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2)
來是嗎?本王可沒耐性等你。”傲慢而嘲諷的語氣在他耳邊萦繞。
只這麽一次警告的機會,那濕熱狂暴的吻再次席卷上他的唇。
柳於陣感覺一股電流瞬間傳遍全身,好似通過電了一樣,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等燕王的舌頭突破自己的牙齒,忙往後縮:“醒了!我已經醒了!快,我們走吧!”
面前燕王戀戀不舍的模樣,讓柳於陣不自覺含了一下嘴,嘴裏的味道十分清甜,他經常做這種含嘴嚼舌的動作,可最近做得更多。不得不說,燕王的味道确實很讨人喜歡,但,但他是男的!
柳於陣見燕王不動,心裏也十分忐忑,不知道這男人會不會不顧及任何事情突然撲上來,于是繼續縮在角落裏,無辜而防備地看着他,他要是敢動一動,自己一定把他踹出馬車。
結果燕王那厮什麽也沒有做,只冷着臉道:“走了。”
不知道為毛,柳於陣感到有點遺憾,卻還是嘴硬:“走就走。”
出了馬車,外面正是一片鬧市,午後夕陽變得緋紅,再過不久便要打更清場了,此時人們往來縱橫,絡繹不絕。
古代人都穿着差不多的衣裳。雖然看上去有些不料上的區別,但總體都不太好看,哪比得上他身邊這位即使換下龍袍,還是穿着一身漂亮緞子的人。
他們停車的地方正是這個鬧市熱鬧的街頭,身側是一間看上去十分古樸但又高檔的客棧,濃濃酒香已經飄進了柳於陣的鼻子。
於陣一見到新奇事物,眼睛大放攫光,要不是被燕王拎着被子配防着,他一定立即鑽到人堆裏去看那些從沒有見過的東西,湊自己老早就想湊的熱鬧。可他沒有那樣的機會,燕王總是很兇,簡直跟隊長有的比,但隊長永遠不會因為生氣就跑來親他的。
他們帶他來鬧市做什麽?難道是要逛街買禮物?
想也知道不可能的。
035 丞相被劫
他們走進了這間高檔客棧,便衣侍衛分散到各個地方去了,只有少數人跟着進入客棧。
他從中午睡到下午,按照車程馬力計算,這個地方離燕王宮已經比較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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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與随身侍衛走在前面,他被肖子配盯着跟在後面,在這個說近不近說遠也不太遠的距離看燕滕華的背影,他的确很高大,很健碩,他已經領教過很多次,要敵對這個男人絕不是易事,除非他放松警惕。
柳於陣并不真的想逃走,他只是覺得自己的自由被妨礙了,如果不是燕王老是因囚禁他為名哪裏都不讓他去,那他自然更樂意呆在宮裏享受。
正想着,燕王忽然轉過身,眼神明亮地看着他道:“你先上房間等我,子配随我來。”
也不管他答應不答應,便有幾名力氣雄渾的便裝侍衛上來“架”着他,把他推上二樓客房。
月蘭跟在後面不住地說道:“你們慢一點,我家丞相身子不好,你們不要推他。”
但侍衛們全當沒聽見,依舊用力推攘着,好似柳於陣真的很不合作一般。
柳於陣也不生氣,有人推着他上樓總比自己爬上去省事得多,于是優哉游哉地被推進天字一號房。
天氣很熱,侍衛守在門外,已是汗流浃背。
柳於陣要麽睡,要麽鬧,處于兩個極端的男人,此時正被這天氣攪得睡意頻頻。正确的說,他是在等待,等待事情的發生……
“他們有事瞞着我。”他心道。
擦亮了懷中的柳葉彎刀,柳於陣明亮如野狼般攫取的眸子正微微轉動,注視着這屋中的每個細節。等到看個明白了,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側倚睡榻假寐。
房間裏燒的熏香格外醉人,萦繞的煙霧将眼前一切精致的擺設烘托得更加迷幻,他所在的這個世界是真的嗎。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的笑意,真是的,誰的夢裏會問道這麽熟悉的味道——“呵,迷魂香。”
一樓雅座,燕王舉到唇邊的香茗還沒入口,便聽到便衣來報:“王上!柳丞相果然不見了。”
“你說什麽?!”震驚得幾乎跳起來的并不是燕王,而是覺得疑惑的肖子配,他不明白燕王叫自己來有何貴幹,但他一離開卻遇到了柳丞相被劫的事,自己實在罪不可赦。
燕王眼中露出毒辣的兇光,喝下瓷杯香茶:“嘭”然放下茶杯,冷言道:“坐下。”
子配簡直摸不着頭腦,都這個時候了還這麽淡定地兇他?“王上,您沒有聽到柳丞相被帶走了嗎?”
“子配,柳於陣不是你的主,本王才是。”燕王話語中暗含怒氣,一切好似盡在掌握,卻又不受控制:“這段時間柳丞相性格大變,難說不是他跟柳陵的計謀。便讓他走,該來的很快就會來的。”
“可是……”
“明日照舊啓程趕往柳國邊境,救出芷君要緊。至于柳於陣,本王早已料到他會跟柳陵走,遲早要被本王一舉殲滅的,找回芷君,又何須在意他。”
見燕王如此淡定自若,肖子配自然坐不住了,別人不知道,他會不知道麽,他所嚴守的冷宮絕不可能讓柳丞相與其他人掉包。雖然他沒有見過柳丞相,但如有閑雜人出現在他的禁地,他必然能夠感知到。
柳丞相沒有被任何人替換,這個人絕不是燕王認識的柳丞相!
“燕王。子配自小随你,戎馬半生。您的心思子配看得明白,這個人并不如王上所想象的那樣。”
燕王聽罷,面上雖沒有反應,但他心裏早亂作團麻。
這個計劃從去年就已經制定好了,為何如今遇上如此變故,柳於陣,你到底是自己走的,還是別人将你帶走的,原本将他和柳陵一起斬殺便是上策,為何如今竟然動搖了。
突然這個時候。
客棧外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馬蹄聲破碎。
燕王指尖稍一用力,手中瓷杯變作灰白粉末随風零散,他俊朗的面容如今盡是猙獰。“竟然這麽急着送死,在這種繁鬧大街也敢造反。肖子配,本王命令你快馬前往柳國,立即按照柳丞相的說法繼續尋找長公主。”
“王國軍?!難道是王爺造反?!”肖子配大驚失色,他萬萬料不到他們此行的目的,竟然是為了引出并剿殺亂黨。
燕王怎麽選在了這個時候,前來探望被囚的柳國王子的柳陵就在附近,選在柳陵在的時候造反,那也就是說……他懷疑柳於陣出謀讓柳國與燕國亂黨聯合?!
“子配,見到芷君便去禦靈國,等國家穩定下來再帶她回來。”
肖子配咬唇把心一橫,知燕王心意已決無從反駁,立即抽出佩劍,帶幾名侍從開出一條血路飛奔而去。
那麽接下來。
王叔,就讓本王看看你的好戲吧。
036 又見面了
這麽點迷魂香算什麽?他在特訓的時候可是要被關進催淚瓦斯小黑屋幾小時,要是随便能被迷魂香迷了魂,他就不用做特工了。
他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其他地方,偷偷睜眼一瞟,輕紗帳子,硬板床榻,窗外與他來時環境差不太多。
門外有人。
随着木門“咿呀”一聲被推開,於陣沒有繼續裝睡,而是直起了身子警惕地看着那個人。
那個人白衣勝雪,感受到他已經醒來,不禁在門口頓住腳,一掃方才的肅穆轉而變得溫和自然,輕阖門,緩步朝他走來:“於陣,我們又見面了。”
是那天帶他去後花園的人?!
柳於陣眉頭凝成了疙瘩,在大燕能随意走動的柳國人,對他如此在意,敢從燕王手中把他搶過來的人,除了柳陵,他不相信還有別人!
但是……據說柳丞相喜歡這個人啊。
於陣一想到這件事,感覺身上的毛發一點點全豎了起來,卻見那白衣男子笑容溫和,俊俏的臉蛋帶着滿滿的期待。他不等柳陵靠近床榻,自己趕緊走下來,邊說道:“你怎麽把我帶到這裏來了,要是被燕王發現,肯定又要生氣了。”
“我不管。”柳陵突然說道,他把手中土黃色的密函随手一揉扔在地上,快步上前拽住於陣衣袖:“那厮不但囚禁了我兄長,竟還敢帶走你,與我作對是他活該。”
“啊?”於陣尴尬地看着他,這個儒雅俊秀的男子突然從腼腆優雅的狀态直接跨入陰沉狀,變臉比翻書還快。
不過是這瞬間爆發了一下憤怒,柳陵很快又緩和下來,溫柔地撫着於陣烏黑的秀發,臉上毫不掩飾歡喜:“終于又見到你了,這段時間你還好嗎?受傷了麽?”他明亮如星的眼睛泛着晶瑩的光,心疼地看着於陣,如此迷離。
於陣被他突然的靠近壓抑得幾乎窒息,這暧昧的舉動卻沒有挑起他應有的反感,好似身體正默默接受着柳陵的溫柔,并享受着這種親昵。
不是吧……柳丞相你真的好這口?!
於陣心裏抱怨,然而,柳陵的溫柔直指了於陣心中的脆弱,他待於陣這般好,見不到於陣對他而言是這麽痛心疾首的事情,即使沒有言語的表達,他的神情卻已經寫滿了這種悲喜交加。
“咳嗯……太子……”於陣紅着臉,人早就退到杉木壁櫃邊去了,退無可退。
“嗯?”他果然應了,憂傷的臉色立即被欣喜沖淡:“於陣,我們回柳國吧。”
於陣咬咬牙,他有種感覺,柳陵是很脆弱的很容易受傷的,因而生怕又碰碎了他那玻璃心,于是用極輕的聲音問道:“芷君公主,真的是你帶走的?”
然而這一問卻讓柳陵頓時松開了手,他漂亮溫柔的眼睛裏,閃過無法掩飾的嘲諷和絕望:“呵,呵呵。於陣,你到現在還在想着那個燕芷君。你騙我。”
於陣慌了,就好像小孩子得不到糖要鬧別扭,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去哄這個好像被自己親手捏碎了心一樣的大男孩:“額,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
柳陵跟他差不多高,年紀也相仿,但很明顯柳陵比他執着多了,他雙手一撐,緊緊把於陣困在壁櫃邊上:“我誤會?那於陣,你喜歡我嗎?”
於陣最怕這種越靠越近的距離,他怕他一忍不住就把柳陵摔出去,那玻璃心可要徹底碎了。
可是這要怎麽回答他才好呢?替柳丞相說喜歡他?還是替自己說句公道話——“老子不喜歡男人啊!”
一點語言素養都沒有的柳於陣一時間犯了難,琢磨半天,他只好道:“我半點也不喜歡芷君公主。”
柳陵得到這個答案,明顯比剛才高興多了,撐在於陣耳邊的雙手收回來:“是,燕芷君是我帶走的。整個柳國都傳言你出使大燕,與燕芷君你侬我侬的,我這麽做也全怪你。可我不過帶兵打仗半個月而已,就聽說你成為燕國的丞相了,我來燕國卻怎麽也找不到你。”
於陣吞了口口水,他總不能告訴柳陵自己被囚禁了吧!那只是火燒澆油。“我現在沒事了,你快放了她吧。”
“……於陣,我知道我很輕率,但為了你我什麽都能做得出來!”柳陵淡淡地道:“若燕滕華還能活着,他自然會見到燕芷君的。”
於陣心裏“咯噔”一沉,立即從對柳陵的擔心轉到了對燕滕華的在意。
“燕國的安郡王已經将他包圍,王宮都在安郡王的控制下,我們柳國很快就能脫離大燕的束縛。”柳陵道。
於陣當然知道這件事,他們都以為他是吃素的嗎?從他被帶到這個地方起,他就已經猜出他們的目的是針對燕滕華而不是自己了,而燕王剛剛得到王權,此時輕車簡出就算行為極其隐蔽,仍是異黨出手的好機會。
在這個世界而言他完全是陌生人,本無所謂敵我,而他不過是希望不要出現國家動亂,以燕滕華帶的那些人,布的那些兵來看,他們出行也完全是有備而來,鬥争一觸即發。
037 不許你死
於陣走到矮窗邊,西方已經傳來兵刃交接的聲音,他這兒還是一片寧和,眼看着小街青磚紅瓦,人民安詳,誰會知道有一派人正在這條街的某處争奪着國家的統治權。
“太子,於陣要走了,想要跟燕滕華鬥,這些兵力還遠遠不夠。我不希望柳國因此被牽連,你快走吧。”於陣笑眯眯地道。
柳陵正要質問,於陣腦海中倏地一閃,一個非常非常不好的念頭進入了他的腦海,他突然轉過來拽着柳陵問道:“月蘭呢?月蘭有沒有跟着我一起過來?”
“月蘭是誰?”
不待柳陵阻攔過問,於陣雙手握拳,指關節“咔咔”作響,用低沉的聲音道:“我的侍女……混蛋!”
說罷,他松開柳陵的衣服,突然從二層樓閣的窗子跳了出去。
“於陣!”柳陵眼看着柳於陣跳下窗子,於陣那瘦弱的身子在地上滾了兩滾,爬起來像沒事人似的繼續跑路,他心疼地大聲喊着,聲音近乎哀求:“你是我的於陣,為什麽不能留在我身邊?!”
柳於陣回頭揮揮手,一大片人從那樓閣沖下來,準備要追捕他:“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太子自己保重!”
“好,那我等你!”
“……我不會再回來了!我已經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柳丞相。再會吧!”
柳於陣潇灑的轉身,帶不走柳陵心中的凄涼,那寬大的衣袍随風揚起,淩然氣質比起任何一次柳陵看他的背影更加高大,更加帥氣。
“於陣……所以,你愛的不是燕芷君,而是燕滕華嗎?柳於陣,你要是敢跟燕滕華在一起,我柳陵一定要毀了他和他的大燕。一定!”
屋中的男子面露兇光,他從來沒有想到有這麽一天,自己那些心機手段,會用在他心愛的柳於陣身上。
燕滕華,你小子千萬別出事啊!老子還沒虐你呢!
柳於陣跌跌撞撞,以他敏銳的方向感迅速回到了他們入住的那間客棧。
此時夕陽已經西下,人人閉戶不出。
冷兵器交接,發出“當當”碰撞的聲音。
燕滕華早已在宮中步兵埋陣,就等着安郡王入套。看上去沒有帶多少兵卒出宮的燕滕華,此時正被大批禁衛軍保護着,根本不耗他半點力氣。
亂兵或有倒戈相向,或有抵死反抗,最終局勢自是安郡王的同盟被活活包圍。跟安郡王聯合的是持有東方兵權慕将軍,他萬萬不會想到,自己動用兵權的時候,竟然會被以“兵符是假的”而拒絕。
“好個無恥小兒,你是何時調換我的兵符的?!”
慕将軍站在大街的十字路口,被士兵團團圍住,此時那身穿軍甲、高大雄壯的人兒已扔去兵器,張開雙手,任人指對而笑意不減。
燕滕華冷眼側目,坐在空蕩蕩的客棧仍品着杯中茶香,根本不為所動:“對付你本不需用計。只是這兵權對本王而言很是重要,還是及早收回來的好。”
“哼,就憑你這被流放邊疆的雜碎,也敢在宮中自尊為王。天下本就應該是安郡王的天下!豈是你等鼠輩可以觊觎的。”
燕滕華冷哼,茶盞入口間,數十把利刃已經刺穿慕将軍身體。“安郡王聚衆謀反,不但陷害本王母子,還弑殺先王,罪不可赦,本王留着他就等這一天。本王要教他知道什麽是絕望。”
“回禀王上,安郡王已自缢。”
聽到來報,燕王淩厲的臉色微緩:“安郡王離世,東方政權自會回到本王手中。去,把安郡王的長子接進宮,本王會好好待他的。”
賜幕将軍一死,那男人倒是死得其所,果然烈性子,寧死不降。
倒是那柳國大王子柳齊,征下柳國後,此人被捕,自斷筋脈,大燕也算養他多日,沒想到他會跟王叔聯合,這該說是柳陵的計劃,還是……那柳丞相的。
在這被夕陽染紅的街頭,兵刃散落,屍體遍地,慕将軍雖死,反軍卻并未停止,帶頭的仍奮勇拼搏,以卵擊石。
燕滕華放下茶杯走到客棧之外,橫眉這一切血染,他的大燕,他心愛的國家,難道他願意讓自己的子民內亂流血?這絕不是他想要的,動亂到底何時才能停止。他答應了母後還大燕一個安寧的幸福,為何如今卻越走越偏,他留下王叔本出于親情,結果也不過落得個拼死相向。
哼,只能說這世上本就人心不古,怪不得他心狠手辣。
柳於陣,你要本王相信你沒有參與計劃好,還是要本王連同你一起憎恨好?
他随手就能打死一名朝他沖來的士兵,盡管他不願意那樣做,但是“來者不拒”,但凡被他打中的人,必是肝膽寸斷,立即斃命。
偏是這個時候,他身後傳來了一個獨特的殺意,就在那道紅木門檻之後。
很近了。
燕王寧靜的面上泛起微弱的詫異。
內功聚起,就在那冰涼帶毒的利器就要來到他跟前時,他猛地轉身,揮手,一掌賞他個爽快!
“月蘭不要!!”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電光火石之間,那人竟如此快速地抓住兇手的雙肩,往後一推。
“嗤——”
“嘭——”
燕滕華的掌已經收不住了,一掌下去結結實實地打在那身瘦弱的身子骨上,那身子便直直地向前沖去,一把長長的紅刀子立即刺穿了那人身體,幾乎要将刀把吞沒。
鮮紅的血液滴滴答答地從那身素雅的衣袍上彌散開來,何其刺目。
039 神醫鬼泣
此時燕王正閉着眼睛,好看的睫毛垂在白皙的眼臉上,若不是他還感受到那掌心的熱量,他一定會以為燕王已經睡了。
他的心猛然有了被撞擊的感覺,看着那個人,心跳加速。這是要死的征兆麽?
犯不着救我,我是自願的……
於陣的話無法傳遞。
他想阻止燕王為自己療傷也辦不到,兩只手如灌鉛般沉重。
車外夜幕降臨,垂大地一襲涼風,卷起沿路沙塵枯葉。他不清楚馬車到底駛往哪裏,又會有誰能救得了他。
“別亂動。你若是敢死,本王就把你脫光了挂在柳國城牆上示衆。”大腿的主人突然開口說話。
柳於陣被這聲音吵醒,疲憊的眼皮又擡了擡,朝燕王表示抗議。
他很想反駁兩句,可睡意很快又卷入他的世界。
睡夢中,燕王那張刀削般冷峻的臉龐慢慢與隊長的面容重疊,他們的長相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卻重疊在了一處。
那一天是柳於陣第一次上前線做任務,戰火連綿,他跟隊友們都躲在戰壕裏,身上背着步槍。
他記得那時他受傷了,躺在坑裏嚎啕大叫:“隊長、隊醫,我好疼啊!手臂要斷了,我流血了!”
隊長甩他一個白眼,咬開手雷保險栓便扔出去,飛濺的泥土彈了他一身,傷口就好比如今這樣疼痛。
“閉嘴!”隊醫鬼泣惡狠狠地兇他道:“你他媽要是個男人,就永遠別在戰場上喊疼。”
鬼泣……
那個打仗跟平時判若兩人的隊醫桂小柒,不知如今怎樣了呢?
於陣滿腦子都是當時鬼泣神奇地為他止血包紮,邊為他接骨邊持槍掃射的畫面。鬼泣有着一張看似十分溫和的臉,但這個雙重人格的隊醫一旦進入戰争狀态,便猶如嗜血惡魔一般風雨無阻,鬼眼毒辣,英姿飒爽。
好像在鬼泣手裏,任何病人都只是壞掉的布娃娃,修修補補就能重新運作,是哪位上神賦予了他這他媽外挂似的技能,怎麽他沒有。
“鬼泣,如果你不在我身邊,我想我很快會死。”於陣躺在戰壕裏捂着自己的手臂,這是他跟鬼泣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可鬼泣每次都會使用他暴力的第二人格對他說:“滾粗,怎麽總等着我來救你,你就不會疼愛一下你自己的身子嗎?你以為自己是破了就能修的機器人嗎?拜托你不要成天無所畏懼地跑到前面去!萬一我比你先死你要怎麽辦?跟我殉情嗎?老子才不稀罕你。”
鬼泣……
呵,柳於陣自嘲地在心理哼笑着,他果然沒了鬼泣就活不下去啊!只不過,在這個時代又怎麽可能遇見鬼泣。
“嗖嗖嗖——”車外傳來幾聲迅疾的身影飛掠的聲音。
燕王立即睜開了眼睛,警惕地透過薄薄的車帷看去。
於陣也被他突然的緊張所感染,幽幽地醒過來。
許久,燕王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非常不安且壓抑的聲音說道——“萬魔教?!”
馬車和行伍突然停下來,接着又是冷兵器出鞘的聲響。凝重的殺意讓随行的所有人不禁卻步,只等着燕王發令。
這時,馬車車轅上出現了腳步聲,正朝馬車靠近,那人如此大的內力,以至于柳於陣都感覺到有種從外界擠壓着內髒,弄得他的傷口更疼了,五髒六腑的疼痛幾乎讓他“欲/仙/欲/死”!
顯然燕王不可能感覺不到,但他不能松手,一旦輸功停止,柳於陣必死無疑。
燕王仔細地看了看懷裏的於陣有沒有被傷害,又望向車帷外頭,冷然道:“我們此行并無意與魔教沖突,不知教主這是何意?”
車帷突然被人掀開,一個穿着黑色衣裳,十分年輕卻看上去很是頑劣的男子把頭探進來,四處望了望,遺憾地嘆了口氣:“果然不在。”
“就算是魔教的教主也未免太過失禮了吧!見到本王還敢直闖進來?”燕王很兇,他一向如此,這種身份尊卑問題甚至能讓他遺忘自己身邊還有個傷員。
“喲,我道是誰,原來是大燕的君王。不知将您賣給禦靈王,能換多少金銀?”那所謂的魔教教主并沒有生氣,他的戲谑比起挑釁倒也更像一句玩笑話。
柳於陣向來看人很準,他至今還從沒有出過錯,就像他一早就知道月蘭身懷絕技隐藏在他身邊一樣,他認為燕王和這個人必定是認識的,對他們并沒有惡意。
教主低頭看了看燕王懷裏病怏怏的柳於陣:“你的美人傷得好重。”
“你到底有何貴幹?”燕王顯然怒了,這教主若是繼續拖延他的時間,他會恨得想殺人的。
“呵呵,你別生氣,這荒郊野外的你遇上我,可是你的福氣。”教主說罷,扭頭對着外面空曠的林子大喊道:“小柒!你再不出來,這裏可有病人要死了哦!”
燕王動怒,騰出一只手掌,鼓足內力便向他擊去:“你才要死了!”
小柒?
柳於陣愣了愣,除了感覺身體漸漸連痛感都快要麻痹外,他感覺到了一絲求生的希望,甚至可以說,他認為那很可能是一種不可能兌現的奇跡。
“桂小柒!本教主再問你一次,你到底出不出來。”
於陣一點也不覺得這個陌生的青年吵鬧,即使他的耳膜都要被這聲音震裂。他艱難地将兩指手指含入嘴裏,幾乎把最後僅存的一點點氣力,全部賭在桂小柒就是他認識的鬼泣身上。這個賭注看起來真可笑……
“噓——噓噓——噓、噓、噓——”
吹響這個暗哨,於陣似乎看到死神在跟自己揮手了,眼前的燕滕華變成一坨迷霧般的影像,再也無法感知接下來發生的事。
038 求個痛快
燕滕華的心頓時被撕裂一般疼痛,那個人,是來救他的?他竟然來救他?
他看過那麽多流血,他殺過那麽多人,卻沒有想到過,這一把帶血的刀子仿佛已經刺中了他的心房,讓他近乎咆哮——“柳於陣!!你做什麽?!”
柳於陣已算是極巧妙地避開了要害部位,長刀刺進了他的肋下,而燕王一掌也打在他的右肩,這尚不至于立即奪他性命,可於陣本就身體孱弱得很,哪能受得這般攻擊。
“不要死,本王說過絕不會讓你死的!本王不準你死!來人,快來人!!”
柳於陣無力地倒在燕王結實的懷裏,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趁着意識還在,忙對身前的人兒說道:“月蘭……你走吧。看在,你對我那麽,好的份上……”
燕王已經管不上月蘭的事了,如果不是懷裏的柳於陣氣息越來越弱,他一定撲上去将月蘭碎屍萬段。
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撲上來為他擋刀,柳於陣是頭一個,頭一個他恨、卻跑回到他身邊願意為他赴死的人!
“於陣!!於陣!!”燕王拼命地為他輸送內力,眼看着他閉上眼睛,那把深深穿過身體的刀,此時如此紮眼。
大地被鋪成血紅色,煙霞如此絕情,把世界都染紅了。
月蘭露出了驚恐而心疼的表情,她怎能就此離開。雖然丞相是怪了一點,卻待她極好。若不是禁軍已經沖進客棧,她一定會陪在他身邊的。
於陣感覺到耳邊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但那聲音就好比耳朵裏塞了耳塞,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麽。随着時間的推移,他覺得身子劇烈的疼,痛不欲生。
刀上有毒。
即使拿來最好的解毒藥,即使給他用上所有傷藥,他的傷都太深了。
“疼……”於陣頭冒虛汗,他勉強感覺到自己正躺在一個搖搖晃晃的地方,作為軍人的榮耀,他絕不能喊疼:“我,才,不會說,呢……”
“別說話!”燕王在他耳邊提醒道。
柳於陣的氣息已經太虛弱了,好像随時都會斷氣。
燕王雙手都抵在於陣心口,一次次為他輸送內力,即使抽幹他所有內功又有什麽所謂。他不知道為何自己要這樣,好像柳於陣為自己擋刀是很不合理的事情,是他絕對不想見到的事。
那個笑容如此美妙,跟自己吵吵鬧鬧如此有趣的柳於陣,怎麽可以死?他死了,誰來陪他?
柳於陣受傷的時候也很不老實,他用力地抓住燕王的衣襟以緩解疼痛。那張精致俊美的面容,如今比起看他的其他任何時候都要美。
“從你奪走了本王的芷君起你就應該負責!用你一生的時間來償還本王!就這麽去死算什麽。本王不準你死!更不準你這廢物為本王而死!”他咬緊牙,憤恨的眸子死死盯着柳於陣不放。
他知道於陣一定很疼,這種劇毒本該立即讓人斃命,而他偏要從藥鋪搶來上好的解藥立即為於陣止血,還封死於陣所有的穴道不讓毒素擴散。於陣雖沒有死,卻要飽受傷痛的折磨,到也說不清楚沒有立即斃命是好事還是壞事。
只要你喊一聲“疼”,本王一定會嘲笑你!
為何總那麽烈性子你為何非要變成這樣來誘惑本王,柳於陣你究竟是誰,究竟是何居心!
於陣口吐鮮血,卻還不忘記要離燕王遠遠的,一有力氣說話就道:“你他媽……離我,遠點。”
燕王雖然生氣卻沒有發作,反而将他越摟越緊。“不許說話。誰讓你沖進來礙手礙腳,你不能死,就算永遠吊着半條命,本王也覺得那樣很有趣。”
“你……!”於陣氣血上湧,揪燕王衣領沒揪到,顫抖柔弱的手卻捏上了燕王臉頰,幾乎要用盡他僅剩的最後力氣,使勁地捏着燕王冷峻嚴肅的臉,阻止他為自己輸功,求死個痛快。
“王上,此毒是無雙國的劇毒醉藜莓,這一時之間的要去哪裏找解藥?”
“我們去禦靈國!現在、馬上就去!”
禦靈國是這世上以醫術造詣聞名的大國,他們此時離西南方柳國邊境已經不遠了,而不必經過柳國,西方便是禦靈國。
快馬加鞭,無所阻攔,他一定要救回柳於陣,以什麽交換都無所謂。
於陣躺在用幾層絲緞鋪墊的馬車裏,頭枕燕王的雙膝。
冰冷逐漸将他完全侵襲,身體沒有一絲暖意。
燕王還在源源不斷地為他輸送着內力,轉眼三年功力輸進去,於陣卻毫無起色。
迷蒙的眼睛裏看見的盡是燕王的怒容,他忍着削骨磨髓的痛楚,忍不住悄悄一笑,好家夥,原來你不是擔心我,而是怕我就這麽死了你就沒複仇對象了啊。
軍人的使命就是為人民服務,身為前線兵,為人民為戰争而死,這本就是天注定的責任,他不畏縮不害怕,只求那該死的燕王快點放棄輸功,讓他死個痛快,這麽折磨他半死不活的有什麽意思。
“嗒”,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他越變冰冷的臉頰上。
於陣從朦胧倦意中清醒,按捺着極度的痛苦緩緩睜開眼,尋找着那液滴的來源。
出于好奇心,他很想看看這位傳說中心狠手辣,又兇殘暴戾的王,是不是被他感動得要哭了。
然而,透過燕王散落兩鬓的稀疏柔軟的青絲,於陣猛然心口一撞,比被刺傷被打中更疼的,是他看見了燕王嘴角正源源不斷外滲的血!
040 重逢奇跡
當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渾身像被抽幹了力量,卻不似先前那麽疼痛難忍了。
他居然還能醒來?居然沒有死?
他睡了多久?
於陣饒是不可思議地左顧右盼,只見自己正躺在一處豪華高貴的住所,屋裏沒有人。
像往常受傷一樣,他還是習慣地去動動受傷的地方,正準備把右肩擡起來看看傷勢好了沒有,卻聽到門外忽然有人急聲喝止他:“獵鷹!你再亂動那只手就廢了!”
於陣如聽軍令,整個人怔了一怔,呆躺在床上。
咦、獵鷹?獵鷹?!
還沒來得及等他發問便有人推門進來,那是神色臭屁得很的燕王,自己也算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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