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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着妹子,“妹子且和爹娘在此稍等,等哥哥去雇個板車來拉行李。”
桂香撇撇嘴,道。“哥哥莫忘記了再雇個轎子,妹妹我身子不好。走不得長路哩。”
又見魏老太眼巴巴地瞅着自己,見魏老太身上一身灰布裙,打扮得既土又村,心中着實不想跟她說話,又覺得好歹這是親娘,方道,“那轎子能坐兩人哩,到時我和娘一并坐着,勞煩爹和哥哥走回去吧。”
魏敬此時正惦記着那箱籠哩,聽了也不以為忤,咧開嘴直搓手,嘿嘿笑了幾聲,“妹子,你看這,出來身上也沒帶那些錢哩…”
桂香鄙視地瞥了自家哥哥一眼,懶散地自懷中摸出半兩銀子遞了過去。心想,自家哥哥可真丢人,這身打扮穿得連府裏三等下人都不如哩。
魏敬喜滋滋地接了銀子,“妹子你身子弱,跟娘坐着等一會,哥哥尋轎子去!”
說着便一溜煙地去了。心裏還在琢磨着這半兩銀子扣去轎子錢還能餘下多少,一會可要跟轎夫好好殺殺價才是。
不一會兒,魏敬帶着轎子與板車過來,魏家人合力将箱籠擡上板車,咳,這手感,魏敬與魏老頭頓時心中如百爪撓心,又喜又憂。憂卻是憂得如何才能将這注財弄到自己手方好。
桂香與魏老太坐了轎子,兩個男人一左一右跟着板車,眼都不敢錯一下,生怕有了閃失。
等到了家中,桂香見家中住得不過是個雜院兒,前頭是個小不丁點兒的茶鋪,後頭小院子裏不過三間房,又黑又小,氣味也差,滿心不喜,不由得後悔不疊,不該去起那壞心眼來害小姐,如今回到這窮家,要啥啥沒有,四鄰也都住得是窮措大,日後可要受苦了。
魏老頭老太卻是悄悄跟桂香打聽都有些什麽私房,桂香也是心存炫耀,笑道,“我箱中有三百兩銀子哩,還有些首飾衣裳,也都是好物件,當年老夫人賜下的。”
說着将其中一只開了鎖,取了件出來給魏老太。
卻是件萬字紋的藏青色潞綢褙子,還是全新的。
“娘,這件衣裳還是老夫人在時賞的,這顏色就合适娘穿,我一直給娘留着哩。”
把個魏老太喜得見牙不見眼,笑呵呵想伸手去摸摸,又怕手上的老繭挂了絲。
魏老頭卻是沉浸在閨女居然有三四百兩銀子這筆巨款的喜悅中,也沒顧上在意女兒沒什麽東西給自己。心想,這買賣可真劃算,賣了個閨女有錢拿,白養十幾年送回來,還有這些銀子帶着,這可真是個搖錢樹了!
這老夫妻兩個自此将桂香千依百順,好生相待,桂香雖然剛從別墅區換到貧民窟有點不适應,但卻發現回了自家,倒是自由了許多,手上又有錢,那自然是想吃甚就吃,想買就買,大手大腳,到各街坊走動竄西,胡吹些豪門風光之事,引得街坊們也都紛紛擡舉奉承,桂香那顆自信滿滿的心終于在此時得到了正面的鼓勵,只覺得日子過得好不逍遙快活,早知是這般情形,就該一早求了夫人出府多好?
再說左府衆人,見桂香離府回家,都是松了口氣,想着這下總算世界清靜了。
儀貞曾經和小泓哥說起這件事,朱常泓嗤笑道,“這樣背主心黑的丫頭,不弄死還留着作甚?”
儀貞雖然也并不贊同母親行事,不過還是要為自家辯護一二的,“左家家聲清白,待下人并不刻毒,平白打死了人,雖然那人罪有應得,傳出去也是不大好。”
朱常泓想起從前在衛輝王府時,那些下人死得特別頻繁,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換了一批。看來真是各家與各家大不相同,不過這話他也就是在心裏想想,沒說出來,怕讓儀貞以為他也個暴虐之輩。
朱常泓也告訴儀貞一個壞消息,鄭家又卷土重來了。
“那老女人想是見這幾年過去了,當年那案子的風聲過了,便時常在皇伯父面前哭哭啼啼,說鄭家當年是冤枉的,這不,皇伯父這幾日又要下旨,再給鄭國泰個永平伯的爵位呢。”
儀貞聽了心情有些沉重,左家可是鄭家的眼中釘,肉中刺,鄭家再度得勢,只怕新一輪的鬥争又要開始了啊!
朱常泓見了便安慰道,“莫怕,我如今也在宮中上下略有了些人手,打聽消息還是極方便的,若有什麽風吹草動,便來跟你說,老左…呃老左大人那般厲害,想來都能應對的。”
見朱常泓關切之情溢與言表,儀貞心中暖暖的,綻開笑容,“泓哥哥如今也很了不起了,在宮中都建立了情報網了啊。”
朱常泓撓撓頭,有些小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咳,就是跟你說過的那般,買通了幾個機靈的小太監而已。”
儀貞曾經給他說過,這些當太監的一個就是愛財,還有就是內心深處的自卑導致的極度愛面子,心地陰毒,大太監愛弄權,野心小點的太監也愛裝點門面,娶上房妻室,過繼個兒子認個侄子神馬的,死後好有人送終。
因此掌握了弱點,這些人也是好收買的。畢竟也不是人人都能在鄭貴妃那頭讨得了好。
朱常泓原本覺得跟這些二等殘廢結交有份,不過經過儀貞的洗腦之後,才轉變了思路,很是結交了幾個雖然職位不高,卻消息靈通的小太監。果然在宮中的日子倒好過了許多,什麽事情都有人通風報信。
不愛動腦子的小泓哥卻是沒想過,儀貞一個深閨中的小姐,又怎麽會通曉這些宮中手段的?儀貞也時常慶幸還有一個小泓哥能聽自己那些不宜為外人所知的想法。若是換了精明的老爹,只怕不到幾個回合就被戳穿了啊!
儀貞得了這秘密消息,心中憂慮,又不能去問老爹。不然被老爹疑心自己是怎麽知道這種消息的就慘了。只能密切關注着書房中的邸抄。
終見老爹一日回來面色不快,想着必是那明旨已發了。
☆、八七 父女分歧為定親
儀貞見老爹手拿着一紙公文盯着瞧了半晌,卻也不翻動一下,想是在沉思着什麽。便開口問道,“爹?”
維明猛地省過來,擡眼看着女兒,“儀貞有何事?”
“爹爹今日面色不豫,莫不是有什麽不順心?”
維明微微喟嘆一聲,“鄭家父子又重入朝,朝堂之上歪風漸起啊。”
鄭國泰又回到朝堂,那些原先的鄭氏一黨又開始蠢蠢欲動了,還有些牆頭草,如孫國英,周通政,更是聞風而至,重投鄭家門下。如今鄭氏父子只怕又在謀算什麽不軌之事了。
儀貞眨眨眼,“這鄭家還真是屬蟑螂的,怎麽也打不死。如今鄭國泰見了爹爹,定是恨之入骨吧?”
若不是梃擊案中打挎了鄭家,說不定他們已經将太子之位謀算到手了呢。
維明微笑道,“為官者,哪有将心事擺在臉上的,正和儀貞說的相反,那鄭國泰見了為父,倒是滿面笑容,殷勤問候呢。”
脅肩谄笑,一口一個左大人,叫得好不親熱。唯其如此,那背後的陰謀詭計才更要提防,只是如今太子已定,福王就藩,卻不知這幫人會出什麽招術呢?
儀貞笑道,“再怎麽樣面上有禮,他們也不可能跟方從哲一般,以商量國事為名請爹去赴宴啊?”然後再借着酒宴搞出什麽小動作出來,鄭家的女兒好象已經出嫁了哦,而且也沒新寡。
維明倒是絲毫不懼,哼了一聲,“鼠輩敢請本大人,本大人就敢赴會。只怕他不動而已。”他這一生,經歷頗多,卻未曾吃虧忍氣。何曾擔心過自己?
說罷,嘆了口氣,“為父憂心的是,在宮中的太子皇後會有什麽閃失,若是這二人出了岔子”
太子有失,鄭家定會擁着福王上位,若是皇後有失,鄭貴妃早就眼巴巴地等着扶正呢,她若成了皇後。福王就是嫡長子,太子之位也堪憂。
最主要的是太子實在太過懦弱,在宮中為鄭氏欺壓得毫無反抗之力。近年又聽說鄭貴妃前後送了不少美貌宮女給太子,有幾個居然還是鄭氏族女,引得太子淘虛了身子,胸無大志,只知茍全而已。不過這些話倒不好跟女兒提起。
儀貞道。“宮中皇後乃是錦衣衛指揮使王偉之女,而且行事向來深居簡出,小心謹慎,要想暗算她并不容易。就是太子那處有些威脅,不過爹你忘記了一個人?”
女兒怎麽對宮中之事這般熟悉?
正納悶的左維明聽了最後那句,不由眉頭一跳。“誰?”
儀貞笑眯眯地道,“就是常泓哥哥啊。”
左維明微怔了一下,想不到這幾年過去了。儀貞還沒有忘記那頑童。
在他印象裏,小泓哥仍舊是那個傲驕又不學無術的頑童呢,雖然梃擊案中的表現給他加了些分數,但因為起點太低,所以小泓哥就悲摧了。
維明輕笑一聲。“那小兒有勇無謀,當不得事。”從梃擊案來看。朱常泓的武力值有所上升,膽量也不小,只是卻未曾聽說其它方面有過人之長。
卻是心下暗想,自己府裏跟個鐵桶一般,儀貞是不大可能跟那小子有通信往來的,而且儀貞也未曾出過門,卻怎地還是一心念着小時候的交情?
“爹爹若不信,盡可派人打聽,是不是常泓哥哥在宮中一力維護着太子和太孫?”
這幾年困在宮中,朱常泓也不是什麽都不做的,有時他自己無師自通地幫着太子一系,有時候則是儀貞給幫忙出個主意什麽的。
維明摸摸胡須,心道,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太子之幸。聽說皇上因為過世的潞王之故,對這個小侄子也很是優待,有他在宮中幫着太子,确實是個助力。
不過瞧瞧女兒說起朱常泓時,眸光閃閃發亮,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
遂正色道,“當年你年紀小,稱外男為哥哥倒也罷了,怎地如今大了,仍然如此稱呼?當稱公子才是。”
儀貞默,點點頭,無奈道,“好吧,日後我提起來,便稱為朱公子就是。”
老爹是個老封建,我忍…
“還有,你這年紀也要論親事了,便是朱公子,也盡量莫要提起,免得名聲受損才是。”
儀貞微微低頭,心中腹诽,好嘛,這還連提都不能提了!
“總之,要謹言慎行,做好規矩,許是年內就要給你把親事訂了。這訂了親,就更要…”
某個當爹的唠叨起來,也跟和尚念經一般,其它的儀貞聽了也就當秋風過耳,唯獨聽到定親,
儀貞一下子擡起了頭,忙問,“爹,這是打算給我訂哪家呢?”
嘿,其實不用費神想,也就那幾家,黃杜趙王桓,出了凝春贈詩一事,黃家二少徹底都排除了,趙家女兒已經訂給了哥哥,那便是杜王桓三家了。其實儀貞此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關心是哪家,而是關心老爹打算的時間。
維明臉色一板,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裏有你插嘴的餘地!還不速速退下!”
儀貞一撇嘴,偏不“速速退下”,反是問道,“爹這話說得好,聽祖母當年說,她老人家要給爹定下遠房侄女,爹極力反對才作罷,後來爹爹自己挑中了娘親才肯成親俗話說,上行下效,何況女兒只不過是向爹爹問幾句而已,難道爹反而希望女兒私下裏胡亂打聽麽?”
維明給她說得老臉有些微紅,不錯,自己當年是費盡心力才推了母親選中的那家小姐,那說親的将那家女兒誇得天上地下少有,才美俱全,嘿,等自己悄悄帶人去打探,才知道那家小姐不僅長相不佳,脾性暴燥,還跟自家表兄有首尾,被未婚夫家退過親事的!好險啊差點就娶了這麽個人物進門。
後來結識了桓清的長兄桓應征,見此人相貌俊雅,才學淵博,引為知交,知道他有個妹妹,便打上了主意。派人打聽了桓家小姐常出入的寺廟花園等地,他偷偷躲在隐蔽之所,親眼見了,這才放心讓母親遣媒到桓家,最後終于抱得佳人歸。這些年雖然偶有微憾,但比起二弟來,自己在姻緣上簡直太過稱心如意了啊!
如今訓女不成,反被揭了老底,維明咳了幾聲,再開口便不是那麽理直氣壯,“嗯,跟你說上一二也不是不可,只是你只心中有數,萬不可因此松懈男女大防,做下不慎之事來。”
儀貞點點頭,一副懂事乖巧的模樣,“女兒曉得。”
聽老爹這聲口,莫不是桓家表哥?
果然維明道,“我看着這桓楚卿倒是不錯,你娘也是一心贊成的,不過,咱們畢竟是女家,要自矜自重一些,聽說你舅舅過段時日就要入京述職,少不得要來提親,到時為父自然應允了。”他這雙眼可看得清,凡有儀貞在之處,楚卿的眼神餘光都是随着儀貞轉的,桓應征一進京,那小子還不得趕緊求他父親做主?
儀貞一窘,無奈道,“可是爹,我覺得二妹更适合表哥啊。”
維明斥道,“胡言亂語,長幼有序,自然要先定你的親事才是。什麽适合不适合的,依為父看,你們兩個就很班配麽。楚卿才學俱佳,詩文亦做得不錯,可稱得佳婿了。”
聽儀貞的語氣倒是對楚卿沒什麽心思,那就不會在自家府裏有什麽不規矩之事了?維明放了心的同時又有些憂慮,萬一真成了親,儀貞不喜楚卿,二人豈不是一對怨偶?
儀貞若是知道老爹那多變的心思,肯定要吐糟,老爹呀,你想得太遠了啊。
“詩文有什麽用處,又不能當飯吃。”
聽着儀貞這小聲的嘀咕,維明不由得好氣又好笑,“儀貞怎地做此粗俗之語?難道你還想嫁個大字不識的莽漢不成?”
說着,驀然想到那位,頓時哼了一聲,“好了,如今已經遂了你的意,說了這許多盡夠了,快速速回房去吧。”
說完便把還想争辯的儀貞趕出了書房。
儀貞暗自翻了個白眼,心想,呵,老爹呀,你只想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忘記了還有皇命難違麽?也不拖延,自回海棠軒中去也。
維明卻是有些小郁悶,怎麽自己精心挑出來的佳婿卻被女兒如此不看好,真是枉費當爹的一片苦心啊,果然那句話說的好,兒女都是債啊。
臨到晚間,一個獨坐書房無聊,便出了書房門,來到外間大廳,正遇見永正楚卿,越看楚卿越覺得順眼,除了略微文弱些,就再無旁的缺點。
忽然想着自己已考較過他的詩文,還不知他的棋力如何哩,便拉着楚卿要手談一局。
永正也在一邊觀戰,果然這二人勢均力敵,難分勝負,正到中局膠着之時,維明偶然一擡頭,窗外對面牆頭似有一個黑影,一閃即滅。
維明登時心中一警。
便道,“屋中昏暗,待我先剪一下燈芯。”
起身走到左近的銀燈之前,拿着剪刀,卻裝作一時大意,将燈火剪滅。
屋內放着棋盤的這頭頓時一片黑暗。
☆、八八 維明杖打鄭義子
永正見了忙道,“爹要剪燈芯着兒子來便是,何用自己動手。”
又忙吩咐小厮們過去取火。
維明卻沒空搭話,身在黑暗之中,仔細望着牆頭,果然外頭星光微微,有一個黑影伏在牆頭轉角陰影之處,時而起身來窺視書房。
維明瞧得分明,大步流星來到書桌旁,自抽鬥內取了弩箭在手,回身觑準了一箭射去,只聽一聲悶哼,一物自牆頭墜下,嘩啦啦帶翻一大片磚瓦,都落到了天井之中。
永正和楚卿黑暗之中也沒看清維明的動作,卻是聽見了外頭這偌大的動靜,都唬了一跳,齊道,“外頭有什麽東西落下來?”
遂喚了小厮家仆打了燈籠出去,一看天井當中躺了個人,身邊一堆散碎磚頭瓦片,正悶聲呻吟不止,左腿直哆嗦,原來是有一支箭将這人左腳射了個對穿!
兩位公子都不知就裏,互望一眼,心中驚駭,這人莫非是個刺客麽?卻沒看清維明是如何将這刺客射中的。
維明冷笑一聲,讓小厮把地上那人綁了,取了箭,止了血,再送到書房中來。
一番收拾,那人被送到書房中,維明高坐太師椅之上,兩位公子随侍兩旁。
再看這刺客不過二十來歲,生得倒是細皮白肉,身穿了件皂色緊身袍服,衣袖都紮着,果然是暗中行事的霄小之輩。
“你是什麽人?潛入我左府圖謀甚事?”
維明上下打量這刺客一番,這才喝問一聲。
那人膽氣倒也不大,跪在地上連磕幾個頭,央求道,“小人是順天人,姓趙,只因家中貧困。生活無着,又有老母年邁需人供養,因此梃而走險,做些無本的買賣,今日想要去隔壁府裏偷盜,借老爺府上的牆頭路過,并沒有對老爺府上起甚壞心,求老爺饒了小人吧。”
維明微微一笑,“你這話只好拿去只騙小兒。怎敢到我面前來賣弄?”
指了家仆上去搜他的身,“我看你細皮白肉。衣着绫綢,卻不象生活無着,再有。欲要借路,只該借外院的牆,跑到內宅來卻是為何?給我仔細搜身,看他都帶了些什麽。”
那人一聽神色慌亂,早被機靈家仆按倒。在身上搜檢,卻是腰間挂着一個口袋,入手沉重,打開卻是一袋子鐵蓮子。并有明晃晃尖刀一口,塞在懷中。
永正和楚卿兩個瞧了,心中都是駭然。這人分明是個刺客,想必是想趁人不備時,或打傷老爺。或直接刺上一刀,再上屋竄去。
只是老爹果然本事不凡,同在廳中,便只有他察覺了刺客動靜,還不動聲色地拿下了刺客。怎不令人嘆服。楚卿目光閃閃,滿是崇拜。永正卻是有些後悔自己小時候重文輕武了。
見事敗露,那刺客面色倉皇,仆跪于地,作腳傷難忍之狀,閉目裝昏。
左維明見他這般模樣,也不去多問,略思索一會兒,才笑道,“你雖不說實話,但本大人已經知情,難道你沒聽說過本大人最擅斷疑難之案麽?我看你不是小賊,也不是大盜,倒是個權貴門下的走狗,雖然你冒認姓趙,其實姓李,你爹就是那梃擊案中被處斬的鄭府管家李守才!”
那人一聽,登時有如一桶寒冰嘩拉啦倒進了脖頸裏,寒氣直冒,心中駭絕。
這左維明敢真格地是傳說中的文武雙星護體,神人轉世不成?自己才趴到牆上沒多久,連鐵蓮子都沒掏出來呢,腳上就被射穿了個透明窟窿,瞎話才說了一半,他倒料中了真情。罷了,到了這步田地,還是老實招了罷,也免受皮肉之苦。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維明只不過覺得這人有些面善,好象在哪裏見過一般,又想起梃擊案中斬過個李守才,依稀便是這副面相,因此說出來詐他一詐…
嘿,倒是真給這位說中了。
那人老實地招了前因後果,原來他真是李守才的兒子,名為李五,會些飛檐走壁的本事,而且善于用暗器擊人,百發百中,人送個外號為鹞子李五。鄭國泰入朝之後,總覺得有維明在,便如一道大山一般,壓得他束手束腳,行事不得暢快,回到家中苦思計策,又聽下人道這李五的本事,便召了來道令他入夜行刺,替父報仇。并許了他日後認做鄭國泰的幹兒子,多少前程富貴。李五不過一屆下仆,哪經得住這般誘惑,自然欣然而來。
說了經過,李五便連連叩頭求饒命。
維明冷笑不語,讓人将李五押到了前廳,大張燈火,許多家仆都聞聲而來,一時間燈籠火把衆多,把個前廳照得亮如白晝。
李五不知要如何發落自己,只吓得面無人色。
維明長笑一聲,道,“李五你這點小技,也敢到本大人面前顯擺!莫說是你一個毛頭小子,就是千軍萬馬之中,本大人照樣出入自由!如今我若放你回去,萬一你又聽了人指使,再來滋擾,最後仍舊斷送你一條小命,豈不是麻煩得很?”
李五連聲懇求,磕頭有聲,“小人定然再也不敢來冒犯大人。求大人開恩吶。”以後誰再誇自己是鹞子李五他跟誰急,若不是因為着這點小能耐,他還落不了這田地咧,什麽幹兒子,什麽前程,神馬都沒一條小命重要啊!
維明微微一笑,“既然你是為主人所差遣,我也不多加罰你,但鄭家老兒乃是主謀,豈可不罰?”
李五,“…”
左大人您雖厲害,但難道還能派人把鄭國舅抓來給你打不成?
維明接着道,“你既然是鄭家老兒的義子,情義無雙,今夜便借你的兩條腿,替你幹爹打上三十杖罷!”
李五一聽就淚牛滿面,“大人饒了小的吧,小的姓李不姓鄭啊。”神馬情義無雙,神馬幹兒子,在大杖面前,那都是浮雲啊。
叫你犯賤,叫你貪心,還想當半個主子,這下可好,半拉主子還沒享受一天,倒先替着挨打了!自家爹被斬,也是為鄭國舅辦事,最後謀算不成作了替死鬼的,自己雖然明明知曉,卻還是重走了爹的老路啊!
李五悔得腸子都青了啊。
只聽維明笑道,“這卻饒不得,本大人只要打主謀鄭國泰,你這當兒子的還是咬牙替了吧。”
說罷便命仆人将李五的外衣脫去,露出脊背,在背上用墨筆書寫了三個大字:鄭國泰。
這才讓拿大杖的仆人開始行刑。
那些動手打的人也乖覺,只打李五的兩條大腿,并不去打那有字的地方,因此不到片刻,那李五就哭爹喊娘,慘叫連連,後腿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背上那三個大字卻還清楚可見。
打完了之後,李五已經趴在地上,昏昏沉沉,幾乎痛殺得魂靈出竅。
左維明微揚了下唇角,指了幾個膽大精細的仆人,正色道,“你們幾個去送鄭公子回去,免得他家尊翁在家中望門牽念。”
仆人們架起李五來出了大門。
兩位公子這才有工夫上來跟維明說話。
“爹是怎麽發現牆上有人的?”
維明把方才的事說了。“為父把燭火剪滅,使他看不到屋中情形,又使了弩箭射出,難道方才你們都沒聽見弩箭聲響?”
兩人都有些慚然,搖頭讪笑一聲。
左家仆人押着李五來到了鄭府附近,将李五一丢,便揚長而去。
李五忍痛來到了鄭府後門,守門人見李五這般情景,不知發生了何事,也都是大驚。
“李五哥怎麽成了這般模樣?”
李五只是悶哼不語。
鄭國泰和兒子有權坐在廳中說話,心裏還真是惦記着這事,心想那李五身手不錯,卻不知能否成功得手,好除掉這心腹大患。
一邊想着,一邊摸摸頭臉,鄭有權問道,“爹這是怎麽了?”
鄭國泰怪道,“這耳根有些熱,不知是怎麽回事。”
正說話,遙見家中下人攙扶着一人,一瘸一拐地進了院,正是派出去做任務的李五。
鄭國泰還沒問事可成功,那李五就撲嗵一聲跪倒在地,将前後經過哭訴一回。
心想,老爺您還是消停些吧,那左大人那般厲害,你是鬥不過他的,還是莫要拿我們這些下人的命去白送了啊!
鄭國泰聽得滿面通紅,一口老牙咬得緊,好個左維明,竟然如此刁鑽詭詐…
鄭有權卻是将持了燈,令人揭了李五的衣服,果然見背上大書鄭國泰三字。不由得暗自苦笑,難怪将才老頭子覺得耳根熱咧,原來是被打了麽。
鄭國泰雖然不識文墨,但自己的名字總還是認識的,見了那三個大字,更是氣得一口老血沒憋住,盡數噴在了鄭有權身上,身子一晃,向後便倒。
鄭有權忙和家人一同扶住,拍背的順氣的,忙個不住,鄭國泰這才悠然醒轉,哎唷叫了一聲。
“兒子,先前你就說此計未必能成,你還另有妙招,你,你快說說看不殺這厮,你爹我睡不着覺,吃不下飯,做夢也不暢快哩!”
鄭有權嘿嘿一笑,“兒子自有妙計,爹就且安養,只等我的好消息罷!”
☆、八九 二貞初識閨中友
書房中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左府內院各處也得了消息,桓夫人帶了儀貞順貞一同過來探視。見維明恍若無事人一般,正跟楚卿接着下棋,倒是永正坐在一邊看似觀棋,卻有呆怔之相。
桓夫人叫了聲永正,永正這才回過神來,大致地說了下,桓夫人聽得一顆心都提了起來,直在心中念佛,“多虧得老爺機警及早發現了那賊子,不然…”
別看這一大家子家仆衆多,又有長子,若沒了老爺這棵參天大樹護着,只怕都要受人欺淩了。
不過聽到維明将那賊子扒了衣服,背上寫了鄭國泰的大名,重打三十的事,便覺得好氣兼好笑,“你爹這可不是促狹成性,意氣用事,寫了名字打三十,與那鄭國泰絲毫無損,何必惹這仇怨?”
儀貞卻只覺得好笑,打趣道,“爹爹此舉,意在殺雞儆猴,女兒估摸着那老賊雖然不覺腿疼,想必也要氣得吐血…周瑜可不就是被氣死的麽?這樣有趣之事,爹爹怎麽不叫我們也來瞧瞧?”
估計滿朝文武,敢這麽當面打那老賊臉的也就是自家老爹了。
桓夫人皺眉道,“打人有什麽好看的,儀貞莫要胡說。”
這麽大的閨女了,很快便要議親,又當着表哥在這裏,表現得這麽彪悍,哪個敢娶哩?
維明與楚卿這才下完一局,起身笑道,“儀貞既然想看,下回再有,便喚你同來就是。”
桓清瞄了維明一眼,啐了一口,“老爺莫要亂說,哪有天天遇到這種事的?日後這府中,也要加緊防衛才是。”
真是。四五十號家将守着,怎地就被那一個刺客摸進來了。
這回是老爺機警,拿下了歹人,若是那歹人意在永正楚卿,甚至兩個寶貝女兒,那可不是哭都不沒處哭去麽?
德貞想的跟桓清差不多,一聽府中居然能進了刺客,不由有些害怕,抓住了儀貞的手求安慰。心想自己晚上回去,可要奶娘和鳳樓幾個都陪在卧房中。房門也要緊閉才是。
儀貞只是心想,這鄭國泰也太矬了,仗着當貴妃的妹妹撈了那麽多銀子。怎地連個殺手也請不起,還要找個自家的家丁過來。還是說這鄭國泰的智商有限,根本想不到這世上還有殺手這回事呢?
一家人又敘了會兒話,才各自回房。
儀貞到了自己院中,珍珠在院門口打着燈籠迎接。身為儀貞的耳報神,她自然也聽說了這消息,興奮得兩眼閃閃發亮,小聲地跟儀貞打聽,“小姐小姐,咱家老爺莫非真是神人轉世?不然怎麽那般厲害呢?”
若說将那刺客打下來。還可以說是老爺武功高明,可一口道破刺客來歷這事就太神奇了啊!
儀貞微微一笑,“珍珠莫不是看話本戲文多了。哪來那麽多的神人轉世?”
珍珠不信,反駁道,“那老爺是怎麽知道那刺客的來歷呢?”
據說當時那刺客一聽就懵了,老實地招了供,在一邊瞧着的下人們也都在心中暗自稱奇。對老父那真是敬如神明。
“老爺斷案多年,想是經驗豐富的原因吧。”
儀貞随口答着。正好看見羅師娘也站在房門口,便上前叫了聲師娘。
羅師娘含笑點了點頭,招了儀貞進房,細細詢問了今夜刺客一事。點頭道,“幸虧左大人精與武事,又心細如發,不然只怕要陷入賊手。”
儀貞想起自己的疑問來,道,“師娘,我長于後院,對江湖上的事自然不大曉得,不過,為何那鄭國泰要派自己的家丁來行刺,怎麽不去尋那江湖上專職做刺客的來,豈非更加穩妥?”
羅師娘笑道,“你這是從哪裏聽來的,尋常刺客如何敢與官家作對,若是那武功高強的,卻又桀骜不遜,怎會輕易為人所用?”
儀貞心裏一盤算,也是,買通黃河四鬼容易,若想買通歐陽鋒可就難了。這麽一想,心下倒也安然。
不過經過此事,儀貞倒生出了些危機感來,看來以後的紛争只怕會越來越烈,還是提高武力值為第一要務啊。遂自此之後更加勤奮學習劍術,羅師娘見了微哂而已。心想這個弟子出身高門,不過是幼時遭了一劫才起了學武的由頭,就是習成了也不過是在閨中練練而已,想必無甚用武之地,就算有什麽霄小危險,難道自己這個師娘守着是白吃幹飯的麽?
此後左府一直平安無事,眼見得到了五月,杜學士夫人過壽,因幾家交好,桓夫人便帶了女兒們過府相賀,那趙黃王三家夫人也已來了,黃夫人還帶了個女兒鏡英。趙家女兒因和永正定了親,便留在家中并未出門。
相互在內廳中見了禮,夫人們便讓小姐妹們自去一處說說話,親近一番。
德貞一向是個不愛說話的,今日見了黃鏡英卻很是喜歡,拉着黃小姐坐在一邊,說東道西的,倒也不冷場,也省了儀貞的事了。
儀貞坐在德貞的邊上,手上捧着杯茶,微微笑着聽二人說話。
心裏卻想,德貞這小妮子,莫非也是個顏控?見了黃小姐美貌無雙,便被迷了去?嗯,很有可能,估計對表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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