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南山天星門,隐于半山林中,此時清煙升起,如同農家小院正在燒火煮飯,家的感覺濃郁不散,但走進去,才發現各樓相接,層出不窮,威嚴之氣甚大。

廳中,陸無敵無奈的走來走來,嘆息聲不斷,莫不是又出了什麽大事?

“師傅這麽急着找我,有何要事?”秦少航匆匆來到廳中,看到師傅陸無敵來回的踱步,不輕意臉顯憂色。

“幽靈羅剎出現了。”

短短一句話,幾種滋味并存,但現在的他,已經學會了将心事隐藏。

去年幽靈羅剎血洗江湖的事,歷歷在目,那一場殘殺,以至多少英雄喪命,然而,帶走了各個幫派交上的貢銀,他又突然消失不見,如今再度出現,恐怖又會帶來一場血腥之戰,所以,在得到這個消失之後,所有的幫派又過上膽顫心驚、夜不能寐的日子。

高凡坤約了丐幫古浪,二人一前一後悄悄來到了南山之上。廳中幾人落坐,但臉色卻都是擔心異常。

許久,高凡坤才嘆氣道:“如今武林真是萬劫不複啊,這魔鬼又再度出現,怕是來催貢銀的,如今世道本就不太平,哪裏能弄來那麽多的黃金白銀。”

幾人均是同感,且不說別的,若去年,不是秦少航賣莊換銀救了他們,恐怕後果不堪設想。也正因為如此,所有人對秦少航的态度才扭轉了過來。

“要不然,我們連名寫信給那幽靈羅剎,讓他減少一半貢銀,如何?”對于丐幫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好消失。

秦少航若有所思,看着幾人愁眉不展,他也無計可施,但願這連名寫信減銀的方法能行得通,否則,一個月後到底會如何,真的無法估計。

再一番高議,便由高凡坤代筆,寫好了一封信,但讓誰去送信呢?這又成了一個難題。

“讓我去吧。”秦少航站了出來,或許自己去比任何人都合适,至少,死不足惜。

陸無敵也不再阻攔,衆人均點頭同意。接過高凡坤遞過來的信,秦少航頓感身上壓力重重,這一去,會是什麽後果?他也懶得去想,最壞的結果不就是死嗎?亦無所謂了。

南山之頂,月圓風輕,溫潭內輕霧升起,一男子隐身水中,若隐若現。此人正是秦少航,每日夜半,溫潭習武,是他必做之事,此時,他正閉目在溫潭中調息。移動劍術的要決,便是以內之力控制劍身,又借力使力,配合輕功移動身形,這樣才能達到快的最佳效果。

半年下來,秦少航已大有所成,劍在手,行如閃電,內力強,來去自如。“移魂劍術”他把握得相當夠火候,陸無敵常誇他是個練武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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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大石頭後面,躲着兩個黑衣人,其中一人看準了溫潭中的秦少航,只見他瞳孔縮小,眯着眼睛,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兩把飛刀,而另一個伸手一攔,問道:“你确定?”

拿飛刀的男子點了點頭,便在一瞬間将飛刀射了出去,直逼秦少航的腦門而去。

場中奇怪的一慕徒然出現,兩把飛刀突然不知去向。兩位黑衣人瞪大眼睛,吓得不輕。正在此時,只見一名同樣身着黑衣,面戴娃娃面具的人站在身旁,還未等兩名黑衣人反應過來,那娃娃面具人兩手一擡,已經封住了兩名黑衣人的穴道,兩名黑衣人險些吓破了膽,可那娃娃面具人并沒再出手,而是将兩人的黑巾扯了下來,一看,竟然正是那心胸狹窄的崔烈,另一人則是寧成楓。

娃娃面具人冷哼一聲,一個滾字帶着三尺寒冰的冷,崔烈與寧成楓二人互看一眼,然後拔腿就跑,只是上半身無法動彈,走起路來像兩只可愛的鴨子。

轉頭看向溫潭,秦少航仍舊一動未動,根本不知剛才發生的事。那娃娃面具人許久未有離開,一直躲在石頭後面,看着那溫潭中的人,直到秦少航起身,穿回衣服,再舞劍,再到聽聞雞嗚,他才收劍下山。

娃娃面具人從石頭後站了出來,目送着那個月光下的人完全消失後,他才回到溫潭邊,目光一直盯着那溫潭深處,似乎那裏,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清晨的風,伴着花香,讓人神清氣爽。

秦少航懷裏揣着信,身後跟着兩位天星門的弟子,一行數人去往幽靈羅剎設在青城的總部。

幽靈殿,三個黑色大字赫然出現在眼前,透着股股陰寒之氣,門口并無守衛,安靜得能聽到風吹草動的聲音。秦少航一看,就知道此地處處機關暗器隐藏,随即揚起手,讓身後的人停止前進。他環顧四周,卻是空曠無比,便把目光集放在了那扇門上,料定那機關暗器的出口定是設在那裏。而大門兩邊的圍牆,八卦陣圖若隐若現,看來,也定是兇險之處。

幽靈羅剎自勢武功高強,卻仍然挖空心思對通道設置機關,如此想來,在他心中,定是還有可怕之事,如若不然,依他那副高傲和無視一切的姿态,絕不會對這些玩意兒感興趣。

可該怎麽進去呢?正在他猶豫之際,那兩扇大門已經打開,他輕笑,怪自己想多了,到了別人的地盤,別人怎會不知呢?

門口出來一鬼面人,大喊道:“只請秦少俠一人,其他人留在原地。”

秦少航不以為意,示意身後的人原地等候,便孤身走進了這座森氣大盛的幽靈殿。

出乎秦少航的意料,原以為此種地方定如閻羅殿般森寒,可是,這小廳裏卻是有着精美的布置,金裝銀锲,紅璃瑪瑙,翡翠珠簾,青瓷玉杯,好不奢華啊。

他握緊雙拳,恨在心頭,苦他散盡家財,無處容身,卻是都進這樣一個人鬼不是的地方。

血氣方剛因年輕,沖動便是年輕的像征,正欲拔劍将這裏挑了幹淨,卻見一個鬼面女仆端着茶走了進來。一股怒意壓制下去,他倒要感謝這女子的出現,否則他若真将這裏破壞了,自己死了倒不要緊,更會連累所有的人。一嘆氣,不禁冷汗滿面。

“哎呀——”

那女仆摔倒在地,手中茶盤落地,幸好只是她的腳扭到了。

秦少航心軟,想必這些仆人都是那魔鬼搶來的吧,于是好心上前将她扶,忽然,奇怪一幕上演,那女仆飛快在他手心上寫下一個字後,便借口換茶快步而去。

忍?

便是這個字,讓秦少航愣在當場。

腦海中搜尋與此人相似之人,當把目标鎖定為連錦時,卻連他自己也不相信了。搖頭,将心事抛開,心思回到了來此地的事情上。

一股寒氣襲來,秦少航便凝神聚氣,靜靜等候。

“秦莊主找本座,不知有何要事?”人随聲到,一個戴着鬼面具,全身黑衣的人站在了廳中,那速度,秦少航自認不敵。

見秦少航未有變化,幽靈羅剎冷哼,道:“在尊者面前,你盡是如此不懂禮儀?”

秦少航一怔,才極不情願的彎腰行禮,口中輕道一聲尊主。

大笑聲起,秦少航眼裏充滿了恨,但想到那個女仆在手心上寫下的忍字,他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絲光明,這女仆定非善類,此舉也必定事有所指。

他也不再多話,從懷裏取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呈給幽靈羅剎,“這是所有幫派的連名上書,請求尊主能夠大發慈悲,減輕貢銀數額,還望尊主網開一面。”

“什麽?”

看着眼前的信封,幽靈羅剎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冷哼道:“莫非,你們都活夠了?”

“尊主息怒。”在仇人面前如此卑亢,已經到了秦少航的忍耐極限,只見他平息片刻,卻是在強制忍受那殺人的沖動。

“若不是情非得已,我們又怎敢冒犯尊主,還請尊主看在各個幫派都不富裕的份上,給大家留條後路吧。”

聲落,幽靈羅剎已經一掌送出,将秦少航的身體推至牆角,撫着震痛的胸口,他猛咳幾口血,然後強撐着又站了起來。

“愚蠢的中原人,竟敢跟本座提條件,你信不信,本座馬上讓人殺光所有的人。”

“你殺吧。”他苦笑,噴出血絲,“殺光了所有的人,就沒人再受你控制,也不會受盡你的剝削和欺淩,倒是個解脫之法。”

這算是個激将之法,秦少航覺得,這幽羅靈剎無非就是要他們做他的錢奴,幹脆把重點說出來,或許能有一線希望。

“秦莊主果然是個有膽識的人,盡然能面不改色,應變自如,不過,就算你說對了,本座也不會批準,除非......。”他陰暗大笑,噴出冷森森的氣息。

秦少航也懶得去猜想這個除非是什麽。

“除非你跪在我面前,磕三個響頭,然後再爬出幽靈殿,本座就同意你們的請求。如何?”笑聲又起,那般唯我獨尊之樣。

他不是個魔鬼,而是個連魔鬼都不如的東西。秦少航咬牙切齒,出生名門的他從未受過如此侮辱,心中的那份驕傲之态被他一腳踩下,不免悲從心來。

忍?

那個女仆到底是何人,為什麽要在手心上寫下這個字,難道,她知道我會忍受不了嗎?閉上眼,将驕傲絲毫不存的放下,秦少航當真跪了下來,三個響頭磕下,直起腰,面無表情。

“再爬出去。”

頭已經磕了,還怕爬嗎?

身後傳來狂妄大笑聲,秦少航咬緊牙關,冰涼的脊梁骨怕是已經冒出了寒氣,他正在一跪一步,爬向殿外。今日的屈辱,他要清清楚楚的記下,總有一天,他會讨回來,就算讨不回來,也勢必要與他同歸于盡。

蒼天見證,我秦少航絕不屈服。

白衣輕掀,孤獨落寂的背影,看着他,強忍着淚流,連錦隐身離去。

當秦少航爬出幽靈殿大門時,空中飄來幽靈羅剎的聲音:“本座準了你們的請求。”一長串的笑聲久久回蕩不散。

原地等待的弟子沖了過去,見他口角帶血,料想他受了傷,而剛才他又爬身而出,莫不是又受了什麽侮辱不成?

“師兄,你怎麽樣了?”大家關心的扶起他,他只是勉強一笑,反而安慰衆人。掙脫他們的手,他獨自離去。只是不希望別人看到他軟弱的一面,更不願那魔鬼輕視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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