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傍晚的時候,栩堂是和柴田一同回來的,當然還有那一位我們看不見觸不到聽不到的特殊客人,柴田向我打招呼道,“這一次又來打擾你了。”
我給他們都斟了茶,說道,“都坐下來再說吧。”我看了看周圍虛無的空氣,“還有這位特殊的客人。”
茶杯懸在半空中,一個明顯的喝茶的動作,佐藤瞪目結舌地看着,一句話也沒有說,随後茶便被放到了桌上。
我問栩堂,“是在那裏找到這位客人的?”
他并沒有回答我,只是皺着眉喝了口茶。
柴田插嘴道,“四月一日,這位先生是在我家密封的櫥窗裏找到的。”
這個結果真是有點讓人意想不到,那個密封的櫥窗居然是柴田家裏的,柴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事全怪我,要不是我跟我父母說舍不得外面的公用電話亭,他們也不會把那個公用電話亭買回來作櫥窗的擺設。”
那位特殊的客人拿起桌上的紙筆,寫道,“這不是你的錯。”
柴田愧疚道,“你不用給我推卸責任,這是我的錯,真的是非常對不起。”
那位特殊的客人寫道,“真的不是你的錯。”
我打斷他們兩個人的對話,“責任的歸屬問題,我們待會再談,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柴田點了點頭,“好。”
客人在紙上寫道,“我贊成。”
我對那位客人說道,“我這裏是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店,只要你能夠給出相應的代價我便能幫你實現你的願望。”
他在紙上寫道,“可是我現在一無所有,沒有任何的東西可以用來作為代價的。”
我說道,“作為代價的東西并不一定是物質性的東西,像靈魂,記憶這些都可以作為代價,你先說出你的願望,或者你身上有足以支付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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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在半空的筆頓了一下,寫道,“我想可以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別人都可以看見我,聽到我,觸到我,我讨厭現在這種存在狀态。”
我問道,“你是什麽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的?”
他寫道,“我也記不清具體的時間了,我記得那一天晚上我和幾個要好的朋友出去唱卡拉OK,在回家的途中突然下起了大雨,然後我就走進了公用電話亭避雨,避着避着我就睡着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是在一個密封的櫥窗裏了,無論我怎麽呼喊救命都沒有人能聽到,後來一個到蛋糕店裏的人察覺了我,他告訴了我這個店的電話號碼?”
柴田疑惑道,“但是……但是那個公用電話亭沒有接電,怎麽能打通電話。”
我說道,“是沒有電的,但是有一種電叫心電。”
柴田補充道,“還有公用電話亭被移除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如果你是這幾天才蘇醒過來的話,也就說……”
我說道,“你想得沒錯,他睡了三年。”
他在紙上寫道,“三年?真是一個讓人膽戰心驚的長度。”
佐藤流詫異道,“這還真是荒謬。”
我說道,“在這個世界,無論是多麽荒謬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
他寫道,“我的願望,我的願望,可以實現嗎?”
我說道,“可以,而且我想這個代價你絕對支付得了。”
沉默了許久的栩堂遞給了我一個空杯,“再來一杯。”
我給他斟了一杯茶,“你還真是麻煩。”
那位特殊的客人在紙上寫道,“那時怎麽樣的代價?”
我笑道,“你的記憶,準确點來說是你的部分記憶。”
他在紙上寫道,“我可以提前知道我會失去的這一部分記憶是什麽嗎?”
我說道,“這可是違反我們店裏的規則的。”
他寫道,“我知道了,我想要實現這個願望。”
我說道,“我得先拿走你那一部分記憶,你不會介意吧?”
他寫道,“完全不介意。”
我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晃了一下,我将那一部分記憶抽取了出來,我喚來小全小多,讓她們将這段記憶寄存于寶物庫中。
我說道,“我已經拿走了你的那一部分記憶了。”
他寫道,“但是我并沒有什麽太大的感受。”
我說道,“你過段時間便會有明顯的感受了。”
我喚了栩堂過來,低聲對他說,“寶物庫裏靠門邊第二個的盒子,裏面有一段紅繩,去幫那個拿來。”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那位客人寫道,“這次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們了。”
我笑道,“不用感謝我們,你要感謝的人是你自己。”
栩堂已經拿了紅繩回來了,他偷偷地将紅繩塞到我手裏,低聲說道,“紅繩。”
我“嗯”了一聲,将紅繩放到那位客人的面前,“将這根紅繩的一端系在你的中指上,另一端系在你待會出了這家店看見的第一個人的中指上。”
客人寫道,“這樣我的願望就可以實現了嗎?”
我說道,“那時當然的事。”
他繼續寫道,“那我現在馬上回家去。”
我說道,“好。”
懸空的筆放到了桌上,一陣溫熱的風從我面前掠過,這位特殊的客人應該走了。
牆上的挂鐘咚咚咚地響了起,栩堂說道,“晚飯,該是時候做晚飯了。”
我對柴田說道,“柴田,你也留下來吃飯吧。”
她驚喜道,“真的?四月一日,你真的是一個大好人。”
我說道,“不過你要幫忙做飯。”
她說道,“那當然。”
我聽見佐藤流在一旁絮絮叨叨道,“這個世界最讨厭的就是這種濫好人了。”
夜半時分,栩堂和佐藤流都睡着了,活躍了一天的四月二日也蜷成一團睡着了,在月色下,我用燭火燃了煙槍,用力地抽了好幾口,今天的這事情算是完結了,但是我覺得事情遠遠沒有解決,在這些看似沒有半點聯系的事件裏,都有着有一些無法言說的必然聯系,接下來我應該怎麽辦。
我抽了一小會煙,煙槍裏面的煙絲就被燃盡了,我起身想去補充一些煙絲,卻沒料到看到栩堂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問他道,“你明天不是要上課嗎,怎麽還在這裏。”
他說道,“口渴,起來喝水。”
他順勢在我身旁坐了下來,“你不也是還沒有睡嗎?”
我說道,“我是大人,你是未成年人。”
他說道,“我讨厭未成年人這個措辭。”
我說道,“好吧,我不叫你未成年人了,現在你可以回去睡覺了吧。”
他說道,“關于今天的事情,我有些問題要問你。”
我有些不耐,“有什麽事情明天再問吧。”
他十分堅持道,“不行。”小孩子有時候還真是麻煩。
我說道,“好,那你趕緊問,問完就回去睡覺。”
他說道,“為什麽要給‘那個人’紅繩?”
我說道,“因為那個人與人類的直接聯系被奪走了,只能用別的方式來彌補直接聯系,他系上了紅繩,也就是說他和紅繩産生了直接聯系,而紅繩另一端的那個人,和他産生的是間接的聯系,所以那個人可以感知到他,然後這個間接聯系的感知範圍會無限放大的,這樣你懂了沒有。”
他說道,“大致了解了。”
我說道,“這樣你可以回去睡覺了。”
他說道,“我還有一個問題沒問。”
我說道,“問吧。”
他說道,“今天住在店裏的那個人是誰?”
我答道,“佐藤流,是一個客人托管的物品,身上有着吸引妖怪的血統,應該和你一樣是私立十字學院的學生。”
他說道,“但是,我從沒有見過他。”
我說道,“可能只是沒有遇見了沒有。”
我郁悶了,“你大半夜不睡覺就為了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他說道,“這是無聊的問題嗎?”
我說道,“沒營養到極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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