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父女(一)
此時皓月當空,晶瑩澄潔,映照着紫浮俊美無暇的面容、端然高貴的風姿,一襲紫色薄綢長袍彰顯華麗豔美,風情翩然。
“小東西,該回去了。”看着呆呆地伫立在法陣邊緣,神情飄忽失魂落魄的呂姝,紫浮姣好的長眉輕輕一皺,心中一閃即逝憂慮的情緒。
他高估了小東西的承受能力,再怎麽說,她只是一個普通凡人,耗費心血和精力啓動召喚法陣,一次兩次卻都沒有結果,也難怪她會大受打擊變成現在這樣。
“……嗯。”呂姝随意應了一聲,轉過身,擡眸望着幽豔美麗的男子,琥珀色的眼眸微微閃動,眼底倏然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緒。
“回去吧。”她微微垂下眼眸,見紫浮朝她走過來,作勢要牽她的手,她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順從地握住了他的手。
很溫暖。意想不到的暖和體溫,讓呂姝的心情莫名複雜起來。
紫浮卻似乎松了一口氣,他輕輕握住呂姝柔弱無骨的小手,沐浴着皎潔晶瑩的白月光,兩人一左一右往回走去。
*****
呂姝回到家中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半夜。除了溫婷出門迎接她之外,家裏的老老少少早就上床休息。
“梳子,你……失敗了?”看到呂姝的臉色有些陰郁,溫婷略微一思索,便明白她沒能召喚成功。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溫婷露出爽朗的笑容,溫聲安慰傷心的好友,“沒什麽,一兩次失敗不算什麽的,你可不要就此氣餒啊!”
“其實……”呂姝神色難辨地看着溫婷,良久,幽幽長嘆了一口氣,“我不是為了這件事,而是因為……別的事情。”
有過上次召喚失敗的教訓,這次她每一個環節都斟酌再三,全神貫注,自認不會出現一絲一毫的錯誤,可是最終還是失敗了……如果再結合紫浮奇怪的溫情态度,她想答案已經昭然若揭,顯而易見。
她之前會那麽傷心的大哭,也不過是發洩心中的委屈。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怎樣,她難道可以将狐貍暴扁一頓嗎?死狐貍,打又打不過,趕又趕不走,就連他霸占了她的空間,都沒辦法跟溫婷坦白,可惡……可恨!真是太讨厭了!
看着呂姝變幻莫測的神情,溫婷以為她是今天太累了,也沒有多想,眉眼柔和地對她道,“好了,快去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
“嗯。”呂姝輕聲應了一句,挪動着灌了鉛的雙腿,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
經過中元節的事情後,紫浮對待呂姝的态度,似乎一下子親昵起來。比起先前輕佻暧昧的舉止,他現在雖然仍會對呂姝動手動腳,但是眉眼間明顯多了幾分真誠。
呂姝看人一向很準,之前紫浮完全是逗她玩,她心知肚明卻只能默不作聲,現在每天看着紫浮霸占她的床,每次她要休息都非要黏過來,平時則是一人一臺電腦,玩得不亦樂乎……有時候,呂姝居然發現他在看自己珍藏的動漫,哦,天啊,她珍藏的可都是十八禁高H的**動漫,這這……
不過看着紫浮非常淡定的樣子,呂姝的眼角一抽,也只好假裝沒看到了。
過幾天,她收藏夾裏的十幾部動漫、電視劇都被無師自通的天狐大人拷貝過去,某天她端着飯上樓的時候,紫浮還指着正在破案的柯南君,吐槽,“這哪裏是偵探,分明是死神……”
所以後來當呂姝發現狐貍君看完柯南,在追《死神》的時候,她已經相當淡定了。有的時候,兩個人甚至會一起看電視,或是美劇,或是電影,不過更多的時候是動漫,因為狐貍君表示神話類的電視劇太坑爹……
呂姝不知道紫浮這樣的變化好不好,不過平心而論,她很喜歡紫浮的這種變化。雖說之前紫浮也會玩她的電腦,但那只是對新鮮事物的好奇,不像現在,則是真真正正開始接受她所處的世界和時代的文化。
直到很久之後,她懶懶地倚在某狐貍懷裏,兩個人躺在床上看《亂世佳人》,她無意間問狐貍,“你當年為什麽突然想看我電腦裏存的東西了?你知不知道,有天我見你在看《幸福花園》《沒有錢》(皆為**H漫)的時候,真是吓死了!”
“哦?還有這種事?”某狐貍修長的手指捏起一顆葡萄,放進神情慵懶惬意的小東西口中,眯起眼睛笑得無比狡黠燦爛,“我只是想多了解你,自然要看看你都在電腦裏藏了些什麽東西。至于為什麽想了解你嘛……這個問題還需要我回答嗎?”
“不用。”因為她都明白……呂姝笑着摟住狐貍的脖子,主動獻上了嬌豔的紅唇。
當然,那些都是後話。眼下,不等呂姝發現紫浮的變化,呂家老宅迎來了萬萬意想不到的人物……呂雲龍一家三口。
*****
呂雲龍在和王靜離婚後,倒是安分守己了兩年,不過男人總是按耐不住寂寞,沒幾年他就娶了美嬌娘,可惜不知道是他倒黴還是怎的,一心想要兒子的他這次又生了個女兒。
呂雲龍再娶的老婆名叫白歌,呂雲龍跟她新婚燕爾之時,常常親昵的稱呼她“白鴿兒”。
白歌人長得很漂亮,論長相和身材真的是無可挑剔,可惜人是從農村走出來的,文化水平不高,封建思想很嚴重,一切以夫為天,以子為天,正是呂姝最不喜歡的一種類型,可是卻正好對呂雲龍大男子主義的胃口。
呂姝不知道他們怎麽認識的,不過從白歌的妹妹,呂雲龍的小姨子,後來也成功攀上一位富豪的大腿,成功晉升為城裏有錢人家的太太,她大概也可以猜得到,白歌的手段和心計……
白歌第一胎為呂雲龍生了個女兒,看到呂雲龍的表情似乎非常不喜,居然狠下心将才出生沒滿月的女兒送回老家,直到幾年後真的生出了兒子,把這個可憐的女娃接回身邊,在那之前白歌居然連一眼都沒看過這個女兒。
這個女孩的名字叫呂楠,雖然說還是按照呂家宗譜來的,可是完全體現出呂雲龍想兒子想瘋了的心情,似乎是想借這個名字增些福分和緣分。
呂姝第一次見到呂楠的時候,小弟弟呂凡已經會走路了。她那個大老板的爸爸見她來,直接給了白歌一張貴賓金卡,并且把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給她和白歌兩個人看着,說是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刷。
在離呂雲龍公司很近的商場裏,臉上還留着凍出來的瘡疤,看起來就像一顆壞掉的蘋果,怎麽也看不出小女孩水靈的呂楠,看到許多東西都露出豔羨的目光,可見她被接到宜城這幾年,過得并不好。
與之相對應的是呂凡看到什麽東西都嫌棄的表情,不管是白歌笑意盈盈的給他拿玩具,不管是讨好的給他買吃的喝的穿的玩的,人家都一概不買帳,很顯然,從小要什麽有什麽,什麽都不缺的小家夥,根本看不上這些廉價的東西。
呂姝看到這些人的反應,只是垂下眼眸,斂去眼底諷刺的情緒。
同樣是一母同胞,姐姐過的像丫環,弟弟卻是小皇帝……她是不是該慶幸沒有跟着呂雲龍,最起碼不用受這種窩囊氣。
那個春節她在呂家三天時間,卻如同多了三年那樣的漫長。
她終于看清楚,呂雲龍對于兒子的寵溺程度,和對女兒的厭棄無視程度……她的确應該慶幸,她跟着媽媽而不是呂雲龍,不然,以她的個性寧肯拼個魚死網破,也絕不要看到他那張可惡的臉。
然而,回到十年前,呂姝盡可能避免和呂雲龍見面,發生沖突,卻沒有想到,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她不去招惹別人,不代表別人願意放過她。
中元節第二天早上,當時她正在廚房準備早餐,還打算順手多做一份,給空間裏的狐貍解解饞,卻不想飯菜還沒有端上桌,不速之客已經登堂入室,大大咧咧占據了她平時的位子。
“哎呀,凡凡真是聽話懂事,好乖巧喲!”曼珍眉開眼笑地逗弄孫兒,即使呂凡既調皮又搗蛋,到了她眼中也全變成活潑伶俐。
“……”呂姝端着熱騰騰的小米粥,冷眼注視着滿臉笑容的一家三口。
呂雲龍,白歌,呂凡……看着嬌媚柔美一副小女人姿态,抱着兒子臉上得意洋洋的白歌,呂姝抱着砂鍋的手不由得收緊了。
如果說這個世上她最讨厭的有三個人,那麽白歌絕對可以算得上是頭號人物!不管是她唆使呂雲龍,連家裏老小都沒有通知,就在外地秘密結婚的事,還是她百般苛刻,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事……這個女人讓呂姝打從心底感到厭惡。
還記得呂雲龍和白歌結婚的頭幾年,她還沒有被媽媽王靜接到身邊,暑假寒假按慣例是到呂雲龍那裏住,那幾年簡直可以說是呂姝的噩夢。
記得那一年冬天奶奶身體不好,全家人包括姑姑都去了北京,專程給奶奶看病……家裏只剩下剛生下孩子,還在坐月子的白歌、呂凡和她。
那時的呂凡還沒有取名字,家裏雖然留下幾個傭人,不過為了就近照顧曼珍奶奶,只留下幾個年輕的打雜的……白歌掌握着家裏的財政大權,明明有能力請廚師來做飯,她卻讓自己的母親來到呂宅,自己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而她這個呂家正統的大小姐,一天三頓的白水煮面條……
當時她的年紀很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每天吃飯都覺得不飽,可是手裏一分錢沒有,即使她想偷偷買點吃的,也無計可施。
她雖然從小早慧,聰明懂事,可是大冬天的,冰天雪地,白歌居然連熱水都不給她留,自小身體陰寒時常生病的她,自然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所以,她咬咬牙,硬是一個冬天沒有洗澡洗頭。
就在那個冬天快過完的時候,爺爺奶奶終于從北京回到家中。而一個冬天都沒有洗澡的她,頭上居然生出了虱子……曼珍看到她抓癢的動作,心疼得直落淚,問是怎麽回事,才知道是白歌在背後搗鬼。
呂姝不可否認心高氣傲的她當時心裏是憋着一口氣的,就是讓他們虐待,就是每天餓肚子、吃不飽,就是一個冬天連澡都沒有洗過一次,想看看白歌和她老母能心狠手辣到何種地步……畢竟不管再怎麽說她都是呂家的長孫女,堂堂正正呂家小輩裏的長姐,可是她卻忘記了,生了兒子公認勞苦功高的白歌,根本不怕她那點小小的心思。
當她噙着眼淚跟爺爺奶奶說出實情時,爺爺的表情很憤慨,奶奶卻攔住了他要找白歌的動作。
“媽,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這段時間都在坐月子,家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給傭人處理的,要不是我媽從家裏給我帶來幾只老母雞,我不也是一天三頓的白水煮面條嗎?媽,這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啊!”白歌一手抱着剛出生的呂凡,一邊淚眼婆娑地為自己辯解,“不信您可以問問家裏的傭人,他們都是清楚這些事情的。”
家裏的傭人早就被白歌重金收買,自然不會說出對她不利的話。說起來這也是讓呂姝痛恨白歌的原因之一,那筆用來收買傭人的錢原本應該花在呂姝身上的,呂家家大業大,自然不會在金錢方面虧待家裏人,可是如今卻被白歌克扣下來反過來對付呂姝。
呂姝恨不得将給白歌一巴掌,可是最終只是無聲抽噎着,到最後也沒有說一句話。
她并不傻,相反,她很聰明。雖然她年紀不大,可是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察言觀色已經成為她的本能。她很容易便看出來,眼前的情況對她很不利。
她所有的話都會被當成謊言,因為白歌早已收買了呂宅的傭人。作為呂家這一代的長媳,她的話有一定分量,一般人掂量掂量,都不會真的選擇與她作對。
從小疼愛呂姝的呂家老傭人,都跟着曼珍奶奶去了北京,新招來的傭人年輕怕事,就算覺得呂姝挺可憐的,也不會冒着被解雇的危險,為她說上只言片語的辯護之詞。
面對能将黑的說成白的,又“立下大功”的白歌,她當真是……啞巴吃黃連,有理說不清。
曼珍看着孫女剃光的頭發,頭頂留下許多摳撓出來的疤痕,心裏有些憤怒,有些憐惜,可是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白歌,你起來吧。這件事……就這樣吧。”
曼珍知道白歌那點小心思,不外乎仗着生了個兒子,故意拿喬立威彰顯主母的風範,可是她能拿她怎麽辦?難道為了孫女不要兒媳和孫子了嗎?再加上她的身體已經虧損,呂家的事務早晚交給白歌,她無奈,只好讓孫女吃下這口苦水,大不了日後多補償她一些。
只是曼珍沒有料想到,一直關注着女兒的王靜,居然知道了呂姝的遭遇,二話不說找上門來,經過長達兩年的争鬥,終于要回女兒的撫養權,把已經心灰意冷,對這個家死心的呂姝,接到了自己身邊好好關懷。
呂姝短短二十年的生命裏,前半生完全是一場噩夢,後半生因為呂雲龍的再三插手,動不動擺出為她好的慈父姿态,插手她的就學就業問題,也可以說是三天兩頭風波便起,不太平……
然而,重來一回,她還要看白歌氣焰嚣張下去嗎?還要看着她那個有子萬事足的父親大人,擺出一副完全為她着想考慮的高傲姿态,擺布玩弄她的人生、她的命運嗎?
不!她絕不會讓自己這麽憋屈的活!
呂姝端着砂鍋的手驀地收緊,骨節分明甚至能看到慘淡的白色,她唇邊噙着一抹刀刃般的微笑,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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