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搶頭喜

小安村,今兒個一大早的就唢吶喧天,鑼鼓齊鳴。村東頭的夏老三家,人來人往,屋檐前挂着丈紅,好些人兒正跷首相看着村口那條道兒。

終于,有個光錠兒娃娃從遠處跑來,揮着胳膊高叫着,“新娘子來了,是下河村的那位先來的。”

“呀,下河村的啊,恭喜老妹子,你家五娃的媳婦先入門,顯見的是搶了個頭喜。”

“呵呵,好,好,好。”被稱賀道喜的婦人黑圓臉,胳膊上的橫肉看着有些悍,此時聽着新媳婦到來,也是笑的眉眼俱開。

她還沒走出去,便又聽到有人吼起來,“上陽村的也接來了,就慢了一小會兒喲,真真可惜了呢。這雙媳入門,争的可就是頭一碗茶啊。”

走在迎親隊伍中的時初雪,聽着四周鄉鄰的惋惜聲,只覺得恍若夢中。

她才穿越來不過三天,現在就披紅出嫁。據說,嫁的還是曾經吃官家飯的一個男人。

在這鄉下,能嫁給一個吃官飯的男人,那命也算是好的罷。偏生,原身還為此上吊了。魂去後,再被解救出來的人,就被她替代了原身。并且取替她出嫁到這小村子裏來。

“這大丫兒也是個命苦的,聽說那夏讨命的殺孽造太多,這一次手和腿都長惡瘡,好不了呢。”

“好不了是必須的呀,這砍人腦殼的飯指定吃不成了。以前還當是個好命的,尋了個吃官家飯的人家,合着是個歹命來的。”

“可不麽。我說你小點聲兒,別被人聽着了萬一又想不開可怎麽弄!據說,她出嫁前還抹脖子呢。那婆家的人,也不知道聽過沒有。”

“指定聽過了,依那夏老娘的脾性,往後定是擰着讨活兒吧。”

“噓……”

聽着這些議論,時初雪再一次皺眉,可見,這原身嫁的人,并不見好。若是個好的,少不得會歡喜嫁人罷。更何況說,嫁人接親,向來都是新郎官去接人。她這結親的新郎官到如今也不見人來接,怕是個真不好的哩。莫不是,這一過門,真要當個望門寡婦來着!

正這般思量着,遠處又有人高叫起來,“新郎官來接上陽村的新媳婦兒喽!”

“天啊!”為數不多的送親的人,在這時候又發出一聲尖叫,接着,現場一片靜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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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初雪深吸了口氣,随着衆人拿眼瞧向前面走來的新郎官。

這是個極高大魁梧的男子,臉膛黝黑,胳膊粗實,成親的衣服許是小了些,把他的肌肉繃的緊緊的。

他一只胳膊包着一塊簡單的布條。左腿走路也略有些跛,單薄的半舊褲子粘在腿上,還能瞧着滲出的膿液。但就算這樣,他這一路走來,腳步震的地面都在顫抖。眼睛随意瞪向旁人,那個尖叫的人立馬就噤若寒蟬,瑟瑟着退到了一邊。現場,因為他的到來,靜的落針可聞。

新郎官來到時初雪面前,另外一只手一掄,動作粗魯的徑直把人背到背上,甩開步子“蹬蹬蹬……”風一樣就把她背到了屋門前。

趴伏在男人闊實的後背,真懷疑這是一塊石頭,這麽結實的男人,哪裏象是要死的?

不過是外表看着夯實些,黑糙壯蠻了點兒,胳膊腿,略壞了些罷了。

惡瘡?聞着這一股膿液味道,确實不怎麽好聞。不過,為什麽成親的男人,還穿着半新舊的成衣?官家的男人連一套新衣服也做不起!

“來來,兩對新人,踏火盆進門了。”

就在這時,那個留着三绺白胡子的老司儀吆喝出聲。

看到前面的新人時,時初雪的心咯噔一響。

同樣是成親,前面的人卻是新衣簇簇,張冠戴翠,身旁箱籠無數,樁樁件件,看着都是簇新兒的,瞧人擡着的份量定也是足的很。

反觀她們這一邊,她就一口随嫁的陳舊箱子,還有身上的半新舊的成衣。

沒有對比,不會受傷,既然同樣迎入門,怎麽着,面上也應當過的去罷。

可此時,如此明顯的對比,那往後的日子!捉緊了對襟衣擺,她緊張地跟着跨火盆,此時,也只能随遇而安了。

“新郎父母給新人禮喽。”

老頭再一次吆喝,倆個新娘子站到一對皮膚糙黑的跟樹皮一樣的夫婦面前。

“娘……”前面,新媳婦兒嬌嬌弱弱一聲喚,聽的劉氏笑的合不攏嘴。“好好,老五家的就是個可人兒。喏,拿着,娘給的。”

時初雪瞧見,自己的準婆婆給了新媳婦一對銀镯子。看樣子,份量不輕。

輪到她上前,正醞釀着要怎麽才能叫出那聲“娘……”

“行了,進屋兒吧。”那老婦人冷淡地一揮袖子,扭身就走。

到是那看起來憨厚的男人吶吶着,撓頭,“老四……你帶人……進屋罷。”

丢下這話,老男人也趕緊扭身進屋了。四周傳來一陣哄笑聲,有人輕語,“這當婆婆的不喜歡新媳婦兒呢。”

“能喜歡的上麽,都要成親了,還尋死覓活,這不是正好給人找了個由頭兒厭憎麽。”

這般尴尬境地,時初雪真是恨不得也扭身就走。就在這時,站在她身邊的鐵塔般的男人一把抓住她手,“我引你進屋。”

被他寬厚的大手握着,雖然老繭咯的手心有些疼,但時初雪的心,仍然安定了些許。起碼,還有一個人站在她身邊的,至少,她不是一個人,不是麽!

想到這兒,她揚唇脆應,“多謝你!”

夏寒至詫異地瞥一眼身邊的新娘子,此時,她居然眉眼舒展着,臉上挂着感謝又溫柔的笑意。似乎,渾不知剛才母親給了她難堪兒一樣。

掌心的小手背略有些滑嫩,與自己那老樹皮一樣的掌心,還是不一樣的。握着,只覺得舒心的很。

“別怕,有我。”脫口而出的安撫話,與他高大的外表格外不符。聽在時初雪耳裏,卻象是服了一劑定心丸兒似的。

她又一次笑出聲來,狹長的鳳眸輕瞥他一眼,“嗯。”溫馴,又甜美的嗓音,聽的黑大個難得咧了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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