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山中果實累累,青墨喜酒,每當秋季只要不是在閉關,他都會親自釀酒。以往他總是拉着赤瞳陪他釀酒,赤瞳嗜睡不嗜酒,被他磨的沒有辦法,只得答應,但他從不插手幫忙,依舊是找個地方睡覺。

青墨也知見好就收,一個人悶頭釀酒着實沒趣,就算赤瞳是睡着的,但只要擡眼就能看見那一抹赤紅的身影,他內心也是歡喜的。

今時不同往日,除了赤瞳這只嗜睡如命的狐貍,還有一個白嫩清瘦的小和尚。青墨大清早的就往木屋奔去,人未到,聲先到:“赤瞳,小和尚起床了沒有,今日天氣尚好,出去遛遛?”

空清盤腿在矮桌前做早課,赤瞳在廚房得心應手的做早食,誰也沒理會青墨的興事沖沖。

對于赤瞳寡語以及空清的冷淡,青墨早已習以為常并且能做到視而不見的自娛自樂。

他推開裏間的房門,見小和尚閉眼在敲木魚,口中念念有詞,便知道小和尚是在做早課。這個時候鬧騰可不行,打擾了小和尚做早課,不僅會被小和尚埋怨在心,赤瞳也是不會袖手旁觀。

什麽時候可以鬧騰,什麽時候不可以鬧騰,相處了這麽久青墨還是能辨別出一二來的。

相處久了之後,青墨就發現他在小和尚這裏居然讨不到什麽便宜,這是一件讓人苦惱又頭痛的事情。空清如此古靈精怪,膽略兼人青墨很是懷疑,這樣的秉性多半是赤瞳教的。不然他怎麽老是在這年紀尚小的小和尚面前占不着什麽便宜。

青墨老老實實的退了出去,他想,此時不宜招惹空清,得先把空清好好供着,這樣這小和尚才會陪他去釀酒。退出去後,他還很自覺的,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青墨轉身奔向廚房,還未跨進廚房的門檻就聞到了香味,青墨喜逐顏開咧嘴笑道:“赤瞳今早吃什麽?加我一份!”

赤瞳手中動作依舊,頭也沒回的答了句:“素面。”

青墨啧啧一聲,有些嫌棄:“吃什麽素面啊,你也不嫌淡的慌。”

“我挺好的,沒什麽感覺。”老早以前赤瞳對吃食就沒有什麽要求了,只要不是特別難吃,他都覺得無所謂。

青墨化成人形嘗過人間各味後,最是中意肉食,直到現在他對肉食的熱衷也一如以往。他很是惋惜的想着:就因為小和尚是出家人,赤瞳得顧忌他的感受不能做肉食,真是可惜了赤瞳的一手好廚藝啊。

青墨眼裏的狡黠一閃而過,他躍躍欲試道:“要不,我幫你給他破戒吧!他竟是誠心修佛,這些□□之食自是不打緊吧,還能省去不少麻煩事呢。”

赤瞳瞥了青墨一眼,警告味十足:“這是他自小就承接的觀念,或早已根深蒂固。你要是貿然動手,傷到了他,我會讓你知道那血淋淋的生肉到底是什麽滋味!”

青墨屬木,從來都是吸收日月光華而生長。還未成形時他就見過其他物種吃生肉時的血腥場面,只覺那血淋淋的生肉實在惡心。着實不敢恭維,他也向赤瞳吐槽過,不能夠理解這麽惡心的東西他們怎麽能吃的這麽津津有味。

他厭惡,甚至恐懼血淋淋的生肉。赤瞳知道他的軟肋,故而輕易的就威脅到了他。

青墨聽聞打了個寒顫,那血口尖牙血腥悚然的畫面立即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青墨忍不住的想要作嘔,看着木桌上做好的一碗素面,立即端碗張筷就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道:“吃素面挺好的,挺好的。”

原本剛好的份額被青墨搶了一份,赤瞳無法,只得就鍋再做一份。

青墨先吃,在空清和赤瞳吃面的時候,他早已吃完。捧着臉看着倆人,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看空清又看看赤瞳,就是沒有張口出聲。

赤瞳老神在在,不疾不徐的吃着面,對于青墨的反常視而不見,懶得搭理。

空清吃着面,不輕易間對上青墨的視線,覺得他莫名其妙。吃東西被盯着看實在是不舒坦,空清放慢速度,無奈的問道:“你今天是怎麽了?瞬間失音了?”

青墨就是在等空清與自己搭話,露齒笑道:“沒有啊,就是看看。”

空清覺得更加莫名其妙了,同為男性,也時常見面,有什麽可看的。青墨笑的一臉“天真”,空清抖了抖肩膀定論,不正常,很不正常。

“別管他,他今天出門沒帶腦子。”赤瞳擡眼看了一眼青墨,對空清道。

空清深有同感的點點頭,不再看青墨,埋頭吃面。

被故友拆了臺,青墨很是不爽,這是□□裸的背叛。青墨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眼睛晶瑩剔透,言語十分委屈的控訴道:“赤瞳,你變了,你怎麽能诋毀我!”

“好了,別陰陽怪氣的,有事就說事,沒事你可以回去了。”赤瞳深感無奈,這木頭是在他之後化形的,多年來和他也算是朝夕相處。

他心性寡淡,深謀遠猷。何故朝夕共處的青墨怎地就生出了這樣一副神經大條,不着調模樣。明明是他看着成形的,怎麽和自己的性子截然不同。赤瞳深感惆悵,青墨這長的也有點太歪了。

知道赤瞳沒什麽耐心,青墨坐直身子:“咳咳!山上甜果遍野,我們也吃不完,與其浪費不如我們釀酒吧。”

赤瞳知道青墨有釀酒的習慣,也知道他不達到目的自己也就不會安生,便答應了。

出家人不飲酒,空清只知酒的清香,從未入喉過。十分好奇它是怎樣釀造而成,帶着這樣的好奇心,被青墨十分容易的就哄騙上了山。

今年釀酒不再冷清,青墨十分滿意。利用空清的好奇心,指揮空清給他幹活。青墨帶着空清兩人忙裏忙外,赤瞳躺在樹梢上,打盹。時不時被兩人的說話聲擾到,聽着有了興趣也會睜眼看看,無事便又眯眼打盹。

兩人爬樹摘果子,好一會才把大木桶給填滿。然後再是清洗果子,青墨洗第一遍,空清洗第二遍。兩人配合的也算是和諧。

赤瞳看着河邊卷起褲腳衣袖彎腰洗果子的兩人,彎了彎嘴角。真是難得,青墨有了個正形,空清也難得願意聽他的。

青墨膚色偏黃,生得濃眉大眼,體強力壯,一副農家憨厚小夥的模樣,此時滿臉笑意更顯親切。一頭長至腰間的墨發被綁了起來,幹活礙事他便随手盤了起來。外袍被他扔在了河岸上的草坪上,身着淺綠色的裏衣,手腳處的衣物被高高的挽起,露出他健壯的小腿和結實的胳膊。

而在他身旁的空清則顯得有些過分單薄了,空清的身高還不到他的腰間。一身淺灰色的僧袍顯的有些寬大,露出的胳膊和腿白皙纖細。多日的喂養,好在臉上給養出了些肉,臉色紅潤,不是氣虛體弱之相,不然赤瞳真擔心,河中一個急流就把他這細胳膊細腿的小和尚給卷了去。

青墨洗了果子遞給空清,回頭一看,發現空清的肌膚在陽光下竟是恍若瓷肌,白的發光,都能和赤瞳媲美了。略顯嬰兒肥的圓臉,肌膚細膩。黑白分明的眼睛腫腫有神,小巧挺拔的鼻子,唇如甜果般紅豔,臉頰兩邊粉紅一片,猶如目光潋滟,懷春羞澀的甜蜜少女。他知空清長得眉清目秀,卻不防此時的空清能美的讓人挪不開眼睛。青墨看着走了神。

空清專心洗果子,并沒有注意到青墨的異樣。遠處的赤瞳倒是發現了,他眉宇微皺随手摘了自己躺着的樹上的果子,朝青墨直愣的臉上擲了過去。

青墨被砸了個正着,一臉懵然的看着果子砸來的方向,就看着赤瞳從樹上跳了下來,一步一步的向河邊走來。

紅衣如血,神情寡淡,膚若凝脂。青墨看着赤瞳的臉卻把空清的面容附在了赤瞳的臉上,兩人的五官表情重疊。心下一怔,他們兩個似乎有些越來越像了。

不同的是,空清偏向于那種純淨天真,毫無摻雜的俊俏。而赤瞳則是那種與生俱來就有的魅惑人心的俊美。看了看自己,青墨感覺極度的不平衡,心底暗罵一句,妖孽,都是妖孽,沒事長那麽白作甚,看着刺眼睛。

心裏不平,自是有氣,朝着赤瞳憤憤喊道:“你砸我作甚?”

不知道是赤瞳砸的太用力,還是果子本就熟透了,只見青墨的臉上一片紫紅,還沾有果肉。看着青墨狼狽的模樣,空清笑出了聲。平時總是以欺負自己為樂,現在好了吧,天道好輪回,真是一物降一物,他懼赤瞳,極好,極好。

青墨轉身看着笑的十分暢懷的空清,極度無辜道:“小和尚,你笑什麽?見我遭此橫禍,你倒是格外開心啊。”最後幾個字青墨是咬牙切齒的蹦出來的。

見青墨要把火氣撒在自己身上,空清立即轉身向赤瞳跑去,毫無疑問赤瞳就是他的擋箭牌。

見空清想逃,青墨心道:“對付不了赤瞳,難道我還治不了你這小和尚不成,哼哼!”當即伸手就要去拽空清的後領。

感覺到青墨的反撲,空清一邊逃一邊驚恐的向赤瞳求救大叫:“赤瞳救命啊,青墨要發瘋了!”

本還有五步遠的赤瞳瞬間就到了清空的面前,清空被青墨吓得不輕,見救命稻草就在眼前,立即張臂抱住了赤瞳的腰間,雙腳下意識的夾住了赤瞳的雙腿,若同一個八爪魚一樣的姿勢死死的挂在了赤瞳的身上。

被空清實打實的抱住,還是這種姿勢,赤瞳愣了一下,随即臉上如常,就這樣讓清空抱着,也沒把他扒下來。

赤瞳比青墨還要高上半個頭,他冷冷的瞥向青墨,眉毛挑了挑,聲音冷肅:“怎麽?不服?”

青墨一向沒個正經,但最怕赤瞳冷臉挑眉的模樣,此時哪敢放肆。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又看看天看看花草、河水,樣子着實尴尬的很。全然不見對待空清時的嚣張氣焰。

見青墨沒了聲響,空清就知道赤瞳把他給治住了,喜上眉梢,圓滿了。沒一會就自動從赤瞳的身上跳下來,轉身對着一臉尴尬的青墨,明目張膽,挑釁十足的做了一個鬼臉。

看着赤瞳冷肅的臉,青墨就是再氣憤也沒了脾氣,當即一臉死氣沉沉的看着空清,用兩只漆黑的眼睛盯着空清。如果眼神能殺死人,空清身上只怕此時已經多了兩個大窟窿了。

空清挑了挑眉,搖頭晃腦的十分得意。

面對一臉得意,一臉冷肅的兩人,青墨郁悶了。剛剛明明還好好的,自己怎麽突然就被他們合夥和欺負了呢?他暗恨道: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看着癟嘴郁悶的青墨,赤瞳決定不做計較了。脫了外套,将褲腳衣袖挽起,主動加入了他們洗果子的行列。

“時間不早了,加快速度,空清晚間還得做晚課。”赤瞳一邊洗果子一邊道。

見赤瞳主動下水幫忙,青墨立即喜逐顏開,全然不計較剛剛莫名其妙就挨了打的事了。

三人用了一天的時間釀了十壇酒,這是青墨釀的最多的一次酒。他看着滿滿當當的十壇,滿面春風。将酒埋在了老和尚的山洞旁,一切就緒,等來年就可以開壇了。

青墨故意引誘空清:“小和尚,來年這酒就成了,十分香甜醉人。又是我們親自勞作的,你可一定要嘗嘗才是。”

空清沒有立即出聲拒絕,只是看着埋酒的地方,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很是期待的模樣。

青墨喜上眉梢,對着赤瞳眨了眨眼睛,用只有兩人可以聽見的聲音道:“看到沒,小和尚還小,對很多東西都很好奇,只要多加引導,破戒之事指日可待啊。”

赤瞳抿唇不說話,只要空清可以接受,破戒不破戒的都無所謂。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何必壓制天性為難了自己。赤瞳看着空清的眼神一閃,嘴角微翹:更何況他已經替空清破了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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