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黃濑的腳傷,暫時不能訓練。
現在,他必須在家休息,哪兒也不能去。
他父母在國外工作,雖然管不到他,但還是幫他安排了照顧的人。
阿木學長,自從上次和黃濑打過了一架之後,便申請退出球隊,只是,笠松學長暫時沒有批準他離開。其實他球打得挺好,只是三心二意。
他沒有在笠松學長那裏得到結果,便一個人走了。
走進了學校裏的那片小樹林。
一個人坐了下來。
我走過去,阿木學長扭過頭,看見是誰,一臉不高興,“你來幹嗎?是來挖苦我的嗎?”
只是坐了下來,我沒說話。
好久,阿木學長忽然指着遠處的一棵小樹,然後好像是對我,“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就站在那裏,和一個女生親親我我。”
在那片林裏,一個男生,偷偷地注視着另一個睡覺的男生。
他是年幼的瑛裏。
一直都喜歡那個在樹下睡覺的男生。
阿木學長也是這樣的感覺,他說,他一直都喜歡黃濑。
他以為他不知道。
其實,大家心裏都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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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學長說讨厭我。
我明白。
他坐了一會,實在是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便起身了,走的時候,阿木學長忽然笑了,“他身邊的人,從來都不長久,你也不會例外。”
他走後,我在樹林裏坐了一會。
想黃濑,想瑛裏,也在想瑛裏想的那個男生。
回到教室時,看到老師,在和一個男人說話。我本來要走的,可是那個男人,算上今天,又見面了。他們說好話,那個男人就走了。
“加南,你怎麽在這裏?”
我指了指樹林,說是坐了會。
老師哦了一聲,看着那個男人的背影,說他以前也是我們學校的。算起來,還是我們的前輩呢。現在在丸川書店做總編,挺有成就的。
以前,老師說前輩很喜歡在圖書館裏看書。
現在換他回報學校,捐了好多書。
見我一臉迷茫,老師笑了,“那學生來找我的時候,我吓了一跳。原來,他現在已經不叫那個名字了。高野政宗,嵯峨政宗,沒想到他到現在還記得我呢……”
加南,要上課了,你幹嗎去啊?
高野政宗就是嵯峨政宗,怪不得瑛裏一直都打聽不到他的消息。
我追出學校時,車子已經開走了。
一下午,上課都沒心思。
我去找白天見到的老師,打聽到高野政宗的下落。去了丸川書店,可是他人不在,他的同事說他外出了。如果我真的有急事,可以坐在大廳等着。
有些好心的人經過時,問我,要不要喝點東西?
我搖搖頭。
從黃昏等到天黑,高野先生沒有回來。
然後是半夜。
他總算回來了,身邊,還跟着一個人。我看到他,走過去,喊住他,“高野先生?”
“高野先生,我先回去校稿。”
“律,你等我一下。”
高野先生問我,“我們認識嗎?”
我說不認識。
他說自己現在有事情要忙,沒時間和我閑聊,便和那個人,一起走進了電梯裏。
之後,便是長長的黑夜。
我坐在丸川書店的大廳裏,安靜地等着。
天,慢慢地變亮。
陸陸續續的人,上班了。
也有人,下班了。
“高野先生,又是那個孩子。你到底和他是什麽關系?他竟然坐在這裏等了你一夜。”
“律,我不認識他。”
“騙人。”
“喂,你找我有事情嗎?”
高野先生帶着我去了二樓的餐廳,給我叫了熱飲,然後說,“我們應該不認識吧。那麽,你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麽?”
我想了很久,才慢慢問他,“高野先生,你以前是不是叫嵯峨政宗?”
他點點頭。
“那你以前是海常的學生嗎?”
坐在對面的高野先生,掐滅了煙頭,往後靠了靠,“哦,我想起來了,我在海常見過你。這麽說,你就是我的後輩了。你來找我這個前輩,是有事情要拜托我嗎?”
眼前的男人,已經沒了瑛裏說的那樣憂郁了。
有的,只是生硬的語氣。
我看着他,很久的時間,直到他扭過頭時,才問他,“前輩,你還記得一個叫由貴瑛裏的人嗎?”
高野先生說不記得。
我叫他仔細想。
他喝了一口咖啡,搖搖頭,說是想不起來了。
還問我,那個人很重要嗎?
“前輩買的飲料,謝謝。我想,我可能是認錯人了。耽誤你這麽久的時間,實在是抱歉。”
他忘了瑛裏。
我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離開餐廳的時候,高野先生的同事就在外面等着。看到我出來,他有些疑惑,問我,“你和高野先生聊好了?”
我點點頭。
“律?你怎麽在這裏?”
“怕你聊得起勁,忘了手頭的工作,特意過來提醒你。”
“律,其實你是在擔心我吧?”
“臭美。”
從電梯裏出來的時候,走到門外,一片明媚。
回到家,瑛裏躺在沙發上,有力無力地睜開眼睛,問我,死哪兒去了?一晚上都不回來?
我坐過去,臉埋在他的懷裏,問瑛裏,你喜歡我嗎?
他說我傻。
我躺在他身上,懶得動。
時間,慢慢變成過去。
我和瑛裏,都是一無所有,僅靠着記憶證明自己活着。可是,記憶是件既浪漫又殘忍的事情。它能讓我們想起開心的事情,卻忘不了不開心的事情。
誰也不想被人忘了。
所以,我們想要答案。可是知道了,又覺得還不如不知道得好。
至少我已經不再去想那個疑問了。
不重要了。
和瑛裏說,我想和他在一起,不求一輩子,有一天,算一天。
他呵呵地笑了。
阿南,你真傻。
嗯。
夜晚的時候,寫好的退隊申請書,還有轉校書,都放在了桌上。
窗簾拉了起來。
有人找我。
沒想到是她,娜娜。
她剪了短發,我沒認出她來。這個時候,她特意跑來海常找我,說是臨走前,想見我。
走?
我問她去哪裏?
娜娜笑了笑,然後低下頭,說她已經辍學了。
“和那麽多的男人睡過,沒想到,我還是失敗了,真是不甘心啊。”
這幾天,娜娜家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她的父母離婚了。
妹妹生病了,很嚴重的病。
她不能只為她自己考慮了。她認識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願意在她身上花錢,包括替她妹妹找好的醫生。但是,娜娜要和那個男人走。
明天,娜娜帶着妹妹,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這個地方,沒有什麽值得她留戀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想在走之前見我一面。
可能是為了那個兔娃娃。
娜娜說,她妹妹很喜歡,哪怕是生病,都抱着。
我們去了樹林,娜娜停了下來,望着我,“加南,你以後會忘了我嗎?”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她失望地垂下頭。
走的時候,說她會在老地方等我。她會在那裏等到天亮,然後再離開這裏。
是那家旅館嗎?
我不知道。
但還是去了,娜娜坐在那個房間裏等着。
“我以為你不會來呢。”
她情緒有些激動,發現自己抓着我,尴尬得往後退了退。
我看着她的臉,“你的臉?”
很濃的妝。
掩蓋了她年少的青澀,裝着成熟。
她感到害怕。
怕妹妹的病治不好,怕自己和那個老男人沒有好結果。
可是,她沒有辦法選擇。
“活着真累。”
眼淚從娜娜的眼裏流了出來,她的臉,變得像小醜,可是,她依舊在哭。過了今晚,她不會再哭了,她說她要養家,要照顧妹妹。
她覺得活着累,但她又不能死。
娜娜在肩上哭得睡着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依舊靠在椅上,她已經不在了。
回到家裏,桌上的申請書還在。
躺在床上眯了一會。
下午,被敲門的聲音吵醒了,開門,黑子,冰室,還有紫原,三個人站在門口。
“小家夥,開門真慢。”
紫原自己先進來了,剛坐下,就問我,有沒有吃的?
我問他們,怎麽都來了?
黑子也是一頭霧水,指了指冰室。
冰室叫我換衣服,和他們一起去球場切磋。
紫原吃的東西,拿給他時,他拿着那兩封申請書,問我,“小家夥,你要離開這裏嗎?”
我還沒有說話,紫原就把申請書給撕了。
“我不許你離開這裏。”
黑子問我,申請書是怎麽一回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說沒事,就是前兩天有點想不開,現在都想明白了。
去了街頭球場,發現那裏來了很多人。
有秀德的高尾和綠間。
還有桐皇的青峰,以及海常的學長,誠凜的前輩。
正邦的,霧崎的,冰帝的,青學的,福田的。
大家都來了。
我問冰室,他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反正大家都接到了通知,說是在這裏碰面。具體是為了什麽,沒有人知道。現在,大家都在球場上活動開了。
大家好像在玩,又好像在比賽。
至少沒有平時的緊張。
冰室問我,要不要和他玩兩下?
不介意。
只是我還沒有站好,就被身後秀德的綠間撞了一下,變成他和冰室對峙,我和高尾大眼瞪小眼。
那天下午,有東西在眼裏悸動。
耀眼的金色,走了過來,“你們這幫人,都不叫我,太沒意思了。”
黃濑笑着走進場地。
我問他,腳傷都好了?
他點點頭,加南,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事情。等會兒和我走,不要一個人又跑掉了。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
我發現,自己每向前跨一步,離他們就遠一步。
黃濑和別人走得越來越遠,似乎忘了和我說過的事情。
又遲到?黃濑,別拖大家的後腿。
對不起嘛。
快點,時間要來不及了。
滴滴答答的聲音。
不斷地重複着那天的記憶。
醒來的時候,自己還是在屋裏的地板上躺着,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瑛裏,瑛裏。
無論我怎麽叫他,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看着黑夜,慢慢的變亮。
當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裏,照進躺在地上的我,從腳開始,慢慢地開始變成了水。然後再到身體,慢慢地消失。
原來自己早就死了。
可是今天,天氣真好。
給瑛裏做好早飯,換衣服,去學校上課,即使聽不懂,也要認真聽。
還要訓練。
和學長們說好了,要陪着他們一起進冬季賽。
那就咬着牙熬着吧。
還有黃濑,
當初的疑問,我已經不再執著了。
學長,黃濑,加南和你們一起等着冬天來。
等我。
下輩子還要一起打球。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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