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栩堂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幾個風鈴懸挂在廊下,風一吹來将風鈴吹得叮叮作響,今天的佐藤流安靜得有點異常,可能是知道待會莫山就要過來帶他離開了,趁着栩堂在內室陪小全小多玩耍,他問我道,“我可以一直呆在這裏嗎?”
看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我難免起了調侃他的心,“為什麽我要留你在這裏?這不合規則吧?”
他說道,“我不要跟那只臭狐貍回去,那只臭狐貍只會讓我做這做那的,他這是在虐待未成年人啊,還有我在這裏可以陪你說話,不像栩堂那個悶騷男,每天只會坐在那裏喝茶,像塊木頭一樣。”
我說道,“但是你要知道栩堂在我這裏并不是白吃白住的。”
他說道,“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我說道,“佐藤,你應該很清楚自己是什麽體質。”
他說道,“吸引妖怪的體質麽?我知道的,但是……”
我說道,“我這個店裏的工作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他有些急了,“為什麽那個家夥可以留在這裏?”
我說道,“因為他是他,你是你,你有你既定的命運,所以你不能留下來,更何況即使我讓你留下來,莫山也不會讓你留下來,不是你不如他,而是你不應該留在這裏,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他耷拉着腦袋說道,“因為他是特殊的嗎?”
我吹了口煙,“在我這個店裏,每個人都特殊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他擡起頭來,眼圈都紅了,“那我出了這個店後還可以來嗎?”
我說道,“當然可以,這裏随時都歡迎你。”
他問道,“真的嗎?你可別騙我。”
我笑道,“當然是真的,我怎麽敢欺騙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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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他失去的神氣才恢複了過來。
吃完午飯,莫山便過來将佐藤流領走了,離開的時候他的眼圈都紅了起來,這麽臭屁的小孩居然那麽重感情,真是少見,即使經歷過了那麽多次離別的我,在現在看來離別仍是一件令人難過的事情。
栩堂彎下腰盯着我的臉看,“你哭了?”
這個讨人嫌的小鬼,我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沒有的事情。”
他嘆了口氣,“是嗎?”
他繼續說道,“我已經不讨厭佐藤流了。”
我疑惑了,“你的态度轉變得還真是快。”
他“嗯”了一聲,“因為我看不到他,我就不讨厭他。”
我說道,“你這也太不厚道了,佐藤聽到會哭的。”
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不怕他哭,我怕看見你哭了。”
我說道,“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的。”
他“嗯”了一聲,“我知道的。”
一陣清風襲來,吹響了廊下的風鈴。
他擡起頭看了我一眼,“我想我比以前長高了一點。”
我說道,“是長高了一點沒錯,但是內心還是個讨厭的小鬼。”
他說道,“給我量一下身高。”
我說道,“店裏沒有量身高用的尺子。”
他遞給我一本書,“不用尺子,在門上作一個标記。”
我說道,“真是拿你沒有辦法,站好了。”
他光着腳走到門前,站得筆直筆直的,我将書壓到他頭上,用指甲在門上作了一個标記,“好了。”
他拿回書本,一臉正經地說,“明年繼續幫我量身高吧。”
我說道,“好,好。”
為了舒緩客人緊張的情緒,我讓栩堂燃了檀香,在這個幾乎完全密閉的空間裏,香爐裏散出來的煙和煙槍裏的煙混成了一種奇異的味道,我提起茶壺将煙槍澆滅了,開口問這位客人,“你的名字是什麽?”
她猛地擡起了頭,她腦袋後紮着的兩個辮子也随着晃了一下,她說道,“我叫山田靜香,是一名小學教師。”
我問道,“知道嗎?這個店是作什麽的嗎?”
她搖了搖頭,“不清楚。”
我瞥了栩堂一眼,“你給她解釋一下。”
栩堂說道,“這個店是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店,只要你能付出與願望對等的代價。”
我說道,“客人,請說出你的願望吧。”
她說道,“願望倒是沒有,只是有一個永遠都無法彌補的遺憾,不過說出來也沒有用了,畢竟都過去了那麽久。”
我說道,“沒關系,請說。”
她低下頭開始慢慢地訴說,“我高中的時候,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她的名字叫桐谷晴,是一個既溫柔又善良的人,待我非常好,但是後來呢,我發現我和她喜歡上了同一個男生,我們兩個人一直對這個事情裝瘋賣傻不想破壞這段友情,但是最後自私的我還是向那個男生告白了,而且那個男生接受了我的告白。那一天,她知道這件事情後,一個星期都沒有跟我說過話,她最後對我說的一句話是,你還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夠幸福,她對我說完了這句話後的一個星期便轉了學。當我再次聽到有關于她的消息是在報紙上一篇交通事故裏的死亡名單裏……”說着說着她便哽咽起來了。
我遞給她紙巾,她擦了擦眼淚,“對不起,我失态了。”
我說道,“沒關系的。”
她說道,“如果真要說願望的話,我想好好地向小晴道歉……”
我說道,“你的願望,我會為你實現,就拿你手袋裏的東西作為代價好了。”
她打開了手袋,拿出一部款式非常陳舊的手機遞給我,“你是說這個手機嗎?”
我接過手機點了點頭,“是這個。”
她說道,“可是這個手機并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栩堂幽幽地說道,“有一些東西的價值并不可以用金錢去衡量。”
她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作為一個老師我還需要再多學習。”
我将栩堂喚了過來,低聲對他說,“待會你跟她一塊出去,記得街道上的第一根電線杆嗎,讓她從電線杆之間的縫隙走過去,你也跟着過去。”
他問道,“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栩堂回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一臉的複雜,他問我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走過哪個電線杆後……”
我笑道,“然後發生了什麽?”
他說道,“那位客人哭着向我道歉,她叫我小晴。”
我問道,“然後你對她說了什麽?”
他說道,“我對她說,我已經原諒了她,她還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說道,“做得不錯嘛。”
他說道,“我不明白為什麽她會把我當做那個桐谷晴?”
我說道,“因為那裏的時間已經錯位了,在那裏你的存在就是桐谷晴。”
他說道,“我總感覺你在騙人。”
我吹了口煙,“我沒有在騙人,即使發生在時間錯位裏的事情也是真的,知道嗎?”
我說道,“而且我也不是第一個用那個電線杆做這種事情的人。”
他問道,“還有誰?”
我說道,“這家店的前一任店長,還有附近那個綠藥局的老板和他的店員……”
他說道,“所以你們都是奸商。”
我啞然失笑,這是什麽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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