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梨花小築一下子多了兩個病人,師兄忙前忙後,歐陽飛鷹那邊的事情,自然有些怠慢了。在歐陽飛鷹還沒有派人興師問罪之前,一大早,師兄便帶着易山去請罪了。
這因內力而引起的內傷,我的能力終究比不上對外傷的研究。
已經花了不少的時間研究了,原來還是皮毛。想想以我的性子,居然可以堅持這麽久才求師兄施于援手,他多少會體諒一點。
算了,以後還是多花點心思在毒藥上,管他是內傷,還是外傷,總歸比一包毒藥就能要了一條命才是實際。
我現在只想毒死了司馬長風,他若不死,恐怕以後還是不會放過我的。
既然決心已下,我也該那個人談談了。
師兄說上官燕的傷勢,已經無大礙了。這些天他細心照顧她,溫情軟語也說了不少,為她做的那些事,自是傾心傾力,她若再不動心,只能怪她有眼無珠。
“阿寶?”
上官燕似乎對我的突然出現,感到吃驚。
明人不做暗事,我直接了當地告訴了上官燕找她的目的,我要毒死司馬長風。
“阿寶,你,你,咳咳……咳咳咳……你的事情,我已經和長風解釋過了,他只是一時沒有辦法接受他親眼所見的事實,所以才會對你有所誤會……”
瞧着上官燕着急的神情,她還真是關心司馬長風的死活。要是她花一半心思在師兄身上,我的耳朵也不會每晚都要遭罪了。
“你被他傷了,說明他壓根就不信你所說的!這次受傷,該不會也和我有關吧?”
她搖了搖頭,瞧着她的氣色,也不是特別好。
病人,還是好好地躺着吧,哪怕坐着說話也是好的。
上官燕和司馬長風之間的誤會,絕非是我阿寶一人可以影響的,但也有我的因素。他們的争吵,從兩家人的恩怨,以及失蹤的玉玺,彼此猜測,彼此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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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魂傷鳳血,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情傷,上官燕和司馬長風這一對冤家,還是不願意松手。
“阿寶,你真的要和司馬長風為敵嗎?你就不能看在上官燕的面子上嗎,不再和司馬長風作對了!我會勸長風的,你們之間的誤會我會向他解釋清楚的!”
明明是個聰明人,卻被那份情瞎了眼睛,亂了自己的心智。
“上官燕,你勸得了嗎?如果你能解釋得清楚,你今天還會受傷嗎?上官燕,我真的是看不起你和司馬長風之間的那點破事,至于嗎?一會兒喊打喊殺,一會兒又親親我我的,你以為你們演戲呢?那梨園戲子演的折子戲,都沒你們精彩呢!”
有時我覺得自己不是看不起人世間的那份貪癡,或許是自己早忘了那種感覺,麻木得可以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
“阿寶,你怎麽可以說呢?”
她和司馬長風的種種,已經叫她心傷了,我那番話,真能夠火上澆油的。
算了,我不想再刺激她了,她要是再氣出個好歹,回頭師兄又該找我出氣了。
“上官燕,剛剛我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我一個小孩子,什麽都不懂的,說出的話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不過有一點你可要記住,我是不會改變心意的,那就是司馬長風的命,我是要定的,除非他不再找我麻煩!別在這向我讨人情,你上官燕與我其實并無人情,說白了,你是師兄的意中人,又不是我的意中人!我不買任何人的賬,師兄也不例外!”
上官燕似乎明白我的決心了,她不再勸我,而是不懂,“既然阿寶要長風的命,為何又要告訴我呢?”
“我告訴你我的決定,因為我是個小人,一個不做暗事的小人!你是要和司馬長風站在一條線上對付我,還是袖手旁觀,都随你!”
上官燕倒退了兩步,她肩上隐隐作疼的傷口,是在提醒她,也是在刺激他。
“上官燕多虧賽華佗出手相救,才有活命的機會!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對他的師弟狠下毒手的!”
我卻被她的笑給逗得笑出了聲,“上官燕,你可能是誤會了!阿寶是阿寶,歐陽明日是歐陽明日,我與他亦無任何情份,也就擔着師兄弟的名份!我若真要了司馬長風的命,你不必手下留情,盡管殺了我就是!”
“阿寶,你……”
她瞧着我的眼神,像極了很久之前師傅瞧我的眼神。
只因小時候的我,說了一句我覺得很在理卻傷了他老人家的話。
“又要說我性子冷漠了嗎?”
該說的,她已經知道了。
接下來好是選擇與司馬長風一起對付我,還是什麽事也不管,這該是上官燕該煩惱的問題。
走出落月軒,深秋的風吹在身上,我覺得自己竟穿得單薄了。
上官燕在身後猜疑,鄙視我的冷血。
我只能,将她的嘲笑當作秋風,吹過便散了,什麽都不會留下。
有些事情,我無法計較得太多,那要花好大的力氣,我不會像歐陽明日那般自尋煩惱,不值得,也沒意義。
其實我在意的事情,還是有的,像是院裏那些始終沒有破出發芽的種子,還有月華剛剛做好的香噴噴的湯。
“阿寶少爺!”
這個女子,成天在梨花小築做着粗活,卻總能笑意盈盈的。
“什麽湯啊?這麽香!”
月華掀開了蓋子,撲鼻而來的香氣更加濃了,“這可是專治傷口的黑魚湯,月華今兒個一大早就去菜場買回來的,炖了好些個時辰呢!”
那湯已經被月華炖出精華了,奶白地湯底讓人直想咽口水。
“阿,阿寶少爺,這湯是要給上官姑娘的!爺出門的時候,特意交待月華的,阿寶少爺你也有湯的,月華這就給你端來,你幹嗎急于一時,非要和上官姑娘搶呢?”
也虧得月華掌握了火候,這湯盛在盅裏已經不那麽熱了。
我一口氣喝光了湯,只留那魚肉在盅裏瞧不上眼。
月華見我一口都不留,急得不知該怎麽辦,怪我太貪嘴了,她自己又跑到廚房去想補救的方法了。
有聲音落下,風卻早已停止,落月軒那邊,上官燕怕是呆不下去了。
整個下午,我都沒有要為自己氣走上官燕而想挽救的方法。
那個女人,她可是師兄的意中人,師兄若是回來發現她不在了,不找我出氣才怪。
沒有什麽比坐在家裏,然後心安理得地等着師兄來找我算賬,更加讓人忐忑了,月華已經沒有辦法了,她出去找了半天,都沒有上官燕的信兒。
找不到上官燕,月華勸我要不要到外面避避風頭,至少等師兄氣過了,我再回來不遲。
“有什麽好避的?該來的,遲早都得來!月華,你看今天的天氣,竟是那麽神清氣爽,就連天空,我覺着比前兩天都要藍!月華,你将我的畫架擺出來,不知為何,我今天特別想要畫畫!”
“阿寶少爺,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畫畫啊?”
我越是誇着今兒個的天氣好,連天都給面子,竟在雲間縮放出了五彩的光。
終究是耐不住我欣喜的性子,月華只好将前一段時間收起的畫架,重新擺在了院中。
今天,我不畫美人,只畫天空,還有心情。
“月華,你來梨花小築也有一段時間了,你可曾見過師兄的畫?”
我習慣先調色,要将那道幹淨的藍,趕緊地留在心裏。
月華因為心亂,洗畫筆洗得手忙腳亂,“爺的畫?收拾房間的時候,倒是見過!”
既然她見過師兄的畫,我倒想考考了。
“月華,你既見過師兄的畫,也看過我的畫,你可知我與師兄的畫,有何不同嗎?”
她的表情,一下子被問住了。
我叫她想問題歸問題,不要停下洗畫筆。
“阿寶少爺,月華不知!”
不知道說明她并沒有留心,我讓她站在旁邊看着,用點心。然後稍後再告訴,我和師兄的畫風不同之處。
還好,今天的風也給面子,并沒有在我作畫的時候添亂。
樹上的葉子,已經開始枯了。
院裏的花草,不管師兄如何花費心血,該死的,都死了。看着新鮮嬌豔,都是易山從市集剛買回來的。
“月華,可有心得了?”
月華在背後,不太肯定地回答道,“爺的畫,月華半天瞧不出他畫的是什麽,可是阿寶少爺畫的東西,月華卻看得很清楚!”
畫筆在天藍的末尾,落下一粒塵沙。
“嗯,師兄的畫是要靠意境揣測畫意的,而我畫的東西,很寫實!師兄的畫,是才華橫溢,而阿寶的畫,則是旁門左道,這便是我和他的不同之處!”
“阿寶少爺,可是您的畫就跟真的一樣,比爺的畫要好懂……”
那又怎麽樣?
師兄的畫放在畫樓裏,便是上等佳作。我的,則被人是俗物。師兄救人就是救人,我出手相救卻要被人誤會是傷人救命。
“月華,你真是個好女人!”
“少爺……”
我難得誇獎她,竟叫月華十分歡喜。
“那幅美人圖,我哪天抽空定要畫完,送你,可好?”
“送我?”
月華疑惑的時候,總愛眨着漂亮的眼睛。
我點了點頭,“我畫中的美人是你,不送你,要送誰?怎麽,嫌棄我的畫嗎?”
月華歡欣雀躍地點了點頭,“少爺送我,月華高興還來不及呢,月華哪敢嫌棄?”
真希望她這一番稱贊是出自真心的,切莫辜負了我對那畫的熱情。
“爺,歐陽城主是真心原諒爺了嗎?”
“易山,你覺得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呢?”
“爺,易山可猜不出!”
門外,主人已經回來了,我讓月華先下去,該說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許隐瞞。
畫,差不多已經畫完了,只等它幹透。師兄若是見了,應該也會高興吧,雖然是旁門左道,我卻很少如此認真。
伸了個懶腰,我仰了發酸的脖子,卻瞧見空中忽然飄起了雪。
仔細一瞧,空中飄着的盡不是雪,盡是我那畫板上還未幹透的畫。一副佳作,師兄還沒有欣賞,便毀了。
“阿寶,你跟我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那一地的心血,看了真叫我心疼,“月華,這裏你收拾一下吧!”
月華擔憂的神情,我暗暗地記下了。
“我走之後,你究竟和上官燕說了什麽?為何她要不告而別?”
這回輪到我疑惑了,難不成月華沒有把事情說清楚,竟讓師兄這麽搞不清狀況。
“還能說什麽,無非就是告訴她,我要取她情人的命罷了!”
坐在輪椅上的師兄,表情冷冷的,他的嘴角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說出的話,也很刺耳,“阿寶,就憑你也想要了司馬長風的命?你可知司馬長風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況且他還有龍魂刀在手,你想取他的命,無疑自尋死路!”
“再加上上官燕若是暗中相助,那阿寶毒殺司馬長風的計劃,不是要泡湯了啊!那師兄,你會不會暗中相助我呢?就像以前一樣,無論我怎麽惹禍,你都會替我善後呢?師兄,這可是你的機會,司馬長風死了,你便有機可趁了!”
我趴在師兄的肩頭,看似向他撒嬌,實則是警告。
如果他要是也站在上官燕那邊,那他就要面對同門相殘的事實。
“阿寶,你……這十五年來,你可曾将師兄放在眼裏?”
他已經氣得不輕,我卻叫他放寬心,我無心要和他作對。
“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你的心裏究竟有沒有師兄?難道你一定要看師兄的笑話才開心,一定要讓師傅為你操心?阿寶,師兄是越來越不了解你了,你明明只是個孩子,為何心思那般讓人捉摸不透?”
“師兄,我并非要看師兄出醜!你老說我沒把你當回事,這可冤枉我了,你看,今兒個月華從外面天香樓買的點心,我特意給你藏了一塊,我忍了好久,都沒有吃,就是特意給你的!嘗嘗看,他們家的點心還是那麽好吃!”
我從懷裏拿出那包被我藏得很小心,卻已經壓扁的點心,攤開來,果然都碎了,我捏了捏粉塊,本來就不愛吃甜食的師兄,怕是更加瞧不上眼了。
“師兄,都成這樣了,你還要不要吃啊?”
我半跪在他的椅旁,他的眼裏堅忍而又強烈地發洩着他對我的不滿。
那一包點心,我特意為師兄藏了很久都沒舍得吃的天香樓點心,被師兄揮一揮衣袖,掉在了地上。
“阿寶,你為何對任何事都不在意,都不上心呢?你不關心你的身世,不關心你将來的人生,就連我和師傅,如果不是看在十五年養育之恩的份上,你也是漠不關心的,對不對?你打算以後還要漠不關心的過下去嗎?”
我瞧了一眼地上的點心,叫是可惜,早知道他如此浪費,還不如我吃了呢。
“阿寶!師兄在問你話呢,能不能用點心?”
師兄忽然吼了一聲,吓我一跳。
他的表情很認真,眼神也很嚴厲,就像小時候那般,只要我做錯了事情,師兄他會用如此惡劣的态度對我說話。
這樣的人生,原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可我不是沒得選麽。
我坐在地上,趴在師兄的腿上,喃喃自語道,“我也沒有漠不關心啊,我現在是用心去做一件事情的!”
“你的用心就是無論如何都要取司馬長風的命?”
我點點頭,師兄的腿天生軟骨,所以比一般人要更加柔軟。
“阿寶,你胡鬧,你真以為你能輕易要了司馬長風的命啊!你可知他的背後有誰撐腰?恐怕還沒等你找上門,人家先要了你的小命!”
有些事情,沒有試過,又怎麽會知道我不行呢。
師兄永遠都是這樣,他越是認為我做不到,只會不斷地累計我的懶散。
“師兄,這件事情,你別插手,行嗎?阿寶不是那般沒良心的人,無心和師兄為敵,也不想讓師傅為我們兩人的事情再操心了!
“阿寶,你心意已決?”
我的心意,已經很明确了。
“既然阿寶一意孤行,那就別怪師兄不念同門之情,易山,将阿寶帶到柴房關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他出來!”
易山忽然門外闖了進來,倒叫我還沒有明白師兄剛剛說的話。
“師兄,你要把我關上柴房裏?”
“怎麽?阿寶可是覺得柴房太委曲你了,那茅房如何?”
“別,別,茅房……那麽污穢的詞,虧得師兄你能說得出口!柴房挺好的,不委曲我,就柴房吧!”
看來在我想好對付司馬長風的計策之前,我還得想辦法從那個柴房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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