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們是上個月才搬到這個鎮上。

這裏是瑛裏出生的地方,美麗又安靜。

晴朗的午後,樹影在陽光中搖曳着。

推開窗,聽見蟬聲。吹在臉上的夏風,卻不覺得熱意。

今天是周末,瑛裏出門買東西,我負責看家。

我們是三年前認識的。

在雨裏,誰也沒有看見我。他卻看見了我,并且将我撿回家。

他照顧我,疼我,寵我。

一轉身,他又罵我是拖油瓶,是無賴,耽誤了他的大好青春。

可是,他卻從未叫我從的視線裏滾出去。

這個愛發牢騷的男人,上了年紀之後,總是口是心非。

瑛裏是醫生,有自己的私人診所。

他雖然不年輕,但相貌極好。喜歡看書,喜歡紅酒。

瑛裏說,紅酒這東西,小酌怡情,修身養性。

他卻不愛抽煙,可能是和職業有關。

有聲音從玄關的大門那邊傳過來。

Advertisement

應該是瑛裏回來了。

我靠着窗,看向門口,沒有看到他的人,卻先聽到他的聲音。

“最讨厭夏天,熱死人了。”

這個男人,夏天讨厭熱,冬天讨厭冷。

我走到門邊,瑛裏手上抱着一大堆東西,伸出手,“我幫你拿吧。”

阿南。

他叫着我的名字。

瑛裏将買來的東西都放在了門口,沖我招招手,“阿南,你過來,給本大爺好好涼快涼快。”

我懶得理他,白了他一眼,便朝屋裏走去。

“我給你開冷氣。”

他說等不了,伸手就拽住我的衣領。他胳膊一攬,帶着外面的熱氣便貼在了我的身上。

瑛裏的臉,貼在我的頸裏,蹭來蹭去。

真舒服。

我說不出話,頸子被他勒得太緊。

幾分鐘之後,我拍了拍他的手臂,小聲地說道,如果不想給我收屍,他盡管勒下去。

他松開手,有點不情願。

我扭了扭脖子,沒什麽大礙,只是說話的聲音有些低。

去客廳開了冷氣,瑛裏倒在沙發上,嫌熱,拉開自己的衣領,往裏扇風。

将他扔在門口的大袋小袋,全都拎回了屋裏,一一放好。

“本大爺熱死了。”

我在泡茶,身後的瑛裏又在發牢騷。

“不是開了冷氣麽?”

“有個屁用。”

在茶裏加了金銀花,可以解暑。

“阿南!”

他又在喊我。

我裝作沒聽見,拎着桌上那袋東西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阿南。

阿南。

瑛裏在沙發上哼哼,故意哼給我聽的。

都一把年紀了,總是在我面前撒嬌,偏偏我又吃這一套。

“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鬧牙疼呢。別哼了,我把東西放進廚房就過來。”

他買了蔬菜,牛奶,面包,還有肉質品。

放進冰箱之後,我洗了手才出去。

怪不得瑛裏一直嚷着很熱,空調一直沒有冷風出來。

阿南。

躺在沙發上的瑛裏,迫不及待地沖我招招手。

走過去,躺下,靠在他身邊。

“空調壞了,你明天找人修一下吧。”

他嗯了一聲,腦袋歪在我的懷裏,睡着了。

最近又是搬家,又是忙着裝修新診所,可能是累壞了。

每次瑛裏睡覺的時候,我總會呆在他身邊,看着他。

他的睫毛,很長,很翹。

嘴唇軟而溫暖,殘留着葡萄酒香。

他睡覺很少有鼾聲。

怕他會冷着,我起身想去房裏給他拿薄毯。

剛一動,瑛裏便醒了,眨着眼睛,看我,手卻按着我,不讓我動。

“別亂動,老老實實呆着。”

我望着挺孩子氣的瑛裏,嘴唇抿了抿,“我的體溫太冷,會連累你生病的。”

他說他不在乎,反正他是醫生。

“可是……”

我的話,被瑛裏給堵了,“閉嘴,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縫了你的嘴。”

瑛裏很受女人青睐,卻修不成正果,多半是和他的壞脾氣有關。

那個夏季的午後,瑛裏睡着我的身旁,不許我動半步。

偶爾,可以聽到夢意從瑛裏的嘴邊溢出來。

他在叫我的名字。

窗外的蟬聲,一直在我的耳朵裏叫個不停。

看着藍色天空,慢慢地變成紅色。

試着去戳瑛裏熟睡的臉,他沒有醒。我起身,盡量不讓他發覺。

他睡得很死,直到我離開,他依舊沒有醒。

桌上的花茶已經涼透了,倒了一杯,放在沙發旁的茶幾上。

天色不早,我去廚房準備晚飯。

擇菜,洗菜,淘米,燒水。

廚房裏的活兒,以及家務事,瑛裏都不擅長。

在我們沒有遇見的時候,關于吃飯問題,他說自己要不啃面包,要不去外面吃,反正他從不進廚房。

他喜歡吃肉,特別是紅燒肉。

我說他年紀大了,攝取太多的膽固醇,會得老人病。

瑛裏不聽,拿着油呼呼的鍋鏟子敲我的腦袋。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瑛裏會回到以前懶人的生活,還是會自己動手呢?

廚房的窗外,正好對着鄰居家。

那家的女主人也在做飯,切菜的動作很賢惠。

這個家,還有瑛裏,都需要一個女主人。

“在想什麽呢?”

他已經醒來,并且悄無聲息地溜進廚房襲擊我。

我指了指對面的窗口,那個切菜的女人,像是會過日子的。

“她結婚了嗎?”

搬來一個月,我很少出門,對鄰居的情況一無所知。

“你說黑子太太麽?人家兒子都高一了。”

“不會吧?她看起來挺年輕的,我還擔心你年紀太大,她會看不上你呢。”

說完之後,我突然感覺到廚房裏氣氛不對。

瑛裏的眼神,分明有殺氣。

壞了,我忘了這個男人有年齡潔癖,最讨厭別人說他老。

不等他拿刀動手,我立即乖乖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僵了半天,瑛裏舉得手都酸了,就是不肯放手。

這只是一個小玩笑,誰也不會當真,誰也當不了真,瑛裏知道,我也知道。

大家鬧得就是一個脾氣,和氣氛。

我動了動身子,走到他身旁,小聲地道歉,“對不起嘛,加南說錯話了,瑛裏一點都不老。瑛裏最好了,是這世上最溫柔的人,最疼加南了,怎麽舍得生加南的氣呢?”

我知道瑛裏沒有生氣,他故意擺出那副表情,只是希望我向他撒嬌。

果然,聽了那番話,他舉手投降。

“死小孩,真壞。我只是比你年紀大了那麽一點點,就把我當成老頭子,讨厭死了。”

晚飯有他愛吃的紅燒肉,他很高興,開了一瓶酒。

紅酒,配紅燒肉,感覺不協調。

酒杯輕搖晃動,是通透的紅色,沒有雜質的純粹。

一小口,抿進口中。

瑛裏放下酒杯,看向我,“阿南,診所過兩天就要營業了。”

忙了一個月,總算有了結果,挺好。

他卻為另一件事情擔憂,“阿南,這次我不想再和以前一樣,把你關在家裏,從早上到晚上,一直等着我回來。”

我不餓,但還是陪他一起吃飯,“我一個人在家沒關系。”

瑛裏放下筷子,拿起酒杯,猛的一口全喝光了。

“你一個人在家,實在是太孤單了。”

不呆在家,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去哪裏。

以前他也怕我一個人太過寂寞,帶我去診所。可是一走進去,我的頭就莫名其妙地疼。

“那怎麽辦?診所,我又進不去。”

他想了想,似乎心裏早就有了想法,試探性地問我,“和你差不多年紀的人,基本上都在上學,你要不要去學校試試?等你認識了同學,交了朋友,就沒有這麽孤單了。”

擡頭,我望着他,問他,“如果我進不去呢?”

要是再出現像診所那種令人頭疼的事情,我還是願意呆在家。

沒有試過的事情,誰也說清楚。

瑛裏說我現在的身體,已經适應了不少現在的生活。

過兩天,他會帶我去學校門口轉轉。

如果這次再不行,他會考慮減少診所的工作量留在家陪我。

這話,我最不愛聽,感覺心裏很難受。

晚飯後,瑛裏想帶我出去走走,至少讓我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

我換了衣服,戴上帽子,走在瑛裏的身後。

夕陽還沒有全部落下,外面街道柏油路上,鋪上了一層橘紅。

叮鈴叮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還來不及回頭,便被瑛裏拉到路邊。

是自行車,車上還坐着一個年輕人。

“黑子,我先走了,明天早上我會來接你的。”

“嗯,火神同學,晚上不要再熬夜了。”

“知道了,真啰嗦。”

騎車的年輕人,走了,風中,将他身上的汗味留了下來。

“他們是學生。”

我問身旁的瑛裏,他嗯了一聲,“是學生。”

“這位就是新搬來的由貴瑛裏先生吧?”

下車的年輕男孩走了過來,很有禮貌地向瑛裏打招呼。

“你好,我是黑子哲也。聽母親提起過,說是搬來了新鄰居,一直沒有上門打招呼,請見諒。”

“你好,我是由貴瑛裏,是新搬來的住戶,以後還請多多照顧。”

他們介紹完自己之後,輪到我了。

“這位是……”

那個叫黑子哲也的年輕人,給人感覺很安靜。

見他的目光落向我,我望了望瑛裏,見他點點頭,便伸出手,“你好,我是加南。”

黑子的神情遲疑了一下,和別人一樣,第一眼都會誤會我和瑛裏是父子關系。

“阿南是我遠方表親家的孩子,因為這孩子身體不太好,所以寄住在我家,我這個當醫生的可以随時照顧他。”

收回手時,黑子卻看着自己的手在發呆。

老問題又出來了,依舊由瑛裏替我圓場,“黑子,你沒事吧?”

“他的手好冷。”

瑛裏呵呵地笑出聲,“加南身體不好,所以他的體溫比起正常人要低很多。你別看他身體挺冷的,夏天很管用,空調的制冷效果都沒直接摟着他能降溫。不信,你試試看?哎喲——”

話真多,我裝作不經意踢了他一腳。

黑子哦了一聲,“由貴先生原來是醫生吶,真好。”

瑛裏說自己的診所,過兩天就營業了。黑子一家人,如果來光顧,會有優惠。

我們離開了自己的住所,沿着街道一直往西走,踩着落日的影子。

“瑛裏,你真壞,叫黑子家來光顧你的診所,你這是在咒他們生病。”

瑛裏的表情明顯分心了,他似乎在想走時黑子說的那番話。

他問我,準備轉到哪所學校?

我不知道,便沒理他。

如果我轉到黑子的學校,學校那方面,至少有鄰居家的兒子照應。

瑛裏說他有顧慮,因為誠凜離家有點遠,而且又是一所新設的學校。校園環境,師資質量,及設施方面,遠不及他以前念的名校。

“瑛裏,你再繼續想下去,眼角又要添幾條魚尾紋了。”

他啊了一聲,忽然停在我面前。

如果不是我跑得快,腦袋又要被瑛裏敲了。

球場外,上了年紀的瑛裏氣還沒喘順,我卻看着那群在打球的孩子。

跳躍,帶着球,猛得灌入籃筐,落地的動作,幹脆而又有勁。

嘭的一聲。

球砸在了筐板上,失誤,球卻飛向了我們。

喂,小心,快躲開。

瑛裏先前追我太用力,已經沒力氣躲開。

阿南。

聽到他叫我,我才注意到球朝着他的臉飛了過去,球場上的那群人,已經跑了過來,卻來不及救球。

滋滋的旋轉聲。

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跑在瑛裏的身前,球現在卻在我的手中轉動,然後慢慢停下。

“阿南,沒事吧?”

我搖搖頭,說沒事,走吧。

“喂,把球還給我們。”

手中的籃球,我回過頭,望了一眼籃筐,往後一丢。

我沒做奇怪的事,卻聽見那群打球的孩子一片嘩然。

“阿南,原來你會打籃球,我都不知道吶。”

回去的路上,瑛裏笑眯眯地,心情很好。

他的話,讓我沉吟了很久,想不起來自己錯過了什麽,不過,“我不會打球啊,今天是第一次。”

瑛裏不相信地望着我,悶了半天,問我,“你不會?那可是遠距離長投,你投得也太準了吧。”

我說我不知道。

不是所有的事情,我都記得,畢竟過了那麽長的時間。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