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涉江而過、芙蓉千朵[2]
他醒的很早,蹑手蹑腳的推*門,張良因為感冒藥的關系,睡的還很沉,東方有些微白,襯的整個房間虛無的空白。
蹲下身,就用着平視的距離,這個角度——是張良離開後唯一留在他眼中的,不見天日的房間,你的倔強和無聲的抗議都在用血腥上演,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可以讓我痛苦不堪。
他就這樣看着,看陽光一點點滲入,漫過帶着花紋的窗簾繞過桌上的水杯,照亮眼前清俊又精致的臉龐時,他不自覺的輕輕笑了一下。
終于滿足的站起身,關門出去。
于是當張良睡眼惺忪的爬起來,就看到顏路坐在客廳陽光落下的一片光影裏,旁邊擱着咖啡,手上捧着自己最近新買的書《溫暖時光》,他側身背着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陽光穿過他身上的襯衫,可以清楚的看到肩膀上漂浮的細小毛絨灰塵。
張良不由呆了呆,好像這樣的場景,曾經哪一日發生過。
顏路擡起頭來:“醒了?我做了早點,快去洗漱。”他微笑的把書簽卡進正在看的一頁。
那是一首詩。
那時候所有的故事
都開始在一條芳香的河邊
涉江而過芙蓉千朵
詩也簡單心也簡單
顏路的笑沉靜卻有幾分黯然。
張良應答着跑進衛生間,他背過身看着窗外的街道行人,疏離遙遠,仿佛耳邊還能清晰的感覺到輕微的呼吸,小王子溫柔又帶着偷笑的意味說:我總在不知不覺中,才發現自己,這麽愛你。
沒有目的,只是愛你。
不止一次的,他問自己,是不是自己辜負了張良當年簡單又幹淨的感情?
無論什麽答案都不想接受。
有時候我無法為自己的理由辯解,也不想為自己的行為開脫——因為那都于事無補。
他看到張良正從廚房捧着粥出來,任何彌補都不是借口。他迎了上去,把感冒藥準備好,看起來張良的身體沒什麽大礙,氣色也好了很多。
“你不用上班嗎?”張良把藥咽下才想起來今天并不是休假日。
顏路晃了晃書:“我請了假。”他撒了個小謊。
“這樣,”張良嘿嘿笑了聲,“陪我去畫廊走一趟吧。”他吃了早飯,把房間略微收拾了下,就拉着顏路出門。
“畫廊是?”顏路一頭霧水的樣子。
“和朋友合資的,”張良撓撓頭,其實自己是個打醬油的,所有的事情都是趙老先生在處理,“是我師傅的一個同學,”想來慚愧,說是師傅,自己也沒認認真真的拜過師。“忙裏偷閑,也是難得去看看。”這是實話。
所以到了畫廊,趙老先生就着一副驚訝表情“稀客稀客”的調侃了張良幾句,眼見着幾個熟客進了門來,老先生賠笑的讓張良四下裏逛着:“幾個約好的客人來了,失陪一會。”
看起來小畫廊還挺熱鬧,當然,在這裏參觀的不盡是買畫的,可确實是個吸引人眼球的地方。“無繇要是有看上的,倒是可以帶回家。”張良笑的時候會微微顫着肩膀,那說明,他在偷笑。
顏路一臉無奈表情:“你呀,是故意拉我來‘促進經濟’的麽?”趙老先生的名頭他多少還是聽過的,倒不知張良除了李中陵連國外的名家都一手牽上了,只是,老先生耐着性子在僻靜小道上開的畫廊,和他的名聲相比着實是低調很多啊。
張良含笑不語,顏路的手機就響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我去接個電話。”看到張良點頭才小步跑去拐角外的園子裏,神色終于多了幾分凝重。
周圍的賞客都很安靜,整個畫廊似乎只有腳步踩在地毯上發出的悉索聲,偶爾也有一些探讨的低語傳來,輕輕的,不願打擾任何人。
“啧啧……”身邊的人有些不自禁的贊賞出口,“看來老先生的技法又有了突破。”那人也僅僅只是自言自語,聲音并不大,卻被張良聽到了。
張良撇過頭瞧了那人一眼,身材高挑,金邊眼鏡,他也微微一笑:“你懂油畫?”他只是有些好奇的搭讪了句,“老先生說這次研讨會回來,想嘗試一些新鮮想法。”所以新作和過去相比有了不小的差別。
那人似乎也被張良随口的話吓了一跳:“只是小有研究,”那人比劃着,“油畫的基本技法不過三派,其實,我挺喜歡他的不透明厚塗。”他托了托眼鏡,金色的邊框在畫廊燈光下閃着奇異的光芒,“花了好多心思才托人求得老先生一副命題油畫,這不,今天來提貨。”他指了指不遠處休息臺,“就在那裏,想看看嗎?”
張良其實并不是很懂油畫,聽聞是老先生的新作還是忍不住點頭。
休息臺下擱置着一塊畫板,白色的帆布蓋得嚴嚴實實,男人有些抱歉的表情:“需要把畫搬到畫架上,”他指着旁邊的畫架,“可以幫我一下嗎?”他的右手握了握左手,有着奇怪的角度。
“哎?”張良不解,這幅畫并不是很重,一個人沒理由搬不起來。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他微微一笑,右手就卡着左手輕輕的扭動了一下:“這是假肢,”他倒沒有什麽不好意思說出口,“我的左手受了傷,醫生說不能提重物。”
“抱歉!”張良張了張口慌忙應答,主動把畫抱了起來擱在畫架上,男人點頭示意感謝,右手抓過白色的帆布“嘩”一下掀了開來。
色調有着奇怪的旖旎,深深淺淺的魅色勾勒出一大束正在凋零的藍玫瑰。
藍色妖姬,在美麗裏透着妖豔與惡毒.,卻讓人着迷。
男人的聲音帶着一些沙啞的低沉:“這幅畫的名字,”他頓了頓,“叫《宿命》。”
張良全身一怔,他想起那兩枝深夜插在門口的玫瑰“Theday”,他回過頭去看男人,男人卻已經把畫蓋上:“謝謝,”他又托了托眼鏡,身邊就上來兩個人将畫搬了出去,“認識你很高興,張先生。”他似笑的別有意味轉身離開,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張良愣在原地,直到顏路拍了自己的肩膀才回過神來。
“怎麽?”顏路下意識的伸手摸了*的額頭,沒有發燒,怎麽臉色那麽蒼白?
“沒什麽……”張良困惑的不明所以,“遇到一個很奇怪的……”他不知道該怎麽表述,搖搖頭擺手,“算了。”轉而就朝着顏路擠眉弄眼的,“有沒有看中的?”
顏路就無可奈何的戳了戳他的腦袋,張良“哎呀”一聲嘆起來:“真可惜我的畫賣完了,否則可以送你一幅,”他眨眨眼,“無繇不嫌棄的話。”他加了一句。
“子房既然這麽有誠意,”顏路抓着他的“小辮子”就不松手,“不如替我畫一幅?”
張良哼哼的瞅了他一眼,真會占便宜。
他沒應下,倒也沒拒絕。
*********
托感冒的福,這幾日過的還算悠閑,病一好就得安分的去上班,公司裏沒見到赤練的影子,聽幾個同事說,赤練以前在國外的特殊職業關系,還進過基金會,這次就是抽時間擔任了地區性的兒童基金會大使,算是為了公益事業跑去了中東,這一去就是一個多月。
衛莊也沒和自己多說什麽,似乎自從搬出來後,幾乎沒在除了工作以外的事上多聊哪怕一句話。
還在生氣嗎?
張良隔着玻璃瞧了眼衛莊的辦公室,裏面沒有人。
“BOSS在開視頻會議。”身邊的同事插了一句。“好像進去三個小時了。”他指了指閣樓上緊閉的房門。
張良皺了皺眉,衛莊很不喜歡繁瑣的事,同一件事包括開會,不會超過一小時,他正想着,“呯”,視頻會議室的門打開了,周圍原本圍觀的同事立刻鳥獸散了,張良還站在原地,看着衛莊神色凝重的下了樓來,他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卻在這躊躇間,衛莊已經走過了自己身邊,甚至沒有留給自己一個眼神的徑直下樓。
張良的眼神一黯,靠在窗邊,看到他在樓下上了一輛黑色的SUV,那和幾個月前赤練出差時上的是同一款車。
無奈的喘了口氣,衛莊的行為怎麽都在自己心裏猶如芥蒂,他不想和這個人鬧的那麽僵。
收拾着手上的單子和所有員工的資料報備,這一天的心情也不見得好,偶爾抓着手機和顏路聊幾句,關于公司,關于衛莊,他在征求一些意見,看着公司裏的人陸續下班,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要不要一起吃飯?
顏路的短信就過來了。
張良想了想,修長的手指就在屏幕上觸摸。
“聊了幾天的朋友,也不打算給我介紹認識一下?”耳邊突起的聲音把張良吓了一跳,“咚”的手機也摔在了地上。
衛莊眯了眯眼,彎腰替他撿了手機。
“什麽時候回來的?”張良抓過,對他的突兀出現還是有些不滿。
“剛到。”衛莊聳聳肩,“看見你還沒走。”他的眼神落在手機上,仿佛在詢問上一個問題的答案。
不打算給我介紹認識一下?
張良當真認真的考慮了:“今晚一起吃飯?”他提了個建議。
衛莊點頭:“不過我有事會晚些到。”他很難得的提醒了一句,看着張良滿意的笑,臨出門前還朝自己示意別太晚。
“我先過去。”那人轉過拐角。
衛莊原本帶着近乎是笑的表情一瞬間冷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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