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江元秀被轉押到甲字號地牢時發現這個地牢條件竟然很不錯,有床有被褥有馬桶,還打掃的頗為幹淨。

被關進這間地牢的同時,江元秀就已經沒有被綁着了,手腳自由了後他便摸上摸下,想要看看這個地牢是不是有縫隙能夠讓他逃出去,但他随即發現,這個甲字號地牢裏裏外外全部用鋼筋打造,所有可能被裏面犯人鑽空子的地方都封得嚴嚴實實,就連地面都鋪了一層鋼板,這個甲字號地牢裏,雖然他沒有被綁着,卻比手腳都被綁在十字架上時更不容易逃出去。

江元秀上上下下摸了半天,最後嘆了一口氣,坐在了床上,不再白費力氣試圖逃出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就在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肚子咕咕叫的江元秀懷疑這些山賊是想要把自己活活餓死的時候,小地圖上一個紅點引起了他的警覺,猛地從床上打了個滾起來,盯着門口,只見一個看上去四五十歲的老頭子提着一個食盒推門進來,看樣子是給他送飯來了。

餓得發昏的江元秀顧不得去考慮飯菜裏是不是有毒,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一番風卷殘雲将所有的食物消滅幹淨後,那個送飯來的老頭一言不發的将餐具收拾妥當便離開了,留下吃飽喝足的江元秀一個人發呆。

不知道又過了多少時候,在他又覺得餓了的時候,那個送飯的老頭又再次出現了,還是提着食盒一言不發的進來,看着江元秀吃完,然後收拾東西走人。

如此反複不知多少次,時間也不知過了幾天,一個人被關在地牢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的江元秀實在有些耐不住,便開始試着和老頭攀談:“大爺,您貴姓啊?”

“大爺,怎麽稱呼您啊?”

“大爺,今天什麽菜啊?”

……

開始的時候,送飯的老頭還不太搭理江元秀,只讓他一個人在那裏尴尬的自說自話,但時日久了,也開始偶爾答應兩句,又過了段時日,便開始和他有問有答,這讓江元秀十分興奮,要知道這個世界可是沒有手機也沒有網絡,被日日夜夜的關在地牢裏,一天兩天沒人說話還熬得住,連續一個星期沒人說話,只怕就已經到了正常人的極限了,可是通過和送飯大爺不多的閑聊江元秀知道自己已經被關進來有快二十天了。

江元秀很小心的選擇話題和這位送飯的大爺聊天,多數對話都是“今天天氣怎樣?”“今天吃什麽飯?”,等到又過了一段時間,彼此更熟悉了些,聊天稍微随意了些,江元秀無意間問了句:“大爺,你家裏還有什麽人?”

送飯的大爺沉默了半響,道:“家裏沒人了。”

江元秀愣了一下,還沒等再繼續發問,送飯大爺面無表情的收拾着碗筷,道:“家裏沒人了,村裏鬧饑荒,全餓死了。”

江元秀又是一愣,直到送飯的大爺拎着空食盒離去時,都還沒從回過神來。

第二天,江元秀發現來送飯的換人了,變成了一個中年男人,矮個子,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拿着個蒲扇扇個不停,挺能說,不等江元秀和他搭讪,便主動開聊了起來,滔滔不絕,江元秀在那裏扒飯,便聽着這個中年矮個子在那一直談論自己的兩個十歲大小的兒子,怎麽怎麽聰明,怎麽怎麽孝順聽話。

直到江元秀把飯菜都吃了個精光,中年矮個子還在驕傲的介紹自己的兩個兒子,在聽矮個子說道自己的大兒子讀書很棒時,他便忍不住好奇問道:“你大兒子讀書這麽棒,怎麽不去私塾,長大了好去考科舉。”

中年矮個子聽得,臉色黯淡了下來,道:“我們全家落了草了,官府抓我們都來不及,哪裏還能去考什麽科舉。”

江元秀聽得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家也是鬧饑荒上得山嗎?”

中年矮個子搖了搖頭,道:“我們村到還好,幾年前發大水,淹了周圍不少地方,我們村地勢高,水漫不上來,沒怎麽鬧饑荒。”

江元秀皺眉道:“那為什麽落草為寇,還一家子都上了山,您兒子都兩個了,這不是毀了你兒子一輩子嗎?”

中年男子一邊搖着蒲扇,一邊嘆了口氣道:“但凡有個活路,誰想當山賊啊,幾年前鬧災是沒鬧到我們村,可是我們那兒的縣令不是個東西啊!我們那的縣太爺,為了給自己的第七房如夫人蓋亭子,擴宅院,正好擴到我家的田地上了,讓我把田讓出來,你說那我能幹嗎!我全家就指着這點地養活,讓出去我們吃什麽!唉,我和縣太爺的管家把我們一家子的情況都說了,我說‘大老爺呀,縣太爺七房夫人不建亭子死不了,可我家要是沒了這塊地,就得餓死”,當時那管家沒說啥,就走了,我以為這事兒就算過去了。結果沒幾天,衙門裏就來抓人,說我偷了縣太爺的白玉鎮紙,您說這不是冤枉我,我陳狗兒連縣太爺家的房門都沒摸過,哪能偷他家的東西!可捕快不聽我說啊,直接就想給我上枷鎖,我當時急了,抽菜刀把捕快砍了,砍得鮮血淋漓,這下子可是闖了禍了,在村子離呆不下去了,我就帶着我一家子上了山,落了草了。”

江元秀沒說話。

沒過多久,送飯的人又換了,是個十二三歲左右的男孩,閑聊後江元秀知道這個男孩兒是個孤兒,無父無母,以前一直四處流浪當乞丐,後來機緣巧合上了這秦家寨,發現能這裏能吃飽飯就呆了下來;男孩兒後面來送飯的還有一個殘廢,再然後是一個被不孝子趕出家門的老人……

總之,江元秀發現給自己送飯的這些人,以前幾乎都是“良民”,因為各種原因在山下生活不下去了才上山落草當了山賊。

又過了一段時間,江元秀數了數,覺得自己已經被關進地牢少說也有三個月了,地牢裏突然間又被押進來了兩個人。

盯着對面的牢房裏那個剛剛被關進來的人那顆光亮的腦袋,江元秀有幾分猶豫,直到對面的囚犯出聲道:“公子,沒想到這麽快便又見面了。”

江元秀才終于肯定,對面牢房裏的年輕和尚便是自己在太平鎮客棧遇到的那位開解自己的白衣和尚,苦笑道:“當真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我與大師當真有緣,才匆匆分別,又在此地相見。”

對面的年輕和尚微微一笑道:“緣分本就奇妙,貧僧也沒想到會在此處遇到公子。”

“了塵,他是什麽人?”

一個略帶敵意的聲音打斷了江元秀與年輕和尚的對話,雖然剛剛被壓進來牢房的是兩個人,但江元秀只顧着确認年輕和尚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倒是沒注意與和尚一起被押進來的那個人,此時江元秀朝聲音的來處望去,發現與和尚一起被押進來的是個年輕人,被關押在和尚隔壁的牢房裏。

這個年輕人頭頂着“沈青”兩個字,長相英俊,此時正頗有敵意的盯着自己,讓江元秀覺得有幾分莫名其妙。

年輕和尚念了聲佛號,向身邊牢房裏的沈青略略講述了與江元秀相識的過程,末尾道:“這位公子與佛有緣。”

江元秀沒有在意和尚說了什麽,而是有幾分好奇的打量着那個叫做“沈青”的少年,再次手欠的查看了沈青的人物信息,江元秀有些驚訝的發現沈青竟然是武當弟子,聯想起那個叫做塗甲的賊眉鼠眼的男子,人物信息顯示也是武當弟子,江元秀覺得有幾分詫異,塗甲身為武當弟子,抓自己這個峨眉弟子還說的過去,但怎麽把自己的同門也給關進地牢了。

“了塵,你這樣誇他,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不喜歡我了?”

沈青有幾分不安的問話讓江元秀瞬間又有吐血的沖動,江元秀發現自從來來到這世界起,向來算是淡定的自己已經很多次都想吐血了,轉頭看向和尚,江元秀想,這位大師是和尚吧,這位大師怎麽看都是和尚吧,所以這世界的和尚與自己世界的和尚是一樣的和尚嗎?這個世界的和尚可以這麽明目張膽的談情說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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