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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小築內的花花草草,皆因昨夜的那場大雨遭了很大的殃。院裏,不是被吹風吹落的樹葉,便是被雨打掉的花苞。
易山一早便去廚房準備早飯,歐陽明日腿腳不便,只能坐在窗前看着院裏的殘景,心中不免一番感慨,便玩弄起手中的樂器。
蕭聲,劃過寂靜的庭院。
司馬長風拿着他的大刀,從偏房走出來,尋着簫聲走到了歐陽明日的屋前,站在窗口打斷了他。
“多謝賽華佗的救命之恩!”
歐陽明日放下了簫,眼皮微微地擡了一眼,然後又慢慢地垂了下去,“我只是想試試被鳳血劍所傷,自己是否有能力救你?”
易山此時,正好端着泡好的茶走了進來。
司馬長風覺得可能是自己自做多情了,但他分明記得自己暈倒之前看見了上官燕。歐陽明日故意不說出事實,并且添油加醋,有意讓兩人誤會對方。
“你受傷昏迷時,上官燕的确在你身旁。不過,他卻無心救你,只是想看你怎麽死。要不是我恰巧經過,硬從她手上将你救下來,恐怕你鬼見愁就……都說最毒婦人心,你還是好自為之吧,我可沒有那個興致,再救你第二回了……”
見司馬長風匆忙要走,歐陽明日以為他是找上官燕尋仇。
雖然有點怨上官燕,日鏡一事,明明向她解釋了那麽多,就對方就是不相信自己,而上官家滅了司馬家卻是事實,上官燕卻死活不承認。
他遲早都要找上官燕複仇,但報仇的同時,還有另外一件事也要他去做,他要去找一個惡人,一個喪盡天良的歹徒。
能讓司馬長風将報仇的事情暫且擱置一旁,想必那個惡人真的是惡到家了。歐陽明日沒有理會江湖恩怨的閑心,擡手,示意易山送客。
“賽華佗,在下正好想向你打聽一個人,不知你可曾見過一個人,他的眼睛有異于常人!”
“哦!是麽?但不知司馬長風所說的異于常人,究竟有何不同麽?”
司馬長風的那番話,讓明日的心裏已經起了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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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很年輕,雖然我沒有看清他的長相,但他的眼睛卻很奇特,右眼卻是藍色的!不知賽華佗可曾見過此人?”
明日垂下眼簾,習慣性地捋起鬓旁的一束頭發,眼神傲得容不下司馬長風在梨花小築大放厥詞,“見過又如何?沒有見過又如何?”
“賽華佗倘若真的見過此人,請務必告訴在下他的行蹤,此人不除,我司馬長風誓不為人!”
“哦,但不知這個讓司馬兄咬牙切齒想要至于死地的人,究竟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呢?”
回想起數月前的那件事,如果不是自己親眼所見,聞名于江湖的“鬼見愁”司馬長風實在無法相信世上居有如此心狠心辣的惡人。
一個月前,司馬長風将日鏡交給上官燕之後,便被浪子神劍白童纏上了。
司馬長風和白童過了幾招,把他打發掉了,然後又來了一群人,都是他曾經死在他手上的仇家之後,要取他性命。一番撕殺之後,司馬長風跑進一個小村莊,想讨一碗水喝。村裏的男人都下地幹活了,女人都在紡紗織布,剩下的都是一群孩子,在村裏打打鬧鬧。
喝了水之後,司馬長風在村裏轉來轉去,轉到最偏的一間民房。
他走到窗邊,發現窗子被堵得嚴嚴實實的,而從縫裏,卻傳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司馬長風跳看了看四周,跳上房梁。
農家屋子,分為左、右兩間,屋裏空蕩蕩的,家具也是破的,右邊那間房裏,有個老婦人躺在床上,神情比起睡着,更像是被人迷暈了一樣。
床邊,放着一張小矮桌,全是帶血的斧頭、鑿子,火棍,還有榔頭、剪刀、還有形狀奇怪的刀片等,地上的白布,被血水浸濕成紅色。
屋裏還有一個人,他背對着司馬長風的視線,将大鉗子放在滾熱的水裏洗了洗,然後轉過身,他的臉上蒙着白布,司馬長風卻看清他的右眼是藍色。
那個人的身形,挺年輕,殊不知他小小年紀,心腸卻如此歹毒。
他拿着鉗子,還有鑿子走到了老婦人的腦後,用鉗子翻開了老婦人的頭皮,然後左手握着鑿柄,右手持斧,在老婦人的腦內鑿出了眼,然後用那把奇怪的刀片在割內婦人的頭腦……
咣!
歐陽明日失手打翻了茶蓋,他恍了恍神,“抱歉,在下失禮了!你剛剛是說阿……呃,那人鑿開了那名婦人的腦袋?”
易山別的沒有聽懂,但司馬長風提到那個人的眼睛異于常人時,擺明就是在說阿寶少爺,他不信鬼見愁的話,“司馬長風,你不要信口開河,阿……”
“易山,住嘴!司馬長風,還請你繼續說下去……”
如果不是明日攔下了易山的沖動,可能阿寶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司馬長風行走江湖多年,從來沒有遇見如此令人發指的惡行。他,當然立即從房梁上跳了下來,一腳踢開大門。二話不說,拿起他的龍魂刀,向阿寶劈了過去。
阿寶是避開了他的攻擊,只不過那些被司馬長風當作行兇的兇器,全都毀在了龍魂刀下。
後來呢,阿寶當然沒有理由不逃,只不過他飛出窗外的時候,望了床上昏迷不醒的老婦人,眼神裏竟流露出難過的神情。
就那一點不舍的感情,竟讓司馬長風誤會極深,“沒想到那個兇徒竟然連老婦人的屍體也不放過,為了掩蓋自己殺人的惡行,偷偷地又跑到老婦人的房屋,将其屍體一把火燒了,簡直喪心病狂……”
司馬長風的情緒,又開始激動了,他發誓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一定要将那個兇徒碎屍萬段。
而歐陽明日聽了,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
“爺,你別聽司馬長風胡說八道,阿寶少爺絕對不是那種喪心病狂的人,這裏面肯定是有什麽誤會!”
易山推着明日出了房門,停留在院中,看着那一地的殘花敗葉,俊逸的眉毛不禁皺緊了。
“易山,我也知道這裏面肯定有誤會,只是阿寶他……”
司馬長風的話,多少讓明日心裏難以釋懷。
看着他被師傅抱回來,一點一點地長大成人,師兄弟兩人,誰也不粘誰,明日不是有意要與阿寶疏遠,只是他總愛說些聽不懂的混話。
雨過天晴,我的心卻晴不了。
每次多管閑事時,總會被人誤解,不是被人用劍指着,就是被人拿刀砍。如果不是仗着那身逃命的本事,恐怕我早已人頭落地了。
遇見婆婆時,她正拿着燒火的棍子追着孩子打,而我路過村莊時,香味饞得我偷偷地溜進了廚房。
窮人家并沒有什麽大魚大肉,只有一大鍋煮熟的紅薯。
“你這臭小子在幹什麽呢?”
老婆婆回來了,她那嗓子忽然一喊,吓得我差點噎着了。
她見我在偷吃她的紅薯,氣得舉着燒火棍就揮了下來,如果不是她追人追得精疲力盡,那一榻子差不多能将我的腦漿打出來。
“臭小子,吃吧,吃吧,最好噎死你……”
老婆婆得知我身無分文,并且無親無故後,又往我的手裏強塞了兩個紅薯,還燒了一大壺茶水,一邊咒我噎着,一邊又給我端了一碗茶。
“臭小子,紅薯好吃嗎?”
我點點頭,餓到極點,樹皮都是美味。
晚上,我在老婆婆的家裏住了下來,只是一晚上都睡不好,右邊那屋的咳嗽聲一直沒有停過。接下來幾天,我幫老婆婆下地挖紅薯。
挖出來的生紅薯,我用麻袋裝好,一袋,一袋扛了回去。
然後等到晚上,我就可以吃到老婆婆的紅薯湯。紅薯的莖葉,挑嫩的,洗淨之後,混着青椒絲和鹽炒熟,喝紅薯粥最好。
老婆婆田裏的紅薯收完之後,我也該走了。
幾日的相處,我知道老婆婆已經病入膏肓了。而我,也不想多管閑事,她一個老人,沒有親人作伴,活着也是多餘。
“阿寶,婆婆把紅薯全賣了,你把這些錢裝在身上,餓了就買點東西吃,不要随便再溜進別人的廚房偷吃了……”
錢,我沒要,“就這麽點錢,我才不要呢!婆婆你把紅薯都賣了,以後你吃什麽啊?”
她指了指廚房的地上,那裏還有一些被我挖壞,賣不出去的紅薯。婆婆說她年紀大了,吃不了多少,紅薯沒了,可以再種。
“阿寶,等婆婆的紅薯熟了之後,記得來吃啊!”
婆婆從那些壞的紅薯裏挑了幾個煮好之後,給我包了起來,讓我路上吃。
走出了村口,我發現包裏還有碎銀。
她已經沒多少糧食了,現在又把救命的錢給了我。要是她真的死了,連買棺材的錢都沒有。沒有辦法,我只能把錢還回去了。
我知道即使自己多管閑事,老婆婆也活不了幾天,只是沒有想到半路會殺出一個鬼見愁,壞了我的好事,更要了老婆婆的命。
“阿寶?”
不知何時師兄坐在了窗外,易山也跟在身後,表情像是有事。
“阿寶正在反省中,莫非師兄還是不滿意?”
“那不知阿寶反省得如何?可否和師兄說說?”
我嘆了一口氣,捂着因為牙痛而腫起的臉頰,“我想我以後,再也不會多管閑事了!”
師兄想聽的是真心話,而我的回答分明讓他不是很滿意。
“阿寶,你瞞着我和師父偷偷跑下山,竟然是為了什麽?”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下山,或許是呆在山裏膩了,或許是知道師兄要下山尋親,成心添亂的,或許只是為了想和師兄呆在一起……
無論是哪種理由,如果我說是為了他,他不僅不會相信,還怪我多管閑事,所以我只能将因由推到了吃喝玩樂上。
本來在他的眼裏,我就是個玩性未泯的孩子。
“那阿寶,你告訴師兄,你到底有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師兄的話,讓我打了個寒顫,想到此,我不禁眯起了眼睛,“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一直站在明日身後的易山,對于阿寶少爺的那份冷漠,不禁點點頭,果然是爺帶大的孩子,性情和脾氣都和爺很像。
我坐在窗前,而師兄就坐在院裏。
院裏,落了一地師兄最喜歡的梨花。素雅的白色,沾了一地的泥。
“師兄,你對上官燕還沒死心嗎?”
明日偏過頭,眼神是傲慢的,“都說古木天的刀劍有靈性,它的主人亦會情絲不斷,日久生情,我偏偏就不信!”
其實我也不信這話鬼話,明明就是自己看對了眼,非要拿刀劍做噓頭,耍得師兄那個情癡團團轉,真是讓人生氣。
“師兄,我去把龍魂刀和鳳血劍弄到手,你拿着龍魂刀,我拿着鳳血劍,到時看看咱倆會不會來個日久生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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