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害羞小魅魔
易叢洲身體素質不錯, 複原很快。陌影哪也沒去,陪他在宮中待了幾日,他的外傷便好得差不多了。
恰逢太尉陶景中六十大壽, 大擺宴席。雖然這人是個職場混子, 但到底是三大老天王之一,又是易叢洲的上司, 作為皇帝也該去賀賀。
“叢洲,你說咱們送什麽好?”皇帝的私庫裏有不少好東西,可那些都是跑路要帶走的, 不能送出去。
想到易叢洲還不知道他的家底, 陌影神秘兮兮地打開一個機關,寝殿之下出現一個不小的暗格。
“叢洲, 快來看, 這些都是上次祭天大典時百官送的,金銀珠寶都有,還有薛大人的字畫,到時拿去賣掉, 可值錢了!別擔心,咱倆走了之後生活也會有保障的。”
見到財物便兩眼放光, 一副小財迷模樣。
易叢洲嘴唇微擡, 從袖中拿出幾張銀票, “這個給你。”
陌影不理解, “怎麽了,怎麽突然給我錢?”
“這是我十年存的俸祿。”
易叢洲一說, 陌影感動得不得了。
這是什麽乖巧小魅魔, 知道少主在存錢, 還知道把自己的存款上交。
“我們家叢洲也太好啦, 不過我是皇帝,送禮進貢的多,能掙錢。”他不但沒收,反而拿出一個小箱子,裏頭裝着上萬兩金元寶,“這些給你,你是将軍,犒勞士兵什麽的都要花錢。不夠了再問我要,我分分鐘劫富濟貧回來。”
易叢洲沒有動作,只一瞬不瞬地俯視着他的臉。
“不許不收,這是聖旨喔。”
易叢洲唇角上擡的弧度更大。
陌影突然一擊掌,“有了!我就給陶景中大人寫一幅字畫,拿出去有面子,也不會花錢。啊,我可真是平凡無奇的省錢小天才。”
易叢洲眼角出現淺淺的笑紋。
陌影來到書房,平鋪紙張,搜腸刮肚地想着古詩詞,在紙上寫下四句。
“戍樓刁鬥催落月,三十從軍而白發。中原幹戈古亦聞,豈有逆胡傳子孫!”
他書法不行,原主的比他的好得多,他調用了原主皇帝的筆法。
子夕拿框裱好,別說,還挺像那麽回事兒。
“怎麽樣叢洲,不錯吧?”
易叢洲擡手。
陌影望着他唇邊的笑,話不會說,眼睛不會轉,心跳陡然變快。
易叢洲将他耳邊一縷碎發別至耳後,“阿影很厲害。”
陌影不自在地轉過頭,幾乎是落荒而逃,“那當然!”
天啊咋回事,自己是得了什麽大病嗎,易叢洲稍微靠近點小心髒就受不了。等回去了一定要長老幫着看看,可不能英年早逝。
作為社恐魔陌影不想與人寒暄,特意卡着點到達太尉府,現場已賓客滿座。子夕的通傳聲一起,将原本熱絡的氣氛推向新高度。
陶景中由子女攙着過來行禮,陌影趕緊扶起,略有些緊張地說:“祝陶大、大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他猜到人會多,特意戴了許久不用的銀色面具。
子夕将字送上,收禮的管家大聲道:“皇上贈字一幅!”
那幅字被高舉在衆人面前,總一副和事老模樣的陶景中驚訝道:“可是皇上親筆所書?”
陌影咳嗽一聲,“自然,否則怎能配得上您。”
主座上坐着一圈德高望重的老臣,紛紛小跑着圍上來,難掩激動與豔羨,其中不乏對陌影極其失望的人。
“三十從軍而白發,真是陶太尉從軍一生的寫照啊!”
“最後一句才是點睛之筆!豈有逆胡傳子孫,這才是咱們承國的精神與豪情!”
“好詩!”
薛忠國最看重讀書人,手懸在框上,一個字一個字細細地品讀,慷慨激昂道:“皇上文采斐然,老臣佩服!”
他向來清高,除了學問極高的,不屑與旁人為伍。
有與他不對付的老臣暗諷道:“世人總說薛大人是文曲星轉世,分明皇上才是。薛大人文貼雖好,內容卻差了些。”
薛忠國全然不把這種話放在眼裏,早在皇上說出那句「生當作人傑」時,他就知道皇上才高八鬥,才華驚人,只是大智若愚,為了在攝政王面前藏拙才裝得昏庸。
“臣自愧不如。”他坦坦蕩蕩地說。
薛老其實挺可愛的,陌影并不讨厭。他護短得很,聽人家說薛忠國心中不太爽。想到薛忠國可是當朝第一書法家,借此機會再賺一筆豈不最好?
“瞎、瞎說!”陌影故作嚴厲,“百花争豔,各有千秋,既是陶老的生日宴,大夥都要開開心心的。來人,取筆墨,朕再贈薛老幾句不值錢的詩。”
薛忠國兩眼放光,情緒激昂,“快快快!”他不停催促,恨不得自己飛奔到書房取來。
眼見魚兒上鈎,陌影抿嘴一笑。他接過筆,壓根不用想,就在紙上寫下「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青照汗青」的經典名句。
其他人圍成一團,原本諷刺薛忠國的老臣耷拉着臉,沒面子到了極點,嘴動了動,嗫嚅道:“臣也想要皇上的詩句……”
“臣也想要!”
“求皇上贈詩!”
一個個餓虎撲食似的,要不是玄衣衛擋住,他們估計會把陌影淹沒。
陌影暗想,他一個即将下臺的昏君,字也談不上寫得多好,作品根本一文不名。不像薛忠國,他的字已經過了市場的檢驗,妥妥的硬通貨。
“薛大人,朕抛磚引玉,您為大夥露一手可好?實話說,宮中只、只有您幾幅字畫,朕根本看不夠。”
薛忠國凝視着陌影新寫的詩,略顯渾濁的眼裏盈滿了淚花,他顫抖着雙手接過筆,“皇上想要多少,老臣都為皇上寫。不如皇上作詩,老臣寫字如何?”
“那也好!”
陌影随便吟了一首杜甫的《春夜喜雨》,看薛忠國筆走龍蛇,一揮而就,喜不自勝。薛忠國一寫完,他便叫子夕趕緊吹幹裝裱,絕不讓到手的銀子跑了。
“時間不早,朕、朕國事繁忙,先走一步。”收獲不少,他心滿意足地準備開溜。
“皇上,喝杯酒再走吧!”
“皇上,再吟一首詩吧!”
大家眼巴巴地看着陌影,只想他能留下來,再多寫幾個字,也許自己就能搶到一幅。
陌影根本邁不開步子,還是易叢洲冷哼一聲,其他人悚然一驚,才讓開一條通路。
還沒走兩步,玄衣衛信使從門外飛奔進來。
“皇上,中原發來急報!”
想來是很緊急的事,否則玄衣衛不會這樣風塵仆仆。陌影等不及到皇宮再看,問:“何事?”
“闵亦玉大人住處起火,大人雖有幸逃出,但昏迷不醒。”
“什麽!”陌影震驚了,人才去幾天,命都快沒了。
陰雨連綿的天怎會突發大火,背後是誰的手筆,不難想象。
他猜到闵亦玉會受到別人的針對,但沒想到,那些人這樣嚣張。
堂堂四州刺史,朝廷派出的欽差大臣,到任便被火燒,豈有此理!
想以百年世家闵家之力對付池家,沒想到,闵家力量還是太過低微,敵人也太狂妄。
他又凝重又氣憤,餘光瞥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朝廷尉的方向而去。
“何人?拿下。”
那人被帶刀守衛抓住,戰戰兢兢地跪倒在地,朝廷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啓禀皇上,周添榮大人在獄中暴斃而亡。”
陌影倒退一步。
易叢洲适時托住他的腰,順了順他的背。
太過分、太離譜了。
池霖那邊久久審不出個所以然,廷尉幾次來報,都輕描淡寫說池霖的供詞是受人蠱惑,不是主謀。池霖沒倒,掌握着他罪證的周添榮反而先死了。
廷尉與池家沆瀣一氣,官官相護,周添榮之死全是他們的圈套,此人必須換掉!
可換誰呢?任何一個沒有根基,或者背景不夠硬的,下場都會和闵亦玉一樣。
作為皇帝,他想做的事都阻力重重,百姓被打壓剝削這麽多年,無權無勢無財,又該如何翻身?
陌影擡頭看着烏雲密布的天空,深吸一口氣,久不言語。
偌大的太尉府,無一人敢說話,哪怕是筷子碰碟的微弱聲響都沒有,現場陷入讓人凝重膽寒的沉默。
“既然闵亦玉大人有難,朕便親自去中原坐鎮。”
“不可!”薛忠國第一個反對,“中原形勢不穩,不僅有水患,更有叛軍,危險重重!老臣願代皇上前往,請皇上收回成命!”
陌影緩緩搖頭:“朕意已決,不必再提。攝政王不在,朝廷便交由丞相、太尉、禦史大夫三人共同主持大局,任何一件大事,都必須聯合商議,三人共同簽字。”
薛忠國張了張嘴,最終嘆息一聲,三位老臣一齊跪倒:“臣領旨。”
“此次水患持續時間長,受災範圍廣,中原已到了危急時刻。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必須集全國之力共克時艱,共渡難關。”
“各地糧倉還有多少存糧,立刻報數給朕。另外,朕會派人往北方調糧,交糧的百姓來年免稅,官府登記在冊,三年之內歸還糧食。”他盯着角落的子夕,“子夕,朕封你為征糧官,拿征糧印,見印如見朕。”
“至于叛軍,長平将軍即刻升為二品武官,随朕一同去中原平叛。太尉,中原駐軍的兵符暫且交給長平将軍,待平叛之後歸還。太醫院只留小部分太醫鎮守,其餘太醫一同随随行,控制可能發生的瘟疫。另外,取消宮中望月宮的修建,銀子盡數用來赈災。”
一條一條,一環扣一環,擲地有聲,豈止雷厲風行!
朝中官員大半都來了此次生日宴,聞言久久無法平靜,望向陌影的目光中帶着從不曾有的欽佩與臣服。
“遵旨。”衆官員齊齊應聲!
點了幾個随行的官,陌影下令道:“明日便啓程,回宮。”
與易叢洲到了銮車之上,陌影頭疼地揉着眉心。
“治理國家太難了,叢洲你說,為什麽我們不是在盛世?”
易叢洲伸出指頭,按了按他的太陽穴,眸光似墨。
“不行,光讓子夕去不行,北方是藺家的地盤,若藺家不配合,調糧不可能成功。時間不多,要想在短時間內拿到糧食,首先得說服藺家。”
想到藺如塵,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盡管心中十分抵觸,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不就是一個股票男,有什麽。”陌影給自己打氣,“本少主根本沒在怕的。”
他不想易叢洲與藺如塵接觸,“我去祭師府一趟,你先回宮。”
不發一言的易叢洲終于開口,“一起去。”
毫無底氣的陌影聽到這句話,心理踏實了不少。雖然自己是少主,易叢洲只是小魅魔,可只要有他在,無端就有了安全感。
“好,不過你就待在院子裏,我一個人去見,談完事就出來。”
易叢洲見他面色好了些,收回手指。心有所感,他撩起簾子,卻見一個胡人從旁走過。
胡月國人高鼻深眸,面貌特征明顯,陌影也一眼認出。
“胡月國使臣已經回程,京中向來嚴格管控胡月商人的數量,怎會有胡人?”主要是,此人一身匪氣,看起來不像商人。
前幾日使臣走時,再三找人通傳說要求見,陌影很煩權默,壓住了沒見。
易叢洲若有所思道:“東鶴能在胡月國平步青雲,出身卑微卻能成為胡月國赫赫有名的人物,此人城府極深,小心有詐。”
再難搞,能比得過三大股票嗎?陌影此刻想的都是怎麽和藺如塵交談,如何才能在那座冰山面前提出訴求,頗有些心不在焉,“那我叫魅影去查探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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