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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怕,我背着你下去。”

儀貞其實學了這些年的武功,要自己下這黑漆漆的井,應該也是能行的,不過…有小泓哥願意出力,就偷回懶吧。

“泓哥哥…能行麽?”

聽着貞兒有點不大信任的語氣,朱常泓不淡定了,拍拍胸口保證道,“就兩個你那麽重,哥也背得動,放心吧,來!”

儀貞彎起了嘴角,眯着眼,趴到彎了身子的朱常泓背上,呵呵,這幾年過去了,當年那小屁孩長成了男子漢了,這寬寬的肩,厚實堅硬而富有彈性的背,嗯,還蠻有安全感的麽。

感到背後那一團軟軟的人兒伏了上來,朱常泓心裏樂滋滋的,又有些癢癢的。

低聲吩咐儀貞摟緊了,果然兩只俏生生的胳膊環繞到了自己的脖頸之上,淡淡幽香飄入鼻中,若不是外頭雨下得大了,朱常泓都想磨蹭下,好多背一會兒是一會兒。

儀貞信任地趴在朱常泓背上,随着他跳入井裏,雖然廢宮後院枯井,井下暗黑不見五指,倒真象是恐怖片中的場景,但是有小泓哥在身邊,就好象什麽也不害怕了似的。

感覺到朱常泓兩手攀着井壁,慢慢地向下再向下,動作輕緩,自己就象是坐在了人肉電梯之上,穩當又安全。

井底的高骞瞧着自家主子那小心呵護的模樣,不禁暗中吐糟。

小公子啊,這是什麽時候,您還不趕緊麻溜地下來,磨蹭個什麽勁兒啊,瞧左小姐彪悍得連鄭國舅都敢殺,這井也就幾丈高,就是呼得一下跳下來又如何啊…

儀貞雖然挺樂在其中,不過也覺得小泓哥這般也太是小心翼翼了,便輕輕地吻了一下朱常泓露在外頭的耳垂,小聲道,“泓哥哥,我們快下去,莫讓他們等急了。”

朱常泓只覺得耳垂被輕輕的觸碰了下,點點酥麻直沖腦門,又有耳際溫聲軟語吐氣如蘭,心中更好似點着了一簇火苗一般,全身轟地熱了起來,傻乎乎地點點頭。

卻又想起黑乎乎地儀貞哪能瞧見,忙道,“儀貞抓好,我跳了。”

儀貞微微一笑,想起那句着名的臺詞來,便道,“你跳罷!”

你跳我也跟着…

兩只胳膊摟得更緊,只覺得井外頭是一片凄風苦雨,深宮陰險,井內卻是有如春暖花開,寧靜融和,朱常泓雙腳落到地面時,還擔心儀貞會摔下來,伸出一手去護着,卻是摟到了佳人小腰,只覺得楊柳盈盈,不過一握,若不是想着旁邊還有兩人在,真是舍不得收回手去了。

落到了實地,再擡頭望天,儀貞這才發現這個井是梨子型的,上窄下闊,站了四個人還是綽綽有餘。

高骞咳了一聲,提醒道,“公子,該打開入口了。”

朱常泓也不知在發着什麽愣,忙從懷中摸出那串夜光珠,照亮了四周。

原來這井壁都是用一塊塊的方型青磚砌成,高骞尋到了一處上面刻有印記的青磚,手勁微吐,似乎是擰了幾下,但聽得軋軋做響,那井壁上便開了一道洞,大小能容得一人貓腰而入。

這就是傳說中的秘道啊,原來這世上還真有這種東西的存在啊。

☆、一一二 夜來秋雨漲前陂

自井壁上的小洞口中進去之後,貓着腰大約走了十幾步,洞中便豁然開朗,可以容得五六人并肩而行,高度也變成了約兩米的模樣,雖然可以直起身子了,但在這種不透光的密閉空間裏行走,也不是件很舒服的事。

朱常泓将夜光珠交給走在最前的高骞,高骞手裏握劍,另一手舉着那唯一的一串照明工具,光線只能勉強照亮前方的一小塊地方,後頭跟着的人就只能憑感覺了。

朱常泓扶着儀貞走在中間,另一個護衛陸原殿後。

洞中地面倒是平坦的,偶然有些地段可能是漏了水,有些濕滑,每到這種地方,朱常泓就背着儀貞走,儀貞也不推辭,彎着唇角趴在小泓哥背上無聲而笑,時而掏出帕子給他擦擦汗。

前頭和後頭的高骞陸原瞧了二人這般情狀,都是心裏暗嘆,将來咱們這位小郡王估計這輩子都是背着婆娘的妻奴了。

走了有一柱香的工夫,通道陡然變得更加寬闊,盡頭是一間大廳。

這大廳中空空蕩蕩,別無一物,在微弱的光線下能看到五六個森然的洞口,瞧着都是一模一樣,間距也是相同,儀貞回身瞧着來路,發現那條通路的洞口也是一般無二,若是原地轉個圈,只怕連來路是哪一條都不知道了。

這不成了迷宮了麽?

高骞陸原二人都停了下來,回身瞧着朱常泓。

“公子。可要在此稍歇?”

朱常泓卻問儀貞,“儀貞可累麽?”

儀貞搖搖頭。“不累。”

雖然這裏應該是很隐秘的,不過早一刻出去。才覺得心安。

朱常泓捏了捏儀貞的手,指着其中一道洞口,對着二名下屬,道,“走這一條吧。”

那二人居然也沒有異議,高骞仍當先開路。陸原殿後跟着。

儀貞心裏琢磨着,小泓哥怎麽随手一指就知道走哪一條?明明看上去都差不多呀?

嗯,是了,這宮中秘道想來是老朱家不傳之秘。只有歷代朱姓皇帝才知的,朱常泓說不定是從潞王那兒得知的這個大秘密,所以能指出路來,也不足為奇。

至于那旁的洞口嘛,不用說,裏頭肯定都是遍布機關,什麽毒氣啊,暗箭啊,刀陣啊…

儀貞胡思亂想着,慶幸不用去探路。不然自己雖是學了幾招,也架不住暗道機關的兇殘啊!

又這般走了大約有半個時辰,中間也遇到過三五次有岔道的大廳,都是朱常泓不加思索地随手一指,就選了正确的道路出來,搞得儀貞亂佩服一把的。

小泓哥呀,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就算是背好的地形分布圖。這記憶力也真是十分強大啊!

雖然在黑暗裏,朱常泓也能感覺到儀貞瞧着自己的目光帶着贊嘆,不由得把胸挺得更直,心想,老祖宗修這暗道時,怎麽不說多修些分岔洞口,有人崇拜特別是儀貞妹紙崇拜,這感覺就是舒暢啊。

朱常泓暗自得意着,聽到高骞說道,“公子,前頭便快到出口了。”

朱常泓回身跟儀貞道,“儀貞,前面再走大約幾百步,出去便是玉河橋底。此時估摸着天也快亮了,橋上許是會有行人,我們一舉一動都要小心些,莫被人瞧見了。”

玉河橋底?

那便是已經出了皇城了?

儀貞點頭應下。

嗯,老朱家想的這條秘道,還真是逃命跑路之必備,若是事先在橋下藏只船,京中水系發達,直通大運河,順着河祖國各地想往哪兒跑就往哪兒跑啊。

不過,說要走幾百步才是玉河橋,怎麽現下就聞到了微帶腥濕的水氣?

高骞說着話,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麽,側耳聽了聽,回身道,“公子,似乎前頭有些不對,待屬下先去瞧瞧。陸原,你留下來照看着,有什麽動靜便護着公子後撤。”

高骞要将那串夜光珠還給朱常泓,朱常泓略一思忖,将那串珠子一扯兩半,留了半串,另外半串交給了高骞。

瞧着高骞走遠了,朱常泓見儀貞瞧着自己手中的珠子,便把那半串珠子給她把玩。

那夜光珠拿在手中涼陰陰的,有些發沉,那光熒然發綠,照得人的手指都象是透明的一般,這珠子的系法卻是兩頭都打結,難怪小泓哥一扯之下,珠子也沒撒落一地。

儀貞看着珠子,常泓卻是看着儀貞。

雖然光線昏暗,也能瞧見儀貞的臉龐和夢中所見并無二致,而且那說話的語氣神态也跟夢中無甚分別,也正因此,雖然實際上隔了十幾年沒見,卻也沒有什麽陌生之感。

常泓暗想,這比戲文裏唱的還要玄奇呢,咱這可不叫天定姻緣麽!

一邊的陸原卻是在心中琢磨正事,眼下這鄭國泰斃命,朝中還是由鄭氏一黨把持,多半是要由鄭國泰之子鄭有權來當這個僞帝了。十三省藩鎮大臣,卻并非鄭氏親信,各處親王,雖不敢領兵進京,卻多會擁兵自守,京中一時只怕還會亂上一陣,自家這位小公子,卻不象那些親王,人家都好歹有封號有地盤,這小公子卻是只有幾十個人,空為宗室之後,卻是連個封號都沒明告天下,這回救了左小姐,還是得往東昌府去。

日後靠着東昌王,若是東昌王能重新登基,小公子也就有出頭之日了。

這三人各有所思,卻忽然腳下一涼,卻是不知何時,自出口處湧來股股水流,不過倏忽之間,就已經沒到了腳面!

“哪來的水?”

常泓與陸原都是一驚,忙向後直退,直退到了數十步之後,幸好這暗道的地勢走向是自高向低,那水流一時還漫不過來。

儀貞卻是聯想到了後世京中看海的奇景,又想起臨入暗道時雨正是越下越大,難不成那雨竟然半夜未停,竟然又成了海不成?那玉河橋又正是地勢低的河溝之處,哎呀,不好…

大明朝的水系比後世要發達了不知多少倍,河流湖溝的遍布京城,只看許多後世許多帶水的地名就知道了,若是澇起來,那規模想必更加兇殘。

“這是漲水了。”

儀貞不由得擔心起高骞來,“高統領可會水麽?”小泓哥身邊可沒多少班底,就這麽一個有本事的,可不能折在這裏啊,而且還是因為救自己而來…

常泓一愣,瞧着陸原,陸原面色微變,“這個,沒見過高統領游水。”

要是不會游水可就壞了。

三人面面相觑,都是擔心不已,而此時他們原先站的地方水勢越來越高,眼看着至少有半人高了。

卻是聽得洞中遠處水聲作響,有人涉水艱難而來,點點微光在黑暗中晃動着。

正是高骞!

三人精神都是一振,陸原迎了上去,搭了把手,把混身濕透的高骞拉到了幹爽的地方。

高骞抹了把頭臉上的水,也顧不上緊貼在身上的衣衫,聲音還有些驚魂未定,“公子,前面暗道中都進了水,那出口處已經被淹在水底,而且水勢湍急,只怕是人一出去,就要被沖走了。”

方才真是好險,他仗着身手好又會點水性,憋着一口長氣想自出口游出去,卻不料一個兇猛的浪頭打過來,若不是他一只手抓緊了橋基石塊,就要被沖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

京中玉河漲水,哪年不淹死十來個人。

不過這回真是邪了門了,都出了夏入了秋,還下這般大的雨!看這積水,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退去呢。

看來是天公不作美,要留人在皇宮之中了。

四人只好退到一處大廳中,再作商議。

陸原将自己的外衣脫下給高骞,高骞接了衣服,随意挑了一條暗道,就要進去好換下濕衣。畢竟有位姑娘在,雖然在黑暗中,也要換個場所好避嫌的。雖然這些暗道說不定會有機關,但只在入口,想來也不礙事。

朱常泓忙叫住高骞,“高骞慢着,可去那邊洞中換衣。”

儀貞瞧着他指的另外一個洞口,實在是看不出來有什麽差別,心裏更是好奇。

高骞換了外衣拎着一包濕衣服出來,此時這四人走了半夜的路,都疲累不堪,随便找了地方坐着,高骞道:“公子莫要擔心,這水總會退去,先在這暗道裏躲幾日也無妨。”

朱常泓嘆道,“也只能如此了。”

陸原自告奮勇,“公子,莫若我潛上去看看宮中是什麽動靜?順便也帶些吃食下來。”

朱常泓是知道這位是自己手下輕功最佳的一個,略猶豫了下,點點頭道,“也好。那你自己小心些。千萬莫露了行藏。”

高骞卻是有些不放心,道,“公子,還是再等到了夜間,我和陸原一起出去吧。此時,想必正是宮中大亂的時候。”餓上一兩頓沒關系,但是若被抓了可就有性命之憂。

朱常泓雖然心疼儀貞要餓肚子,不過也不能拿手下的性命當兒戲,遂道,“高骞說得是,既是這般,便再等等。”

時值初秋,這暗道裏長年不見光,自然是又黑又冷,朱常泓把自己身上的長衣解下來披在儀貞肩頭,伸臂摟了儀貞入懷,儀貞走了這大半夜,再加上先前殺人時的精神緊張,此時便覺得困意襲來,又有個人肉暖爐在旁,便合了雙眼,靠着小泓哥,昏昏睡去。

☆、一一三 金光漸欲迷人眼

儀貞身上暖暖的,這一夢睡得極是香甜。

恍兮惚兮,不知怎地,身子便到了靈魂空間裏。

此時的靈魂空間又是大變了模樣,整體變得是從前的兩三倍幾多,那湖水似乎也比從前又大了幾倍,站在水邊,只覺得碧波浩渺,遙望無邊無際。

原來的幾座不高的小山包也變成了拔地而起的巨大山脈,山間郁郁蔥蔥,各種知名不知名的植物都有,不過儀貞知道這些應該都只是幻像啊。

這個空間只能容得靈魂進出,自然不能将其中的東西帶出去,自儀貞兩歲那年發現或開啓了這空間以來,這空間對儀貞的用處就是多了學習技能的時間,後來又加上了監視器和能跟小泓哥見面的功能。

如今這是又升級了麽?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新功能出來?

儀貞東張西望,想瞧瞧是不是多了什麽自己沒發現的,她有時候閑着沒事的時候也會幻想一番,這空間升級到頂的時候會是個什麽情況?會不會由靈魂變成實體?這年頭,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比較有用啊。

比如說,若這空間能跟傳說中的芥子空間一般,可以包羅萬物,那等遇到危險的時候,自己只管把全家人往裏頭一裝,嘿,姐還怕什麽奸黨廠公和後金?

唉,可惜,她還是隐隐覺得自己人品應該沒那般好,能想什麽來什麽。

站在草地上打着小算盤的儀貞忽然覺得頭頂有異,立馬擡頭望天,但見天上雲彩飄動,向兩邊散去,露出了中間寬廣的青色天幕。

啊。這是霧鏡升級了麽?

原來只是單面,如今改成球幕了麽?

儀貞瞪大眼睛瞧着天幕中的景像,就好象是在看着一場全息的電影。

那青色漸漸變得發灰發藍,隐隐泛起了水花,原來是一片茫茫大海。海上陰雲密布,光線沉沉。猛地一個大浪如同一座險峻陡峭的山峰。朝着眼前壓過來!

儀貞雖然理智上知道這都是幻像,還是驚地向後退了一大步,沒有站穩,跌坐在草地之上。雙手撐在地面,仿佛那陰森冰冷的海水就要漫過了她的全身。

謝天謝地,幸好這只是幻像!

在如高山峻嶺般海浪的邊際。正漂搖着駛來一艘也許有上千噸重的巨船。

這巨船并不是儀貞曾經看到過的後世戰艦或是貨輪,雖然規模巨大,模樣卻十分古典。底尖上闊首昂艉高,橫艙壁,六桅木帆,船身上有着兩只象魚一樣的眼睛,通身黃棕二色,帆卻是棕黑色的,顯得格外莊嚴而厚重。

這艘巨船居然還配置着火炮。船頭敞開的炮門中,露出一排排的黃銅大炮。炮口的黑洞斜指,好象時刻在威懾着一切敢于阻擋巨船前進的勢力,不管是人力還是自然…

巨浪和飓風之下,這艘巨船依舊張六道巨大的風帆,船身雖然在海浪中起伏着,卻始終保持着平衡,仿佛船身上安着定海神針,在這超乎自然的風暴裏鎮定地前行。

儀貞瞧得滿心敬畏,目瞪口呆。

雖然覺得這巨船依稀仿佛好象有那一點模糊的印象,卻是迷迷糊糊地就是想不起來關鍵之處。

好在天幕之上,已經轉換了天色,如同真正的波濤詭谲,氣象變化萬千只在瞬息之間,雲收雨散,風和浪靜,日光暖暖地照在巨船的黑帆之上,那棕黑色的帆也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一名男子自從船艙內走上甲板,一身看起來有點眼熟的裝束:頭戴嵌金三山帽,身穿紅色圓領織金蟒龍袍,腰系白玉帶,腳下穿着皂色朝靴,身後一領玄色披風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而那男子年紀不過三十幾歲,生得面如滿月,神情軒朗,目光深遠地望着遠方。

這,這不是鄭和麽?

就好象許多中國歷史或小說裏那些着名的人物,即使從來沒有見過真人畫像,但一旦當那種已經深入人心的标志性的符號出現時,人們第一反應就是,哦,這不是某某麽?

比如說羽扇綸巾的就是諸葛亮,紅臉美髯大刀的就是關公,身背花鋤提個藍子的少女就是黛玉,那身着廠公服飾站在船頭的,就是非鄭和莫屬了…

鄭和這兩個字一出現在儀貞腦海,那巨大的船啊汪洋大海啊,便好象猛地被刷屏了一般,倏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天空又恢複了原先的模樣,藍天白雲風和日麗,好象方才那一幕壓根沒有存在過一般。

這是神馬意思?

儀貞用手撓了撓額頭,又摸了摸下巴,莫名其妙啊!

不解其意的儀貞睜開眼睛,毫不意外地發現仍是一片昏暗,唉,夢中反倒是藍天白雲,山青水秀,醒來卻是身在暗道啊…

正嘆息的儀貞突然覺出了不對,這裏?

這裏根本不是她睡着的那處大廳啊,而且身邊的小泓哥也不見了!

儀貞爬起來,緊張地四處打量,身上蓋着的小泓哥的衣服飄然落下,手裏還握着那半串夜光珠,借着珠光,她發現自己居然是躺在一張床上!

一張木制的、上面還鋪着褥子的床?

再看四周,這是個不算太大的屋子,縱橫也就是數十步,內中居然有桌椅案幾等物,桌上還有水壺杯盤,雖只是一瞥,也能看出來都不是凡品,儀貞跳下床,聽到側面似乎傳來一些響動,便順着聲音走過去。

果然側面也有一間不大的屋子,裏頭透出隐隐的光。

儀貞悄然走過去一看,不由得一窘。

這屋子裏頭放了不少箱子,朱常泓也不知從哪裏尋來了一顆有嬰兒拳頭那般大的夜明珠,放在一摞箱子上頭照着亮,自己卻是在一堆打開的箱子裏頭忙活着,東翻翻,西挑挑,找到了好東西便朝腳下的一個布包裏扔,活象是海盜尋寶一般。

再看他腳邊的布包,大略一瞧,都是金珠等物。

“泓哥哥?你這是在做什麽?”

朱常泓回頭一瞧,見儀貞已經醒了,嘿嘿一笑,道,“儀貞醒了?快來瞧瞧有沒有你喜歡的東西…反正擱在這裏也是白瞎了。”

儀貞走過去一看,果然那些箱子裏都堆滿了值錢的物件,金銀珠寶,古玩字畫,還有绫羅綢緞毛皮等物,儀貞拿起一件大毛的披風,想是年代久了,那黑色的長毛籁籁而落,再看那绫羅,也已經糟壞得厲害,再不能用的了。

“這裏是什麽地方?”

難道這暗道裏還有寶藏不成?

朱常泓瞧着只有自己和儀貞兩人,這才把這暗道的來歷說了。

原來這暗道據說修建于當年明英宗時,是為了以防萬一,留給皇室逃命用的,只有歷代皇帝才知道的不傳之秘。潞王當年極受太後和萬歷寵愛,年紀老大了才拖拉着就了藩,在宮中居住的年頭長了,也不知怎地就知道了這條秘道的存在。

想來是老人疼小兒,潞王偶然間又把這秘密告訴了朱常泓。朱常泓在宮裏呆的時間也有好幾年了,每天窮極無聊也愛琢磨着找點事做,他又不象光宗愛好女色,又不象朱由校愛好木工,便在皇宮中那些人煙罕至的地方悄悄探查,終于給他找到了秘道的入口,閑着沒事的時候他也從這裏溜出過宮。

而正經的皇帝現下的東昌王朱由校,因光宗死得突然,好些事來不及交待,只怕都不曉得內宮中還有這條逃生的暗道哩。

“那這裏又是做什麽用的呢?”

暗道裏還修着可住人的屋子和藏寶箱呢。

朱常泓指指另一處角落,“貞兒你瞧,那邊的箱子裏還放有水和吃的呢。”

儀貞走過去一看,果然發現了裝在瓶中的清水和跟石頭一樣硬的肉幹。也不知放了多少年了,聞起來有一種腐朽的味道,儀貞只聞得一下便逃開了。

儀貞恍然道,“想來這裏不僅是逃生用的,還可以拿來躲藏和反攻吧。”

帶上那麽一隊人馬,吃住都在暗道裏,等到了夜間出其不意地殺出來,十分适合用來搞政變啊奪宮啊什麽的。而且這暗道裏還藏着不菲的財富,也可以拿來當招兵買馬的資本。

“那要是被那些反賊什麽的發現了這暗道,皇宮豈不是就有大大的危險?”

朱常泓笑道,“老朱家的祖先也不傻,貞兒可記得這一路上足有十幾處有岔路口,如果選錯,那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自尋死路了。”

儀貞咋舌道,“泓哥哥記性真好,居然能把這複雜的迷宮記得那般清楚。”

朱常泓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不是我的記性好,而是有些法門…”

儀貞知道這定是老朱家的不傳之秘了,便笑嘻嘻地道,“泓哥哥莫要告訴我。免得我還要擔一份心事。”

朱常泓見她不問,也就不再多說。

倒不是他信不過儀貞,而是他當年可是在父王面前發過誓的,誰都不能說,即使要說也只說給姓朱的人聽的。

儀貞指指朱常泓腳邊的布包,“泓哥哥這是…?”

“嘿嘿,既然來了,就多拿些到外頭花用,反正鄭氏奸黨霸占了皇宮,難道還要将這些留給他們不成?儀貞也快來選些。”

儀貞摸摸鼻子,瞧着那數十個箱中的各種珠寶,雖然光線不夠,也照樣幽然生光,讓人看得眼暈啊,咳,開寶箱其實最有愛了啊。

☆、一一四 寶船密錄偶然得

儀貞随手也選了口箱子,翻動着裏頭的東西,這口箱中倒是放了不少珠寶作成的盆景,可是比左家有的那些要強了好幾個檔次,可惜美則美矣,卻是目标太大,帶不出去的。

“儀貞,你瞧這個!”

朱常泓忽然在箱子底兒裏摸出一個匣子來,掀開外頭包的絲綢,裏頭居然是一只鳳冠。

那鳳冠上頭是點翠金絲的九鳳,當中的鳳口銜着紅寶石的長長滴串,鳳冠下部鑲嵌以各種紅綠藍黃的七色寶石,兩端還有長長的金珠編織而成的垂簾披拂而下,也不知是何年制成,外頭包着的紅色絲綢已然暗淡枯朽,鳳冠本身卻仍然金翠奪目、華彩珠光。

儀貞這還是頭一次見着這般華貴的鳳冠,以前孝貞成親戴的那只跟這個沒法比,而且一戴上,就被喜娘蒙了蓋頭,哪可能讓她這般放在手中把玩?

“好華麗的鳳冠,這個,怕是皇後才能戴的吧。”

只有皇後才能用九鳳作鳳冠,旁的人敢用九鳳純是找死。果然這工藝,這精致程度,後世她見過的那些完全沒法比啊。

“儀貞喜歡,咱們就帶上走。”

朱常泓才不管那些,一看到鳳冠就能想起成親啊洞房啊這些讓他期待已久的好事,瞧着儀貞的眼睛灼灼放光。“儀貞你戴下瞧瞧,看合适不?”

儀貞搖搖頭,道,“不戴,這裏又沒鏡子。戴了也看不着。”

朱常泓眨了眨眼,“我幫你看看。”

儀貞瞧着朱常泓這般期待的模樣。勉為其難地将這老沉的珠寶頭盔頂在頭上。

果然這東西至少有五六斤,不七八斤重吧。儀貞剛戴上就感到了壓力山大。

“別拿下來,我再瞧瞧。”

朱常泓按住儀貞就要動作的手,唇角彎彎地直望着儀貞笑,另一手卻是将那褪了色的紅綢緞趁儀貞不備蒙在了她頭上,儀貞眼前一黑,不由得更窘。

“喂!朱常泓。你做什麽?”

“小娘子莫急。相公這就幫你揭開啊。”

朱常泓笑嘻嘻地把紅蓋頭的一端掀了一半,熒光之下,儀貞白嫩的小臉雖然看不甚清,但也依稀可瞧得出清麗可人。如今正不滿地微嘟着紅唇,氣鼓鼓地瞪着自己。

真是太可愛了啊!

朱常泓瞧得心癢,頓時化為行動,便湊上去,正欲四唇相接一嘗滋味。

“唔…”

錯誤地估算了鳳冠上的珠寶離自己額頭距離的小泓哥登時悲摧了。

儀貞本來被突然襲擊,有些猝不及防的嬌羞,不過瞧見小泓哥捂着額頭雪雪呼痛,還是不覺莞爾。

忙将那死沉的鳳冠取下,一邊笑一邊來看小泓哥的傷勢,心裏竊喜。這樣看來,小泓哥定是個新手上路的菜鳥麽…

嗯,姐喜歡。

姐這些年的調教米有白費麽,跟着光宗父子那一對壞榜樣,小泓哥還能保持出淤泥而不染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啊!

朱常泓悲憤地揉着自己的額頭,其實痛倒也沒多痛,關鍵是丢人啊。

不過瞧着儀貞帶着笑,兩只白嫩小手捧着自己的頭那般關切的模樣,朱常泓這才感覺心下微暢。

“哎呀。破皮了。”小泓哥的額頭上紅了一片,都滲了血絲,儀貞朝着破皮處輕輕吹口氣。

“泓哥哥,身上可有傷藥沒?”

朱常泓此時哪還覺得痛,只覺得腦門麻麻酥酥的,仿若醉酒微醺。

聽得儀貞問了兩遍才從懷中取了盒藥出來,感覺儀貞的手指頭輕輕拂過傷處,那微微刺痛的感覺居然也令人心頭舒爽不已,可惜的是只拂得幾下,儀貞便收了手。

朱常泓失望地唉了一聲。

“泓哥哥怎麽了,很疼麽?”

聞言朱常泓靈機一動,趁機虛弱地朝儀貞懷中倒去,“嗯,好疼好疼,頭也暈”

好香好軟,哥的臉貼的這處嬌軟微溫,莫不是…

瞧着朱常泓雖然朝自己柔弱無力地倒下,那眼睛卻是骨辘辘亂轉,而且這顆大頭,也太會選地方靠了吧?

儀貞心中一窘,就要把這趁機亂吃豆腐的家夥推開,朱常泓的兩只胳膊可沒閑着,迅猛地摟緊了儀貞腰肢,先前是當着屬下的面,沒好意思多親熱,如今好容易那二人走了,此時不做點好事,更待何時?

儀貞只覺得脖子忽然就被印上了一個熱熱的東西,等反應過來,面上便轟地一下如着火般地發燒。但覺得摟着自己的兩只鐵臂微微發力,将自己壓着,二人間貼得死緊,儀貞前世是個沒嫁出去的,何曾與男子這般親蜜過,頓時有些緊張地僵直了身子,心裏慌亂之下還有些小小的期待,只覺得那吻漸漸上移,終于印上了唇間。

朱常泓雖然沒有經驗,但沒吃過豬肉,亂跑的豬可是見得多了。

雙唇含着一瓣櫻唇,起先只是試探地微微吸啧,然後食髓知味地用了力氣漸漸深入,感覺到那微弱地回應,更是心中歡喜之極,更加熱情起勁起來,

儀貞頭有些暈,身子發軟,好象飄在半空,任由小泓哥施為。

當感覺到他的動作似乎有點要失控的跡象,儀貞心頭一凜,就要使力推開。

姐可不要在這種地方啊。

烏漆麻黑的不說,這屋子都不知幾百年沒被掃過了,地板上不知堆了多少灰土呢…

而且這才是真正的私情啊,鏡英那情詩,秀貞那玉釵,跟這比簡直不夠看的,萬一被老爹知道了,姐可就全完了。

想到老爹威嚴,儀貞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推人的力氣更大了。

不過沒等她真正使力,就聽咚的一聲。也不知小泓哥情動之下,腳上踢中了什麽地方。就見本來摞在一起的箱子嘩拉拉地都倒了下來。

儀貞急忙抱着小泓哥朝一邊空地上打了好幾個滾,這才避免了被箱子和箱中珠寶砸成餅子的杯具。

但見金器珠寶滾落一地,有好幾樣瓷器和玉器碎成數片,還有不少絹帛書冊也從箱內散落出來。儀貞推開朱常泓,瞧着一地狼藉肉痛不已。

朱常泓摸摸鼻子,自覺犯了錯。很有點讪讪的。

看見儀貞收拾,也低了頭跟在後面撿着東西。不過心裏卻想,反正這些也拿不走,壞了就壞了吧。

“咦?這是…”

儀貞望着手中的圖冊。翻開的書頁裏一只大船赫然在目,那模樣,不正是自己不久前在靈魂空間中見到的那只巨船麽?

難道這便是寶船的資料?

儀貞前世雖然不怎麽對明史興趣,但鄭和下西洋這段還是有些印象的,她還記得曾經看過一部超短的科幻小說,說是如果當年鄭和下西洋沒有到非洲東海岸就終止,而一直向西,終于環繞地球的話,那天朝的歷史、世界的歷史都會有天翻地覆的改變。

可惜,現實是殘酷的。鄭和七次下西洋之後,因耗費巨大,收支不平,寶船的建造之法,鄭和的航海日志等資料都被焚毀,寶船建造也就此失傳,此後天朝日漸閉關鎖國,一代不如一代。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鄭和下西洋的檔案?”

儀貞眼睛一亮,将手上的半串夜光珠放在書頁上照着。細細察看。

朱常泓見儀貞這般激動,也湊過來瞧熱鬧。雖然他半點也不覺得一本書裏記載着太監下西洋的事兒有什麽可值得大驚小怪的,一本書而已,又不是什麽前朝孤本,離現在也不過一百多年,能珍貴到哪去呀?

果然看了不過幾頁,儀貞不由得一拍大腿,“哎呀,果然是撿到了寶!”

若不是小泓哥一腳踢翻了箱子,他們多半是不大可能去翻那箱子的,畢竟能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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