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會涪
待将荊州重擔托予諸葛亮、關羽之後,劉備文攜龐統,武率黃、魏,将白眊親兵并數萬步卒,浩浩蕩蕩随法正西入川境,自江州北由墊江水而上,至成都三百六十裏處,于涪城與益州之主劉璋相會。
劉璋一睹劉備風采便心生仰慕:此人果然生就一副誠率樸厚的相貌,偏偏淳厚中還隐隐透着無限英武,确乎與他廣布海內的賢德之名十分相稱。劉璋心下甚慰,暗思張松、法正所獻“東結劉備、北拒張魯”之策果然不錯。
兩位劉氏後裔一見如故,歡欣之下,倒先未言及其他,只是連日宴飲。成都的張松坐卧不寧,遂遣了心腹之人密送書信于法正,請法正速勸劉備就地動手。然而劉備始終不肯點頭,只是善言撫慰法正,令其勿躁。
深夜,龐統入劉備帳中。“統深夜攪擾,還望主公恕罪。”龐統微行一禮,擡頭卻見劉備手握一卷信函,目光炯然,白日裏那種憨癡醉态一絲也無。劉備笑着擡手指了指坐席,“軍師坐吧。”
龐統了解劉備的性格,他絕非那種甘于沉溺酒色、喜歡安逸生活的人。此番攜雄師而來,更不可能被些許殷勤磨平心志。此刻看了他的神情,龐統心裏便更有數了。“主公心裏有何打算,可否明示于統?”劉備悵然一嘆,“難也。這一路入川,孤才發覺劉璋根基深厚,雖然為人庸弱,但也絕非可遽取之輩。”
龐統微一颔首,複又搖了搖頭,“主公所慮誠然有理,然兵貴奇變,現如今劉璋近在咫尺毫無防備,主公倘使白眊精兵執劉璋在手,我等便可不費一兵一卒克下成都。”劉備耳畔陡然響起諸葛亮的叮咛——“他有急建功勳之心,易出險謀,主公自己定要謹慎行事,萬事從穩為妥。”遂擺了擺手道,“初入他國,尚未著一恩一信,此事倉促之間斷不可行。”
龐統皺了皺眉,“那主公也該早作打算,在川蜀拖耗越久,對我軍越是不利。統以為,不妨用法正之謀,向劉璋索要糧饷。”劉備“嗯”了一聲,卻仍是搖了搖頭,“我們是應劉璋之邀來川,不可顯出焦急之态。糧草是不可不取的,但不能是我等開口。孤意,只和劉璋曲意周旋,他早晚有開口令孤北上拒敵的時候。那時他若不濟兵馬錢糧,那便萬萬說不過去了。”
第二日,又同劉璋飲宴,劉備于席上酒酣耳熱之際,立起身來,命人呈上一物于劉璋案前。“季玉兄世代鎮于川蜀,勞苦而功高如此,愚弟早有心向天子上呈表章,推奏季玉兄為鎮西大将軍,領益州牧。從前遙在荊襄,未與兄長相會不敢唐突。如今與兄深交,早知此舉應行,必行,遂前些時日擅自上行表奏。今日,已接天子敕封,便請兄長接旨受賜吧。”
劉璋一震,驚喜萬分地站起身,同劉備一道面北行了禮,又展開那卷帛書,輕輕摩挲着那“益州牧”幾個大字,側身執起劉備的手笑道,“玄德兄不愧為皇室後裔,賢德君子。此恩德璋銘刻于心,永志不忘。哦,璋明日便上奏玄德兄為大司馬,領司隸校尉,望玄德切勿推辭呀!”
劉備連連遜謝幾句,複與劉璋攜手重入席間。劉璋放了酒盞,輕嘆了口氣。劉備雙眼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細節”,忙關切問道,“兄長因何事愁煩?不知可有用得愚弟效勞之處?”
劉璋嘆道,“素聞玄德兄忠于漢室,視那曹賊為死敵,璋這才敢請兄來一吐衷腸。想必玄德兄已有耳聞,曹瞞遣鐘繇進逼張魯,如今漢巴之地已待不保,倘張魯以地資賊,則我益州幾世基業必陷水火。值此危難之際,璋何能不愁啊?”
劉備拱手正身道,“上匡漢室,下安萬民乃北一生之志,如今兄長有難,小弟更無坐視之理。兄長放心,弟提荊州步卒一萬,這便北上讨賊,定能保兄長無虞!”
劉璋大拊其掌,笑着連道了幾個“好”字,口稱“玄德英雄”。然而劉備下首所坐龐統“不小心”一碰酒爵,立刻灑水入泥,污了案前一片。劉璋望去時,卻見龐統雙目毫無暖意,面含不豫之色,直直盯着他。劉備皺眉道,“士元醉了,有失儀态,望季玉兄恕罪。”劉璋全不介意地擺擺手,心中卻留了意。
待散席之後,劉璋向法正詢道,“你看那劉玄德、龐士元君臣究竟何意?是否真心相助于孤?”法正連忙道,“依正觀劉使君之為人,倒覺得他甘願抗曹是情理之中。此人平生最恨漢賊,便算是不為主公,也是定要抵禦鐘繇的。但是龐統則不然,他認為其主征戰,如果未得好處,那便是大不合算。席間主公只是許了劉玄德一個虛爵,卻要使其之力攻敵之兵,龐統不滿也是勢所必然。”
劉璋點點頭,“此話大有道理。那依卿之見,孤當如何撫慰呢?”法正笑答道,“驅人者,利也。主公可資劉玄德以米二十萬斛,騎千匹,車萬乘,缯絮錦帛若幹,供其所需,然後使之,則彼此各取所得,相安無事也。”劉璋連連颔首,舒心笑道,“那明日孤便可為玄德踐行,然後回成都安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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