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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貞拍手笑道,“那真是好,祖母,那我要挑一個長得最好看的,最好還會唱歌講故事的。”

儀貞孝貞只是相互看了一眼,也沒什麽表示。秀貞這話雖然有點不那麽孔融讓梨,不過跟她倆的标準完全不同倒也無妨。

順貞被欺壓習慣了,只要秀貞不要找自己麻煩就謝天謝地,讓秀貞先挑人這種事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德貞卻是撇了撇嘴,有點不滿,但她向來是個不吭聲的,忍住了沒說什麽。

左老夫人對孫女們并沒有什麽偏愛,都是一視同仁,只是順貞可憐見的,又養在自己身邊,有什麽也是多想到她,見孫女們興致這般高,起了興頭,命人請了桓夫人過來,又派人把那幾個調教得差不多的丫頭們帶來,正好讓孫女們各自挑了可心稱意的回去。

十一個五到七歲的小丫頭規矩地站在廳中,都是低頭垂首,站得筆直,身穿着一模一樣的淺青絲綿襦裙,發式也梳得都是齊整的雙丫髻,用粉色綢帶綁着,鞋子也換成了結實大方的青竹布鞋,正是左府三等丫頭的标配。

想來是在左府裏有吃有穿,生活不錯,又換了工作服,這些小丫頭看着比來時精神多了,那原本生得好的,現下瞧着更好了,就是看起來老實木讷的幾個,也多了幾分靈氣。

左老夫人瞧着,滿意地點了點頭,誇了負責調教的婆子幾句,恰好桓清也帶着人過來了。左老夫人便把秀貞幾個等不及要挑人的事說了,桓清想了想,也确實調教得差不多了,便應下了。

那管事婆子上來把這十來天裏這些小姑娘的表現都說了下,比如說廚藝最好的,女紅最好的,識字最多的,梳頭最巧的,等等各單項最拿手的小姑娘都點了一遍,這其中居然有個六歲的丫頭有三項都最好,識字梳頭和女紅。

儀貞留心看了下,這全能丫頭居然也是這十一個裏生得最好的一個,眼睛很大,水靈靈的好象會說話一般,就是臉瘦了些,下巴尖尖的,看着有些弱不經風。

秀貞的眼睛不知何時就盯上了這拔尖丫頭,管事婆子剛說完,就指着那個丫頭笑道,“祖母,大伯母,秀貞想要這個丫頭。”

桓清猶豫了下,瞧着其他四個貞,見儀貞孝貞面色不變,順貞只是靠着左老夫人,好象對選丫頭不感興趣似的,只有德貞,也眼巴巴地瞧着那拔尖丫頭,欲言又止。

桓清笑道,“秀貞且慢,長幼有序,且等你兩位姐姐挑過,就任你選可好?”

左老夫人也點頭道,“正是此理。”

秀貞嘟起嘴,瞪了孝貞一眼,心想,“一個窮鄉下人,也好意思當我姐姐,有什麽好的,倒還要她先挑!”

孝貞哪裏不知秀貞的意思,更何況她原也沒挑個多出色的,便将那日看中的圓臉丫頭指了出來,笑道,“侄女覺得這個丫頭看着投緣些。”方才管事婆子介紹時,這丫頭倒無甚出彩之處,只有廚藝還算不錯。

那個圓臉丫頭瞧着自己被頭一個挑中了,顯得很是歡喜,管事婆子叫她去給孝貞小姐磕頭,她便歡快地給孝貞磕了個頭,磕完了便站在孝貞身後,俨然是有主的了。

輪到了儀貞,儀貞故意自左向右一個個地看過去,眼角瞄到秀貞緊張地瞪着自己,故意在那出挑丫頭身上多瞧了幾眼,這才指了黑臉丫頭道,“我看這個跟我投緣。”

她指得是十一人中看着最醜的黑臉丫頭。

廳中衆人都有點吃驚,就是黑臉丫頭自己,也是張大了嘴,瞪大了眼,只覺得是被天上掉下的好運砸到了頭。

這位小姐真是心腸如菩薩,不但那天為自己求情,還肯挑中自己這個醜丫頭去她院裏服侍,真真是她的貴人啊。

這些天經過調教,小丫頭們也都知道若是能被小姐選上,服侍得好了,就有希望能當個一二等的大丫頭,那待遇可是連管事媽媽都比不上的。

☆、四七 目下誰知未來事

見府裏最難惹的儀貞挑的竟然是這麽一個醜不拉叽的黑丫頭,秀貞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暗自嘲笑儀貞的眼光,自袖中取了帕子來捂着嘴偷笑不已。

桓清也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儀貞,卻也沒有提出異議。

黑丫頭喜滋滋地行過禮,咧嘴一笑,膚色黝黑更襯出一口雪白的牙齒閃閃發亮,她起身後也站到了儀貞身後,正好挨着孝貞挑的圓臉丫頭,兩個丫頭互相瞧了瞧,都露出了友好笑容。

秀貞毫無懸念地挑了那最出衆的大眼睛的丫頭,那小姑娘給秀貞行禮的時候說話的聲音居然也如百靈歌唱一般,悅耳動聽。秀貞聽了喜不自禁,盼顧間滿是得意之色,覺得自己是挑到了衆人中最好的。

輪到順貞時,順貞卻往左老夫人懷中一鑽,抱着老祖母的胳膊輕輕搖晃,細聲細氣地撒嬌道,“順貞不懂要挑什麽樣的哩,祖母給順貞選一個嘛。”

左老夫人笑呵呵地應了,眯起老花眼,給順貞選了個女紅不錯,長相普通的小丫頭。順貞歡喜地謝過祖母,把左老夫人樂得,摟着順貞笑得合不攏嘴。

儀貞瞧着順貞那一臉全心信賴的乖巧小模樣,心想這順貞小小年紀,倒是最明白這左家她該靠的是哪個。

德貞看着那個最好的被挑走了,不由得暗生悶氣,偏是輪到自己最後一個才挑。

還好有兩個長得好看的還沒被挑走,德貞細細比較了下,挑了個生着一對大大的丹鳳眼容貌好看,梳頭手藝又不錯的七歲丫頭,倒是還比自己大着一歲。

廳中還餘下六個,桓清便分給老夫人處三個,自己和申氏周氏各一個。

小姐妹們回去的時候都帶了新得的丫頭,每個人都幾乎是心滿意足,有些小興奮的。

儀貞給黑臉小丫頭起了名叫珍珠。

這也是她惡趣味作怪,想想前世國際流行以健康為美,好些非洲名模別號都叫黑珍珠呢,這丫頭雖然黑點,五官細看生得還是很不錯的,沒準長大了也是個黑美人。

她也聽說了其他幾個丫頭回去也都得了小姐的賜名,孝貞的丫頭名叫寒梅。順貞的名叫錦繡。德貞的丫頭叫鳳樓,秀貞那個最出挑的寶貝丫頭則叫紅雲。想是這幾人都是自外頭買回來,從小吃過苦的,到了小姐身邊都是盡力表現,不到半年,也都成了幾個貞的心腹。

但是左府裏的幾位主子,包括自诩為看遍宅鬥無懸念,只要有開頭姐便能猜得着結尾的儀貞,都沒有想到,這些年紀還小的丫環,身為奴仆,生死都捏在主子手裏,居然會有那麽大的能耐:有人忠心赤膽,有人智勇雙全,有人自私自利反害主子一生郁郁,有人更是雨覆雲翻斷送主人性命!

且說萬歷四十二年,孝定太後崩。

舉國共殇,守孝百日。

原本這個消息對于十歲的儀貞來說也只是不能穿鮮豔的衣服和戴金飾,飯桌上沒有了葷腥而已,可是自收到了來自鳳陽的信後,她開始為朱常泓擔憂起來。

原來太後逝世的訃告到了衛輝,潞王悲痛過度,重病不起,朱常泓已經趕去了潞王府了。

算算日子,朱常泓也已經到了衛輝,他今年也才十四歲,如果潞王倒了,在王府中再沒有人給撐腰,他又該怎麽辦啊…

果然不久就傳來了潞王病逝的消息。

儀貞年紀漸長,也聽說了潞王的許多事跡,對于這樣的一個王爺之死,本也毫不在意的,可是一想到朱常泓如今就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單一人了,心中也不免恻恻。

又寫了信寄過去給陸老夫人打聽朱常泓的情況,陸老夫人回信道是朱常泓還在衛輝并沒有回到鳳陽,據說是潞王生前曾經上表,給幾個兒女請封,在聖旨未下之前,潞王這些子女自然都得在王府中等候聖旨,若是封了屬地,就不能四處游蕩,必須就藩的。

儀貞對大明分封制也不大了解,只是大概知道了一點,還是上課時跟維明旁敲側擊得來的。貌似明朝的王爺們也不是那麽好當的,在藩地可以稱王稱霸,卻是不能随意出藩,而且王不見王,兩個地方的藩王不能見面,若是見了,輕則貶斥,重則廢為庶人。除了這些還在王府的屬官用人和與交際方面也有諸多嚴格的限制。

因此儀貞雖然心中很想派個人去衛輝打聽一下朱常泓的情況,但為了老爹的前途,還是沒敢提起這事。

不過很快,她就沒時間為朱常泓擔心了。

也許是受太後辭世的心理影響,年過七十二的左老夫人身子骨也越來越差,多少參湯雪燕如白菜一般地補着,卻仍然沒有換回老人的健康。

一日老夫人剛用完晚膳,忽然心頭氣湧,嘔吐不止,身邊伺候的丫頭們忙去喊了大爺二爺和兩位夫人,等幾人趕去時,老夫人倒也止了吐,躺在床上歇息着。

維明問了幾句,老夫人道不妨事,想是方才吃得有些急,如今已經好多了。兄弟兩人陪在床邊,直等老母親睡着方才輕手輕腳地退出去。

如是過了三兩日,老夫人又在睡夢中遍體生寒,手足麻痹,等及清晨,便渾身疼痛,下不了床了。丫環們又飛奔去找兩房家主,維明兄弟倆急沖沖趕來,見母親面色青白,目光浮散,顯是十分不好,忙命人去将襄陽城中兩位名醫都請來,兄弟兩個并兒媳都守在床前伺候着,不時跟左老夫人說幾句被寬慰之語。

不多時一句名醫申先生已經請到,維明陪着進了卧房,申先生觀色把脈好一會兒,方點點頭,維明随着申先生出去,問道,“家母情形如何?”

申先生搖搖頭,嘆了口氣道,“這是老病臨身了,恕晚生能力不夠,或是另請高明,或是早做打算罷了。”

維明一聽這話,心中透涼,頓覺頭目森森起來,半晌方道,“家母年高多病,一向是先生醫治,無不奏效,還請先生多多費心,若有良方,不論所費幾何,只要能治了家母,必以千金感謝先生。”

申先生欠身行禮道,“術已至此,不敢多言,若是定要開方,八味地黃湯或可緩得幾日。”

說完便要告辭,維明好生送走了申先生。

回身來心中紛亂如麻,一邊命人煎了八味地黃湯,又喚來管家左書,吩咐數十名家在各處鄉裏,尋覓那治病高人。

待藥湯煎好,維明與致德二人親奉湯藥,伺候左老夫人服下,老夫人似覺胸間略輕松些,但仍是前症未除。

過了半天後,那另一位名醫何先生也請了來,瞧過老夫人,所說的話也和前一位申先生大約不差,又看了那八味地黃湯的方子,道,“這方子若是無效,怕其他的也難以為力了。”

維明兄弟二人聽了更是心中若有火焚。

眼瞧着不過幾日,老夫人病勢越發沉重,兩腿都漸漸沒了知覺,自知大限已到,便将兩兒子兒媳喚到床邊,說了一番遺言,将家中産業交待了一遍,自己的私房平分與二子,吩咐兒媳将伺候自己的丫環們都妥當安置了,就是那桂香,也只當是養個閑人,容她在府裏有個吃住便是。

另外又喚了孫兒孫女們進來,見四個孫女個個如花枝一般,孫兒又是老成持重的,老懷安慰,叫身邊的蘭香把自己給孫兒孫女留的東西捧出來,一人分與一個小匣子。

永正和幾個貞都跪在床前,忍淚謝過祖母。

老夫人單握住順貞的手,對周氏和致德道,“順貞在我這兒養了有三年多,這孩子又孝順,又乖巧,老婆子死了之後,你們也要好好看顧些她,不然老婆子黃泉之下也不安生。”

順貞早已哭得眼睛腫得跟爛桃一般,既傷心老祖母将去,又惶恐自己的将來。

致德忙道,“母親放心,兒子定會将順貞好好養大成人。”

周氏也應景地點點頭。

老夫人看向儀貞,對維明道,“儀貞兒生來就聰明,雖是幼年受波折,卻是福運随身,使我左家掌珠失而複得,日後也是個有造化的,我兒在親事經心些,必要選個佳婿為好。”

維明與桓清都是哽咽應了。

儀貞的眼淚刷刷地流,心裏有些愧疚,自己穿來之後,因老夫人偏寵桂香,內心裏并未對老夫人有多少親近,只是依禮而行罷了,沒想到老夫人倒是心裏多惦記着自己。

老夫人又叫申氏與孝貞母女兩個進來,對着申氏道,“侄媳帶着孝貞,孤兒寡母的這些年實是不易,在這府裏,有時也受些怠慢,還望侄媳莫要放在心上,你兩個小叔子都是存心好的,只是有些小事難免想不到,閑言閑語的也莫理會,孝貞将來還要靠着你,還要自家保重才是。”

又吩咐維明致德與兩個媳婦,“你們大嫂與孝貞日後仍要多加照顧才是。萬萬莫學那些小氣刻薄人家行事。”

幾人流淚應了。

老夫人又擡眼看了一遍屋內衆小輩,覺得想說的話都已說完,便再無一語。

☆、四八 孝貞待嫁晉家門

瞧着老夫人不言不語,竟是一派待死之情,衆人都是焦急惶然,又捧了參湯來,苦勸老夫人,才勉強用金勺喂了半盞下去,眼瞧着天色漸晚風涼,便讓孫輩們暫且離了卧房到中堂等候。

只有兄弟二人和桓氏周氏随侍在旁。

到了将近二更時分,但覺室內陰風漸漸,聽得床上的老夫人喉中有聲,維明兄弟忙上前叫着母親,老夫人此時已經口不能言,望着兩個兒子,只留下兩行濁淚,溘然長逝。

兄弟二人俱大叫母親,跪地長哭。中堂衆孫兒孫女聽了也趕來跪倒在地,流淚痛哭。

一時府內上下人等,齊放悲聲。

将近天明時,左府裏派了管家買辦入殓應用等物,又分付了家人往各處親友家中發訃告,趕作了孝服,與合府上下都換了。那壽棺喜材卻是早年間就備得,請了八名木匠來趕作了棺椁,停于正廳。

聞了左家訃告,各處親友,城中鄉紳和地方官員,都來吊奠,一時來者紛紛如蟻。

老夫人下葬,維明與致德在墳間結了草廬,循古禮守墓二十四個月。

待兩年後瘦成人幹兒的二兄弟歸家,已經是萬歷四十四年。

兩年不見爹爹,儀貞差點都認不出來他了,帥老爹老了好幾歲一般,瘦骨伶仃,衣服穿在身上都晃得空蕩蕩的,眉目間更添了些沉郁之色。見維明這般模樣,讓來迎接他的妻女都是難過不已。

唉,儀貞算是對古代孝道有了深刻的體會了。

看着桓清每日忙着給老爹炖補品,張羅着吃食,儀貞也盡着當女兒的心意,時不時地到書房去陪老爹說說話,給他瞧瞧自己寫的字啊畫啊什麽的,有時也能逗老爹一笑。

此時儀貞已經十二歲,最大的孝貞十六歲了。

孝貞父親在時曾經給她定了一門親事,乃是鄉紳晉家長子,晉家家産不豐,家中止有一個袁寡婦帶着兩個兒子,孝貞定下的便是這袁寡婦的長子。

晉家先時已經送日子過來,要娶孝貞過門,桓清為孝貞準備了厚厚的嫁妝,再加上左老夫人也留給孝貞不少添妝之物,既有金銀頭面,又有四時衣物,田莊現銀,即使單靠這一份嫁妝,也足夠孝貞及相公和未來子女悠然過小日子了。

左維明和致德瞧了桓清拟的嫁妝單子,都點頭稱是,覺得不錯。

只有周氏臉拉得老長,不陰不陽地冷笑幾聲,只是前些年被修理多了,此時不敢吱聲而已,否則一出口,必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話。

孝貞出嫁的前一天,儀貞帶着黑丫頭珍珠去孝貞房中找孝貞說話。

儀貞這些年和孝貞相處的極好,是真心把孝貞當成一個大姐姐的,這位大姐姐人性子溫柔可親,長相端莊秀麗,行止有禮有度,性情倒跟自己的娘桓清很像,都集成了中國古典仕女身上那些優點。

只可惜的是嫁的那晉家婆婆袁寡婦的名聲并不算太好。而且先時看着送過來的聘禮,也顯得十分寒酸不夠誠意。只是左家除了周氏之外,其他人等也不去多這個嘴,只在心裏想想便罷,倒是申氏十分不快,但事已至此,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啊,儀貞妹妹來了,快坐。”

孝貞在房中正在處于待嫁前的忐忑不安,瞧見儀貞來了也很是高興。

姐倆個拉着手坐在一處說話,丫頭寒梅忙泡好了香茶,微笑地端了上來。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寒梅這些年跟在孝貞身邊,也學得事事能幹勤快,性子卻是外柔內剛,當得起她這個名字。

寒梅作為孝貞的心腹,自然是要跟着陪嫁過去的,她是外頭買進來的,在這府裏也沒什麽親人,倒也無甚留戀的,只素來和一同進府的幾個小姐妹要好,跟珍珠更是無話不談,見珍珠随着儀貞來了,便笑着拉拉珍珠,示意自己兩個出去說話,将屋子留給小姐們,她們出去能說點臨別的悄悄話什麽的。

儀貞拿出送給孝貞的禮物,孝貞一看是對紅寶石的鯉魚簪子,樣式別致做工精細,又不是特別紮眼的華麗,雖然這禮物有些貴重了,但與儀貞相處五六年,也熟不拘禮,便微微一笑,謝過儀貞便大方地收了。

儀貞其實有好些話想說的,說實話,她對孝貞嫁的這晉家,真是一點也不看好啊。

家境清貧,悍名在外的老寡婦,孝順老實的兒子,這簡直就是那鳳凰男之家啊。

聘禮這麽寒酸,嫁妝又這般豐富,孝貞又是賢良淑德一類的,若是嫁入知禮仁義之家,孝貞的生活會過得很幸福,可若是去了那貪婪刻薄的人家,孝貞這樣的就是現成的包子啊。

真到了那一步,這輩子可就毀了啊。

可是眼看着婚事将成了,自己也不好烏鴉嘴地說讓孝貞小心提防着婆婆,守好自己的嫁妝。

只能笑嘻嘻地,半真半假地說,“姐姐的陪房都挑好了麽,可要選些精幹厲害些的,萬一将來姐夫敢欺負姐姐,就叫陪房回來告狀,我們幾個姐妹都去給姐姐撐腰去。”

孝貞被說的臉紅了一片,伸手去擰儀貞的臉,笑道,“好好,有你這小丫頭給姐姐撐腰,姐姐可就什麽都不怕了…只是你這丫頭恁般厲害,看将來哪個敢娶你這個小母老虎。”

她可是知道儀貞妹妹自小習武的,那個儀貞院裏的不怎麽吭聲的羅師娘可是位武林高手呢。

姐妹兩個正在說笑,卻聽外面有人笑道,“母老虎在哪兒呢?讓我們也開開眼?”

孝貞儀貞擡頭一看,原來是秀貞德貞順貞三個人連袂而來,又屏了丫頭們,悄悄地進來,偷聽到了一字半句的,便嘻笑起來。

說這話的是秀貞,如今她們三個都是十歲了,個子抽長,已經初具小美人的雛形,特別是秀貞,眉眼靈動,說話俏皮脫跳,膽子又被周氏寵得極大,行事說話頗有些野氣,儀貞倒是有些欣賞這種性子的,至少自己不吃虧。若是秀貞嫁到晉家去,儀貞相信自己可是一點也不用擔心她的。反倒要擔心那晉家的老寡婦,老虎相争必有一傷啊。

☆、四九 衆姝齊聚姊閨房

儀貞做張牙舞爪狀,自孝貞身邊跳起,啊嗚一聲便要去撲秀貞,秀貞見來勢洶洶,驚呼一聲,就朝德貞背後躲去,冷不防被推了下的德貞也驚叫一聲,卻是踩着了站在旁邊的順貞。順貞也哎喲一聲,直朝邊上閃。

儀貞住了手,呵呵一笑,“方才還要見識老虎呢,這只見了個老虎跳就吓得這樣,可見幾個妹妹都是葉公好龍的。”

秀貞指着儀貞道,“妹妹們,莫要怕她,我們三人定能制服這只胭脂虎的。”說着便奮勇地撲上去撓儀貞的癢,儀貞身子輕靈,秀貞總也追不着,待回身才發現只有自己一人在辛苦地跟儀貞做戰,那兩只只是倚着壁角,瞧着自己二人吃吃而笑。

秀貞待要不依,又想回身去撓那兩只作壁上觀的,卻還是孝貞忙笑着開口道,“妹妹們都快坐,平時也不見能聚得這般齊,今日我這小屋子也算是蓬壁生輝了。”

說着,一手拉了秀貞,一手拉了儀貞,送到榻邊坐定,又拉了德貞和順貞的手讓到軟椅之上。

秀貞小的時候最是看不慣孝貞那一臉大度端莊的模樣,也是多聽了母親周氏的抱怨之語,覺着孝貞不過鄉間女,依附在自家生活,本就該态度謙卑如奴仆一般,後來等年紀大些了,見諸多姐妹都跟孝貞要好,唯有自己特殊,反倒被孤立了,便也漸漸轉變了态度,孝貞又不是個記仇的,因此關系也變得熟絡起來。

秀貞也自袖中取了要送給孝貞的禮物來,笑道,“孝貞姐姐出門在即,這是我送的禮物,你們瞧了再莫要眼紅的。”

孝貞微微一笑。儀貞卻是一挑眉,含笑道,“嗯,快給姐妹們瞧瞧,好讓我們都眼紅一回。”

德貞順貞也眼瞧着秀貞手上的物件。

只見秀貞将手上的物件抖落開來,卻是一幅吹簫引鳳圖,又怕幾個姐妹不知妙處一般,還反過來展示,原來反面是一幅富貴牡丹錦雞圖,正是極難學會的雙面繡。

幾個貞都驚嘆不已,上來圍觀,德貞想上手摸下,卻被秀貞打落了,“這可是送給孝貞姐姐的禮物,摸壞了怎麽辦?”德貞撇了撇嘴,也不再動手了。

瞧見姐妹們驚嘆不已,秀貞得意非凡,滿面生光地将繡品交給孝貞,孝貞帶笑稱謝。

儀貞奇道,“秀貞妹妹果然了不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居然都會繡雙面繡了。”

見一屋子的人都是好奇地盯着自己,秀貞的一張粉臉兒泛起了紅暈。

吶吶道,“咳,這是我房裏的紅雲繡的。”又忙為自己辯解,“雖是我房裏的丫頭繡的,但那繡樣什麽的可都是我挑的,也是我描上去的哩。”

孝貞點頭道,“正是呢,難怪瞧着雅致非常。”

秀貞聽了這話,又得意起來。

德貞卻道,“紅雲那丫頭居然還會雙面繡,真真是個人才,當初被偏偏被秀貞姐姐得了去。”

秀貞指着德貞笑道,“大家瞧瞧,當初就是我得了個好的,偏這小心眼的就記到了如今,時不時的還拿出來說嘴,難道你的鳳樓就差了?要不咱們換上一換,看你找哪個給你梳頭去。”

這鳳樓一手梳頭的好手藝,什麽花樣都會梳,且手法靈活溫柔,德貞每日收拾打扮可是離不了她。

“你也就是嘴上說說,真要換了,只怕你也舍不得。”德貞吐糟她。心裏卻是認同秀貞的話的,這些丫頭裏,除了紅雲,就是鳳樓最出挑了,說話辦事都落落大方,善解人意,有她在身邊,省了多少事去。

儀貞卻是坐在一邊,和順貞一樣,沒有說話,她心裏覺得丫頭們實在不必太出衆的,太過出衆,卻是身為下賤,容易引起心态的不平,不管是對主人,還是對她們自己,都不是件好事,比如那勇晴雯吧,小姐的心思丫環的命,最後卻是不得善終。

這紅雲居然會雙面繡,要說起來,這繡技在左府裏可是頭一份的,左府的繡娘也不見得會這種高難度技藝呢。

她在那兒沉思的當兒,德貞和順貞也把各自帶來的禮物拿了出來,德貞送的是一套宮中的妝粉,這個物件倒不是姐妹們都有的,而是桓清的娘家送節禮時,桓家舅母特意給兩個外甥女的。按說這個禮物也算是稀罕的了。就是不知道孝貞能否用的上。

順貞送得是一對玉釵,這幾個姐妹裏,最窮的人倒不是寄居的孝貞,而是回到二房的順貞,周氏雖然不敢再明着薄待順貞,卻有什麽好的,都不會想到這二女兒,致德一個男子也想不到女兒家的這些小事,只看大面上順貞過得去就行了。

因此這對玉釵還是當年祖母留下的,被順貞挑出來送禮。

她們幾人在房中說笑,那幾個小丫頭們也沒閑着,都一堆兒坐在寒梅的房中笑鬧。

珍珠不舍得寒梅明天就要離開左府,只是眼睛紅紅的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紅雲打趣笑道,“珍珠,你莫要不舍得了,寒梅随了孝貞小姐出嫁,聽說那姑爺也是個秀才,若是将來作了官,發達了,寒梅也少不得作個姨奶奶哩。”

寒梅啐了紅雲一口,“小蹄子盡胡說,什麽一奶奶二奶奶的,我只服侍小姐好便是。”

紅雲不以為然,“這有什麽不能說的,寒梅也莫害羞,這也就是咱們左府裏家訓嚴謹,老爺們都沒有妾室,到了外面那些人家,但凡有幾個餘錢的,哪個家中沒有姨娘?當了姨娘也算是好好服侍小姐呢,幫着收攏姑爺的心,不也是大功一件麽。錦繡你說是不是?”

錦繡也跟自家的主子一般,輕易不開口,聽了紅雲這話,也點點頭,“紅雲姐姐說的有道理。我以前在鄉下時,聽老人家說那些地主老爺家裏也都是娶好幾房的。那幾房相互之間動不動就打得你死我活,若真是到了那種人家,寒梅姐姐自然也要維護孝貞小姐的。”

☆、五十 儀貞教妹主仆份

鳳樓卻是垂着丹鳳眼,只是擺弄着自己的帕子,嘴角微揚,也不插話。

紅雲指着鳳樓笑道,“珍珠也就罷了,依我看将來鳳樓最是有造化的,先不說這長相,這通身的氣派,又得德貞小姐的寵的話,光聽名字,鳳樓鳳樓,這人就不是凡物兒。”

鳳樓卻是伸手來拍紅雲,冷笑道,“你自家念着好事兒,倒來說別人,連個名兒都被你拿來打趣,瞧我不撕了你這張嘴。”又回頭招呼珍珠,“珍珠也一道來,莫跟她客氣,方才她還說,珍珠也罷了這話呢。珍珠怎麽了,儀貞小姐也器重得緊呢,倒讓你這小蹄子一個個的埋汰。”

紅雲鳳樓兩個一陣打鬧,珍珠雖然被兩人都點了名,卻只是笑笑,露出那一口雪白的牙,并不參與。

寒梅怕她們打惱了,忙上來拉開,笑道,“咱們姐妹幾個都是一同進府的,情分也和旁人不同,日後不管是當婆子也好,當姨娘也罷,哪怕是作了叫花子呢,可都莫忘記這些年的情分才好。萬一哪個求到了門上,可得幫扶一二,不許翻面不認人。”

說着,自床頭衣箱裏翻出來幾個香袋子,道,“我是頭一個要随着小姐出府的,想着以後怕是少見各位小姐妹,便做了這幾個東西給大家玩,也是個念想…紅雲,知道你的繡活兒最好,可不許笑話我!”

幾個聽她說這一席話,倒有些傷感起來,各人都取了個香袋子過來,珍珠拎着一個雙魚香袋,輕輕一嗅,裏面有些梅花的香氣,笑贊道,“寒梅姐姐好巧的心思。這梅花就是花園子裏采得哂幹得了的吧?唉,我的針線最差,以後可就沒有人幫我補衣裳了。”

鳳樓聽了一撇嘴,“你說你這丫頭,自己的衣服都不會補,也不知道儀貞小姐看中你什麽?難道是喜歡看小黑臉?”

寒梅一聽又忙要打圓場,卻見珍珠笑得一口白牙,點頭道,“唉,可不正是哩,小姐說,我這樣的,叫做純樸健康自然之美呢。”

旁人都瞧不上自己,長這麽大只有小姐誇過自己個兒的長相,所以她一定要好好做小姐吩咐的事,嗯,這個,是不是就是小姐念過的書中詩句,什麽士為知己者死啊?

屋中衆人一聽珍珠學着儀貞說話的模樣,都樂不可支,笑出了聲,真真是各人入各眼,珍珠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吧。

小丫頭們正在歡笑,卻聽院中婆子一聲招呼,原來是幾個貞看過了孝貞姐姐,禮也送了,話也說了不少,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小丫頭們忙從屋裏跑出來,各尋了各自的主子,老實地跟在身後,孝貞将四位妹妹送出院門,各自揮手而別。

四個貞同行了一小段路,到了分岔路口,才道了別,儀貞這天也不知怎麽地,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見秀貞帶着紅雲在前,順貞帶着錦繡跟在後——順貞一跟着秀貞在一處,就變成了木頭一般,倒真有些象紅樓中的逆來順受的迎春。

但讓儀貞心中感到悚然的不是這個,而是,從背影看來,居然分不出哪個是秀貞,哪個是紅雲!這主仆兩個穿的都是同樣款式同樣制地的衣裙!這是姐妹裝啊…

我了個去,這秀貞雖說是不守什麽禮教規矩吧,但是跟一個丫環好到這種份上還是出了格,畢竟所謂情同姐妹,偏偏身份又一個天一個地,最後怎麽都不可能兩全的吧,看多了宅鬥小說的儀貞心中頓時敲響了危險的小警鐘。

心中存了事,再回身來瞧自己親妹紙,更是心驚肉跳。

原來不知何時,德貞也和她自己的丫環鳳樓好到要穿一條裙子了?

那鳳樓身上穿的百紋裙,正是德貞幾個月前新做的吧?

那鳳樓耳邊上晃來晃去的水晶流蘇耳墜子,也是年前舅家送來給德貞的首飾之一吧?

感到問題的嚴重性,儀貞便叫住德貞,“妹妹好久沒去我院中了,到姐姐院裏來坐坐吧。”

說着,一手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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