況秀貞後來也多了個心眼,只要祖母在的時候就表現得規矩許多。因此老夫人心裏倒覺得這孫女都是好的,反是被不賢媳婦給教壞了。

“祖母,秀貞好久沒和順貞妹妹在一起玩了。秀貞想和順貞妹妹一起去花園子裏玩。”

秀貞知道若是自己去喚順貞,順貞多半不去,但若是得了老祖母的同意,順貞一向最聽祖母吩咐,定會跟自己去的。

果然老夫人想着,孩子們都小,也不能太拘着,便讓兩人的奶娘都陪着一起去玩。

順貞仍然對這個姐姐有些畏懼,不過老祖母都吩咐了,也只得跟着,心裏卻是在快速地打着小算盤,自己跟秀貞在一起,若是她高興也還罷了,若是秀貞突然小性子發作,自己就是那受氣筒,怎生想個辦法才是…

等出了春晖園,順貞總算靈機一動,道,“秀貞姐姐,聽說大姐姐孝貞病了,永正哥哥又出門做客去了,內書房裏只有儀貞姐姐。不如我們一同去邀了儀貞姐姐去園子裏吧?人多熱鬧,儀貞姐姐點子又多。”

其實她是覺得有了儀貞,自己受的氣就少些。衆姐妹裏,孝貞礙于身份,不便與秀貞争論,德貞木讷不善言辭,只有儀貞,伶牙利齒,非但不懼秀貞,有時秀貞欺負姐妹,儀貞也要開口執言,滅下秀貞的威風。

秀貞想了想也好,畢竟她今天可是真心想和姐妹們一處玩的。

兩個小姑娘便到了內書房,果然左維明不在,只有儀貞一個人冷冷清清,托着腮,拿了本書,有一眼沒一眼地看,正自無聊得緊。

秀貞順貞把來意一說,儀貞雙眼一亮,反正老爹平常都是講完了一段,餘下的都是由自己記誦的,應是不會再回來的了,不如去花園子裏轉轉,雖然不喜歡秀貞,但是順貞小蘿莉卻是又聽話又乖巧的啊。

想到此處,便扔了書,跟着兩個小姑娘一同去花園了。

☆、四二 虎毒食子惡婦人

左家的花園子年代久遠,占地頗廣,後來人丁稀少,想着這園子亦少人來,缺了生氣,便将一半都用圍牆封了,放任其中草木自生,荒蕪了好些年。

待得左維明兄弟漸次回府,這才命下人将後花園打理修整好了,也給家中衆人有個游玩的去處。

三個小的自月洞門進去,時值晚春,見裏面圃間路旁各色鮮花盛開,粉蝶在其間翩翩飛舞,遠處湖邊成行的綠柳,垂下枝條随風輕擺,道邊半人高的假山石頭上都生的蒼綠青苔,只是瞧着便有幽然冷意,還有涓涓細流自山石洞中湧流而出,彙入山前一條石渠,渠邊植滿萱草,黃花已開,沿着渠道直伸向遠處的小湖邊。

秀貞幾步跑到渠邊,伸手在水中劃,一邊還叫着,“儀貞姐姐,順貞,這水真涼,快來這裏玩。”

順貞眼睛眨了眨,仰起小臉來直瞧着儀貞,那小模樣裏明晃晃地寫着大姐全靠你了,你要負責保護我哦!

儀貞登時被萌倒了,伸出爪子在她的小嫩臉上捏了一把,才拉着小順貞的小手,笑道,“走,咱們也去看看。”呵呵,這手感可真好!

儀貞因為是偷跑出來的,所以沒有仆從跟着,只秀貞順貞的兩個奶娘跟在後面。

王奶娘瞧着那水渠也不深,不過才到孩子們的膝蓋,也就沒有開口攔着。

那秀貞的奶娘刁氏是周氏的陪房,一向被周氏視為心腹,其實卻是個慣會偷奸耍滑的,能躲懶就躲懶,早已經尋了個蔭涼地兒坐下了,那一雙眼兒賊溜溜地四處打量着,不知心中在打着什麽小算盤。

順貞有儀貞撐腰,膽兒大了好些,也學着秀貞的樣子,伸了手在水裏撩着。儀貞沒有伸手進去,只是站在邊上,欣賞着四處景致。

刁氏卻忽然站起,跟王奶娘道了句,“老姐姐,煩你多看着些,我晌午喝多了茶水,要去趟茅廁。”

說着便急急起身走了。王奶娘跟她同為二房奶娘,刁氏動不動就找借口推活計給他人已經是習慣了,王奶娘是個老實巴交的,只要不是大事也不跟她理論。

秀貞玩了會兒水,眼珠一轉,瞧見了萱草花,便伸手去扯了好幾朵下來,儀貞瞧着有點心疼,後來一想,這麽大的園子,又種了這麽多的萱草,秀貞身為二房的小姐,只是摘點花而已,自己就不用多事勸阻了吧。

秀貞捧了大把的黃花,聞聞嗅嗅,也只新鮮了一陣,便将那黃花都丢進了水渠裏。但見朵朵花漂在碧水之上,随水長流,不過一會兒就都不見了蹤影,秀貞拍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