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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是死也不肯來這裏扮姨娘丢人的,可是家裏那老頭子說,這回若是自己丢了官,怎麽地也得半年多才能找補回來,這節骨眼上可不能有閃失,他這才厚着面皮扮成這副模樣來給老左賠罪。哼!左維明,你給爺等着!爺會找補回來的!

二人挪着步子來到廳前,對着左維明深深一福,又叩下頭去,“請左老爺大人大量,饒恕奴家之罪。”

這話一說,廳中不管長幼尊卑,都是忍俊不禁,堂上一片哄然大笑。

維明仍然面色平靜,只眼中露出微微促狹笑意,咳了一聲,道,“二位姨娘,既然已經知罪,就準你帶兒子回去,不過日後當守些婦妾本分,不可再起害人之心。”

二人趕緊立起,滿面不勝焦羞。

維明吩咐将孫公子帶上來,孫繼賢倒是哭了半夜睡下,白日起來,見有飯吃,有水喝,也沒心沒肺的吃喝了,此時上了廳來,張頭張腦,東瞧西看,見着這二個打扮得有趣,只是盯個不住。

維明微笑道,“孫公子,這便跟你姨娘回去吧。”

孫繼賢一聽可以回家,拍拍手笑了起來,“太好了,賢兒要回家喽,不過這位鄉親伯伯,這個人不是我姨娘,我四個姨娘臉上都不長胡子的…”

說着還好奇地去摸孫國英臉上的胡子,大有一探究竟的意思。

這話一說,廳上致德永正都掌不住大笑出聲,屏風後頭那些丫環婆子們也都笑倒一片,哎唷連聲。

孫國英滿面發燒,拉起自己的傻兒子就下堂而去,鄭有權也急着跟在後頭,想走的急了,快到大門處還差點被裙子絆倒,又惹來一片轟笑。

二人氣急敗壞地走出大門,急急閃身進了轎,但一瞬間的驚豔亮相,還是落在了等在左家大門衆八卦興趣小組的眼中,再難拔除,此後這二位,榮登京中十大八卦名人前二名數月,一時風頭無仨。

☆、九六 東窗事發人遁去

進了轎中的孫國英又想起一事來,忙對轎邊孫家家丁道,“快去問問那孫成可得放回來?”

這一番大辱都受了,怎能留這個人證在左家?

管家左忠卻是領了兩個家人,拖着孫成出了大門,孫成一只眼烏青着,腦門也青腫着,看着一副死狗模樣,想來昨夜也不好過。

孫國英倒不在乎孫成被打得有多慘,不過一奴才而已,只要能帶走,不給老左留把柄比什麽都強啊…

他這裏正松口氣,卻聽得左忠道,“孫成跟了你主子回去吧,莫忘記了你的畫押口供還在我家老爺手裏收着呢。日後做事可要三思後行,莫要為虎作伥了。”

孫成,“…”

孫國英在轎中差點流下了幾滴粉淚,就知道老左沒那般好心啊!

這畫押口供留着,可不是自己日後見了他,都得低聲下氣跟孫子似的?

瞧着這二乘小轎跟後頭有老虎追一般,飛也似地擡走了。左家這才關了大門,八卦衆意猶未盡,又在左近說笑一回方散。

大廳中衆人笑聲未絕,致德早笑得肚皮疼,兄弟子叔侄又笑談了幾句,致德自回二房府中,維明也回到正廳,桓清那裏,早已經派了能說會道眼尖耳靈的婆子們去屏風後頭瞧熱鬧,婆子回來,繪聲繪影手舞足蹈地學着孫鄭二位,直聽得桓清和三位小姐都是忍俊不禁。沒落着去看現場的丫環婆子們聽了也哈哈大笑,維明過去時。遠遠地就聽見一屋子的笑聲。

外頭丫環見老爺來了,這才通報一聲。裏頭的笑聲這才歇了。

婆子丫環們都有眼色,告退出去,正歡樂着的二貞跟鏡英見了維明,忽然想起花園一事,有點心虛,見了禮也都各自退下。

桓清見屋內無人。這才打趣道,“老爺見了二位姨娘,怎地不留住在府裏?”

當初維明說身不二色,桓清還當他不過是一時誇口。誰想這些年下來,府裏還當真是清靜。

維明也笑着摟住夫人纖腰,“姨娘心太毒,維明消受不起啊。”

唉,為官的不乏姨娘心态,小妾作風,當真是大明朝之恥啊。

桓清把頭靠在老爺懷裏,唇邊有淡淡的微笑,想起老爺去孫府赴宴,竟然是鴻門宴。倒真是後怕之極,“老爺日後可莫要去那些人家赴什麽宴了…”

維明笑道,“經此一事,還有哪個敢請我去赴宴?”

“總是小心為好。”

老爺雖然有本事,但陰謀算計防不勝防,唉,看來日後得多拜佛求保佑老爺平安才是。

儀貞回到自己的海棠軒,想着老爹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姐幾個去了花園的事,嗯。希望能拖個幾天,忘了才好。

不過顯然她的希望落空了,第二天維明下衙回府,聽說了此事,便把三女都叫來,訓斥一頓。

三女都垂着頭聽訓,大氣不敢多出。

因想着鏡英畢竟不是自家的,維明便讓鏡英先回,單留下德貞儀貞。

鏡英見左伯父手拿戒尺,面色不豫,不由得心驚肉跳,直怕維明也跟自家老爹一樣兇狠起來,打壞了兩位妹妹,可是又不敢冒然求情,只得慢吞吞地走着,反是等在了正堂外頭,想着若是聽到裏頭打得狠了,自己可要趕緊去找桓伯母求援去。

等了一會兒,見德貞垂頭喪氣,扁着小嘴出來了。

一問,原來是罵了德貞一頓,卻因儀貞是姐姐,游園一事定是她帶的頭,便留了儀貞在裏頭,放了德貞出來。

“伯父不會責打儀貞妹妹吧?”

這單獨留下,肯定沒好事。

德貞也吓得不輕,眼淚還含着,“出來時瞧見爹讓姐姐跪下,手裏還拎着戒尺…”

這兩人相視一眼,都提心吊膽地等着儀貞。

沒過一盞茶時間,儀貞也出來了,見了二人有些納悶,“你們怎麽沒回去。”

二人瞧着儀貞也不象是有傷的模樣,德貞悄悄問道,“爹沒打你吧?”

儀貞搖搖頭,“本是要打來着,幸虧我認錯态度好。求了幾句,表了決心。爹這才讓我出來。”

一般來說,老爹的戒尺是屬于威懾性武器的。

鏡英撫撫胸口,這才放心,“幸虧沒有挨打,不然這一身細皮嫩肉的,好不教人憐香惜玉。”

儀貞笑着啐了一口,“鏡英姐姐這話說得好不偏宜,你受傷那會兒,妹子們才是心疼得狠呢。”

鏡英也笑道,“還好妹妹能說會道,巧言可解戒尺加身之圍。我這當姐姐的可是個笨的,我家老頭子打我,卻是死也不吭聲的。”

“咳,鏡英姐也太認真了,父女之間,何須象是敵國審犯人般,死不吐口,該服軟時還是要服軟的。”

鏡英默然一會兒,才道,“若我爹也跟左伯父一般,我自然也不會非要強項。”

德貞插話道,“就是呢,象老黃那等心毒的,哪裏比得過咱爹,咱們碰上了老黃那樣的爹,只怕也只能死不開聲了。”

儀貞點點德貞的額頭,“這妮子,當着鏡英姐姐,怎麽就說起老黃來。”

德貞抿着唇,偷瞧鏡英。

鏡英冷笑道,“我已經身死過一回,也算得上是割肉剔骨恩斷義絕了,莫說是喚老黃,就是喚老牛,也不關我的事。”

原先爹爹不慈,還當這世上的父親可能都對女兒大致這般,如今住到了左家,瞧着人家爹爹怎麽對女兒,這一比,自己那還能叫爹麽?

且說維明在廳中,手裏拿了半天戒尺也沒用上,等女兒們都走了這才收起,卻是坐在堂上,想着儀貞方才所說遇見采花賊聞香公子一事,心想京中何時出了這麽一個宵小,倒要命家将們好生巡視着,莫要再在我府裏來去自如才是。

又覺得好笑,自己千叮萬囑,這幫小妮子也不肯聽話,幾個院子裏也不是沒種花草,非要去那後花園閑逛,這回一個什麽聞香公子出來,這會兒估計這幫妮子們一個個都老實了。

正在那兒思想,卻聽外頭婆子來報,說是二爺府裏管家左茂來了。

維明便叫進來,心想莫不是二弟府裏出了什麽事,怎麽天都快晚了,左茂這時候來了?

左茂一見維明便跪下來禀告,卻是說出一樁天大的醜聞來!

原來昨天致德瞧了孫國英鄭有權醜态,大笑回府,因想起周大在此長住已好幾個月,倒是該讓他回去了,便繞了路來了花園,到卧雲軒去尋了這位內侄說道說道。

正好這天周大正在卧房,他的貼身小厮青硯也不知到哪去躲懶去了,周大趴在窗邊的桌上,手裏掣着一支七寶盤鳳玉釵,嘴裏還在念叨着,“表妹啊表妹,見釵如見人,相思不相親啊。”

致德自一邊走過來,周大并未發覺,倒是周大的嘟嚷被致德聽見了些許表妹,相思等字眼兒,致德心中泛疑,故意放輕了手腳,走近了窗下。

只聽周良臣又冷笑數聲,道,“姑父啊姑父,你個老頑固老糊塗,偏擰着不把表妹許給我,哼哼,且等醜名傳開了,到時求着讓我娶…”

卻覺得手上一空,那支七寶盤鳳玉釵被人劈手奪去。周良臣大怒站起,正好謾罵,這才瞧見是左致德,正橫眉怒目,眼內帶刀地瞪着自己,吓得周良臣忙結結巴巴地打招呼。

左致德理也不理,森然問道,“這是閨中之物,你從哪兒弄來的?”

周大吓得前言不搭後語,“這是…我娘的…”

左致德冷笑一聲,“既是你娘的,且借我拿去打個樣子。”

也不搭理他,攥在手中擡腳便走。

周大連叫幾聲姑父,左致德恍若未聞,其實心中已經恨得要死,恨不得問候周家祖宗十八輩。

周良臣心道東窗事發,這老家夥定是去審問秀貞表妹去了,這下可好,雖然本來就是存着這個意思,但是自己身在左家,萬一姑父問了秀貞,惱怒起來,先來打自己一頓,豈不白挨,不如一溜煙回了家,姑父總不能到周家去打自己吧?自己還是先家去,等他們回過神來,想着木已成舟,自然要上趕着把秀貞嫁給自己。周大慌慌張張,也沒怎麽收拾,急忙出了左家二房,打馬奔周府去了。

致德進了內廳,周氏正在跟丫頭婆子們打馬吊,嘻嘻哈哈地好不熱鬧,瞧見老爺面色難看得緊,幾個丫頭婆子趕緊都起身行禮,也不敢繼續了。

周氏笑問,“老爺今兒是怎麽了,生這麽大氣?”

致德惡狠狠地盯了周氏一眼,這一眼殺傷力還真不小,吓得周氏不敢多言,站在一邊骨嘟着嘴。

致德往正中太師椅上一坐,喊人去把兩個小姐叫來。

周氏一瞧,這還是跟兩個女兒有關,神色就有些慌張起來。

順貞來得早,一進來見過了禮,就老實地站在一邊。

秀貞卻是大喇喇地走進來,給爹娘見過禮,就問,“爹有什麽事要叫女兒過來?”

致德的目光跟刀子一般在秀貞面上瞧過,道,“年前我新認識了個玉器商,從他那兒買了兩支新樣式的七寶盤鳳玉釵,給了你們姐妹一人一支,不知可還在麽?”

☆、九七 錯上加錯悔難銷

順貞道,“女兒的還戴在頭上。”說完便拔下來,遞給爹爹。

致德接了看了眼,又還了回去,卻是拿眼直瞪着秀貞,“秀貞的呢?”

秀貞仍然不知大禍臨頭,兀自滿不在乎,“爹爹問得這般突然,來時不曾帶來,還放在妝盒裏哩。”

周氏心中有暗鬼,強笑道,“既給了女兒們,便忘記了插戴也是有的,這會兒問它做什麽?”

致德喝道,“我要看一下又礙着何事,你驚慌什麽?”

周氏這才不吭聲了。

秀貞見娘都挨了挂落,這才道,“爹爹稍待,女兒去取。”

便回了自己院裏,正好紫玉紅雲都在,就叫打開妝盒,取了前些日子爹爹給的那支玉釵來。

紅雲紫玉兩個細細翻找了一回,可怪,那玉釵卻是無影無蹤,遍尋不見。

秀貞氣惱不已,罵道,“紅雲,這些首飾可都是你在管着的,怎麽好好的就不見了!如今爹爹立等着要看,你卻讓我去哪兒變出來一支。”

紅雲羞得滿面通紅,眼淚汪汪,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雖說這房裏的人進進出出,但還是紅雲看管不力,請小姐責罰。”

秀貞瞧着她這模樣,倒是心軟了,嘆道,“算了,起來吧,日後莫要這麽不經心。”

紫玉卻心裏暗想,明明就是紅雲沒有看好,還偏偏要說是房裏的人進進出出。莫不是說這屋裏的丫環們都有嫌疑了?

秀貞想着老爹發那般大的火氣,還是先過去回個話再說。

“爹爹。那玉釵一時尋不見了。想是女兒忘了放在何處,日後許不知什麽時候就又尋找了。”

秀貞卻是沒有提紅雲管着妝盒之事。心想這玉釵丢了,若是着落在自己身上,也不過責怪幾句,但若是牽出紅雲來,萬一老爹大怒,責打甚至發賣了她。那可就不妙了。

殊不知她這般情狀,看在致德眼裏,越發的是遮遮掩掩,必有奸情了。

致德冷笑道。“秀貞也不必找了,如今我倒尋了一支在這裏。”

說着便将手中攥着那支七寶盤鳳玉釵擲在地上,發出叮的一聲,登時好好的一支做工精致的上等美玉的釵子,碎成了三段。

秀貞還來不及驚訝,左致德已經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賤人跪下!”

秀貞長這麽大,何嘗見過親爹這般金剛怒目的喝斥自己,吓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心裏卻是惶然不解。連兩個旁觀的順貞和周氏也是吓得心中不安。

順貞卻是想,秀貞和表哥的事終于被爹知道了麽?卻不知是哪個下人偷偷告發的?也不怕母親事後報複麽?

周氏也暗暗叫苦:這話是怎麽說的,早把女兒訂給侄兒不就完了麽?

瞧着那斷釵也是迷迷糊糊。不過是支釵子,雖然是爹爹重金購得,一片愛女之心,但也不至于丢了就發這麽大的怒吧?

致德指着秀貞大罵,“好一個千金小姐,竟然做下這等羞辱門楣之事。與那周大私通茍合,還把信物都拿去倒貼了,你還裝成這副模樣給哪個看?還不從實招來?”

秀貞一聽魂飛魄散,氣得渾身發抖,“爹爹怎麽平白無故地冤枉女兒,哪個和周大私通了,女兒實在沒有做過…”

致德見秀貞嘴硬,從牆上取了銅戒尺下來,指着秀貞道,“你今天若是不說實話,休想活命!”

秀貞大哭道,“就是沒有,就是沒做過,這是哪個爛舌頭的編出來的瞎話污賴我的!女兒不認!”

致德正要大罵,卻見外頭家人來報,說是周大已經跑了,在周大卧房裏又發現些東西。

致德瞧見那家人捧着的包袱裏,放着一對紅色的繡鞋,雖然說當爹的不會特別去關注女兒穿的鞋的模樣,但是那繡樣,正是秀貞最喜歡的牡丹花,而且這東西在周大房裏發現,周大又畏罪溜之大吉了,本來還打算問了秀貞的口供,再去将周大暴打一頓呢!

致德抓起那對紅色的繡鞋照着秀貞面上就扔了過去,“這可是你的不是?賤人!”

秀貞瞧着這鞋還真是眼熟,果然是自己常穿過的,登時傻眼了。

“我打死你這敗壞門風的禍胎!”

致德只覺得一口老血在喉間湧出,心火怒燒,撐着上前一把揪住秀貞,也不細看地方,手裏的戒尺劈頭蓋臉地打了下去!

周氏見勢不妙,忙跳下椅子去攔,致德卻是已經狂風暴雨般地狠打了好幾下去。周氏拉住致德時,秀貞已經是頭破血流了。

秀貞不象黃鏡英,那苦逼的娃是從小被打罵大的,秀貞卻是自小嬌生慣養,哪裏被彈過一個手指頭?何嘗聽過一句高聲訓斥?早就養得身嬌肉貴,哪裏經得住這般暴打,何況是頭部這種致命處,再加上心中氣苦,不過挨得幾下,已經氣息一滞,昏了過去,未知是死是活。

周氏吓得魂飛天外,一把抱起秀貞,號啕大哭,“秀貞,秀貞啊!”

致德卻是怒氣未歇,使力将周氏推個跟頭,又待再打,卻是手臂被人抱住,一看是順貞。

順貞也吓得滿眼流淚,勸道,“爹,有話好說…”

致德本待也使力搡開,卻一想如今就剩了這麽一個懂話點的女兒,便甩開手道,“打死再說不遲!”

順貞還待再勸,卻是管家左茂上前道,“老爺,去衙門的時間已到,老爺看是不是等回來再說?”

雖然人在盛怒,致德卻也不敢耽誤了公事。

回身指着周氏罵道,“敗壞我家門風也有你的功勞,且待我回來,立時與你休書,滾回你們周家去!”

又沖着左茂吩咐,“去給這小賤人買一口棺材來,不拘死活,埋了便是。”

說完怒氣沖沖地去了官署。

周氏見致德出去,急忙抱了秀貞在懷裏,哭叫着女兒的名字,只是秀貞面色慘白,始終沒有蘇醒,吓得六神無主,只知啼哭,左茂上前請示,“夫人,這…”

周氏為人最是沒主見,撒潑時雖是一把好手,正經到了拿主意的時候卻往往露了怯。

正在猶豫不決,順貞道,“母親,不若去尋了大伯母過來拿主意,再給秀貞請個大夫來看看。”

周氏正不知該往哪兒撒氣,聽了這話,就是劈面一啐!

“尋你大伯母過來,你大伯不就也知道了麽?你這是想讓你姐姐送命不成?”前幾回三番地,左維明都要致德莫要留自家侄兒在府裏住,如今被他知道了,那只有更狠的,秀貞還能活命麽?

順貞被罵得不敢再開腔,縮着身子避在一旁。

周氏罵了順貞,心裏卻也在想着辄兒,這可如何是好?難道就等着那老殺才回來真把女兒埋了不成?

不行,一定得把秀貞送離了這府裏,周氏想到送走秀貞,腦中靈光(昏光)一現,心道,就送到我娘家去,周大心慕我兒,一定能照應好,左致德回來,就說秀貞已經埋了,過上幾月,讓秀貞将養好了,就在那邊做親,到時候看他左致德能待如何?

主意打定,便叫人去準備車轎,一邊吩咐速喊了秀貞奶娘刁氏和紅雲兩個過來。

開口便說讓這二人陪護着秀貞去周府躲避一時。

刁氏和紅雲聽了,心下各自思量。

紅雲忠心耿耿地給周氏磕個頭,信誓旦旦道,“奴定不負夫人所托,好生照應着小姐。”

見她說得這般動聽,周氏心下略覺安慰,擦擦眼淚,許諾道,“好好服侍小姐,将來好處少不了你的。”卻是沒注意到紅雲那一雙杏核眼中閃爍着的喜悅之光。

刁氏卻道,“夫人放心,老奴定将小姐平安送到舅爺府上,不過就我們幾個娘們卻是人少了些,不如讓我家當家的也跟着吧?”

周氏哪及細思,自然點頭應下。

事情緊急,匆匆忙忙地周氏命随身婆子幫着把秀貞抱上轎中,刁氏和紅雲也随着,刁氏的男人翁大也被喚來跟着,瞧着幾人出了大門,周氏這才略覺放心,複又想起秀貞還受着重傷,只怕到了周府,再請大夫要誤事,便命人去請了大夫過周府候着。

等致德自公署回府,怒氣未消,大喝着讓左茂去擡棺材來,左茂嗫嚅着道,還沒備好。

致德罵道,“還不快去備!”

見左茂小跑着去了,致德這才進了內院,到處找秀貞,卻是見不在她院中,又過來找周氏,周氏道:“秀貞已經埋了。”

致德才問過左茂,自然不信,當胸揪住周氏衣裳,惡狠狠地問,“放屁,秀貞究竟現在何處?你當我不敢休你這蠢婦不成?”

周氏雖然和致德打過不少回架,卻是頭次見他這兇神惡煞的模樣。也吓得戰戰兢兢,終于老實交待了是送去了周府。

致德聽了更添怒,送到哪兒也不能送到周家啊,就是跟那無恥周大勾搭成奸,還要送去好接着敗壞門風不成?

登時掄圓了一個大耳光下去,周氏被打得跌倒在地,半邊臉高高腫起,兀自頭暈眼花。哭都哭不出來了。

丫環婆子們忙上前扶持,致德指着周氏道,“蠢婦倒想得美事!爺偏要捉回來打死!”

致德帶怒出門,翻身上馬,領着數十名青壯家丁就出門沖着周府而去。

☆、九八 刁婦奸奴藏禍心

致德打上周府去,結果見了周商夫婦,都納悶不已,說并未見秀貞送過來,但是有一位大夫說是過來給小姐看病的,而且周大也沒回府中。

周商見致德氣勢洶洶,忙好聲好氣相勸,再三保證秀貞不在,而且等周大回來,就綁了送到左家去。

致德見這二人的模樣,倒真不象是扯謊的,不由得心下急了,又盼着是蠢婦周氏另外将秀貞藏了,又匆匆回府去抓着周氏審問,“你這蠢婦!究竟是把秀貞送到了什麽地方?你哥哥說并未見有人送秀貞過來!”

周氏也慌了,忙喚了那兩名擡轎的家丁過來,家丁卻道,在中途翁大過來說他們兩個腳力不快,要再去雇腳夫來快些把小姐送到周家去,遂命他們在半道上就先回左府了,并沒有跟着到周家去。

聽了這話,致德和周氏都如五雷轟頂,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定是那刁氏和翁大兩口夥同紅雲将秀貞拐跑了!

致德心急如焚,忙分派全府家人出去尋秀貞,周氏哭天搶地,後悔無門,順貞吓得直哭,又驚又怕,畢竟是閨門小姐,哪裏聽說過這種惡奴欺主之事,心裏暗想,當初德貞偷偷和自己說過,這個紅雲怕不是個好的,讓自己躲得遠些,沒想到,這紅雲居然能做出這種事來!

出去的家人在城中各處打聽搜尋,花了一個多時辰了,也都白搭。致德這才想起大哥維明來,希望維明能有什麽好辦法找到秀貞。

這種丢人的事致德都沒臉說。這才派左茂過來先把事情講明白了。

左維明雖然經歷豐富,見多識廣。但這種事發生在自家,那感受卻是全然不同,聽完了也是呆愣了半晌,待反應過來,也是頓足拍桌,連聲長嘆。

“致德蠢材。周氏蠢婦!”

這簡直是一對蠢人啊!這都辦得什麽事啊這是!

維明揮揮手,讓左茂起來。

他進去尋了桓夫人,把二房這混帳事經過一說,桓夫人也是吓得面色蒼白。驚慌失措。

“二叔怎麽辦得這般荒唐事,秀貞一個千金小姐,若落入了歹人之手可怎麽辦是好啊!”

維明饒是智計多謀,此時也是氣得說不出話來,坐在椅上沉默半晌。

不多時致德進來與兄嫂見面,維明自坐在椅上,眼皮都沒擡一下,恍若不聞。

桓清上去問事情經過,致德又說了一遍,卻是問道。“大哥,這事可怎麽辦才好?”

見維明冷着臉不理,又小心地問了一回。

桓清推推維明,維明冷笑道,“怎麽辦?你辦得不甚是妥當麽。你奸情審明了,秀貞不見了,醜名傳開了,無一事不妥,還說來做甚?”

致德出了一頭冷汗。又心內冤屈,“大哥這是說我處事不當了,難道那賤人作了這等敗壞門風之事,我不該責她?”

維明心下大怒,瞪着致德道,“你倒還好意思說,敗壞門風罪魁禍首都是你,你倒來推诿得清!”

致德越發叫屈,“敗壞門風的又不是我,大哥怎麽怪起我來。”

心中倒是有點虛早年間雖有些許風流事,這些年已經改了好些。

維明怒道,“你生得好女兒,又不好好教養,閨門不肅,敗壞門風之過,你不認誰認?去年兩人在書房就搭上了,我早提過,你倒反以為我冤枉侄女,後來周家無賴留在你府裏長住,我也說過盡快打發了,雖然是周氏管着內院,但你若是能主事,又怎麽會趕不走周大?再後來,我又派人去接秀貞過府,你也不以為然,直至有此奇禍發生,這哪一件不着落在你身上?”

致德被訓得啞口無言。

維明接着道,“這些前事先放在一邊,先不理它,只說你拿了玉釵,也不含忍,一味驚天動地,喚了一衆人等,開高堂審案,生怕此事傳揚不開我且問你,這事你也知道是醜事,又無人告狀,又無外頭傳言,你悄悄地察明了又會怎樣?”

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左家小姐秀貞鬧出醜聞來麽?

致德垂了頭,好吧,這麽說來,自己确實太魯莽了。

只聽維明繼續訓斥着,“你審問秀貞沒有幾句,秀貞矢口不認,你拿起戒尺便打,幾下就打死了人,這秀貞倒底有無冤情,也弄不清了,如今我倒寧願秀貞是實有其事,被你打死,若是那玉釵其實并非秀貞所贈,另有奸人作祟,冤曲了秀貞,無端被打,又遭拐騙,萬一流入那不幹淨之地,或是淪為奴仆,我左家歷代祖先在九泉之下知道了,都不得安寧!這些大罪都歸在你身上,依我看,活釘裝棺,倒該輪着你這糊塗人才是!”

致德頭垂得不能再低了,羞慚無地。

維明罵了一番,道,“事已至此,只得到刑部督捕司,出幾角通輯文書,只說家奴逃竄三名,只消拿住了刁氏和翁大紅雲,秀貞下落也能尋到了。”

致德只得點頭應聲,心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待二貞和鏡英聽說了此事,都是駭然大驚,德貞瞧着儀貞道,“姐姐,你曾說過那紅雲像個藏奸的,我還想着不過是個丫環,料也興不起多大風浪,誰知竟然有了這天大禍事?”

敢夥同奶娘拐走小姐,這丫環得多黑心啊?

儀貞冷笑道,“唉,誰能想到這紅雲居然如此膽大包天,只怕那玉釵,也多是紅雲的手筆,可惜人已經不見,再說不清這其中的是非了。”秀貞雖然嬌縱了些,倒底沒有惡性,落得這般下場,真是令人難受。

黃鏡英也是唉聲嘆氣,“左二叔若是能早些來和左伯父商量就好了。”

自己那混帳爹是正好碰上了左伯父,自己這條小命才幸運地保住了,可惜那個沒見過面的秀貞小姐,竟然就此流落無蹤,真是可憐可嘆!

儀貞拉起德貞的手,“德貞日後也要以此事為戒,女兒家的首飾,貼身物件可都要看管好,每隔幾日都要清點一回,貼身大丫頭也要多加約束些。”

德貞白着臉點點頭。心裏卻想,紅雲和鳳樓最要好,都是模樣好,有本事的,若是紅雲是個包藏禍心的,那鳳樓…

儀貞當年曾經勸過德貞莫要主仆不分,德貞倒也聽進去了些,雖待鳳樓親厚,倒底還是注意着主仆有別,如今秀貞這事又給她敲了警鐘,心想自己的首飾可也都是鳳樓在管着,萬一鳳樓有個什麽壞心…

儀貞瞧着德貞心事重重,便問道,“德貞可是吓着了?”

德貞苦着臉道,“儀貞姐姐,鏡英姐姐,我是在想,這管首飾衣裳的都是大丫環,萬一若是丫環起了壞心思,那小姐可該怎麽辦?”知人知面不知心,面上都是忠心耿耿,心裏頭誰知道在打着什麽小算盤啊。

鏡英笑道,“德貞妹妹莫愁,我這裏倒有個主意,你聽聽看合用不合?”

儀貞德貞都打點了精神聽着,只聽鏡英道,“妹妹找兩個丫環,一個拿着箱籠鑰匙,一個管着物件清單,每日夜裏都要二人對帳,每七天,妹妹親自察看,這樣若是有個什麽失落,也能早日發現。”

儀貞道,“鏡英姐姐這法子倒是不錯。”這經過鬥争的和沒經過鬥争的就是不一樣啊。

德貞也點點頭,“這辦法好。”決定回去就在自己院裏這麽辦。

儀貞瞧了瞧鏡英,笑道,“現放着鏡英姐姐在,德貞若有什麽馭下難解之事,盡管拜師學藝去!”讓這妹子知道點江湖險惡也有好處,免得日後吃虧。

聽說黃鏡英的兩個貼身大丫環現在都跟在黃夫人身邊服侍,忠心耿耿的,這還不是鏡英調教有方?

鏡英,“…”

再說秀貞被拐之事,雖然左家兩府家人明察明訪,刑部又下了緝捕文書,誰知竟然一連數月毫無音訊,自此二房致德人也蔫了,周氏雖然沒被休,卻是病了一場,又羞于見人,便整日窩在房中,倒是消停了許多,又因為犯事的刁氏和翁大都是周氏陪房,致德便将家中下人好好清理了一回,凡是那偷奸耍滑的,特別是那些周家陪嫁過來的,一概都打發了。一時間二房風氣倒好了許多。

正值萬歷四十八年春季,外省各處出缺,聖旨遂下,命杜宏仁補了山東提學,左致德補了青州府知府,趙尚書趙聖治補了山西巡撫,黃禦史卻是被人參了一本,說是昏愦無德,免去職位。

這幾人接了聖旨,各自交接準備出京,臨別時都到了左府,與左維明相聚。

幾人相談,都道這是調虎離山,定是鄭國泰所為了,将幾人都調出了京,京官中敢與鄭家對抗的,也就只有維明和王正芳了。

杜宏仁道,“那老賊好個調虎離山之計,只怕将我們調出京裏,接下來就輪着左兄與王兄兩人了。”

趙聖治道,“聽說遼東後金屢屢犯關,只怕若戰事失利,還要以此為由,調左兄遠去。”

左維明笑道,“他若敢教我手掌兵權,豈非正中下懷,倒是奸黨自尋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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