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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化無才好。便也奏道,“丞相所言極是,這人定是個瘋子無疑。”

萬歷帝心裏也有些疑心是鄭家做事不慎,心想這番只怕群臣不能善罷幹休,正待順水推舟地說上幾句,定了瘋子闖宮了事。

卻是左維明出班奏道,“此人所犯是謀逆大罪,豈能不下法司審訊?即使是瘋魔,也要審實才正法處死,若是不究而誅,萬一背後又有主謀逃脫,則亂臣賊子,人人可得而為之,将來奸計疊出,無所忌憚了。”

他這一番話說完,有一多半的大臣都附和稱是,其中自然少不了趙尚書黃禦史等人。

萬歷帝心裏再想大事化小,也難以違反群臣之意,只好将此案交由刑部尚書左維明和大理寺卿王正芳二人審理。

左維明與王正芳兩個人急急來到刑部衙門,開堂審案,提到犯人一名。

但見堂下這犯人身量頗高,膀大腰圓,一看便是身具蠻力的,寬額方面,塌鼻闊口,倒是平常百姓的模樣,半張臉上還沾着血跡,顯得有些兇悍,目光呆板,直視着前方,嘴裏還時不時發出嘿然傻笑。

王正芳喝道,“你是什麽人,何方人氏?為何手持兇器闖入慈慶宮中,意欲何為?可有人主使?還不快從實招來!”

那犯人傻笑一陣,嗡聲嗡氣道,“俺是張差,嘿嘿,是俺岳父和舅舅領着來的,俺在一個大院了裏吃了頓好飯,有肥雞和肥魚哩,還有酒喝,吃喝完了他們給了俺根棍子,俺拿着閑逛,不知怎麽地,就打着人了。大老爺,俺不是成心的,放俺回家吧,俺家裏的豬今天還沒喂哩…”

說着就在地上咚咚地磕起頭來。

感情這犯人張差不僅想裝做神智有失,還想裝成醉酒撒瘋哩。

左維明道,“你岳父和舅舅姓甚名誰?”

那犯人歪起頭想了一陣,愣愣道,“俺不曉得,俺就叫他們岳父和舅舅。”

王正芳道,“你說的那大院子是在城中那一處?”

“俺也不知道,從前也沒去過,是他們領着俺去的,俺不記得路。”

左維明與王正芳對視一眼,俱是冷笑,看來這位是要裝傻充楞到底了,便讓左右衙役先上夾棍,等張差願意老實招了再松刑。

張差卻不是什麽死硬漢子,只夾得數十下便連聲慘叫,高喊着願意招供。

待等到松了夾棍,問起張差來,這厮居然又開始胡言亂語,東拉西扯,口吐瘋言起來。

這般來回幾次,左維明想着這人看來是鐵了心要裝瘋了,只打不行,還得智取。

便同王正芳商議了下,暫時将張差收監,明日再審。

退了堂,左維明便找來了提牢官王之采來,三人商議一番,到了夜間依計行事,果然張差連夜招出了實情。

原來這張差是薊州井兒峪人,父母雙亡,孤身一人,一向也有些呆性,獨自來京中讨生活,因力大無窮,為李守才看中,招為女婿,前日對他說,讓他跟着兩個太監進宮,去打一個穿黃袍的人,事成之後,許他金銀房舍,只是若被捉住,萬不能供出這實話,若是供了實話,便由他被判死罪,若能緊咬牙關不說,岳父上頭有人,可保他不死,到時出來再享富貴不遲。那領他進宮的兩個太監,名叫龐保、劉成。

有了這份供詞,背後主謀昭然若揭。

那李守才是鄭國泰府中二管家,龐保、劉成又是鄭貴妃宮中的太監,這但凡長點腦子的,也能猜着是怎麽一回事了。

☆、五六 書房共話聞消息

二人執了供詞上朝面聖,群臣聽了激憤嘩然,萬歷雖是有心袒護,也只得下旨将鄭國泰一府圍住,先拿了李守才,馬三道等問訊,又将鄭貴妃宮中的龐保、劉成提來一同審問。

那李守才仗着自己是鄭國舅門人,一向作威作福慣了,卻不是吃得起刑訊的,只略夾了幾下就招出是鄭國舅主使。那龐保、劉成被拿住後卻也招出了同一人。

這下朝野俱驚,萬歷當着義憤填膺的衆大臣的面,再不情願也只好裝做痛心震怒之狀,下旨将鄭國泰全家拿下,到刑部受審。

有五名人證俱在,鄭國泰父子啞口無言,只得當堂畫供。

左維明與王正芳便到朝堂之上,将案件經過與口供呈上,道,那五名從犯當棄市斬立決,兩名主謀鄭國泰鄭有權父子當處以磔刑。

群臣紛紛表示贊同,雖有些人身為鄭國舅一黨,當此謀逆大罪,卻也吓得不敢則聲。

萬歷心中沉吟許久,卻只得道,“二卿所拟處決亦算得妥當,只是東宮太子仁孝,念在貴妃面上,不忍加誅鄭國泰父子。那五名人犯處斬,至于鄭家父子,便依太子之意,免去鄭國泰父子爵位,廢為平民吧。”

自昨日知道審出了鄭氏門人,萬歷就心道鄭家危矣,鄭貴妃尋到萬歷處哭得似一朵老梨花帶了雨,萬歷瞧着自己的真愛如此傷心,也心中不落忍,只好明示暗示給鄭貴妃指了一條路,去哭求太子。

太子那長年鳥不生蛋的慈慶宮突然來了宮中呼風喚雨的鄭貴妃娘娘,一見面就是作勢欲行跪禮,哭得死去活來讓宮女扶着才能勉力站着,滿口求着太子饒鄭家滿門一命。

太子長了這麽大,幾度生死,這位鄭貴妃可一直是他心中的陰影,惡夢般的存在,如今在自己面前做張做致哭得這般,雖然心中滿腔憤懑,恨不得這妖婆和鄭家一家死上一百遍。但一想到貴妃背後撐腰的那人,還是軟了下來,松口答應不與追究鄭家罪責。

有了太子寬恕在先,群臣再激動萬分,萬歷也有了借口保下鄭家父子,于是判決結果便成了從犯處死,主謀仍然活蹦亂跳,雖然沒了爵位,但鄭貴妃不倒,這鄭氏父子仍然随時可以東山再起,卷土重來。

于是天下繼續太平,大明朝仍然父慈子孝一派和諧。

這樣天大的新聞,自然傳遍了京中。

做為主審官的家屬,儀貞自然也聽說了這全程經過,心想,這萬歷果然是個情聖啊,為了真愛老白花可是煞費苦心,唉,明朝就是這麽被這些不稱職的皇帝們敗壞的啊。

自古以來江山美人不可得兼,人家溫莎為了真愛寧願放棄王位,這位皇帝倒是貪心,既不舍得真愛,又不舍得皇位,太特麽地無恥了。畢竟這大明江山不是土財主的幾畝地,他想讨好真愛就能留給真愛白花所出的兒子的。

不過義憤了半天的儀貞也只能心裏詛咒一下無恥荒唐的萬歷罷了,畢竟她穿來的也只是個官家嫡女,而不是李太後,若是穿成了李太後,倒是可以把那無恥的兄弟二人組都扼殺在搖籃裏,呃…想遠了,而且那樣也就沒有小泓哥了。不過以老朱家那不靠譜的基因,就算沒有萬歷,也有其他更無恥的黃桑也說不定哩。

這些天見帥老爹也是長籲短嘆,想來也是為了沒能将鄭氏父子喀嚓掉而心生遺憾。

儀貞午後又來給老爹作長工,見維明那面有不爽的模樣,便勸道:“爹爹,如今那鄭家父子已經沒了官爵,以後想要再為非做歹就難了,福王也迫于朝野議論去洛陽就藩了,太子形勢大好,爹爹何必自己郁悶,若是傷了身體,豈不是令那鄭家一黨拍手稱快?”

維明見女兒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得笑道,“儀貞小小年紀倒是知道得不少。只是打蛇不死,必有後患。可惜太子仁善,竟然放過鄭家。”

儀貞笑道,“太子身在宮中,想不仁善也只怕由不得他。”

此言便是大有深意了,維明一心忠于皇室,也只得默然,卻叮囑儀貞道,“這些話切不可在旁人面前說起。”

儀貞點點頭,“女兒自然曉得。”

想了想卻是覺得有些好奇,這幾天她日夜回想,倒也想起這梃擊案可不正是明宮四大疑案之一麽,記得好象還有什麽紅丸案和移宮案,不過她也只記得名字不記得時間人物和詳細情節了。因為上輩子她對這些破案神馬的毫無興趣,偶然在書裏看到也只是瞄上一眼,從不往心裏去。

不過既然是疑案,那就說明到後來也沒弄清倒底誰是主謀,怎麽老爹就審出來而且定案了呢?

“爹爹,你究竟是用了什麽辦法讓那裝瘋子的張差招供的啊?”

維明撫須一笑,“那張差雖然裝瘋,卻并不是個不畏死的,敢做這大逆不道之事必是有人給他撐腰保他一命,我與你王世伯請了提牢官王之采,一同定了一計,讓人假扮成鄭家的人給張差送了酒飯,卻又安排了局讓張差認定了酒飯中有毒,鄭家要滅口,張差對鄭家起了怨恨,這才招供了。”

儀貞笑道,“這也得虧張差是個頭腦簡單的,若是鄭家的死士,只怕不容易上當。”

維明冷笑一聲,“趨附鄭家之輩,自是貪圖榮華富貴的,哪有什麽死士。”

儀貞想了想,老爹說的倒也是。

遂笑道,“這回鄭家可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怎麽就找了這麽個呆子來行刺。”

“鄭國泰可不傻,就因為這刺客是個傻大粗黑的鄉漢,又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事,因此許多人都覺得不大可能是他指使,這樣他才能逃脫嫌疑。”

維明耐心地給女兒解釋。

“可這樣行事,這鄉漢雖然力大無窮,卻不容易真能得手啊。”

要按儀貞的想法,行刺就應該是月黑風高,半夜時分,黑衣蒙面高來高去嘛。這樣用愣頭青拎着大棍子,技術含量也忒低了些。

維明搖頭道,“若非有朱常泓在太子身邊,只怕還真就得手了。”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一時不察,居然說出了朱常泓的名字來,哎呀,失策了。

他自重新入朝後就聽說朱常泓如今和皇子朱由校一道都住在慈慶宮中,不過他不想讓女兒再聽到有關這位主兒的消息,卻不留神自己倒說了出來。

儀貞眼睛一亮,“爹你說什麽?朱常泓?他也在京中?”

☆、五七 音容忽現幻境中

維明清清嗓子,瞧瞧四周,顧左右而言他,“這些書信可還沒有寫完呢,儀貞快接着寫吧,有話明天再聊。”一副不想承認自己說起過某人的名字的模樣。

儀貞噌地跳起來跑到老爹面前,扯着衣袖撒嬌不已,“爹~”

“小泓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爹爹就告訴我他的消息麽…”

瞧着儀貞很少流露出這般小女兒的模樣,維明被迫無奈,只得略提了幾句朱常泓,道他現下與皇子朱由校一同住在太子的慈慶宮中,想來是要成年後才封藩的。

不過卻是提醒女兒,“如今你也大了,可不能再如小時那般與外男通信傳物,不然為父可要從嚴處罰。”

儀貞抿起嘴唇,只得應了一聲是。不過終于得知了小泓哥的下落,心裏還是很高興的,待轉念一想,又擔心起來,“爹呀,那個張差五大三粗的,小泓哥怎麽是他的對手,這回可沒有受傷吧?”

維明笑道,“應是沒有受傷,想不到當年那小兒看着一派纨绔,倒也有幾分膽氣與身手,救下太子一命,也算是有功于國了。”

“小泓哥到杭州那時就已經改得好了,爹爹總還是用老眼光瞧人。”儀貞想起那次小泓哥被老爹考問得灰頭土臉的,就忍不住地有些怪老爹,說話也忒犀利了啊。

維明想了想,反撫須一笑,“焉知不是在杭州為父言語相激之功哩?”

儀貞翻個白眼,老爹你就自大吧。

離了書房,儀貞回到自己的海棠軒,用了晚飯後便躺在床上,想起跟小霸王初遇時那傲嬌臭屁的六歲小童,又想起在陸府裏兩娃睡一張床上談天打鬧的熟稔,還有在杭州時久別重逢同游西湖,這些年來的信和小東西,都存滿了一個小箱子,想到這裏,儀貞便去翻箱籠,把那些舊物都找出來,一樣樣的看,還有那些信,回頭再看,樂趣還真多。

唉,想想左家規矩森嚴,小泓哥又深居大內,若非有意外發生,只怕這輩子是見不着了吧。

儀貞嘆口氣,把小箱子的東西又規置好,閉了眼睛睡去。

意識迷迷糊糊中便進了靈魂空間,如今的空間和最初相比已經有一個小公園那般大了。

空間裏有完整的小湖、山包、草地和森林。湖水中有水草和荷花,森林中有十幾種樹木,都是自己認得的松柏楊柳梨桃杏等平常樹木,草地上的草種類也不太多,也都是前世在公園常見的,完全不象她見過的空間文裏能有人參靈芝之類的山珍,不過即使有也沒多大用處,這裏的東西又拿不出去。

儀貞象往常一樣,準備在湖邊的草地上練習師娘教的游龍掌,剛剛做了個起式,便平空聽到了一聲嘆息。

儀貞悚然一驚,機警停了動作,自她住進了這海棠軒,丫環們值夜都在外間,知道她的習慣,輕易不會進來,更不用說發出這麽大一聲嘆息了。會是誰呢。

儀貞打開霧鏡,朝外察看,卻是什麽也沒有發現。

真奇怪,這聲音是從哪兒傳來的呢?

難道,是空間裏的聲音?儀貞四處張望,但見碧草如茵,湖水清清,山間森林幽靜,并沒有看到任何奇異的地方啊。

就在儀貞懷疑自己剛才聽到的是否幻覺時,那嘆息又響起了,這回卻是清楚的一句話,好象是在自言自語,聽聲音是清亮中微啞,正是位十幾歲的少年。

“唉,貞兒現在怎樣了呢?”

儀貞跟見鬼了一般,四處張望,甚至連頭頂的虛空和腳底的泥地都瞧了個遍,也沒找出是哪兒來的聲音。

她終于忍不住大着膽子喊了一聲。

“你是誰?”

那聲音好象根本沒聽到她的問話一般又嘆了口氣。

“你在哪兒?”

那聲音卻仍是自言自語,“這宮裏真憋悶。連鳳陽老家都不如…”

儀貞停了問話,仔細傾聽那奇怪的聲音,這語氣,這內容,這…

莫不是朱常泓在說話吧!?

她,躺在張居正故居的海棠軒自己的卧床之上,居然能聽到遠在數十裏外的皇宮中朱常泓的聲音?這,這也太玄幻了吧?

儀貞在起初的震驚過後又轉為了淡定,連空間這種神奇的東西都有了,能聽到朱常泓的聲音也不是不可能的啊,也許這就是空間的附帶功能呢,說不定是因為自己勤練武功,空間自己升級了所以功能增強?

想到這裏儀貞不由得興奮不已,有了這麽牛的技能,姐豈不是可以通過空間偷聽任何人的談話?姐搞個竊聽連儀器都不用裝啊,哇哈哈,有了這項本事,姐在古代要是還混不好,那趁早買塊豆腐自已撞死算了。

呵呵,激動地在草地上打了幾個滾的儀貞決定先來聽聽小泓哥都在說些什麽,最好是能看到他就更完美了。

心念初起,那空間邊緣的雲霧頓時朝兩邊分散,霧鏡中出現的景象登時令儀貞驚呆了。

居然是一個半裸的少年!

霧鏡中光線昏暗,瞧着似是一間寝殿,案邊黃銅宮燈的燈火昏黃如豆,映襯着少年如劍的濃眉,慵然的鳳眼,微抿的薄唇,這般面目似曾相識,依稀半是兒時的模樣,身材挺拔修長,上身精赤着,下着一條松花綠撒花绫腿褲,在儀貞的目瞪口呆地注視中,俯身吹滅了燈火。

霧鏡中登時一片黑暗。

儀貞趕緊将霧鏡合上,小心肝撲撲亂跳,額滴個神呀,沒想到這空間居然還有針孔小攝的功能咧。

太逆天,太特麽的邪惡鳥!

不過,話說回來,小泓哥的身材真地很不錯啊,瞧那幾塊肌肉的分布,那走向,實在有讓人上去一爪摸摸的沖動啊…

果然小泓哥這幾年的武功沒有白練麽。

儀貞想入非非,臉上一陣發燒,忙跑到湖邊,用清涼的水洗了把臉才算好些。

坐在湖邊瞧着水面,儀貞心想,好吧,現下姐是知道小泓哥的景況了,不如等會兒再試試能不能看到聽到其他人的動靜吧。

先試誰呢,嗯,不如就試試看德貞在做什麽吧。

儀貞用意識分開霧鏡,想着德貞,便等着德貞的影像出現,誰知無論她怎麽試,霧鏡始終是一片茫然。

☆、五八 只恐相逢是一夢

咦,霧鏡中模糊一片,什麽都沒有,怎麽在德貞這裏就不靈了?

要不換成羅師娘試試?

儀貞默念羅師娘,霧鏡還是沒甚反應。

怎麽這空間的附加技能還會挑人的?只能看見小泓哥這卻是何故?難道說是因為我和小泓哥特別有緣?

為自己這個想法給汗了一下,儀貞決定先不管這加強技能的事,把自己今天的功課做完再說。儀貞正待從湖邊站起,卻在湖中的倒影中看到背後多了一道人影!

這突然而來的驚悚吓得儀貞雙腿一軟,差點沒失足跌進湖中,一只手在地下一撐,急速轉身擺出攻擊的架勢,畢竟這幾年的武也不是白學的呃,這人影卻是好生熟悉。

但見面前草地上憑空出現的錦衣少年劍眉鳳眼,不是剛剛才偷窺過的小泓哥是哪個?

只不過方才的是半裸的,現下這個是穿好了外衣的罷了。

朱常泓原本正迷惘地四處打量着身周的環境,瞧着前方有個綠衣少女正半跪在湖邊,正待叫她一聲問幾句話,卻見那少女象是被蠍子蜇了一般地跳了起來,轉回頭來,四目相對,眉眼仿佛有點熟悉,不知怎地,他心中一陣敞亮,認定了這個就是長大了的儀貞。

“你…你是儀貞?”

朱常泓又驚又喜。

儀貞愣神地瞅着朱常泓,心想,這什麽狀況,居然還能讓人進到我的靈魂空間來?

朱常泓見少女只是愣神,心中一急,便伸手去握儀貞的手臂,眼瞧着手指已經碰到了綠色绫衣的邊緣,卻是手上一空,如觸無物,那绫衣和自己的手指都消失不見了。

朱常泓驚異地瞪大了眼,急忙收回了快要看不見的手,啊,謝天謝地,一旦收回來,那消失的手指頭便又重現了。

而儀貞的绫衣也恢複如故。

朱常泓疑惑地擡起手,在手臂上狠咬了一口。

什麽感覺也沒有,果然這只是個夢境麽,這只是一個看着極其真實的夢境而已麽?

“儀貞,你可是儀貞麽?”

原來貞兒長大了是這般模樣,先前還擔心真的如貞兒所說,萬一長殘了,變成滿臉麻子或是馬臉龅牙可如何是好,現下卻是一顆心放穩妥了啊。

那眉眼清靈,肌膚如雪似玉吹彈可破,臉頰邊上的甜甜小酒窩若隐若現,雖然還未長開,已經活脫脫是個小仙子了,就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樣啊。

儀貞瞧着面露傻笑的朱常泓,點了點頭,也綻開如花笑顏,清脆地喊了聲,“泓哥哥。”

心中這才從震驚中稍稍恢複過來,看來這空間的隐藏功能還有不少啊,且待姐日後慢慢發掘吧。

再細細打量朱常泓,見他身形修長,個頭已經很高,足有一米七以上了,自己站在他面前都不到肩膀啊。黝黑的膚色,劍眉鳳目,倒也算得上是個健康陽光小帥哥了。

“貞兒,我們到湖邊坐下慢慢說。”朱常泓興奮地伸出手來,想去握儀貞的手,猛地想起方才手指變無的詭異來,只好在空中頓了下又收回去,

二人都在湖邊坐下,說了說這幾年沒有通信的大致情況,朱常泓對他現下的處境說得很簡單,跟左維明提過的大約一致,只是稍多了些細節。

“皇上待我也不錯,不過就是鄭貴妃那老妖婆很讨厭。”

他住在太中,瞧着宮中人因鄭貴妃之幫捧高踩低,太子雖然名為儲君,用度卻是被那些人克扣得十分寒酸,他長這麽大都沒過得這般清寒過。

“那張差行刺,聽說泓哥哥也在?泓哥哥真厲害,都能制服那刺客,救下太子。”

雖然鄭貴妃陰謀不斷,又有萬歷的偏心,然而萬歷之後最終當上皇帝的還是太子,所以小泓哥此時救下太子,倒是大有好處。

希望太子能看在小泓哥有救駕之功的份上,給他挑塊好封地。

朱常泓面上一紅,用手撓撓頭,嘿然一笑,“也是剛好碰上。那刺客其實不會武功,只是有些蠻力而已,而且也不是我制服的,是太子用椅子把他打暈的。”

嘴上雖然謙虛了幾句,但聽得貞兒誇自己,心裏還是美滋滋的啊。

瞧着朱常泓那謙虛中帶點小得意的樣子,儀貞心裏暗笑,不過卻是想起,“泓哥哥你可有受傷?”

“沒…”本想順口說沒有的,朱常泓眼珠一轉,支支吾吾地道,“被那棍子擦到了手臂,好疼啊。”

說完了就眼巴巴地看着儀貞,一副求安慰求撫摸的模樣。

儀貞關切地道,“泓哥哥,讓我瞧瞧你的傷口。”

朱常泓将左邊袖子拉起,果然在臂上有一處高高腫起的青紅相交的傷痕。

儀貞想了想,雙手掬起湖中的水,朝朱常泓臂上洗去,這湖中之水,似乎富有靈氣,往常自己練功累了,喝上幾口便能解乏,想必對傷口也有些用處也說不定的。

朱常泓本以為在夢中,即使被水澆上,也應不會有感覺才是,不過是瞧見貞兒為自己忙碌着急,心下頗覺得歡喜罷了,卻不料湖水過去,那傷痕處陣陣清涼,青紅一片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褪下去,露出了新生的肌膚。

“咦,真地好了,貞兒可真聰明。”

希望在靈魂空間治好的傷,能回到現實也是好的。

儀貞曾經拿自己做過實驗,若是自己在現實中有個什麽傷口之類,只要用湖水一洗,等她醒來時,那傷口也會好了。

就是不知道空間對于旁人來說管不管用。

“對了,泓哥哥,你是怎麽進到這裏來的啊?”

儀貞十分好奇這個,靈魂空間這項技能也太詭異了些啊,居然還能引得非主人以外的靈魂進同一個空間。幸好的是,泓哥哥進來的時候衣着齊整,并不是入睡時的半裸模樣。不然兩人見着了不得尴尬死。

朱常泓不加思索地答道,“閉上眼睛就來了啊。這不是夢裏麽?”

儀貞眨眨眼,小泓哥還以為是在做夢呢?難怪一點也不驚駭,哎,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愛動腦筋的家夥啊,也不想想,夢境中能有這般高度仿真麽?

☆、五九 空間神通觀千裏

“哎,不過,貞兒,以前我夢到的你都還是原先那小小的一個,說不了幾句話夢就醒了,今次可真好,你終于長大了啊。”而且這夢還這般真實。

朱常泓袖中的手躍躍欲試,可惜的是看得到摸不着。

“貞兒,我好想回鳳陽去啊,在這宮裏可悶死了。”

朱常泓說着便苦起了臉,唉,真懷念當初在鳳陽外婆家的日子,特別是和小貞兒一起的那幾個月。

“泓哥哥不是陪着皇孫麽?”

這位朱常洛和皇孫朱由校可是後來都當了皇帝的人,先不說這兩人人品如何,若小泓哥能抱緊這兩位的大腿也不錯,至少日後地位無憂了。

不提朱由校還好,一提朱由校,朱常泓面上露出厭惡之色。

“貞兒,這宮裏就沒一個象個人樣的,那鄭貴妃是個老妖精,太子堂兄成天抱着個女人親熱,膽子又小,說話也是唯唯諾諾的,真不象個太子。還有那大皇孫,年紀也不小了,身邊還要跟着個奶娘,這麽大人了還吃奶…”這沒斷奶的模樣,莫怪那天刺客一來就吓得差點癱倒。

想起那個大胸奶娘客氏妖嬈風騷地在宮中晃來晃去的模樣,朱常泓只覺得惡心之極。那女人好象不知臉皮為何物一般,成天跟宮裏的太監們眉來眼去的,有時候又瞧見她摟着十五六的朱由校頭在胸前蹭來蹭去地膩味在一處,朱常泓就覺得手癢得想打人,更想戳瞎了那老女人的雙目。

“莫非就是那客氏?”奉聖夫人的大名,好多小說裏可都要提一筆的,這位農婦純靠着事業線深厚而上位成功的故事,可真是勵志啊!這個故事告訴大家,即使是嫁過人生過孩子的中年大媽,只要有事業線,也有可能搖身一變成為大BOSS啊。

“是啊,那女人就叫客氏,貞兒你怎麽知道的?”

莫不是那女人的臭名遠揚,都傳到了宮外?

啊,客氏有了,不知魏忠賢出現了沒?

“泓哥哥,宮中耳目衆多,你說話做事都要萬分小心,象這樣的話絕不可說給其他人聽,就是無人的時候自言自語也不行。還有那客氏既然是皇孫寵信的,你也千萬不要與之交惡。”

眼下這樣是最保險的,畢竟小泓哥在宮中可是毫無倚仗的。

不過,說實在的,儀貞還真想跟小泓哥說,趁着朱由校還沒當皇帝,先去把大胸奶娘客氏滅了吧,若是能找着一個叫魏忠賢的人,也稍帶手的滅了了事,這樣你們老朱家的江山還能多撐些時日。不過小泓哥現在無權無勢,思想單純,宮中形勢錯綜複雜,陰雲重重,這種改變歷史的關鍵人物的事還是不能壓在他的小身板上。

朱常泓點點頭,咧嘴一笑,“貞兒以為我傻啊。這些話當然就只對你一個人說。”

儀貞,“…”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忽聽得宮中更鼓響起,已經是五更天了,朱常泓與儀貞對視一眼,朱常泓忙道,“貞兒明天你還來我夢裏,我還有好些話沒說呢…”

話音未完,但見朱常泓的身影一晃,忽然就破碎成光影,瞬間消失在靈魂空間的草地上。什麽痕跡也沒有留下,好象方才還說得好不熱鬧的場景只是一場儀貞單方面的幻想一般。

儀貞又用手捧起清涼的湖水,清醒了下思維,她自己也不能确定這一場會面是否只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構想出來的虛拟人物,還是真實的朱常泓的靈魂進了空間和自己交談。

唉,不管怎麽樣,先練完了武功再說吧。

儀貞練完了游龍掌,出了靈魂空間,此時外面仍然天色有些黑洞洞的,聽得羅師娘已經起身,應是去了後園練武,儀貞想再試試靈魂空間的竊聽監視功能,便又坐在自己床上,閉目進了空間,默念着羅師娘羅師娘。

還是不成,儀貞睜開眼,仔細想着昨天自己能看到朱常泓之前做過的事,一點一點地排察。

記得最後是拿出朱常泓送給自己信和小玩具來着,儀貞突然福至心靈,大約想到了可能是怎麽回事,昨夜她沒有把那裝着信的小盒子放回箱籠裏去,擺在了枕頭邊就睡去了,約莫是這個原因?

嗯,她起身在自己的屋中找尋着,一眼看到德貞送給自己的繡花香包,這個是德貞親手做的,爹娘哥哥人手一只,得了不少誇贊。

嗯,就用這個來試試。

儀貞将香包握在手中,閉目,進空間,念着德貞,霧鏡顯現,啊,果然…

這有些昏暗的屋子還正是德貞的香閨麽,德貞小小的身板正正地睡在床上,睡相良好,正是小淑女應有的模樣。

要不再試試能不能召喚德貞進靈魂空間?

儀貞又念咒一般地念着德貞二字,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德貞出現,這才放棄了。

心想,也許這召喚功能也要對方也正好在做夢才行的吧?

不過不管怎樣,知道了空間的用法,儀貞還是很高興的,這一整天都笑呵呵,好象突然得了什麽無價之寶一般。

連下午給老爹做長工的時候也幹勁十足起來。

那堆積的厚厚一摞的書信很快就被儀貞處理完了,儀貞伸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咦,奇怪,老爹今天怎麽這時候了還不回來,這都快吃晚飯了。

儀貞在書房挑了本書看了幾頁,也不見老爹回來,便自回院中,用過了晚飯,偶然興起,便到正堂來見桓清。

桓清正帶着德貞在燈下做着女紅,瞧着樣式,倒是男子衣物。

這是在給帥老爹做衣服了。

儀貞跟母親妹妹說了幾句話,仍不見老爹,便問道:“爹爹還未回來?”

桓清微微皺眉,“跟着人的來回說,說是方相爺請了你爹去,有國事相商。”

方相爺?

儀貞記得聽老爹說起過,這方相方從哲可是鄭氏一黨。臨近将晚了,請老爹過去,莫不是有什麽花樣?

再看娘親和小妹,兩個似無所覺,仍在安穩地做着針線,一點也沒有擔憂之意。

☆、六十 相爺府中美人計

其實儀貞知道并非是她們不關心帥老爹,而是做為深宅中的女子,她們對于朝堂上事,既不關心,也知之甚少,自然不會想到一個相爺請老爹去商量國事會有什麽危險。

不過即使她們知道有危險,怕也是無能為力的。

儀貞自然不會大驚小怪地說出自己的擔心,只是說了幾句話就忙出了正堂,回了自己房中,一手在桌子上敲擊着,這方從哲倒底意欲何為呢?

忽然靈光一現,自己不是有靈魂空間麽,可以看看老爹現在是何情況,如果發現什麽不對,也可以讓家人去做些準備。

儀貞翻找出從前老爹案前常擺放的那個黃玉獅子,放在枕頭邊上,閉上眼,進入靈魂空間,想着要看到老爹的景況,果然漸漸霧鏡中出現一些影影綽綽模糊的影子,但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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