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城西府衙前聚集了大量民衆, 每個人都灰頭土臉,瑟瑟發抖。
仙修小弟子和府衙官差拿着戶籍冊清點人數。
雁北城郡守、上元、紫胤外加俞思歸坐在內院,神色凝重地商讨此地還能不能居住, 要不要請旨移城。
一個白衣人忽然從天而降, 冷冷質問:“葉瀾玄在哪裏?”
紫胤和上元詫異地看着他。
難得一見的絕豔少年, 氣勢卻凜冽肅殺。
“你是何人?”紫胤擰眉起身, “我們在議事,宗門弟子不得擅入。”
俞思歸和蕭鼎之打過交道,知他傲慢張狂, 他現在不顯山露水, 很難将他與虹橋上的大乘仙修重合,但玄月君不可能無緣無故神話他。
俞思歸說:“紫胤道君不知這位少年是尋真君的徒弟, 若玄月君所言屬實, 造福雁北城的大乘仙修正是他。”
此話一出,猶如驚雷,劈得紫胤怔楞無言。
他追出城外, 欲探妖魔動向, 卻被一道冰晶結界擋住去路,沒看到天上仙修的模樣,竟然這麽年輕。
一直保持沉穩姿态的上元也瞳孔震顫,難以置信。
郡守眼含熱淚, 朝蕭鼎之深深一拜:“雁北城無能父母官代千萬城民向救命恩人……”
“廢話少說!”蕭鼎之不是來讓這些人感恩的, “回我的話。”
郡守被吼得雙腿發軟, 啊啊兩聲:“下官不認識葉瀾玄, 下官這就去找, 馬上找。”
修仙界的事外人不便插手,俞思歸對郡守說:“你暫且回避, 我們有事相談。”
“好,你們談……你們談。”
郡守離開後,俞思歸抿唇沉吟片刻,道:“我們從始至終沒見過尋真君,知你們來雁北城是玄月君傳的話。”
蕭鼎之:“玄月人在何處?”
上元插言:“那個惹事精急沖沖說去找尋真,走了再沒回來。他或許已經找到尋真,兩人一起離開雁北城了。”
蕭鼎之壓着的眉微微擡起,眸色幽暗:“他們會去哪裏?”
“誰知道?”紫胤不耐煩道,“我們又不是玄月肚裏的蟲子!”
蕭鼎之轉眸看向紫胤:“我去玄月宗,若找不到我師尊,你們和玄月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說罷,閃身消失在蒼茫夜色中。
紫胤與上元面面相觑,俞思歸擰眉搖頭嘆氣。
紫胤回過神來,哈道:“他在威脅我們?”
上元重重出氣:“顯而易見的威脅,但能怎樣?大乘仙修你打得過?”
“大乘仙修會說死無葬身之地這種話?”紫胤神色複雜地問俞思歸,“你為何篤定虹橋上的人是他?”
俞思歸心事沉沉,沒好氣道:“我不篤定,你不信自己去試他深淺。”
上元煩躁得很:“玄月腦子壞了!帶走尋真作甚?”
俞思歸:“莫再和我說話,我要靜靜。”
紫胤一腳跺裂地面:“狗玄月不會帶尋真回玄月宗,發全界搜尋令,務必将玄月找出來!”
***
躺在石榻上的葉瀾玄眼睫輕輕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身在羅浮洞。
“徒弟。”葉瀾玄輕喚,同時起身,看清蒲團上坐着的人時,一聲驚雷在腦中炸開。
玄月怎麽在這裏?
而且他還在練功,翠綠的靈氣将整個石室照得綠熒熒,無形的壓迫感逼得人喘不過氣。
這是一個危險信號。
葉瀾玄稍稍回想,便知自己被玄月擄了,蕭鼎之可能還在雁北城。
玄月聽到“徒弟”二字,咬肌凸起,閉着的雙眼猛然張開。
與此同時,一股無形的氣流絞碎了葉瀾玄的衣衫。
斷綢碎紗滿室紛飛,綠色靈氣越來越盛,玄月的聲音異常空洞,仿佛和葉瀾玄不在一個時空:“尋真,你徒弟不在這裏,你該喚的是玄月。”
葉瀾玄上身的肌膚全面暴露,幸好下半身在錦被裏,驚愕中用自己的靈力抵住了部分氣流,才不至于尊嚴盡失。
“你這是作甚?”葉瀾玄又驚又怒,豎起瑩白結界。
“作甚?”玄月站起來轉身面對葉瀾玄,“你可知自己是絕佳的修煉爐鼎,我與你雙修從未用你的身子提升靈力,還讓你快活得欲.仙.欲.死。我尊重你,你卻不尊重我,與紫胤、栖雲不清不楚我還沒空質問你,如今又多了個大乘徒弟。”
“那少年憑容姿雙絕,看樣子尚未及冠,修為卻是你我都望塵莫及,他憑何要拜你為師?”
“上元說你有疾在身,走路都喘。看你這靈盾該是進階元嬰了,你與你那徒弟雙修過多少次?被他搞得弱不禁風。他本不是修仙的靈根,邪氣肆虐,有你做爐鼎,他的邪氣生生洗成至純靈力,扶搖直上大乘境,怕你瞧出端倪拒絕雙修,幫你進階,給你嘗點甜頭。”
“尋真,你被利用了還渾然不知。除了我,其他人都對你有所圖,看你好好的被玩成廢人,我很心痛。”
“所以你打算在我這個廢人身上最後撈點好處?”葉瀾玄正視玄月,現在這種處境慌亂不如鎮定。
“我身子弱是心疾所致,并非你說的雙修所傷,這點紫胤、上元都知曉。你去東海斷了聯系,不知情說這番話我不怪你,但我感覺不到你有絲毫心痛,實在不必惺惺作态。”
“你要用我這殘破爐鼎便拿去,我的微末修為在化神仙修面前不值一提,你可以随心所欲。”
葉瀾玄知道這些魚的秉性,不得已做了賭徒。
賭玄月沒有捉奸在床,縱使吃醋惱怒也不會失心發瘋。
畢竟仙修有自己的道德底線,知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原主被虐的原因不單單是海王問題,還介入了三界之亂,種種事件混在一起發酵,突破魚們的底線才落得凄慘下場。
葉瀾玄已做好兩手準備,能談則談,談不好就魚死網破,絕不讓玄月輕易染指。
這麽做對不起蕭鼎之在塔樓上的費力相救,通過那件事葉瀾玄才知曉自己有冰封自保的技能。
但自己與玄月實力懸殊,硬剛不過只能出此下策。
葉瀾玄做好心理準備,先硬後軟道:“你有傷在身,心浮氣躁不利于傷口恢複,就是要用我這爐鼎,也該等傷好了再用。”
室內寂靜無言。
如葉瀾玄所想,玄月的沖動只在一時,愛搞事不過想引人矚目。
要葉瀾玄的身子不難,難的是要得到他的心,讓他心甘情願地承歡才有獨攬明月入懷的滿足感。強迫要他,不過是水中撈月一場空,爐鼎的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葉瀾玄關注着玄月的微表情變化,知他心思搖擺,又道:“你鎮守衛雁北城多日,為了一時之氣将我擄走,我徒弟找不到我,定會向雁北城內的宗門發難。他暴躁起來六親不認,若因此事發生沖突,你的功德便無人記得,你我都會被修仙界唾罵。”
“靈隐宗小,我又沒什麽實力名氣,罵便罵了。玄月宗乃修仙名門,你是宗主之子,年輕有為有聲望,因此被罵受罰不值當。”
玄月深深看着葉瀾玄,感覺他變了許多,在外冷漠疏離的他私下黏人得很,上床比自己還猴急,哪會像現在這般用結界阻隔自己。
“尋真,你是不是厭倦我了?”玄月問。
葉瀾玄并不正面回答:“你知我不喜受迫,我修煉不當傷了心竅後情緒很不穩定,對許多事失了興趣,或許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要我清心寡欲,好自為之。”
“說的什麽話!”玄月收了迫人靈力,說,“清心寡欲是精神境界,修煉時達到此境界便可,況且你我雙修并不頻繁,完全不影響修行。你的心疾我給你治好,你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現在治病雙修都是不重點,重點是如何保住你的名聲。”葉瀾玄表現出為玄月作想的樣子,焦慮問道,“你帶走我時,雁北城狀況如何?”
玄月反問:“你和你徒弟怎麽在魔王的結界裏?”
葉瀾玄一驚:“什麽魔王結界?”
“魔氣最盛的地方在城心塔樓,大家都猜測魔王來了。我在城中尋你,見一支白霜冰箭破風追妖,冰箭所過之處出現一座冰雲凝結的虹橋,你徒弟不緊不慢踏橋而過,将你留在塔樓頂,我這才上塔帶走你。”
“魔王呢?”葉瀾玄問。
“沒看到。”玄月搖頭道,“你徒弟出現魔氣已經消退,就算他是大乘修為,魔域長期鬥争選出的王不會見他就怵,不戰而逃吧?這點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
葉瀾玄沉吟。
原文中魔域一直混亂,蕭鼎之崛起後才終結亂局成為大魔王,就此開啓漫長的血腥殺戮。
衍生世界所有人物都是原樣,就蕭鼎之和新劇情奇奇怪怪。
現在的魔王是誰,為什麽見了蕭鼎之就逃?亦或是所謂的魔王就是蕭鼎之本人?可玄月并未說他有異樣,他若是魔王,玄月絕對看得出來。
好迷。
葉瀾玄現在顧不得深想,無論蕭鼎之是仙是魔,自己的失蹤必會令他大發雷霆,得趕緊與他聯系,避免一場不該有的沖突。
葉瀾玄道:“你快飛花傳訊給雁北城和玄月宗,告訴宗門和同盟,你已将我平安送回九溪峰。”
玄月命懸一線尚不知曉,說:“飛花令不是鬧着玩的,事态危機才可用,雁北城之亂我都忍着沒用。”
葉瀾玄伸手吸入挂在書架旁的一套衣袍,背過身去迅速穿好,說:“我沒和你鬧着玩,此事比你想象的嚴重得多,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宗門安危着想。”
玄月呵道:“他會為你與玄月宗為敵不成?”
“會!”
葉瀾玄回答得如此肯定,是因為蕭鼎之曾說過“我在,無人能傷你。誰動你分毫,我滅他滿門”這種狠絕的話。
他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
歲暮天寒,夜色沉郁,銀裝素裹的山間掠過一陣暖風。
梨白桃紅的花色紛紛揚揚,從九溪峰飄向千裏之外。
無極峰鎮派石旁,執掌蹙眉眺望九溪峰,上一次見飛花令也是魔修暴.亂,大魔王歲殇率上萬魔修浩浩蕩蕩前往龍戰之野與妖修争雌雄。
修仙界不知情,以為魔王要荼毒蒼生,玄月宗飛花傳令各個宗門集結在龍戰之野外的須彌山。
靈隐宗主也帶着數十弟子前往,執掌那時未到而立之年,熱血沸騰,執劍長嘯,意氣風發。
仙魔之間一個小口角足以引發一場大戰。
那一戰,算不上驚天動地,卻也喋血山河。
靈隐宗弟子損失殆盡,宗主與執掌皆受重傷,此後宗主閉關,執掌靈根碎裂手腳筋脈寸斷,養好傷只能做個掌管宗門事務的文職,終身無法拿劍。
時隔多年,再見飛花令,執掌心中酸澀難當。
靈隐宗內英傑本就不多,一戰之後實力約等于無,所幸秦鶴軒,宴霖和尋真已長大成人,且慧根非凡,但能扛起靈隐宗大旗的卻是不關心宗門存亡,高冷薄情的尋真。
但此次雁北城之亂,尋真反常地将生死置之度外毅然前往,生死不明。道他薄情,骨子裏卻有大義大愛。
玄月與尋真私交甚篤,想是來九溪峰未見到尋真,從童兒口中得知他去了雁北城,心急之下飛花傳令,這些飄揚的飛花能否解除雁北城危機,将尋真以及宗門所有弟子安全帶回。
門下弟子的性命掌握在別人手上的無力感令執掌手撐鎮派石,佝偻着脊背,有水滴斷斷續續砸在基石上。
***
雁北城,南門。
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在城外牆角張望,看到難民拖家帶口走過,迅速混入其中,随人流來到城西府衙,稍作打聽便知驅魔殺妖的是靈隐宗的仙修。
那人既是仙修,為何通曉妖魔密語?北域名不見經傳的小宗門竟藏龍卧虎,該去探探了。
蕭鼎之空降玄月宗,被上百個持劍弟子圍在落月廣場。
蒼茫夜色中,他矗立在冷月中央,聲音冷冽:“交出玄月。”
玄月宗的上階弟子,道:“你是何人,敢闖山叫嚣?”
蕭鼎之身形未動,但說話的上階弟子已被無形的靈氣震出數十米遠,身體撞在閣樓的廊柱上,“哇”地一聲大吐鮮血。
其餘弟子見狀驚駭,改變陣型,劍影層疊變幻莫測照亮夜空,沾上一點便會受傷。
蕭鼎之波瀾不驚,足尖一點,淩空躍起,翩若驚鴻,矯如游龍。
只見白影縱橫,深入淺出,上百把利劍已被全數沒收,精剛鍛造的利器被團成一個球,“嘭”地一聲将堅硬金剛石地面砸出一個碩大的深坑。
整個玄月宗都為之震蕩。
在霁月閣著書的玄月宗主聞聲筆尖懸停,燭火忽閃,一滴濃墨滴在宣紙上,暈染了将要完成的獨門秘術。
撼天動地的聲響絕非小事,玄月宗主将狼毫筆擱置在筆架上,眨眼已出霁月閣。
玄月宗弟子失去的不僅是劍器,還有身為名門大宗弟子的尊嚴,但實力過于懸殊,他們敢怒不敢言。
有弟子蒼惶後退,想去請宗主鎮壓此人。
玄月宗主不請自來,合體期修為的長者已然超凡脫俗,靛藍衣袍流雲滾邊,太極八卦大氅道風斐然,髯須垂胸,無風自動,長相周正,不怒自威。
他開口,聲如洪鐘:“玄月宗不曾與同盟有紛争,你是哪門弟子?不遞名帖,橫沖直闖,傷我弟子,毀我宗地,意欲何為?”
蕭鼎之的氣勢絲毫不亞于他,沉冷的聲音在空中回響:“玄月在雁北城無故擄走我師尊葉瀾玄,不給交出他,修仙界再無玄月宗。”
玄月宗主眉峰聚攏,在記憶裏搜索葉瀾玄這個名字。
半晌,才道:“玄月游歷天下不曾歸宗,他做的事自己擔責,與宗門無關。”
蕭鼎之嘴角噙着冷笑:“如此說,玄月的性命你不在乎?”
張狂的話徹底觸怒玄月宗主。
他閃現騰空,站在蕭鼎之對面,目光淩厲地打量這個孤膽少年。
聲勢如虹氣如龍,年紀不大,修為不低,以一敵百,輕松自如。五官精絕昳麗,銳氣卻似刀鋒森寒逼人,眼尾朱砂妖嬈了他的面相,正邪莫辨。
雖氣勢逼人,但看起來初出茅廬,如此嚣張跋扈,靈隐宗想翻天不成。
“整個修仙界無人敢在玄月宗撒野!”玄月宗主掌心出現一團精純靈暈,要探一探蕭鼎之的實力。
蕭鼎之八風不動,別說合體修為,就是大乘修為,也撥不動他心中緊張的弦。
他雖厭煩葉瀾玄的說教,但嗜血戾氣在潛移默化中有所消減。
上一世憎恨的人,這一世尚未出息,殺雞與殺虎的爽感不在一個層次。他等,等那些人稍微有能力與他對戰。
比起修仙宗門,現在的魔域和妖界更能刺激他的興奮神經。
是以,未找到葉瀾玄之前,他沒有大開殺戒。
就在玄月宗主要出手的剎那,一條繁花紐帶自北而來,化作漫天花雨紛紛墜落。
是玄月宗獨有的飛花令。
玄月宗主斂了洶洶靈氣,并指夾住一朵白色梨花,指風一甩,梨花劃破漫天花雨,空隙中出現一行字。
【我,玄月,已将葉瀾玄平安送回九溪峰。】
這行字所有人都看到了。
蕭鼎之移目掃完那句話,眨眼消失在融融花雨中。
玄月宗主并未追擊,輕巧落地拂袖一掃,團成球狀的百把利劍恢複原貌。
弟子們面面相觑,心道:無名少年在玄月宗為所欲為,宗主怎能咽下這口氣。
玄月宗主傲視群雄,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沉聲說:“傳信話靈隐宗,管不好弟子,玄月宗可代為管教。十日內不賠禮致歉,後果自負。”
說罷拂袖,飛花令回旋,帶着玄月宗主的震怒和一句“孽子,回來老子剝了你的皮”返回北域。
九溪峰,羅浮洞外。
葉瀾玄來回踱步,腳下雪砂被他踩出一條深深轍痕。
廢盡唇舌才勸走玄月,又擔心蕭鼎之恣意妄為,四面樹敵,還憂心他在雁北城會不會聽到自己(原主)的風流韻事,回來會是怎樣的心情。
月光疏斜,萬籁俱寂,葉瀾玄度秒如年。
一道暗影重疊在他的身影上,葉瀾玄心中一跳,驀然回首。
蕭鼎之面色冷凝,站在三尺開外,濃昳的眉眼染着孤月的清寒,拇指推着陌上霜的劍柄,上上下下,銳器發出的金屬摩擦聲在靜谧的夜裏尤為刺耳。
葉瀾玄不知蕭鼎之心思如何,關心道:“徒弟,你沒受傷吧?”
陌上霜“啪”地一下重重歸鞘,蕭鼎之走到葉瀾玄面前,冷冷問:“你為何穿我的衣裳?”
“啊……我的衣袍全是白色,想試試其他顏色,你介意我穿過的話,我重新給你做。”葉瀾玄底氣不穩,有點慌。
這種不走心的倉促謊言三歲小兒都不會信,但蕭鼎之并未多言,又問:“玄月人呢?”
“他送我回來後就離開了,你找他有事?”葉瀾玄掩在廣袖裏的手微微發抖。
按說師尊的私事與徒弟無關,便是海王的事被發現頂多算為師不尊,徒弟不可置喙。
但面對蕭鼎之,這種無德之舉就變得莫名壓迫與羞恥,需要謊言來掩蓋。
葉瀾玄的謊話令蕭鼎之很失望。
在他看來葉瀾玄是在用命維護他的“至交”們,無故更衣的解釋反而欲蓋彌彰。
“斷絕師徒關系。”蕭鼎之不想再為一個早該殺死的人操心,他還有很多事要做,九溪峰不是他的終點。
“什麽?”葉瀾玄訝然失色。歷經三月好不容易拉進一點的距離,因這句話又遠隔海角天涯。
蕭鼎之将陌上霜扔給葉瀾玄,轉身走進羅浮洞,帶走唯一屬于他的,娘親留下來的玉佩。
葉瀾玄提氣跟進去,關上石室門,他不會輕易放棄用心經營的師徒關系。
蕭鼎之取了玉佩,滿室遺留的陌生靈氣令他的臉色越發難看。
葉瀾玄展臂擋在門口,誠懇道:“我們談談。”
蕭鼎之面對攔路的葉瀾玄,殺心已蠢蠢欲動。
葉瀾玄抖袖露出清瘦玉白的手腕,一圈環形光暈忽隐忽現。
“這是我結下的師徒靈契,我不同意斷絕關系,你執意要斷便一劍殺了我。”
蕭鼎之側眸,眼中印着葉瀾玄玉慘花愁的臉。
他袖口一動,吸回陌上霜,名器出鞘,劍刃無鋒,大巧不工。
一夜輾轉多處,這柄劍從未出鞘,此刻劍尖卻冷冷地對着他的主人。
厲風揚起,葉瀾玄手腕上的環形光暈驟然消失,肌膚綻開,鮮血凝珠,滴在白衣上暈出朵朵殷紅花蕾。
尖銳的刺痛令葉瀾玄的身子不受控地顫抖,卻咬緊牙關露出凄美微笑。
“靈契不在手腕,在靈根。你狠不下心殺我,聽我說幾句話。”
蕭鼎之冷面無言。
葉瀾玄直面蕭鼎之複雜的目光,強壓劇痛,顫聲說道:“認識你之前,曾經的葉瀾玄确實和幾位道君有交往,熟稔程度超出一般交情,但那個葉瀾玄已經不在了。現在的葉瀾玄沒有精力和心思周旋在幾人之間,我只想和你一起好好修仙。”
“飛花令是我讓玄月傳的,不是為了保玄月,而是怕你沖動行事,陷于不利境地。你的強大我有所見有所聞,以你的修為在當今仙修中難逢對手,但四大名門在修仙界中話語權重,你為了我與整個修仙界對立,我承受不起,也舍不得。”
“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堅持。我把命都給了你,心怎會四處漂泊。別再說斷絕師徒關系的話,我的心疾受不了這種刺激。你若狠心要斷,不必知會我,死在你的劍下我沒有怨言。”
葉瀾玄挖心掏肺的話在血色浸染下尤為真誠。
月前,蕭鼎之和童子閑話解悶,聊到葉瀾玄,童子說:“主人待哥哥真好,童兒跟随主人多年,從未見他對誰這般體貼上心。主人說哥哥身量長得快,怕先前做的衣裳不合身,特意吩咐童兒每月定時更換新衣,所有衣料佩飾全用最上等的材質,主人對自己的衣飾都不曾這般嚴苛要求過。”
“主人還說每日的餐食也必須換個口味花式做,哥哥吃與不吃都不能馬虎了事。”
“自從哥哥閉門修煉以來,主人卧房的燭火夜夜亮到天明,入門煉氣的書籍早已塵封,主人命童兒打理出來,重新翻閱。童兒不解,問主人為何看這些書,主人說要把精華提煉出來,寫成淺顯易懂的口訣,讓哥哥煉氣時少走彎路。”
“兩月時間,主人用廢的筆墨就有好些呢。”
這些來自旁人的話對蕭鼎之有所觸動。
他不是天生冷心冷情,十惡不赦的人,只是經歷太多,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心已冰凍麻木,很難與世界和解。
魔域弱肉強食,妖界時時挑釁,修仙界僞善一根筋,種種環境壓迫令他不得不酷戾到底,以暴制暴。這樣的日子過久了,人情泯滅,魔性占據制高點,嗜血殺戮變成了愉悅的唯一源泉。
魔性中的獸.欲和慕強之心他也有,但自身已強大到無人可及,又沒有入得了眼的花色,寧缺毋濫的孤寂伴他一生,直至練功暴斃身亡的那一刻,他才感悟到自己這輩子看似縱橫精彩,其實一無所有。
重活一世,他與曾經誤以為天仙降世的清冷美人再次相遇。三月相處,他看到了別樣的風景,感受到細水長流的溫情。
或許該讓自己有點羁絆。它可能是軟肋,是牽制,卻也是心之所向,靈魂所歸。
無牽無挂即便不死不滅,淩駕衆生之上,但終點的孤獨依然會如影随形。
殺意在沉默中消解。
蕭鼎之收劍,粗暴地扯過葉瀾玄流血的手腕,放在唇邊輕吮。
柔軟的觸感,輕慢的舔舐很快緩解了傷口的疼痛。
葉瀾玄看着蕭鼎之低垂的眉眼,想起雁北城塔樓頂上他好像吻過自己。
那麽驕傲強大的人,親吻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強烈的反差直擊心髒,令人上頭,葉瀾玄臉頰似火燒,手腕上的酥麻感層疊遞進,僵硬的身體被火融化,軟得只能靠在石門上。
葉瀾玄的身子這麽敏感,蕭鼎之垂着的眼眸上揚挑高,目光幽邃:“玄月對你做到哪一步了?”
“他什麽都沒做。”
“那你為何換了衣裳?”
蕭鼎之再次問這個問題,葉瀾玄知謊言過不了關,實話道:“他氣我在雁北城冷落他,帶我回來後用靈力撕……靈力沒控制好,弄壞了我的衣服。”
“撕了衣裳什麽都沒做?”蕭鼎之忽而輕笑,“你就任他撕?”
這個笑容莫名驚心,葉瀾玄咽唾沫:“不是,他動作很快,我猝不及防。我的修為不及他,就……”
蕭鼎之放下葉瀾玄的手腕,用靈力撫平傷口。
“他侵犯你,你還放走他,這就是所謂的大愛無疆?”
葉瀾玄搖頭,正要說話,發現蕭鼎之在解自己的腰封,詫異道:“你幹什麽?”
蕭鼎之:“檢查你的身子。若有半點痕跡,玄月和玄月宗都會從這個世界消失。”
葉瀾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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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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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