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還你的錢

現在已經快到六月中了,戚小河準備趕在這個星期種一些黃瓜和花菜。算下來他們已經種了五六十畝地了,這都多虧陳水生是幹農活的一把好手。

接下來種的蔬菜品類越多,之前種下去的也要陸續采摘收割,等到秋天戚小河還想在旱地種植水果,光靠他和陳水生兩個人是肯定忙不過來的。

燕市的菜價比銅嶺要貴很多,戚小河在微信上賣的菜價是按照燕市的有機蔬菜價格賣的。普通小白菜在來川縣不過四塊錢一斤,在燕市賣七塊多一斤,但有機小白菜按克數賣,換算下來一斤二十左右。空心菜更貴,普通的一斤就要十一二塊錢,有機的能賣二十六七一斤。

戚小河定的價是小白菜一斤十九,空心菜一斤二十七,不算郵費。他和陳水生通常五點多就起來割菜了,割到八點多也有四五百斤。小白菜已經賣出去了不少,空心菜也急着收割,長太過就不好吃了。

所以戚小河現在餘額裏的數字已經有些吓人了,如果讓蘭嬸看到大概又會吓得不清。但他還沒有時間靜下心來好好算一算,包括成本、付給陳家的房租、餐飲費和陳水生的報酬,剩下的看能不能抵掉承包費。

戚小河一邊打着溝子,一邊想,請人這件事馬上就要提上日程,到時候讓陳叔在村裏問一問,招一兩個人來幫忙。

就在他一心二用的時候,旁邊的泥土突然濺了過來,戚小河回神看去,卻發現卓按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找來一把鋤頭,正像模像樣地在他旁邊打一條平行的溝子。

一溝子下去,泥土四濺,鋤頭下多一個深坑,卓桉臉上卻帶了點得意和期待地朝戚小河看來。

戚小河好看的眉皺了皺,“你別碰我的地。”

本來以為自己屈尊降貴來幫忙戚小河會感激的卓桉頓時懵了,一張臉扭曲了又扭曲,硬生生把自己要發的火壓下去,咬牙切齒,“我不幫你種地你還趕我,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他看見戚小河打了兩行溝子後背就微微汗濕了,額頭上也冒出了汗珠。

卓桉才不管戚小河怎麽說,他當即埋頭揮動鋤頭繼續打溝,打定主意戚小河說什麽他也不會理。

見卓桉一副根本不聽他說話只想幹活的架勢,戚小河有點無語地看着卓桉用大力氣挖的深溝。

想想再讓他這麽挖下去自己待會兒反而要費更多力氣,戚小河抿了抿唇,說道:“你挖太近了,隔我遠一點。”

戚小河主動跟他說話,卓桉高興了一下,聽完又忍不住露出傻傻的懵頭懵腦的樣子。腦袋左右轉轉看看戚小河打的幾行溝子和自己打的溝子,終于明白戚小河在說什麽了。

卓桉有些沮喪地閉上嘴巴悶頭把自己好不容易打出來的深溝又給填回去。

等他填好,還嚴謹地跑到戚小河打的兩道溝子間丈量了一下距離又跑回來,确定下鋤頭的位置沒錯後才重新揮動鋤頭——

“溝太深了。”右後側方傳來戚小河的聲音。

卓桉再次滑鐵盧,又有點沮喪地把溝子填平,看了幾眼戚小河打的溝子的深度,想象着自己要用多大的力氣。

或許是因為糾結得太多,卓桉都不知道該怎麽揮鋤頭了,他四肢僵硬,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才把鋤頭揮下去。

然而這才只是個開始,在卓桉賴在地裏這兩個小時,時不時就能聽到戚小河冷淡又簡短的挑刺。

“不均勻。”“打歪了。”“我自己來。”

卓桉總覺得戚小河的語氣裏透着對他濃濃的嫌棄,他剛到鴿子嵌村那一股自信勁也慢慢磨沒了。但不管戚小河怎麽說,卓桉就是悶頭把着鋤頭不放開,努力學着像戚小河一樣打溝子。

他不明白,他和戚小河一樣都是城裏長大,怎麽戚小河那麽瘦,做起農活來上手這麽快?

卓桉不信自己不行,他想,如果戚小河讓他在這兒挖一個月地他肯定也能幹好,至少不會比那個姓陳的差。

卓桉一句反駁和抱怨都沒有,倒十分讓人意外。

戚小河也沒時間跟他浪費唇舌,埋頭專心幹着活,偶爾擡頭看見卓桉挖得哪裏不對,他才說一句。

兩個小時後公路上的白色皮卡由遠至近,停在了陳家院子裏。陳水生下車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地裏去,遠遠看見地裏除了他熟悉的清瘦身影之外還有一個十分紮眼的紅頭發聲音,陳水生的臉沉了沉。

他走到地頭,戚小河感覺到有人,擡頭一見是他臉上便揚起笑意,語氣也不由自主軟和了一些,“水生哥,你回來了。快遞怎麽樣?送到銅嶺的也都帶過去了嗎?”

看見戚小河的笑臉,陳水生沉悶的心情愉快了一點。他沒看那個紅頭發,只專注地看向戚小河,臉色溫柔,“嗯,都沒問題。”

戚小河心頭松一口氣。

今天是第一天給市裏的兩家酒樓運菜過去,陳水生找了一輛鎮上的貨車,貨車還會運點別的貨,算下來運費要劃算一些。他開着皮卡把菜運到鎮上,再讓貨車從鎮上到市裏。

戚小河很想在銅嶺市有穩定量大的銷路,這樣他們可以包一整輛車專門運菜了。

不過這事暫時還沒有眉目,因為菜價貴,即使有熟人,酒樓也要上了檔次的敢接他們的菜,現在能有兩家收他們的菜戚小河已經滿意了。

戚小河和陳水生之間旁若無人和諧友好的一問一答刺痛了卓桉的眼睛,他重重“哼”了一聲,身上也早就汗濕了,不過看着自己用心打出來的兩行連戚小河都沒挑刺的溝子,卓桉心裏十分滿意。

他要再接再厲,今天再挖個十行!

聽到了卓桉發出的動靜的陳水生第一時間看向戚小河,戚小河神情淡淡的,一點注意力都沒給卓桉。

陳水生也收回眼神,拿起鋤頭走向這塊地的另一邊。

卓桉一直留意着陳水生,見他沒賴在戚小河旁邊而是走得遠遠的卓桉心裏就松了一大口氣,對比一下自己和戚小河間的距離,卓桉忍不住心中得意。

陳水生拿起鋤頭就開始打溝子,娴熟的技巧讓他能夠用很少的力氣打出深淺大小都合适的溝子,打得既快又好。

見陳水生幾乎跟走路似的速度一邊後退一邊打溝子,沒幾下就打了一半,卓桉頓時把心提了起來,再也顧不得開小差了,連忙也奮力揮舞起了鋤頭。

戚小河偶爾杵着鋤頭歇歇,就驚訝地發現卓桉跟打了雞血似的一直沒停,居然也挖了不少了。

雖然有些有點歪歪扭扭,但也沒到要重挖的地步。

他們早上八點多就開始,在陳水生回來前就幹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活,現在又是半個小時,戚小河都有些累,時不時要杵着鋤頭歇一歇。他看卓桉這連口氣都不歇的勁頭,已經能想到卓桉明天肯定下不了床了。

但在要張嘴勸阻之前,戚小河還是閉上了嘴巴。

讓他長點記性吧,等明天全身酸痛的時候大概就對來找他樂子沒興趣,就會回他的燕市去了。

快十二點的時候蘭嬸在地頭叫他們吃飯,聽到那句方言吆喝卓桉松了一口氣又連忙憋住,怕被陳水生看出自己累。

農活可和健身完全不一樣,他做健身的時候只覺得爽,這農活只有折磨人的份。剛剛挖到最後卓桉感覺自己肚子餓得快要低血糖了,靠着一股不能在這兒暈倒在戚小河面前出醜被陳水生比下去的信念,卓桉硬是撐了下來。

等蘭嬸的聲音一傳來卓桉硬撐着的那口氣馬上就洩掉了,他扔下鋤頭,整個人跟被吸了魂一樣晃晃悠悠。

見到戚小河和陳水生結伴走,卓桉又硬是挺胸擡頭讓自己看上去更有精神一些,他本來還想拐彎抹角炫耀一下自己打了多少溝子,結果回頭一看陳水生剛回來沒有一個小時,已經快趕上他三個小時打的溝子了。而且跟尺子量出來一樣的溝子一看就比他的溝子好看很多。

卓桉徹底洩了氣,拖着腳跟在兩人身後,偶爾踩空也不叫不嚷,把腿**洩憤似的蹬一腳雜草繼續往前走。而前面的人也從沒回頭看他。

看着那個熟悉的後腦勺,卓桉心中難以抑制湧上一股沮喪。

見到這個新來的戚小河的朋友一來就幫忙去地裏幹農活,也是城裏小孩的模樣還燙着個長輩看不慣的頭發,卻這麽踏實勤勞,蘭嬸和陳大立對卓桉也是贊不絕口。

熱情的稱贊和一旁戚小河無動于衷的冷臉形成了鮮明對比,卓桉垮着一張臉,高興不起來。

“累着了吧?”蘭嬸關心地問,“做了一上午的活肯定不習慣,一會兒上樓去歇歇,三樓還有空房。”

聽到蘭嬸說三樓,陳水生眉頭一擰,正要說什麽,蘭嬸子又樂呵呵道:“小河就住三樓,你們好朋友住得近一點方便。”

剛剛還蔫兮兮的卓桉精神起來,怕戚小河替他拒絕忙不疊地一口應下:“好好好!”

蘭嬸讓陳水生一會兒上去替客人鋪床,陳水生只悶着頭吃飯,沒應聲。蘭嬸知道自家兒子不愛說話的脾氣,但對他辦事還是放心的,也沒再絮叨。

或許是拿了那六千塊錢太不安了,蘭嬸中午做的菜尤其豐盛,一大桌子快趕上過年了。

卓桉幹了一上午農活現在胃口大開,就算給自己洗腦了好多遍要多吃瘦肉少碰油和脂肪他還要增肌練身材,但還是抵不過這一桌子香噴噴的飯菜。

瞥瞥陳水生結實的肌肉,卓桉稍微放了點心。每天勞動量這麽大,稍微多吃一點應該問題不大。

這一放心他就住不了嘴,自從看到戚小河發的第一條朋友圈開始他就天天在健身房、學校操場兩點一線轉悠,吃的全是減脂增肌餐。很久沒有敞開來好好吃一頓了,農家的柴火鍋竈燒出來又格外香。

等他吃了第三碗還想再盛一碗時,陳水生已經吃完出去了,接着戚小河也放下了碗跟着陳水生上了樓。

卓桉沒添飯,他也跟着放下了碗。面對蘭嬸慈愛的笑容,違心地說自己飽了。

然後三步并作兩步,趕緊也往樓上追去。

蘭嬸和陳大立看着他的背影,笑道:“和小河關系好涅,自己不吃了也要追上去。”

卓桉在三樓看見了戚小河,沒看見陳水生。這樣正好,他心中一喜,湊過去亦步亦趨跟着戚小河走到他房間門口。

戚小河打開門,卓桉就瞥見裏面簡單的陳設。

戚小河回頭冷冷道:“這是我的房間,你別過來。”

經過一上午的鍛煉卓桉都開始習慣戚小河的冷言冷語了,但心裏還是酸酸的。他問:“那我那間在哪裏?”

戚小河抿了抿唇,透着點不高興的意思,“我不知道。”

他希望卓桉能早點回燕市。

然而戚小河的冷淡并沒有讓卓桉放棄,他現在累得不行也困得不行只想找到房間稍微歇一下。卓桉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去問姓陳的肯定也沒有用,他倒是可以跟姓陳的發脾氣,可那時候戚小河肯定更有理由對他冷冰冰了。

于是卓桉竟然破天荒忍氣吞聲,自個兒拖着腳在三樓找起了空房間來。

有的房間門推不開,有的房間很小,顯然是雜貨間,走到邊上卓桉才看見一張窄窄的房間放着一張床架子。

沒有床墊、沒有褥子、什麽也沒有。

卓桉從頭到腳都疲累無比,看着那硬邦邦的木板,他心中湧起一股酸澀,忍不住抽了一聲。

他走到木板床前坐下,不想動了,也不想再去找褥子了,就這麽躺了下去。

床板梆硬,卓桉躺得呲牙咧嘴。剛剛吃飯還不覺得什麽,現在身上好像越來越酸痛,胳膊酸,手心火辣辣痛。卓桉困倦地擡起手,發現自己指根被磨出了一層繭,皮都要磨掉了。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停了兩秒又傳來戚小河的聲音:“我進來了?”

卓桉聽着那聲音,就覺得軟乎乎的。他心裏一喜,呲牙咧嘴從床板上掙紮着坐起來,裝模作樣應了聲,“嗯。”

卓桉本想裝出一副什麽事也沒有輕輕松松的樣子,但一是他現在真裝不出來,二是卓桉心頭忽然閃過戚小河也許是來看他累不累,他摁下心中的竊喜,“哎喲”“哎喲”地輕聲叫喚,還刻意地摩挲自己的手心,故意朝着上面好讓戚小河看見自己為了幫他種地磨破的皮和磨出來的繭。

戚小河開門進來了,視線根本沒落在卓桉的手上。

他走到卓桉面前,拿出自己的手機低頭摁了幾下。

卓桉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在做什麽,就聽到自己兜裏手機的微信提示聲。

卓桉拿起手機,看到鎖屏上的【你收到一條新消息】,卓桉愣愣地點開。看到戚小河地頭像是他心情先是一揚,但瞬間又在看到那桔紅色的轉賬框時落了下去。

6000塊錢,備注是【還你的錢。】

卓桉的手指用力捏了捏屏幕,聲音出口時他都沒注意到很沙啞,“你什麽意思?”

戚小河眉眼垂落,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你的錢還給你了,你走。”

第40章 這樣也可以?、吃吃吃!經紀人憤憤地想,你給我滾去種地吧!

卓桉頓時覺得身上的酸痛都被他聽到戚小河這話的震驚蓋過去了,他頂着一頭亂糟糟的紅頭發努力用兇巴巴的眼神瞪戚小河,過不了幾秒就忍不住撇開眼神。

“憑什麽,我就不走。”

卓桉嘟囔着,語氣無賴中又含了一點委屈,他悄悄瞥着戚小河的神情,然而往日總是軟乎乎的戚小河現在嘴角和眼睛都沒有一點笑意,冷着一張臉好像拒他于千裏之外的樣子。

不就是個假少爺嗎?狂什麽狂。憑什麽趕他走?

卓桉心裏洗腦般給自己循環,但是此時此刻要讓他像以前一樣有勇氣把“假少爺”三個字說出聲是萬萬不可能了。

這三個字如果說出口,大概戚小河真的不會再跟他說話了。

可是卓桉現在是委屈的,他想自己到了鴿子嵌村就沒有欺負過戚小河,而且還下了那麽大力氣幫他種地。

扛着個鋤頭挖地,這畫面要出現在燕市認識他的人那裏他們不都得瘋了。

現在他身上還酸痛無比,手上的破皮也還痛着。卻一丁點都沒有得到戚小河的注意。

卓桉抿了抿唇,紅頭發下是一副聽不懂人話的故作桀骜的樣子,他把手機塞回去,用很無賴的語氣說道:“我不領,轉不到我賬戶上。”

戚小河有點迷惑,其實從卓桉跟着他幹了兩個小時農活他就很迷惑了。

千裏迢迢追到鴿子嵌村,戚小河暫且能夠理解卓桉大概是想來找他的樂子。可是找樂子有必要去挖地累得半死不活嗎?戚小河是不太能夠理解因為讨厭一個人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他遲疑揣測着卓桉的心理,想硬的不行來軟的,走懷柔路線把他勸回去,“你是想看我的笑話嗎?”

戚小河抿了抿水紅色的唇,濃黑的眼睫垂落,“現在你看到了,我每天都在幹農活,過得很苦,你可以回去了吧?”

卓桉從戚小河說出第一句話時就愣住了,聽完整段話他整張臉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五彩缤紛,他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卻組不成完整的句子。

半晌,他才失魂落魄垂下頭,“我沒有……沒有想來看你笑話。”

戚小河不解,正要說什麽,又傳來敲門聲。

在三樓不會有別的人敲門了,陳水生把門推開,看見屋子裏的戚小河一愣,再看看和戚小河隔得很近的卓桉,臉色迅速黯了下去。

戚小河正想問陳水生有什麽事找卓桉,視線一低卻看見陳水生手裏一疊嶄新的鈔票。

戚小河也愣住。

陳水生原本是拿了錢想還給卓桉同時趕客,但卻撞見戚小河在卓桉房間裏,他有些遲疑了。

卓桉從頹唐沮喪中擡頭看見陳水生像一座山一樣堵在門口,再看到他手裏那疊厚厚的鈔票。

他頓時被陳水生和戚小河的一致對外的默契刺了一下,他馬上轉過臉,一副看也不會看的樣子,“我不要錢,我也不走!”

陳水生的眉壓下去,有隐隐的怒火,可礙于戚小河在不能發作,也不能直接提溜着把人扔了。

卓桉怕他們真把他扔出去,索性扒在床板上。可等了一會兒只等到關門聲,卓桉回頭一看兩個人都走了。

他盯着那關上的門,微微張着嘴,露出一副傻相。戚小河剛剛說的話如同針刺一般在他耳朵邊來回重複,他的心髒也酸澀起來。

·

戚小河知道卓桉要是鬧起來大概會鬧很久,到時候又會因為他給陳家人添麻煩。

他拉走了陳水生,陳水生一直悶頭,手發緊地攥着那疊錢。

戚小河抿出一個笑,“水生哥你別擔心,等幹兩天活他自己受不了就會走的。說不定明天起床他就要嚷嚷着回去了。”

第一天幹活之後第二天起床時全身酸痛的感覺戚小河記憶猶新。

陳水生卻從這話裏聽出來了不一樣的意味,他黝黑的眸子定定盯向戚小河,遲疑着問出了自己的想法:“你同他關系……一般麽?”

陳水生問完就抿上了唇,視線躲開,心中懊惱自己幹涉得有點太多了。

戚小河聽了這個問題卻一愣,白皙的臉怔了怔。陳水生的這個問題讓他不由自主在腦海中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他才露出一個不太含笑意的淺淡笑容,“嗯,我們關系不太好。”

聽到這話,陳水生猛然轉過臉來,黝黑的瞳仁灼灼發亮。

兩人都沒注意到卓桉房間的門從開着一條縫又合上了,卓桉一屁股坐在木板床上,他不知道自己明明喜歡欺負戚小河,但為什麽聽到戚小河這麽說時卻難受得要命。

而且還是在那個古銅色肌肉男面前這麽說!

卓桉頓時覺得自己輸得一敗塗地。

·

下午戚小河把想在村裏請人的事情跟陳大立說了說,陳大立便說包在他身上,他吃完晚飯就去各家問問有沒有閑着想做活的。

戚小河問了陳大立和陳水生,按當地的習慣開的是一天一結的工錢,不過戚小河開的數目要比當地的平均酬勞要高一些。

除了這些,戚小河還問了陳大立在來川縣出售蔬菜的途徑,既然市裏一時半會兒走不通,那先在縣裏賣一季再慢慢過渡到市裏也行。只是在縣裏賣的定價讓戚小河很猶豫,來川縣不是個富裕縣,按照之前的定價賣大概銷售量會很少。

就在戚小河和陳大立聊着的時候陳水生忽然從外面走進來,手裏拿着手機,臉上的神情有點茫然,“小河,找你的。”

戚小河愣了一下,跟着陳水生走到院子裏,陳水生告訴他打電話的是王哥,也就是他們之前去的銅嶺市裏那家叫“金風玉”的酒樓的後勤主管,突然打電話過來火急火燎找戚小河。

戚小河心情沉了沉,他一直擔心因為自己的菜定價高,這兩家酒樓還是要跟他斷合作。

現在來了麽?

戚小河穩了穩心神,接過手機,“喂”了一聲,“王哥好,我是小河,找我有什麽事嗎?”

王哥的聲音果然火急火燎,但卻透着一股喜氣洋洋,“哎喲小河弟弟啊,你們那邊小白菜和空心菜還有多的不?”

戚小河連忙道:“有的。”

“啪”一聲,好像是王哥拍了自己的大腿,“那就行,我們簽的合同翻個倍,從明天開始每天送兩百斤的小白菜和空心菜過來,一樣一半,沒問題吧?”

戚小河眼睛一亮,一直盯着他的陳水生也察覺到了什麽,放松了精神。

“當然沒問題,明天我就安排車送過來。”戚小河應下,但他有些疑惑,“王哥,市裏是有什麽活動嗎?怎麽突然要這麽多菜?”

王哥之前告訴過他們只有節假日酒樓菜才會翻個倍進兩三百斤的青菜類,平時幾種青菜一塊兒每天也就進個一百斤。

現在正進了夏天但也沒到放暑假的時候,不過年不過節的,端午倒是放了假但是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所以王哥這菜要的很奇怪。

王哥在電話那頭樂呵呵的,像是笑得合不攏嘴,“小河,你這菜品質是真好啊,好吃不說。昨天有個明星定了我們酒樓的外賣,他好像是那個……你們年輕人減肥減的,厭食?我也弄不懂,只知道他發了微博還是啥說菜好吃,結果我們酒樓就火了,從昨天到今天好多粉絲來打卡,那個人……烏泱烏泱的。”

戚小河微微睜大了眼睛,他還沒想到,這樣居然也可以。

王哥繼續樂呵,“昨天早就賣完了,今天中午飯點一過菜也沒剩多少了,我們經理讓我趕緊多買點,還問我怎麽突然變好吃了,我說我換了個農場供應商,我們經理就說趕緊把其他品種也換成你們農場的。小河啊,你們農場現在就小白菜和空心菜,其他的沒有?番茄豆角這些我們都缺呢!”

戚小河有點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回答:“王哥,西紅柿和豇豆都還要過一段時間才熟,因為我們沒有做大棚,種的也都是應季蔬菜,所以熟得沒那麽快。”

王哥連聲“噢噢,”又說,“那怪不得,還是你們這麽種的好吃。那小河你就先發小白菜和空心菜,等別的蔬菜出來了你跟我說一聲報個價我再去問問經理!”

戚小河感激地說道:“謝謝王哥幫忙。”

王哥哈哈大笑,“你這個娃兒怎麽這麽懂禮貌,所以我都懶得跟水生那個悶葫蘆說話,讓他喊你。現在是你們種的菜讓我們酒樓增光了,經理也給我加工資了,該我謝你!改天你們來市裏找我,請你們喝……吃飯!”

王哥本想說喝酒,但想到戚小河的模樣他話又拐了個彎,改成了吃飯。

戚小河笑着應下來,挂了電話,陳水生也從他的話裏意識到了什麽,黝黑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期待。

戚小河告訴了陳水生明天一早要運兩百斤小白菜和空心菜進市裏,陳水生終于露出笑容,他轉身往屋裏走去,“我去讓我爸今天就把人請好。”

之前的量就夠他們兩個人從五點多一直忙活到八點了,現在又多了一百斤,幫工已經到了非請不可的時候。

陳大立雖然只從陳水生嘴裏刨出來一丁半點“要運的菜變多了”的消息,但也跟着高興,連忙穿個鞋就出門去村裏串門了。

而戚小河這邊卻對王哥說的話有點好奇,這件事實在出乎他的意料,戚小河沒想到這樣也行。他對明星和娛樂圈很陌生,以前的同學富二代圈子裏倒是有和明星走得近的,還有人生日會會請明星過來長臉,可是戚小河從來沒被邀請到這種場合過,所以跟他關系不大。

他也沒有微博,現下載了一個,經過一段繁瑣的注冊賬號程序終于登了上去。

看着陌生的屏幕和搜索框,戚小河突然回神,他還沒問王哥那個明星叫什麽名字呢?這要怎麽找?

不過愣了一下,戚小河又突然聰明起來,他連忙點開搜索框,在搜索框裏輸入了“金風玉酒樓”五個字。

點擊搜索,迎面而來的沒一會兒就刷新一條的消息讓他瞪大了眼睛,每一條的發布時間都是“剛剛”,仔細一看,好像都是粉絲在打卡金風玉酒樓,帶了地址和菜式照片。

不停刷新的消息看得戚小河眼花缭亂。

他退出去又點進熱搜,雖然不刷微博,戚小河還是知道微博的熱搜榜的。本來只是随便瞥一眼,結果戚小河突然看見熱搜第一個的标題是【鐘宥均說吃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小白菜[熱]】

戚小河:?

戚小河滿頭霧水,不太懂為什麽說小白菜好吃會排到熱搜第一,這就是傳說中的買熱搜嗎?不過鐘宥均這個名字倒是經常聽到。

抱着一腔疑慮點進熱搜,戚小河就看到了鐘宥均發的微博:

【有土的雲:經紀人給點的酒樓外賣,本來以為又會全扔垃圾桶,結果這家酒店的小白菜,世界無敵好吃,比我吃過比這貴五倍的都要好吃。】

戚小河點開評論,就發現評論裏已經吵開了。

先是粉絲的評論:

【均均腿部挂件:澄清一下,鐘宥均新歌《流沙》MV拍攝,一周瘦十斤,有輕微厭食,診斷書證據[圖]。】

【雲下月落:我家雲雲并不是浪費糧食!!!平時工作室點菜都是分吃,他吃不掉的分量其他人會吃,助理微博曾經分享過食物[圖]。】

下面是看上去路人的評論:

【藍天彩虹:有的人吃不上飯,有的人點星級酒樓外賣扔垃圾桶。】

【貓呼呼:我們鄉下人種的菜都是有機蔬菜,肯定比城裏大棚菜好吃。明星只吃過大棚蔬菜,見識好少。】

……

密密麻麻的評論看得戚小河嘆為觀止,沒想到是因為這個登上了熱搜第一。他在評論裏看到了金風玉樓的官微,在下面認領了菜蹭了熱度,果然有不少人沖過去評論打卡。

戚小河又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這麽一條微博就能吵出幾十萬條評論的原因好像是因為這個明星太紅了。鐘宥均,他好像聽說過,之前有個高中同學過生日想請他過來,結果沒請動,結果那個同學生了大氣,但是也拿他沒辦法。據他們說這個鐘宥均好像是個頂流偶像歌手,但是人很傲,每次有點動靜就能在微博上吵得天翻地覆。

盡管對明星并不感興趣,不過戚小河在內心還是默默感謝了一下他,就這麽一條微博讓他每天能多掙兩千,的确值得感謝。

而此時在銅嶺市的一家酒店裏,經紀人正在焦躁地訓一個染着銀發的男孩,“下次不能再這麽随便發微博,熱搜都挂了一天了還沒壓下去,你趕緊把那微博删了!”

“不删。”銀發男孩躺在躺椅上,吹了一口氣,自己的劉海飄起來又落下,“我愛發。”

經紀人跺了跺腳,可鐘宥均實在太紅了,是個不溫順的性子。她只能讓人想法把注意力引到金風玉酒樓那邊,剛要走出房間,鐘宥均又在她身後補了句,“晚飯還吃空心菜和小白菜。”

吃吃吃!經紀人憤憤地想,你給我滾去種地吧!

第41章 開往鴿子嵌村的豪車。他閉了閉眼睛,近乎妥協地想,如果戚小河非要種菜,他就在寸土寸金的燕市幫他買下一個農場來。

陳大立作為鴿子嵌村的村長,之前又做過家庭農場,對村裏誰幹活是一把好手都門兒清,沒過兩個小時便幫戚小河雇了一個幫工,說定了第二天淩晨五點到戚小河承包的菜地裏幫忙。

戚小河的農場順風順水,逐漸熱鬧起來。而在四個小時車程外的燕市圈子裏,卻也掀起一陣小風波。

如戚小河預料的哪一樣,這些富家子弟在他這兒買一次菜是存着找他樂子的心思,是不太可能主動買兩次三次的。

所以周華對他姥爺讓他去再買一箱一樣的小白菜這件事非常不能理解。

“有那麽好吃嗎?就非要吃這個?”周華在房間裏沖他媽嚷嚷,他媽當然是罵了他一頓,“你姥爺姥姥就愛吃這種嫩小白菜,叫你幫忙買下你都不願意?你姥爺姥姥平時怎麽對你的你忘了?怎麽就這麽不孝順!”

一說到姥姥姥爺周華就有點氣弱,可是他們怎麽知道,這是要讓他再找戚小河買東西啊!

買一次是玩玩給他扔點打賞錢看樂子,再買??他不會要真成了戚小河的客戶了吧??說出去他還怎麽混??

這種丢大面子的事情,周華肯定不做,梗着脖子就是不從。

他媽年紀近五十,但看着也就是四十上下的貴婦,有錢又保養得好,沒什麽煩心事,平時看着優雅知性,穿衣服都偏愛修身走路要吸肚子的那一類。

卻沒想到在這兒吃到了兒子莫名其妙的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抄起雍正年間古董花瓶裏的雞毛撣子就往周華身上招呼。

雞飛狗跳。

·

曾莉莉牽着小博美出了電梯,按下門鈴。沒過一會兒門就開了,裏面傳來嬉笑打鬧聲和小狗的旺旺聲。

一只比熊撲過來,曾莉莉順手抱起使勁貼了貼雪白蓬松的絨毛,“甜心,有沒有想姨姨啊?”

小博美在她腳下着急忙慌地轉悠,曾莉莉放下比熊,兩只瞬間玩在一起。

大客廳裏三個女生穿得火辣,正打了落日燈在拍照,一邊拍一邊招呼她,“莉莉,快點過來!”

曾莉莉笑着走過去。

他們差不多每周都會聚一次,平時要麽酒吧要麽出去吃飯,今天是這套大平層的主人剛入住不久,請了幾個姐妹來暖房。

寵物們在房子裏奔跑追逐打鬧,幾個女生變換着各種姿勢拍照,拍完躺在沙發上修圖,修完又挑很久發朋友圈。

等到了晚飯點,都有點餓了。女主人魯月站起身往開放式廚房走過去,“你們要吃什麽點外賣噢,我晚上減肥,只有牛排和沙拉。”

曾莉莉順口接口:“我也減肥呢。”

魯月笑起來,“那讓我給你們展現一下我的廚藝。”

幾個女生嘻嘻鬧鬧,魯月拿了牛排煎,又從冰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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