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四十九:求哄

◎不動腦筋的臭男人。◎

興許心一慌, 人就會不自主地說起胡話來。

“變法會在各州郡掀起風波,所以歸少川與朝官做交易也正常。請仙這等玄乎的事,信則有, 不信則無。兔演巷道湫窄,常刮起穿堂風, 或說‘妖風’。其實這些,都很正常。”敬亭頤側眸,眼神胡亂瞥着,沒有聚焦。

浮雲卿愣愣地點頭, “我知道。”

“但是, ”她說,“為什麽不親我呢?”

敬亭頤不自在地輕咳兩聲, “不合時宜。”

他不敢看浮雲卿的臉。不消說,她的臉定是皺在一起,正用那雙霧氣騰騰的眸望着他。

“你不喜歡我嗎?”浮雲卿強硬地掰正他的臉, “素妝阿姊說, 喜歡一個人,會忍不住親吻。敬先生,你不喜歡我嗎?”

敬亭頤罕見地沉默着。

接受她的親吻,代表後面都要以不是前朝人的身份,與她相處,代表要說更多謊言,去彌補過往話語裏的漏洞。

代表他在浮雲卿心裏,是清朗溫潤的教書先生, 是縱容寵溺的驸馬都尉, 是與她讨厭的人事從不挂鈎的, 溫順的臣子。

然而這些形象, 都不是他。

他是陰暗的,扭曲的,四分五裂的。而她喜歡的是,他刻意拼湊好的自己,不是原本的他。

接受她的親吻,代表他從未欺騙過她,代表許多腌臜事與他無關。

然而他的确欺騙了她,過去現在将來,他都要欺騙她。他手裏不幹淨,将來罪孽會更深重。

這些她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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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亭頤絞盡腦汁,想了個借口,“我們可以慢慢來。不着急,好嗎?”

浮雲卿眉頭鎖得更緊,眸藏僝僽,不解問:“你覺得我着急是麽,你覺得我急不可耐是麽。”

話落,松開手,踅到池邊,失望地低喃道:“你一定是覺得我不矜持罷。”

她長那麽大,第一次喜歡人。過往道路坦蕩通順,走得順利,故而沒經過幾道坎。眼下遇見道坎,本以為能翻過,哪知那坎越升越高,直接斷了她越過的念頭。

倘若對她無感,為甚要順她的意成婚,為甚要順她的意喂嬭,為甚從不拒絕她的主動。

敬亭頤只是用複雜的眼神看着她,她抛出的問題,他一句都無法回應。

他喜歡她,甚至愛她。跋山涉水,韬光養晦,他背着沉重的擔子喜歡她,愛她。

但理智警告他,不能說出由來已久的愛,不能說出紮根深厚的喜歡。

他只能一遍遍在心裏默念,我愛你,但我不能愛你。

他不能愛她。

敬亭頤走上前,想再擁着那搦腰肢,好好解釋安慰一番,就像他之前做過無數次的那樣。

叵奈他剛一動,浮雲卿就害怕地往後退着。

浮雲卿雙手捂在胸前,氤氲朦胧的白霧擋在二人中間,像一把鋒利的劍,斬斷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暧昧氛圍。

“不說,就是默認了。”

浮雲卿鼻腔發酸,眼眶裏漸漸蓄了一泡淚。可她不願示弱,硬生生地将淚逼退回去。

敬亭頤這厮,天生長就一張巧嘴,能把枯萎的花說活,能把硬心腸的人勸服。因此只要他想,在任何場合,都能靠這張嘴混得風生水起。

可眼下他卻憋着氣,半句話不肯說。

這不是默認還是什麽。

浮雲卿忽地有些氣惱。氣他這方面敢做不敢當,惱他明明看出自己生氣,還不趕緊來哄。

她往後退,那是小娘子矜持的心情作祟。他倒理解她,當真呆在原地不動。

但誰要他這時去理解她了?

他就該學學話本子裏那霸道纨绔,摁着她的腦袋,胡亂親吻一通。

那樣做的話,她也不至于又氣又惱。

“夜間天涼,您早些回去。”敬亭頤溫吞道。

言訖,順着池邊的臺階走到池子上面。他渾身被溫泉水打濕,勁瘦有力的身形盡顯。

彎了彎腰,将那簍衣裳手巾,擱在她身旁。

浮雲卿最後的自尊,被他親手碾碎。

明明溫泉水熱得她額間冒汗,可她卻仍止不住地發抖。

“走,趕緊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說着胡亂抓起一條手巾,往他那處扔,焦眉苦臉地撚他出去。

敬亭頤撿起那條手巾,什麽都沒說。臨走前,輕輕合上門栅。

冷風拂過,吹得浮雲卿身子直打哆嗦。

今晚為甚會發展成這個鬼模樣,明明她想象中的是,這會兒敬亭頤該環着她的腰,狠狠欺負她才對。

她故意提要泡溫泉,故意光着身喚他進來,故意拉他下水,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她的意圖麽?

浮雲卿麻利地穿好衣裳,喚來側犯尾犯給她擦頭發。

側犯睇見她滿臉不悅,小心翼翼地問道:“公主,您跟驸馬之間是發生什麽不愉快了嗎?方才驸馬交代院裏,說今晚他不歇在您屋裏,要回信天游那院裏住。”

“他還要回去?”浮雲卿撅起嘴,“該他說話的時候,他一言不發。噢,怎麽的,見了你就不啞巴了?”

倏地想起,自個兒剛剛怒斥,再也不想見到他。

她的氣話,他倒真聽進了心裏。

一時哭笑不得,卧在寬敞的拔步床裏。床榻空落落的,她的心也空落落的。

吹了燈,輾轉反側,睡不着。

他枕過的枕頭,他蓋過的被衾,都沒拿走,靜靜地偎着她,仿佛他還在自己身邊。

這算是吵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架。

浮雲卿捱不住念他的心思,再三翻身,終于做了個決定。

她把自己的枕頭,換成他的枕頭。把他蓋過的被衾撈來,蓋在自己身上。被他的氣息緊緊包圍,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靜下心來思考。

就像小鳥築巢那樣,銜來喜愛的物件,壘成四面不透風的牆,壘成結實的窩。

她草率成婚,是要過出個樣子給親朋好友看。都說夫妻避不開吵架冷戰,都說沒有一樁百喜無憂的婚姻。她偏偏不信。

她想,敬亭頤待她那麽好,倆人怎麽會吵架。

她想不出敬亭頤跟大哥似的,歇斯底裏吼她的模樣,想不出他背着自己寵妾的霪.蕩模樣。

事實上,他的确不曾吼過她,更是在新婚夜當晚,明确地說,他的身心,只會給她。

反倒是她今晚先吼了他,是她先動了想找其他男郎過日子的心思。

可她不舍得放棄他,畢竟她只找到他一個合心意的人。

良久,嘆了一聲長氣。

信天游。

敬亭頤躺在屋頂上,枕着手,怔忡地望着天邊明月。

不多會兒,卓旸輕手輕腳地跳了上來,提着兩小壇酒,扔到敬亭頤身邊。

卓旸利落地拔起酒塞,往嘴裏“咕咚咕咚”灌着酒。

“欸,兔演巷的死士被韓從朗挖了出來,這事你知道嗎?”

敬亭頤白他一眼,“明知故問。”

卓旸知他心裏憋着一股氣,破天荒地沒計較他的無禮,只是打趣着:“被公主呵斥一通,心裏不好受罷。不是大事,往後呢,這樣單方面或雙方面的争執,随着她對你了解逐漸加深,發生的次數會越來越多。”

敬亭頤悶着辣嗓子的酒,自嘲地笑着,“不會說話,你可以不說。”

卓旸啧啧兩聲,“我這叫實話實說。發展成這樣,能怪誰,不都是你一手釀成的麽?”

他拍着敬亭頤的肩,“你要利用公主複國,傷她的心,這不是必然發生的事嚜。再說,眼下才走到哪,這不過是咱們邁上大道的第一步,往後你會把她傷得愈來愈深。深到極點,咱們造反成功。那時你再去哄,也不見得來不及。”

浮雲卿與卓旸帶給敬亭頤的感受,是兩個極端。

與浮雲卿相處,他常常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與她偎在一起,他能忘卻許多煩惱。而與卓旸相處,他常常覺得自己是世上最苦大仇深的人。只要遇見他,過往那些晦暗的記憶,便會籠上心頭。

他被割成兩道精魄,一道心向光明,一道心向陰暗。

浮雲卿誇贊的話迷了他仇恨的眼,卓旸回怼的話又将歡樂假象一一撕碎。

敬亭頤滾了滾喉結,晦澀苦悶地說:“你還看不懂局勢麽?”

他低聲說道:“這場局裏,公主身處中心,是至關重要的棋子。官家用她來制衡我,用我來制衡韓從朗。施素妝,榮緩緩,歸少川,還有前朝的許太醫,都是圍堵中心棋的餘棋。官家激着我,也激着韓從朗,兩方刺激,為将來一場關鍵局鋪路。他要用那場關鍵局試我,試我會不會為着小情小愛,放棄造反,放棄複國。”

卓旸将酒塞摁進壇口,把少了一半酒的酒壇放在一邊,“你會嗎?”

“當然不會。”

“你知道韓從朗讓公主給我捎了句什麽話嗎?”敬亭頤挂着苦澀的笑,說道,“玩弄權術者,必将為權術所玩弄。”

聽及此話,卓旸不在意地嗤笑一聲,“這厮還有臉說這話?他沒有玩弄權術麽,他在嘲諷什麽狗東西。”

敬亭頤回:“他在嘲諷,這場賭局裏的所有人。他真正要嘲諷的,是自傲的官家。”

卓旸附和說是,“只可惜公主要白白犧牲在這場賭局裏。最受寵的公主?哼,不過是一個無辜的朝政犧牲品罷了,是為官家的野心鋪路的犧牲品。”

“我不會讓她犧牲。”敬亭頤把玩着一個紅珠串,“人心不足蛇吞象。官家這般游刃有餘,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當心慘遭反噬。”

提及官家,卓旸心頭正有一惑。

他問:“欸,你說他明明知道你我的身份,知道你我的目的,為甚當初還要将你我尋來,養在皇城司?”

“他要羞辱我們。”敬亭頤坐起身,“我,前朝皇子。你,前朝世子。他知道我們是前朝貴胄餘孽,知道我們在虢州屯兵,蓄謀造反。可卻仍把我們養在身邊,養成給他做事的刺客,養成他指哪刺哪的長劍。前朝沒落,新朝強盛,他在羞辱我們,縱使貴胄又如何,如今還得臣服于他。”

前朝皇子,在新朝皇帝手底下做事,奇恥大辱。

數年韬光養晦,就是為着有朝一日,能痛快地打他一巴掌,讓他看看,自矜自傲的後果是什麽。

酒勁上頭,敬亭頤嘆一聲,“你怎麽敢在公主府內,提起這個話頭?”

卓旸說他多慮,“人呢,我都迷昏了。”

“就下了一點藥。”卓旸比劃着“一點”,窺見敬亭頤眸色變冷,又趕忙補充道:“沒給公主下。全府上下,就饒了她一個。反正,她又不會來這院裏尋你。”

忽地想起什麽,卓旸追問道:“你說的那一場關鍵局,具體指什麽?”

敬亭頤搖搖頭說不知,“總之與公主有關。你我這一年要多把精力分在公主身上,她不能出任何意外。”

“一年麽?”卓旸有些感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過了一年又一年。今年形勢大變,還不知能活到來年不能。”

生死相關的話頭,敬亭頤素來不喜。他踢卓旸一腳,“那麽多年都撐過來了,今年怎麽會撐不到頭?”

說罷旋身落地,進屋之前,額外多說了句,“若公主問你我的身份,只說不是前朝人。”

卓旸噢了聲,“我嘴嚴得緊。除非是公主自己打探到了你的身份,其餘情況,就是她軟磨硬泡,我也不會交代出來。你且放心。”

這一夜,數着更漏強捱,只覺夜色如此漫長。看啊看,望啊望,無論如何,也盼不到白日光亮降臨。

次日辰時,珍馐閣。

圓桌邊坐着的仨人大眼瞪小眼,閣樓裏死一般地靜寂。

禪婆子聽麥婆子說,公主與驸馬鬧了個不愉快。到底因着什麽事鬧翻了天,婆子也不知道。

往常珍馐閣從未出現過仨人都不說話的場面。禪婆子習慣聽浮雲卿聒絮的聲音,眼下噤了聲,耳根清淨不少,可心裏莫名兀突突的。

禪婆子輕咳幾聲,“公主,今日做何安排?”

浮雲卿咬着嫩豆腐,回道:“上晌是卓先生的課,要練太極拳。下晌是……”

話語未盡,偷偷觑着敬亭頤。

下晌是他的練字課。往常她最愛上這節課。她寫得字潦草,就拽着敬亭頤的衣袖,讓他握着自己的手寫字。

她窩在他懷裏,聽他講寫字要領,可心卻不知飛到何處去。

現下鬧了別扭,最喜歡的課,反倒成了最想逃的課。

說話說一半,剩下的一半,明顯是要敬亭頤替她說。

要是他把話補上,興許她一開懷,就不再同他計較昨晚的事。

哪知這厮依舊沉默,只是自顧自地品着粥。

浮雲卿眉眼一耷,“下晌沒課。二姐邀我去她府上座座,我下晌就去。”

卓旸意味深長地噢了聲,眼眸在浮雲卿與敬亭頤之間亂轉。

他替敬亭頤解圍道:“我突然想到,上晌有點私事要處理。老家來了幾位親戚,我告假去招待他們。公主,你看這樣行麽,上晌的課換敬亭頤來上,明日我再把這課補回來。”

“不行。”

浮雲卿與敬亭頤異口同聲地說道。

言訖,又默契地朝對方看一眼,旋即飛快瞥開。

卓旸瞠目結舌,一時不知如何回話。

浮雲卿說不行也就罷了,怎麽敬亭頤這厮也說不行?

分明在給敬亭頤創造與浮雲卿相處的機會,可這厮居然毫不珍惜,把這機會拱手讓了出去!

浮雲卿心想,沉默還真是金。

既然要沉默,那就從一而終。任旁人說什麽,只管沉默去。

這聲“不行”讓她心裏拔涼,心頭梗塞,恨不得拿塊布條塞敬亭頤嘴裏。

她問卓旸:“這親戚早不來晚不來,非得今日來?欸,我就疑惑着,你怎麽天天有這事那事的?”

卓旸一臉無辜,舉手投降:“當真是怠慢不得的親戚。我老家親戚多,這幾位今日來,那幾位明日來,這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浮雲卿不耐地白他一眼,“那行,你告假,我倒輕松,一天沒課。既然這樣,我上晌就去二姐府裏,晚間再回來。噢,玩得盡興,興許連着幾日就住在她那了。”

思來想去,仍舊咽不下敬亭頤給的那口氣。

遂側身,朝敬亭頤問:“你為甚不行?”

氣沖沖地質問,連“敬先生”這個名諱都不願再叫。

敬亭頤擱下筷著,說道:“我上晌也有事。”

只這一句,便把浮雲卿噎得夠嗆。

什麽意思?給她擺譜甩臉?

她不喚他“敬先生”,他也不自稱“臣”。

不動腦筋的臭男人,難道看不出她要他哄麽?

敬亭頤自顧自地說:“筆用廢幾杆,沒有存貨,要去相國寺置買一批。”

今日相國寺朝外開放,賣各種物件的攤子都有,自然也有賣好筆的攤。

浮雲卿故作不在意地噢一聲。

去相國寺也好。她三哥在相國寺,倘若三哥與他的妹婿碰頭,怎麽不得替她這個妹妹數落妹婿一通?

仨人也算是做了一番交談,可交談效果甚微。

浮雲卿躲下晌的課,原本是要給敬亭頤臺階下,讓他求她:公主,沒你不行,快來上臣的課罷!

若是這樣,她就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這事就算掀過了篇。

偏偏卓旸這厮提出要換課,這下好了,兩位先生都出門辦事。她想要的結果,半個沒達成。

起初說要去二姐府上,也是随口亂說罷了。眼下鬧得下不來臺,只得硬着頭皮登門拜訪。

這廂浮子暇正與後院一衆面首狎戲,聽及驸馬何狄來報,浮雲卿及至前堂,忙推開衣衫不整的面首,整理好衣襟,跟着驸馬直沖前堂。

“哎唷,大忙人竟然舍得來瞧我了?”

浮子暇頂着滿身紅痕,踅進前堂,先将浮雲卿抱起旋轉一圈,又愛不釋手地捏捏她的臉,在她臉頰右側落下一枚香吻。

浮雲卿嫌棄地擦擦臉,“二姐,我都多大了,你還把我當小孩子耍呢!”

浮子暇說哪裏有,一面遣驸馬去燒茶。

浮雲卿趴在她身上嗅了嗅,意料中地聞到一股獨特的情.愛腥味。

“白日宣霪,宣了還不止一兩次。”浮雲卿勸道,“當心後院着火。姐夫待你一片真心,你呢,半點不珍惜人家。守着年輕俊俏的驸馬不管,非得去寵.幸那一群花裏胡哨的面首。我看,那一群人還不抵姐夫半分神采呢。”

話音甫落,何狄便端着茶盤走近。

他給兩位姊妹各自沏一盞茶,随即走遠。

在走遠前,朝浮雲卿投遞了個感激的眼神。

既然小妹成了婚,那先前避諱的話頭,這會兒都能敞開了說。浮子暇沒大志向,霪心盛,一個兩個男郎阗不了這顆心,需得尋來更多男郎,換着法兒伺候她。

浮子暇刮着茶沫子,掩飾般地翹起二郎腿,“還真別說,那處腫成一個合不上的蚌。嘶,看來又得抹藥囖。”

浮雲卿竭力理解她話裏的意思,認真想了想,卻仍舊理解不了。

浮子暇笑道:“難道新婚夜,你那處不腫不疼?要真如此,那驸馬也太沒用了!”

提示到這裏,浮雲卿才慢慢反應過來。

難怪見浮子暇一瘸一拐地走來,不甚自在地翹腿,原來還是在說男女亵褲裏那些事!

浮雲卿無奈地回:“二姐,我和他還沒有經歷過那事。你想想,新婚夜我倆才認識兩月,情意淺薄,怎麽可能潦潦草草地做事。這件事美好純潔,該是雙方心意相通,愛得不可自拔才能水到渠成。”

浮子暇笑着說:“真是小孩才會有的想法。罷了,反正你早晚都要經歷一遭。說得不好聽些,這事正如一沾葷腥,便再難以戒下。嗳,非得等自個兒品嘗一回,方知其中奧妙。”

見浮雲卿耷拉着臉,她又問:“今日來看我,是不是與驸馬之間鬧了什麽別扭?”

浮雲卿乖巧地點點頭,“我索吻,他不給。問原因,只說不是時候。該死的‘不是時候’,他認為不是,我認為是。其實是件小事。我給他幾次哄我的機會,他倒好,把我越推越遠。我說要來拜訪你,他說他也要出去一趟。沒心眼的男人,就不知道厚臉皮地來哄哄我。”

浮子暇像是聽見什麽隐秘事一般,憋着笑意,說道:“原來我是給你倆鋪路的墊腳石。”

浮雲卿反駁說怎麽會,“自然也有想你的成分在。”

言訖,倏地被浮子暇拽起,不由分說地随她進了內院。

“問兩位殿下安。”

內院整齊地問安聲叫浮雲卿驚得合不上嘴。

紅衣裳紫衣裳,老天,約莫全天下的色彩,都彙集在這一方院裏。

她大眼一望,人頭擠着人頭,這麽多男人,換她來寵,真是無福享受。

“他不來哄你,說明吃的醋還不夠多。”浮子暇推着浮雲卿往人堆裏去,“我就不信,敬亭頤那厮瞧見你與旁人眉來眼去,還坐得住。”

一張張笑臉在浮雲卿眼前閃過,她回着話,“就算我與旁人眉來眼去,他又怎麽能看見,不過白費功夫罷了。”

浮子暇嘆她不開竅,“你當他說去相國寺,當真就只去相國寺?”

一面把浮雲卿推到亭裏坐下,又勾勾手,叫來一排笑容明媚的男郎。

“喏,這一排都是我沒碰過的。現在,他們全屬于你囖。”

浮雲卿心底乍然升起一股奇異隐晦的背德感。

腦裏有兩種聲音在打架。一種勸她不要聽信二姐的花招。一種勸,女人當如此,多采幾朵花,才知道哪朵花最香。

糾結半晌,最終其中一種,戰勝了另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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