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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月瞬間後退, 祭出自己的法器,指着蕭鼎之,逞強道:“從未見過年紀輕輕的大乘仙修, 适才巨劍的靈力遠不到大乘修為, 你唬得了尋真, 唬不了我!小小弟子竟敢拿劍指我, 不教訓教訓你,不知天高地厚。”
蕭鼎之冷冷勾唇。
滅妖令他重獲殺戮的快感,現在身體發膚都極其渴血, 玄月不自量力, 正合他意。
葉瀾玄卻擋在他和玄月之間,喝道:“都住手!你們擡頭看看這天這地這滿目瘡痍!緊要關頭, 劍指同盟, 你們對得起仙修的身份嗎?”
玄月吃不得虧,橫眉冷對:“我走到哪裏都受尊崇,為了蒼生戍守雁北城, 對得起天地良心。尋真, 你我交情匪淺,你說幾句重話我可以忍,但輪不到一個無名少年指着眉心撒野。消滅小小鼠妖便覺自己可日天日地,真當修仙界無人了!”
“師尊, 讓開。”蕭鼎之聲音平和, 甚至帶點從未有過的溫柔。
葉瀾玄阻止不了玄月動怒, 只能賭蕭鼎之能稍微給自己一點面子。
葉瀾玄轉身走到蕭鼎之面前, 擡手輕按他持劍的手, 柔聲哄勸:“徒弟,我們是來斬妖的, 不是來與同盟作對的。看在受苦城民和我的薄面上,收劍好嗎?”
“你先護俞思歸,再護玄月,還要護誰一并說了。”蕭鼎之微笑道。
他的笑完全浮于表面,眸色幽冷若寒潭,令人脊背發涼。
葉瀾玄不能讓蕭鼎之開殺戒,沾染人血催化魔性他就毀了。
葉瀾玄捧心道:“我要護的惟你一人。外界關于我的傳聞半真半假,待我們平安回到九溪峰再與你詳說。争鬥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式,現在當以大局為重,不要在小事上浪費精力。”
“徒弟,聽一次話。”葉瀾玄的掌心覆蓋在蕭鼎之的手背上,肌膚的溫度相互交融,蕭鼎之的眸色由深變淺。
長劍垂下,蕭鼎之說:“帶我走。”
賭贏了。
葉瀾玄暗中松了口氣,無視旁人,挽着蕭鼎之的手臂縱深飛躍,消失在斷垣殘壁中。
“葉瀾玄!!!”背後傳來玄月怒不可遏的咆哮聲。
葉瀾玄第一次來雁北城,分不清東南西北,停在城中最高的塔樓上舉目四顧。
“這城中還有多少妖修啊,黑雲壓得我透不過氣。”他喃喃道。
“你不進城就不會難受。”蕭鼎之說,“城中還有兩只小妖,上百魔修。”
見過鼠妖,葉瀾玄覺得蕭鼎之口中的小妖和自己想象的可能不是一個量級。
葉瀾玄轉頭看着他,問道:“我若留在城外,你當真半刻就能肅清妖魔?”
“不信何必多問。”
“我不是不信。”葉瀾玄移步靠近蕭鼎之,抿了抿唇,道,“我實話實說,和你在一起有安全感,也有危機感。我充分信任你的實力,但你這沖動的性子讓人很不省心啊。”
“我不入城,你滅妖除魔的手法會不會是直接毀了雁北城,不留一個活口?”
蕭鼎之眸色微動,話語卻很淡定:“為何這般想?”
因為你是令天下人聞風喪膽的大魔尊啊,我這局外人可把你平生做的所有事都看在眼裏。
滅鼠妖那一劍的威力只是冰山一角,相當于你的普通攻擊,你若放大招,雁北城必定蕩然無存。
我救你時拿你當普通人看,想師徒二人安靜地修個仙,做個伴。哪知你吃神藥開挂,還有人設加成,甩我十萬八千裏。
說好一起到白頭,你卻腳底抹了油。我不好好看住你,你嗜血魔化,黑雲籠罩的就不止雁北城了。
葉瀾玄一通心述,說出口的卻是:“我猜的。你我相處這麽久,你的脾性我還是有些了解,不問緣由随心所欲。兩個化神仙修被你惹得動了真怒,若非我從中調和,誰受傷都不是事兒。”
“你心疼?”
“當然心疼啊,我就你一個親傳徒弟,你擦破點皮,我都心疼。”葉瀾玄為了矯正蕭鼎之的心性,不管肉不肉麻,狂打感情牌。
葉瀾玄指着自己的胸口說:“你的神藥已治好我的心疾,你放手摸一摸,看我說的是不是真話。”
蕭鼎之不摸,說:“你對自己的身體當真沒數。”
葉瀾玄歪頭:“嗯?什麽意思?”
“神藥僅僅打通你凝滞的心脈,機緣巧合令你晉階,心上沉疴并未痊愈。”
葉瀾玄隐隐有這種感覺,退病劫是“大仙系統”設置的障礙,怎麽可能輕易消除,如若消除肯定有提示,但那束金光再未亮起。
然而對健康的極度渴望讓自己抱有僥幸,晉階的喜悅掩蓋了身體的不适感。
入定修煉偶感心痛,當是初升元嬰不适應,蕭鼎之直言相告,戳破了美麗的泡沫。
葉瀾玄的精神力陡然下降,輕盈感消失,身體沉重地似背了一座大山,捂胸蹲下,渾身發冷,牙齒打顫。
蕭鼎之詫異地看着他。
他扯着蕭鼎之的袍擺,顫抖道:“徒弟,我難受。”
葉瀾玄時常賣慘,蕭鼎之不會信他,提着繃直的袍衫,道:“你這動手動腳的習慣哪來的?”
“我真難受。”葉瀾玄身體僵硬,一松手栽倒在蕭鼎之腿邊。
蕭鼎之蹙眉蹲下,探他心脈,靈力紊亂,血脈凍結,身體溫度急速下降,口鼻呼出的氣都帶着霜雪的寒涼。
這種症狀是水系仙修心念急轉直下,觸發冰凍自保靈能。
蕭鼎之不知他想到什麽危險的事,竟突然冰封自己。一旦成功封印,蘇醒過程極為漫長,短則數十年,長則無期限。
蕭鼎之不會讓他就此長眠,擁他入懷,運轉魔力。
紫紅魔氣氤氲而出,越來越濃郁,形成沖天烈焰,将兩人包裹其中。
城中妖修和仙修都感知到極其強大的魔氣,如百鬼夜行般張牙舞爪的噬魂魔修突然停止攻擊動作,咔咔擡起僵硬的脖頸,齊齊仰望城中心。
紫胤和俞思歸趁機斬首眼前的魔修,但異變的魔修并未就此消亡,落地的頭顱興奮地彈跳,往城中心蹦去。
無頭之人在長街上行走,場面詭異又驚悚。
“妖修尚未收拾完,又來大魔修,雁北城造了什麽孽,遭此厄困!”俞思歸挽劍不追。
紫胤遙望魔氣來源處,說:“魔氣如此強盛,毫無意識的噬魂魔修受本能驅使趕去朝拜,來的恐怕不是普通大魔修,而是魔王。”
“魔王?”俞思歸面色冷凝,“我久未踏足中原,消息閉塞,所知的是魔域無王,魔修為争至尊之位長期內鬥,混亂不堪。”
紫胤道:“北域地廣人稀,靈源充足,妖修魔修都想霸占,幾經沖突,妖修敗了一直被魔修壓着,而後妖王親自出戰魔域,搞得兩敗俱傷。魔王養傷期間被座下左右護法偷襲,拿了魔元,至此魔修分裂,內鬥不斷。”
“修仙界坐山觀虎鬥,樂得清閑。此番妖修異動想是妖王傷養好了,又起吞并之心。魔域經過漫長內鬥,應是有了新頭領。妖魔見面分外眼紅,魔王降臨,我們的負擔反而輕了。”
俞思歸卻不這麽認為:“莫想得太樂觀。依你所言,以前妖魔鬥,仙修未插手,也未在場。今次仙修聚集雁北城,還有宗門陸續趕來,三方勢力相抗,會是一場大亂鬥。”
“城中亂不亂,魔王說了算。”紫胤長籲一氣,“噬魂魔修走了,你我可以稍稍緩口氣,你看着城內,關注魔氣變化。我和本宗弟子去城牆觀望,同盟若來,若無必要,我會讓他們留在城外。”
“好。”不熟悉中原形勢的俞思歸順應紫胤的安排。
城中心最高的塔樓頂,熊熊赤焰燒紅半邊天。
赤焰分三層,外層血紅,中層融金,裏層清藍。
葉瀾玄的身子時好時壞,蕭鼎之修複魔丹的同時特意重練了混天淨靈術。
這種術法可将魔力轉化成靈力,以備不時之需,但混天淨靈術運作起來頗為傷神,需要散出大量魔力。
是以,蕭鼎之現在是魔力加持靈力,形成奇特的赤焰,天象也因此變得不同。
葉瀾玄漸凍的身體在蕭鼎之滾燙的懷中慢慢軟化,脈絡中的冰霜遇熱消融,大量水氣散出體表。
他渾身濕透,白玉肌膚幾近透明,身體有了溫度,卻依然沒有脈搏鼻息。
蕭鼎之猶豫再三,終是低下高傲的頭,緩緩靠近葉瀾玄淡至無色的唇。
白虹貫日,電閃雷鳴,壓在雁北城上空的妖霧黑雲消散無蹤,本是暮色四合的傍晚時分,歸隐天際的落日又徐徐升空,霞光與赤焰相互融合,形成漸次分明的紅暮奇觀。
避難的雁北城民多日未見陽光,像渴望光照的植物湧到窗前感受久違的光明洗禮。
而仙修、妖修、噬魂魔修的心境卻大為不同。
被妖修控制的噬魂魔修在赤焰升起的那一刻已擺脫妖修控制,恢複意識,不約而同湧向城中心。
魔是六界中最慕強的族類,他們的思想裏沒有絕對忠誠,誰強誰就是王。
坐上魔王之位并不能高枕無憂,相反命懸一線。
魔王可以從魔修那裏獲得靈源強化自身,而在外的魔修也可以想各種辦法增強自己的魔力,一旦覺得自己的能力已足夠強大,便會弑王。
過程不擇手段,只管最終勝利。
人的原始野性因修魔發揮到極致,拿來比喻脫胎換骨的詞,如紅蓮業火,涅槃重生,魔域內每日都在發生,在這裏沒有最強只有更強。
那個白骨壘砌的高位從未停止血色浸染,偏偏誘人前仆後繼,至死方休。
如今魔域沒有至尊,噬魂魔修圍着城樓,高舉雙手,自發迎接新王的誕生。
作者有話要說:
淩晨還有二更,以後每天更新時間都是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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