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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窗簾，天空很黑。

松開手，我在客廳裏坐着。

隔壁屋的瑛裏睡得很香，昨晚，我們說了很久的話。

如果我的身體可以适應校園生活，他說他送我去海常高中，那是他曾經呆過的學校，離家也近。

一切的順理成章，就等着他帶我去學校轉過之後才有答案。

坐了一會，我又去開窗，天空依舊沒亮。

拉開了玻璃窗，我坐在了窗臺上，夜晚，有風吹在臉上，很舒服。

街道兩旁的路燈，那點亮光，遠遠無法将那片天空照亮。

我想下去走走，可是，又不願離開這個屋子。

我怕瑛裏忽然醒來，如果他看不見我，又要發脾氣了。

坐在窗口等着，看着濃黑的天空，慢慢露出一絲淺灰色的光。

然後，一道紅色，悄悄地映入我眼裏。

我一笑，伸手去碰它。

一雙比我更大的手伸在了空中，抓住了我。

回頭，我便看見了瑛裏，穿着睡衣，頭發蓬蓬的，笑着看着他的臉，“瑛裏，早。”

“在這坐了一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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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是，後半夜才坐在這裏。

我告訴瑛裏，日本的夜晚，好黑，卻很漂亮。而且夜晚的風，吹得我很精神。

瑛裏走了過來，頭靠在我的肩上，“阿南，我一醒來，卻沒看見你，我以為你……”

“你看，太陽快要出來了。”

我給他挪了位置，他坐過來，我們一起看日出。

金色的光，照進我們的眼睛裏。

我聽見了鳥聲，還有瑛裏的哈欠聲。

笑聲，有我的，也有他的。

他笑着捶打我的腿，不許我看他笑話。

當瑛裏的身體感覺到暖意的時候，他從窗臺上跳下來，拉着我一起。

去洗臉吧，早飯我們去外面吃。

櫃子裏有他前兩天才買的新衣服，瑛裏要我換上。

從房間出來，我才發現，這個男人穿得和我身上的一樣，這人的心思，真是莫名其妙。

我們點了烏冬面，老板客氣，說我們是第一撥客人，特意給我們都加了奶汁蛋包。

我依舊不餓，将碗裏的那塊蛋包夾給了瑛裏。

他笑眯眯的斂起眼角，說好吃。

我卻看見了細微的長紋，比三年前，又多了一些。

我們沒有固定的住所，總是在搬家。

全是因為我，如果沒有遇見我，瑛裏的日子會輕松不少吧。

三年了，我是不是該離開了呢。

離開瑛裏，好像又舍不得，才垂下的視線，被他擡起，落在他面前。

“阿南，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許想，一個字都不準亂想。”

他生怕我走神，又說起他以前的那些舊事。

說了三年，我聽了三年。

每次我只要露出讓他擔心不已的表情，瑛裏總在躲避。

回去的路上，手被瑛裏抓着不放。

他在害怕有一天，我會悄無聲息地消失。

“由貴先生早，加南早，兩位起得好早，是從外面回來嗎？”

“廢話，用眼睛看都知道我們是從外面回來。”

“阿南，閉嘴。”

瑛裏笑眯眯地用眼神警告我說話小心點，背後給我一拳，算是教訓。

黑子剛倒完垃圾，他回過頭問我們，要不要吃飯團，他母親做了很多。

我不餓，比起飯團，我對這個做飯團的人感興趣。

可惜，她是別人的貨。

進屋的時候，瑛裏私下裏和黑子說了一些話。

“阿南，今天會有一批新的醫療器材運到診所，所以我……”

我準備打掃衛生，叫他先忙自己的事情。

瑛裏換好衣服出門之後，又折回來，他已經拜托過隔壁家的黑子哲也，等會兒會過來陪我。

他走後，我在屋裏的地板上躺下來。

靜靜地想着，三年的相處，瑛裏為我做的，我為瑛裏做的，一件不漏地在腦裏過了一遍。

發現，還是我占了便宜。

或許我應該去學校，至少瑛裏不用每天開快車，匆匆往家趕。

我應該認識一些朋友，給瑛裏騰出時間認識女孩子。

敲門聲，客氣，而又有禮。

黑子真的過來陪我。

請他進屋，他脫鞋，進客廳，坐下。

想起家裏的空調還沒修好，我打開了窗戶，從冰箱裏拿了一些冷的飲料給他。

黑子說屋子很幹淨，物品擺放整齊。

問我以前在哪裏讀書？平時都玩什麽？

我沒有回答，他不再問下去。

一時間，我們沒有話題可以聊。

他坐着，我也坐着，離他不是很遠。

寂靜的屋裏，除了偶爾聽到黑子啜飲的聲音，只剩下一片空白。

一個人無聊無所謂，又多一個人，我問他，要不要聽點音樂？

黑子說随便，那就随便挑了一張播放。

“加南打籃球麽？”

我說我不打，好不容易讓他想到一個話題，卻聊不到一塊。

那你平時都做什麽？

這個問題，讓我不禁産生笑意。

黑子坐在對面，一臉茫然。

仰頭，笑過之後，我指了指自己，還有現在這個環境，告訴他，我平時就像現在這樣，一個人呆在屋裏，什麽也不做。

黑子問我，不無聊麽？

不知道，可能吧，一直都是這樣，我覺得挺好的。

有人找黑子，他的手機響了。

他走到旁邊接電話，聲音很輕，就聽見黑子說什麽訓練不訓練的。

昨晚黃昏的時候，那個騎車的大男孩說過，今天會來接黑子。

可能，黑子忘了吧。

“你有事情，就先忙吧，不用管我。”

黑子沒走，不知在想什麽，既不走，也不說話。

我準備回房間的時候，黑子在身後拉我，“由貴先生拜托我陪你，我答應他了，不可以失約。但是我也和火神同學約好今天一起訓練，我不可以說話不算數。”

他的話模淩兩可，我不禁眯起眼睛，問他，“所以呢，你的決定是……”

“請加南陪我們一起訓練。”

黑子有時，過份執著。

離開的時候，我給瑛裏留言了，說黑子陪我去學校轉轉，讓他不要分心自己的事情。

“黑子，這個家夥是誰？”

已經從黑子的口中認識了瑛裏說的面相兇狠的同學，火神大我，從美國來的。

“火神同學，他叫加南，住在我家隔壁。”

在這酷熱的天氣裏，火神想不通，“那他為什麽要和我們在一起？”

來龍去脈，黑子解釋得很簡單。

他丢不下我，也不能爽同學的約。

火神聽了之後，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這麽熱的天，他穿那麽多，沒病吧？要是熱得中暑，我可不負責送他去醫院。”

我不想解釋，黑子卻發了話，“火神同學，請你不要這樣說話，加南的身體不是很好。他如果有事情，我們不可以袖手旁觀。”

三個人并排走在一條道上，很長的一段路，直到我們看見公交車。

上車後，最後一排有空位。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出來，我覺得精神不太好，頭昏昏的。

“加南，你沒事吧？”

我說沒事，黑子不放心，手放在我額頭上，一試，火神問他，“是不是很燙？如果中暑了，就讓他下車吧，回家好好躺着，別跟着我們了。”

黑子說不是，問我，“加南，你的體溫一直都這麽低麽？”

我點點頭，覺得黑子的手，好暖，不願松手。

“加南，你的額頭，手，身上都好冷。你真的沒事嗎？由貴先生有沒有說你得了什麽病？”

“其實沒什麽病，只是我的體質比一般人要寒一些。”

黑子依舊一臉狐疑，弄得火神也湊起了熱鬧。

“哇，你的額頭真的好冷，真的沒事麽？”

我打掉火神的手，說他瞎操心，靠在椅背上，到地方，叫我一聲。

車子颠颠晃晃，乘客的聲音，密密麻麻。

腦袋一垂，我睜開眼睛，黑子不在意地一笑，很淺的笑容，“你睡吧，到地方叫你。”

下車時，我指着一幢樓問他們，“這就是你們的學校？”

火神說我睡傻了，學校有這個樣子的麽？

黑子說，現在學校都在放假。

因為他們是籃球隊的，假期要訓練。教訓托了人，走了關系，才借到這個體育館。

進門，往裏面走，館後便是室內籃球場。

早已有人打得熱火朝天。

黑子在找自己的同伴，個子最高的火神忽然喊了一聲，指着最前方，“那個不是海常高中的黃濑涼太麽？他怎麽在這裏，還有笠松幸男，怎麽他們都在這裏？”

他們說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

黑子也很納悶，說是這個籃球場應該被他們包了，按理不會有他校學生。

“黑子，火神，你們兩個怎麽一回事？說好的集合時間，你們都沒長耳朵麽？”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年輕不大的女生，她身後，是一群穿着相同球衣的男生，身上的號碼不同。

黑子說那女生，叫相田麗子，便是他們的教練。

“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要不然你們兩個人脫光衣服繞籃球場跑一圈。”

我站在旁邊，不起眼，卻被火神推了出去，“教練，我們會遲到，都是因為這個人。如果你要處罰，應該罰這個人。”

“喂，你是什麽人？怎麽會出現在我們的訓練場地？”

“教練，他是加南，是我的鄰居。因為由貴先生交待過，要我今天陪他，所以我便帶他來看我們訓練了。”

隊伍裏，聲音亂轟轟的。

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還要人家陪。

這麽熱的天，穿這麽多，沒病吧。

“都給我安靜一點。”

一下子，全部變得靜悄悄。

這個女生，說的話還有人聽。她的長相，挺好，年齡嘛，有點小。

“喂，小子，你幹嗎一直盯着我看？”

她忽然湊了過來，我擡起頭，看清她的臉很幹淨。

我笑了笑，“你長得挺不錯。”

就不知道她會不會做飯。

相田麗子漲紅着臉，允許我可以看他們訓練，但是不可以打擾他們。

關于場地的問題，相田說本來答應給她全場的，卻被海常高中的搶了半場，好像是他們的籃球場地要整修。

兩個學校的人碰到一起，商量着要比一場。

“小黑子，看見你來了真好，我還以為你不來呢。要是你不來的話，這場比賽就沒有意義了。”

不知從哪兒鑽出來一頭黃發的少年，圍着黑子。

火神擠過去，說要和那個黃頭發較量一場，被他們的教練給拎到一邊。

“這次，我們海常高中會一雪前恥。”

“我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兩個學校的隊伍，煞有其事地站成兩排，誰也不說服輸。

硬幣抛向空中，決定哪隊誰先拿球。

落下，在裁判的手背上，讓他們猜正反。

黃頭發的隊伍讓誠凜先猜，火神一口說是正面。

大家都不知道答案，誠凜的教練相田麗子，似乎不打算改變主意。

人群中，我只認識黑子一個人。

他可能有些不放心我，看了過來，我指了指手背，沖他搖了搖頭。

黑子一開始沒明白，我依舊還是搖頭，點了點手指。

他可能懂了，又好像不太明白，走到相田麗子面前，說了什麽。

誠凜改了答案，猜了反面。

沒人有意見。

答案揭曉，有花的是反面，誠凜拿到開球局，兩夥人散開，比賽開始。

黑子跑到火神的身後，對我點了點頭。

“喂，剛剛硬幣落下的時候，你是不是看見了？”

有人說話，我四周看了看，沒發現說話的人。身後，是牆壁。

頭上，被人砸了一下，仰起頭，我看見身後有個人趴在欄杆上，眼睛下，有顆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