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歐陽盈盈至今昏迷不醒，雖然身體沒有任何異樣，面色卻愈發光彩照人，嘴角在笑，卻喚她不醒。

宮中的禦醫，已經束手無策了，氣得城主大發脾氣，罵他們全是廢物。

當胡威遠出城尋找名醫時，歐陽明日那時獨自一個人坐在窗前，吹着他的蕭，又在為自己的身世黯然神傷時，易山從外面回來了。

“爺，現在外面都亂套了，侍衛到處在抓大夫，說是給公主看病，現在四方城大大小小，算得上有名的大夫，卻被侍衛抓走了，我估計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該找上爺了！爺，到時你是去？還是不去？”

明日聞後放下蕭，眼睛微微地轉向窗外。

今天沒有風，外面卻是塵土飛揚。

院裏的蘭花，清香淡雅，只是沾上了一些沙土，而且搖搖曳曳的。

“去，或不去，得看我歐陽明日想與不想？如若我不願，誰也求不了，就算他歐陽飛鷹也是如此，誰也別想壞了我的規矩！”

易山走到書桌前研磨，知道歐陽明日此時心裏有些郁結，雖然嘴上說得決絕，倘若那個男人真的找上門來，到時可能會有另一番思量。

明日寫了一幅字，易山并不是很懂，只是覺得爺寫的字挺好看。

執筆的手，忽然又放下了，歐陽明日看着自己寫的那手字，師傅稱之筆風俊妍，氣質清逸。對于他的師弟阿寶，他心裏卻始終想不透，自己是手把手地教他執筆練字，為何阿寶練了十多年的字兒，卻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至今還是沒有辦法改掉從上到下，從左往右的寫字習慣。

師傅經常外出，照看阿寶的任務自然落在了師兄的頭上。好在阿寶并不難帶，只是不好管教，因為歐陽明日教的那些東西，阿寶聽不懂，也懶得去花心思，他的腦子并非愚鈍，而是一遇到難事，便會放棄，而他自己又不知道從哪兒學會了一些旁門左道。

嘭！嘭！嘭！

門外粗暴的砸門聲，态度極其傲慢。

賽華佗停下了筆，料到對方已經找上門了。

侍衛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撞開了梨花小築，易山此時正好堵在門口不讓他們随便亂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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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可是有個叫賽華佗的住在這裏？”

“是又怎麽樣？”

易山始終站在正廳門口，不讓任何人闖進去壞了爺寫字的雅興。

其中一個侍衛，是統領胡威遠。

不出城都不知道，四方城不知何時來了一位厲害的人物，據江湖傳聞，這個叫賽華佗的可是極厲害的角色，只是底細，暫時沒有摸清楚。

“叫那個賽華佗的趕緊出來，随我們去一趟皇宮為公主看病！”

果然是歐陽飛鷹的人找上門來，易山并沒有拒絕，相信他與侍衛的對話，他家爺已經在屋內聽得很清楚了，而他也在聽爺的指示。

“易山，梨花小築什麽時候輪到外人在這裏放肆了啊？”

這句話，無疑是逐客令，易山也毫不客氣地請那些侍衛從院裏滾出去。

侍衛們請不到賽華佗，自然是無法交差，雙方便和易山打了起來。

易山一介山野村夫，打架全靠一身蠻力，毫無招式可言，幸好有明日在，在這段結伴的日子裏，他教了易山一些拳腳口訣，每當他用千裏傳音說起那些口訣時，易山便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特別能打。

就像現在這般，本來十幾個侍衛完全制服了易山一人。

受到明日指點的易山，忽然拳腳靈活，并且行動敏捷，出手快速，很快就将那幫侍衛打得落花流水。

胡威遠一聽，惱了，心想這個賽華佗好生輕狂，他才不信他能有多大的本事呢。

“賽華佗，要是醫好了公主，城主必定重重有賞，富華富貴享之不盡！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違抗城主的命令，是要掉腦袋的！你敢抗旨嗎？難道你就怕不死嗎？”

啪！

一道金線從屋內飛出來，正好打在了胡威遠的臉上，血流了出來。

屋裏，男人的聲音清清冷冷，孤傲而又倔強，“回去告訴你們城主，賽華佗壓根就不稀罕他的賞賜！”

“好你個賽華佗，居然敢抗旨，你就等着拿着腦袋搬家吧！”

待那些侍衛落荒而逃的時候，歐陽明日卻從屋內出來了，手推着輪椅，停在了院裏。

“爺……”

歐陽明日的臉色，淡漠地安靜，他擡起頭看向天空，那裏有鳥兒在飛，無憂無慮的身影，自在得讓人羨慕，“易山，不能再讓阿寶為所欲為了！”

易山點點頭，答應了此事，只不過他現在有點犯難，“爺，那我該去哪兒找阿寶少爺啊？”

想找一個人，首先得了解那個人，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歐陽明日更加阿寶了。

阿寶他，才十五歲，孩性未泯，正是貪吃貪玩的年紀。

“師兄，有好東西便宜你了！”

七歲的阿寶，在廚房裏忙活了半天，端出一盤東西在明日面前。那盤裏，裝着五顏六色的東西，阿寶說可以吃。

明日并不是很感興趣，但還是受不了那個小子在身邊煩得要死，他嘗了一個，那個外面一圈是白色，裏面一圈是綠色的食物，在油鍋裏炸過。

雖然樣式有些奇怪，味道卻不錯，師兄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阿寶那個時候，一邊将盤裏其他五顏六色，并且形狀怪異食物吃進嘴裏，一邊很不耐煩地說道，“甜甜圈，說了你也不知道！”

那是自明日懂事以後，第一次吃到阿寶做的古怪東西。

阿寶吃完之後，便又跑到山林裏去玩了。

而歐陽明日卻去了廚房，檢查了一下食材，還有廚房用具，只知道他剛剛吃的那個什麽圈圈的東西，裏面有面粉、雞蛋，還有蜂蜜。

阿寶最喜歡吃了，他卻很少動手做，那天還真是便宜了明日師兄。

四方城內，哪裏有好吃的，好玩的，只要找到那些地方，易山或許就能找到阿寶了。歐陽明日叮囑他，倘若他不願意回來，不必勉強，以阿寶的輕功，若是存心要跑，十個易山也未必能追上。

只要阿寶還在四方城內，歐陽明日就能知道這小子的境況，只要他不死，好歹對師傅也算有個交待，只不過這些天他把四方城鬧騰的，都快翻了天。

當易山在四方城內滿大街地尋找好吃好玩的地兒時，阿寶從熱鬧的街道跑到了偏辟的豆腐店，店家是一個姓邱的老頭兒，據說他家的豆腐在四方城很有名。

“老爹，幫我多放點蝦皮，然後多放點辣椒！”

邱老爹笑着說他家的辣椒很辣，我卻說自己從小就不怕辣。

放了蝦皮之後，他又放了醋，還有田裏采的野菜，混在豆花裏盛在碗裏端給了我。

我捧在碗，坐在他家的院裏，一邊吃，一邊和他閑聊。

不過我只顧着喝豆腐花兒，根本沒有時間說話，只有邱老爹他一個人在那兒說，說來說去，都是他的那個兒子，那個當捕塊的臭豆腐，這幾天不着家的，也不知道在哪兒瞎混呢。

“阿寶兄弟，看着你挺面生的，你是第一次來四方城嗎？”

我滿嘴都是豆腐花兒，說不了話，只能點了點頭，邱老爹又問我來四方城幹麽？

“師兄要來這裏，我就跟着來了！”

“你師兄？你師兄是誰啊？那他來這裏是為了什麽？”

邱老爹似乎對師兄的身世很感興趣，還想要打聽師兄的家事。

可我根本沒有時間再陪邱老爹聊下去，放下碗，抹抹嘴，便向老爹打聽四方城裏可有能工巧匠，我有一些東西想要打制。

他指了指城西的方向，說是那裏有一家姓張的老師傅，祖傳手藝，技術精湛，無論是什麽東西，他都可以依樣打制出來。

按照老爹指的方向，我一路跑到了城西，卻在深巷裏轉了半天，都沒有找到一家姓張的人家，也沒有一家像是打造東西的鋪子。

我疑惑了，是老爹指錯路了，還是自己弄錯方向了呢，此時我好累，便在一家很高的院牆後停下歇會。

吱！吱！吱！

從高牆內飛出了一只黃綠色的小鳥，它的頭頂是金色的。它并沒有飛遠，在高牆的瓦檐上停了下來，扇動着翅膀，然後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轉來轉去，好像一點都不害怕。

這會兒我也沒有張師傅的線索，歇着也是歇着，不如陪這只鳥兒玩玩。

我縱身一躍，整個人飛在了空中，踏在屋檐上，輕身跳到了那只金絲雀旁，整個人跪了下來，蹑手蹑腳的爬到了小鳥身邊。

手剛要伸過去抓那只鳥兒時，它的小腦袋一轉，拍拍翅膀就飛走了。

黃綠色的金絲雀從屋檐飛向了院裏，我緊緊地跟在身後。他們停在了院裏的木橋上，金絲雀的爪子抓着橋欄，然後低着頭，正對着橋下的水轉着腦袋。

當我跟過來時，金絲鳥兒的爪兒在橋欄上剛剛站穩，見我又追了過來，它扇動着翅膀飛走了。

“小樣兒的，我就不信抓不住你！”

我追着那只金絲雀，明明就快要抓住它的時候，它好像故意放慢了腳步，待我快要抓着它的羽毛時，雀兒又吓得趕緊揮動翅膀，而我只能追着它的身影上下亂竄。

有好幾次小鳥兒的翅膀，差點就被我揪住了，可是我卻笑着又松開了手，任憑金絲雀落荒而逃。

存心耍着那只鳥兒玩，我覺得很開心。

金絲雀眼看無路可跑了，急得亂蹿，拼命地揮動着小翅膀，然後沖着後院的涼亭飛了過去，一頭紮進亭中的紗簾裏。

我踏過亭外的湖水，然後一躍飛入紗簾內。

一個年輕的男子正坐在亭內，搖着扇，見到忽然有外人闖進來時，而且朝着自己飛過來時，不僅沒有躲開，他放下紙扇，正欲端起桌上的茶杯。

本來是追着金絲雀而來，卻忘了這是別人的房子。

看到亭裏有人，我趕緊停了下來，腳落在地面，整個身子慣性向前沖上去時，我一扭腰，本來想轉身停下，卻不料整個身子摔在了地上。

“你，你沒有事情吧？”

那位正在喝茶的男子，聽到了很響的摔聲，看到阿寶又坐在地上，直捂着自己的腰。

“好像扭到腰了！”

我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對于自己無端闖進別人的家，得先賠禮道歉，至少不能讓別人誤會我是有意私闖民宅。

“你說，你是追着一只金絲雀闖進我的春風得意宮的？”

我點點頭，坐在涼亭裏的那個白衣男子似乎卻不信，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裏透着一股猜疑，“你覺得你能追得上我的金絲雀兒嗎？”

“我輕功很好！”

不僅師傅誇過我，就連師兄也是一臉羨慕。

“哦？是麽？我不信！”

他說話的口氣，頗有點像師兄，既傲，又目中無人。

這個男人，像是變魔術似的，從袖裏變出了我找了半天都沒有看見的小鳥，黃綠色的羽毛，頭頂的毛卻是金色的。

他的手一松，讓那只鳥兒飛走了，他的眼睛卻在我身上瞄了一眼，“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輕功究竟有多厲害吧？”

我卻一屁股坐了下來，才懶得去追呢，跑了老半天，我又累又餓，還渴得要死。

坐在亭裏的男子，正是春風得意宮的主人弄月。他見阿寶的神情的确有點疲憊，便将星兒準備的茶點推到了他的面前，示意他随意。

本來邱老爹的那碗豆腐花就不管飽，阿寶老早就餓了，但對方沒有開口，他也不敢随便向對方要吃的。

茶呢，是上好的茶，點心呢，也是上好的，并且是加了好料的點心。

尋常人吃了這兩樣東西，要不了片刻功夫便會毒發身亡。

阿寶把點心都吃光了，茶也喝光了。一直站在弄月身後的星兒等了半天，對方卻連一點中毒的跡象都沒有。

星兒不明所以地瞅了公子一眼，弄月眼神示意靜觀其變。

我吃飽喝足之後便恢複了體力，他笑着向弄月公子謝過之後，說是要去追那只小鳥。

弄月問我，這會兒那只鳥兒不知道飛哪兒去了？我要去哪兒追啊？

我卻笑着說道，“它飛不遠的，至少飛不出這個院牆！”

說完之後，阿寶縱身一躍，踏向湖水，然後踩着院裏的花草飛向屋檐，身子極其靈活，綠色的身影輕盈歡快，一晃眼便沒了蹤影。

“公子，要派人追上去嗎？”

弄月搖着扇笑着搖了搖頭，“放心吧，他飛不出這個院牆的！”

一杯茶的功夫過去了，公子的琴聲也停下了，弄月的心情說不出的詭異，星兒猜不出他這會兒是高興，還是不痛快。

空中，忽然有吱吱的叫聲。

星兒擡起頭，是公子養的金絲雀回來了，它扇着翅膀朝着涼亭的方向飛過來，那個穿着綠衣，右眼罩着紗布的小子也回來了。

公子的心情，随着另一首曲子變化莫測。

當阿寶抓住那只金絲雀，向那個白衣的男人獻寶時，他卻正在彈琴。

琴聲在動，樹葉在動。

再幽雅的琴聲，阿寶早已聽師兄彈膩了，聽得心不在焉，卻對這個男人充滿了好奇。白衣飄飄，有點那麽仙兒的感覺，可是人卻邪的很，就連這個房子也挺邪的，剛剛差點被困在石陣裏沒出來。

“你叫什麽名字？”

琴聲結束，弄月忽然擡起頭看着還沒有倒下的阿寶，滿眼都是好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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