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侍寝

蘇言風确信蕭祈不會殺了自己,但挖掉眼睛人也能活。若蘇國問起,随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何況蘇國根本不會問。

必須要自救。

“被皇上吸引,一時看呆。冒犯了皇上,求皇上贖罪。”說着,蘇言風又行了個叩拜禮。

蕭祈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那你說說看,朕何處吸引你了?”

蘇言風:“……”

你愛摳人眼珠子吸引我了,成不?

他要敢這麽說,別說眼珠子,命都沒了。

清了清嗓子,蘇言風一本正經拍馬屁:“皇上一表人才、驚才風逸,才貌雙全,玉樹臨風……”

誓要将畢生所學的贊美之詞全說出來。

蕭祈也不叫停,任他爆豆子。仿若檢查功課的夫子,不聽完誓不罷休。

“……雅人深致,淑人君子。”

蕭祈:“沒了?”

語氣跟沒聽夠似的。

“……”蘇言風緩了口氣,“臣學識淺薄,不足以形容皇上之一二。”

“确實淺薄了些。”

說完,遞給李忠盛一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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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盛心領神會,上前一步,展開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蘇言風勤勉柔順,聰慧淑睿,品行端正。着即冊封為蘇貴妃。欽此!”

凡是被納入後宮的人,都會封妃。沒封號,姓什麽就是什麽妃。随意的很。

大臣們對此見怪不怪。卻也明白,此舉意味着皇上不準備處置蘇言風了。

至少目前不處置。

候在殿外的來喜見蘇言風出來,急忙湊過去:“公子!”

蘇言風知道他想問什麽,低聲說了句:“無事。”

蘇言風并沒走遠,只在殿外臺階下候着。雪還在下,須臾便落了滿身。

下朝的大臣經過時,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都要看上一眼。無他,如此驚人容貌,放眼整個天下也找不出幾個。雖無觊觎之心,卻不由得想欣賞。

只有一位武将,經過蘇言風身邊時,重重“哼”了一聲,很是不屑。

蘇言風只當沒聽到。

待所有大臣離開後,李忠盛從殿裏出來,給蘇言風行了個禮:“奴才這就帶貴妃去寝宮。”

“來人,備步辇!”

聽到“貴妃”這兩個字,來喜好懸沒把眼睛瞪出來。

貴妃?

公子是貴妃?!

好在來喜自幼在宮裏,知道分寸。迅速整理好表情,扶着蘇言風上了步辇。

蘇言風坐在步辇上,由宮人擡着他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一處宮殿前。

蘇言風看着門楣上的牌匾:“聽風閣,好名字。”

不像妃嫔的寝宮,倒像是文人雅士之所。

李忠盛一笑:“此處偏僻了些,貴妃多擔待。”

“不會,李公公費心了。”

偏僻更好。他只想明哲保身,時機合适時服下假死丹,逃離這個深宮。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還得勞煩李公公一件事。”蘇言風忽然想起來,“我的行禮衣物還在驿館。我不方便出宮,李公公能不能差人幫我拿過來。”

“貴妃客氣了,奴才這就差人去辦。”

随步辇一同來的兩位宮女和太監,留下來成為聽風閣的人。

蘇言風交代了幾句,便讓他們各自去忙。

進了室內,來喜關上門:“公子怎麽成了貴妃?!”

蘇言風摘掉流蘇面簾:“我已入後宮,怎麽不能是貴妃?”

“可公子分明是男子,他們這麽做……”

蘇言風坐到榻上:“你只需記住,在這宮裏,唯一要緊的只有性命。其餘之事,不重要。”

來喜一點頭:“來喜記住了。”

“去看看櫃子裏有沒有別的衣裳。”蘇言風脫掉外衫,“這衣裳晃的我眼睛疼。”

不僅顏色豔,上面還用金線繡着複雜的圖案,看久了眼暈。

來喜打開櫃子:“還真有!”

挑了件最素淡的:“公子要不要沐浴?”

“不用。”蘇言風接過衣服,走到屏風後面,“傳膳,我餓了。”

等了兩刻中,蘇言風終于吃到了熱乎飯。他食量小,這一桌子菜就算是頓頓吃,沒有兩天也吃不完。

“把這些菜盛出一些,給他們拿過去。”

來喜自然知道“他們”指的是誰,将菜分好,放在托盤裏:“公子慢用,我去跟他們吃。”

來喜憑借可愛的長相和親和的态度,很快就融入其中。

兩名侍女叫巧兒跟翠兒,太監是多福、多壽,他倆是雙胞胎,長的一模一樣。

“貴妃真好。”巧兒感動的一塌糊塗,“竟然把菜分給奴才們吃。”

來喜作為過來人,道:“公子一向如此,從不把奴才當奴才,時間久了你們就知道了。”

一頓飯的功夫,來喜将他們的底細打聽的清清楚楚。

分毫不差講給蘇言風聽:“巧兒跟翠兒是被拐賣進宮的,多福多壽則是因為家裏窮,甘願入宮淨身。他們四個都是澤兌。”

澤兌數量最多,占九成。而且澤兌沒有雨露期和信潮期,對信香也沒有感覺。

所有女性,不管是天乾、地坤,還是澤兌,都可以孕育子嗣。男地坤有極少幾率懷孕,這個“極少概率”等于百年難遇。

所以宮女太監幾乎全是澤兌。一來便宜,二來省事。

從一個皇宮到了另一個皇宮,雖然環境不同,但生活方式并沒發生多大改變。

辰時過半,蘇言風歇下。

他靠在榻上,長發微濕,如瀑般散開。燭火搖曳,映着他的側臉,眼尾勾上一抹燭光,當真美極了。

白皙纖細的手裏拿着書卷,神色認真專注,讓人不忍打擾。

“确實淺薄了些。”

腦子裏突然響起一道聲音,畫面緊随而至。

想起白天的事,蘇言風不悅皺眉,仗着四下無人:“你才淺薄!我飽讀詩書!”

話剛落,來喜推門進來,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公子!不好了!”

蘇言風坐直身體:“什麽事?”

“剛剛有個太監來,說皇上擺駕聽風閣,馬上就到了!”

手裏的書猛地攥緊。

“皇上難道是要讓公子侍寝?!”來喜急的原地打轉。

“你出去候着。”蘇言風合上書,“我準備準備。”

門關上,蘇言風從櫃子裏拿出一個木盒,打開,裏面放着元寶。一手拎起盒子,另一只手輕敲盒子底部。

盒子底端彈出一個夾層。裏面裝着一模一樣的白瓷瓶,瓶口塞着不同顏色的塞子以做區分。

拿起紅色瓶子,将裏面的白色粉末倒在指甲縫隙間。盒子關上,放回原處。

做完這些,蘇言風神色如常地站起身,開始換衣服。

此毒見血封喉。

讓他侍寝,他就弑君。

批完最後一個奏表,蕭祈起身朝殿外走去。

候在外頭的李忠盛忙迎上來,撐開傘:“路上積雪,皇上當心腳下。”

蕭祈身披黑色大氅,站在傘下,看上去比這夜色還要寒冷。望着滿天飛雪,神色凝重:“今年的雪格外多些。”

伴駕多年,李忠盛多少能猜到聖上的心思。但無論猜到多少,讨聖上歡心是最要緊的:“老話說瑞雪兆豐年,此景正應了這句話。”

回朝露殿的路上,蕭祈突然開口:“他安置在何處?”

随行的李忠盛反應迅速:“回皇上,在聽風閣。”

蕭祈“嗯”了聲,沒了下音。

李忠盛思忖少焉,冒着揣測聖意的罪名:“擺駕聽風閣!”

蕭祈沒出聲,算作默許。

李忠盛表面平靜,心裏震驚不已。

自打登基以來,皇上只宿在兩個地方。一是正德殿,處理政務之處,偏殿可睡人。另一個便是寝宮,朝露殿。

這還是頭一次去嫔妃的寝宮。

不過想起白日所見,皇上此舉倒也不難理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心智再堅定,遇到人間絕色,也會有所動容。

李忠盛回過神,給旁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神。對方心領神會,先一步去通風報信。

一刻鐘後,龍辇進入聽風閣。

圓月當空,月色與雪色相照映,天地間皆是一片朦胧。唯美而冰冷。

雪花紛揚而下,雪地裏跪着一個人。

其實是六個,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人吸引。

他垂着頭,一身白衣,似乎要與這雪景融為一體。如墨般的頭發披散開,被風卷起。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和頭上,不知跪了多久。

“臣叩見皇上,萬歲,萬萬歲。”

無人應答。

落雪積的很厚,還未來得及清掃。腳踩上去,“咯吱咯吱”響。

一雙繡着龍紋的黑靴出現在蘇言風眼前,靴邊沾了雪。接着是一只寬大的手。掌心朝上,是為邀請。

蘇言風仰起頭,看着一語不發的帝王,心思異常活泛。

若現在将他毒死,就算自己輕功再好,也難逃宮中禁衛軍的追捕。把宮裏的人全部毒死又不現實。

為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蘇言風眼波流轉,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伸出右手,緩緩搭上去。

他自幼體寒,加上在冰天雪地裏跪了許久,手早就凍得跟冰碴子似的。

但帝王的手卻很溫暖,只比湯婆子差了點。

暖意由指尖一點點蔓延開來。

蘇言風完全沒被這份溫暖迷了心智。盯着蕭祈的後腦勺,心裏打鼓:難道真要讓他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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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蘇言風:皇上你看臣的指甲蓋漂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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