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吊喪

“什麽？”諸葛亮驚得面無血色，“是因何病？”從江東急馳百裏而回的探子肅容禀道，“傳聞是箭傷發作，小的回來之時，棺柩都裝殓好了，準備送喪還吳。”

随諸葛亮一道來了臨蒸的馬良仍舊為他主簿，不離左右，此刻聽了也是頗為震驚，“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能料想周瑜正當英年而亡呢？軍師，他今年是……”“三十有六。”諸葛亮黯然接道。

衆人皆沉默了一陣，諸葛亮嘆了口氣道，“我們與東吳本是一觸即發，如今看來，倒是有轉機了。我當建言主公，擇一得體之人前往吊喪，重新與吳和談。”馬良起身拱手請願道，“軍師，良雖不才，願赴江東為使！”

諸葛亮沒有立即應聲，他腦子飛速地過着劉備手下的群僚，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卻終究覺得好像都欠了點什麽，總不能放心。要知道，現下兩家形勢如此緊張敏感，周瑜之死也算與荊州之争間接有關，這次吊喪，既是兇險萬分，又是至關重要，若不能十足穩妥，不但使者性命堪憂，荊州前景更是堪憂。

他想得頭疼，暫且按下思緒，随意問探子道，“你說周瑜棺柩要還吳了，預計還有幾天？送喪何人？”“預計也就兩三天了，送喪的人……”探子使勁想了想，拍着腦袋道，“哦！是周瑜下屬，叫龐統。”

諸葛亮刷一下站起身，眼中放出異樣的神采。馬良也吃了一驚，忙看向諸葛亮道，“軍師，是士元兄？”“除他更有何人！”諸葛亮有些激動，略一思索，斬釘截鐵道，“這趟吊喪，我要親自去！”

“這萬萬不可！”馬良大急，連忙勸道，“眼下局勢緊張，江東之行固然要緊，然軍師身為三郡之督，負主公重任，決不可親臨險境！”諸葛亮擺擺手道，“不必再勸，我意已決。”

馬良焦急萬分，知他向來固執，拿定主意便萬難回頭。正無奈時，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忙開口道，“軍師若要出使，必得先行文書至公安，待主公許可才是。”諸葛亮嘴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搖頭道，“事出倉促，一來一往太耗時間，此時應當從權。我今日便啓程趕赴巴丘，待我走一日之後，你再發書禀報主公。”“軍師，未禀主公便出，是大忌啊！你……你侍君向來謹慎，如今怎能……”

諸葛亮沉默片刻，苦笑道，“不得已而為之。為主公基業，犯忌之事，在非常時期也不得不為。”他取下印信交付于馬良手中，鄭而重之地囑托道，“季常，我素來知你。我走這幾日，三郡皆交付與你，萬萬不可有一絲疏忽。”“軍師！”馬良皺着眉頭，眼淚都要急出來了。“聽命！拿好了印信。記住，一日之後方可發信主公。”

卻說劉備這邊，接到周瑜喪報以後也是大吃一驚，旋即便想到此事乃轉機，需遣一使以吊喪為由再同孫權會談。于是當即修書，着人送往臨蒸詢問諸葛亮的意思。結果到了第二日，送書的親信才帶着馬良的書信愁眉苦臉地回來。

匆匆掃視幾行，劉備拍案便怒發沖冠，“軍師親自為使成何體統！孤不準，駁回去！你趕緊再跑一趟臨蒸……不，不行，孤親自去攔他！”“主公，來不及了！這信是扣了一天才發的，軍師于昨日就已經啓程往巴丘去了！”

劉備登時一陣頭暈目眩，唬得從人慌忙要上前去扶，卻被他怒喝着拂開。“反了反了！不禀而出，不告而使，他想幹什麽？啊？他到底要幹什麽！”信差連連伏地叩頭，不知何以對答。劉備無奈地揮揮手命他退下，心涼如鐵癱坐位上。

運了半刻的氣，劉備冷靜下來，知此刻不是暴躁慌亂的時候，忙傳了陳到過來，命他選武藝最高強的白眊親兵數十人，便服火速趕往巴丘，能追上諸葛亮是最好，不必多說強帶回來就是；若追不上，便直接跟着諸葛亮去吊喪，貼身護衛諸葛亮，嚴防江東激進之人刺殺，對孫權就說恐一使不足以表誠意，固增益數人。

陳到領命而去以後，劉備又提筆刷刷刷刷龍飛鳳舞地寫了數道手令，分別給關羽水軍、張飛j□j，令他們大造聲勢，做出唯恐等不到大戰的樣子。

這還不夠，劉備苦思一圈，又目如寒冰地吩咐道，“把公子帶到孤這裏，着甲兵圍護住夫人宅院。”

等他把能想到的都做完了，終于略略消停下來。但一想到諸葛亮幹的這糟心事兒，他就覺得肺筒子要炸。在屋裏踱來踱去半天，他實在忍不住狠命一拍房柱子，叫來跟随他多年的老侍從，“去，去給孤弄根結實的藤條來！這回不打得他橫着出去，他還真不認得老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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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侍從大吃一驚，登時淚飛如雨，撲通跪地就抱了劉備的雙腿嚎啕，“主公這可使不得呀！公子再淘氣犯再大的錯也才不過是個四歲的娃娃呀！公子他生下來一年夫人就仙逝了，主公和夫人就這麽點骨血啊……”他哭得聲嘶力竭涕淚縱橫，倒是叫劉備一時哭笑不得，也沒法解釋這個誤會，只得揮揮袖子道，“好了好了，是孤一時氣糊塗了，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