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春夏秋冬又一春，流光易逝，白駒過隙。

萬物複蘇，雲山之中鳥語花香，綠意盎然，清風徐徐翠綠的樹葉被吹的簌簌作響。樹下正有一位盤腿打坐的年少和尚，和尚閉着眼睛，眉眼舒展，溫和恬靜。他就這樣一直坐着，樹葉落在他的肩上頭上，他都毫無察覺。猶如石壁上雕刻的佛像，巋然不動，不悲不喜，不哀不怒。

少年漸行漸近一襲碧青色衣飾妥帖合身，更顯他修長的身形，齊腰長發被一條碧青色的錦帶高高綁起。他嘴裏咬着一根野草，不時抿唇間就能看見臉上的一對梨渦，臉上的嬰兒肥并未完全褪去，猶如瓷肌的肌膚，附上一對梨渦少了少年的青澀，更顯年少的可愛動人。少年眸若清泉，目光炯炯。他對着遠處老僧入定的和尚喊道：“空清，穆由方要走了，在林中苑向我們辭行，回去吧！”

空清睜開眼睛，漆黑的瞳孔目光深邃，他點了點頭，起身和南冥一起往林中苑而去。

七年過去了，南冥和空清都從半大的孩童長成了青蔥少年。南冥身形偏高要比空清高出半個頭，他腳步輕快，恣意灑脫。空清腳步沉穩，一襲青灰色的長衫腰背挺直。

穆由方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與青墨說着話。赤瞳坐在一旁安泰自若，靜靜的喝着茶。見空清和南冥回來了，穆由方起身，微微颔首：“你們回來了。我此番是來辭行的，京城路途遙遠，我需提前去到那邊先安頓下來，然後再好好準備考試事由。”

空清看着眼前濟濟彬彬溫文爾雅的穆由方，心下一陣感嘆。自從恢複記憶之後，他就不單單是那一個溫柔敦厚，對一切都懵懂無知的穆由方了。心思清明以後他就有重拾了自己的目标和夢想，并且一直堅持着，努力着。這些年來，他憑借自己的努力和刻苦，考過了院試和鄉試，院試和鄉試都獲得了第一名，鄉試的第一名叫解元。現穆由方也可以稱為穆解元，這是一個尊稱，也是對他學識的肯定。

如今他需要趕往京城去參加會試，會試通過之後，還需參加殿試。殿試在宮牆之內舉行，如若碰上皇帝興致好，他也會自己親自監察。殿試是最嚴厲也是最重要的，寒窗苦讀在此一朝。當然還是需要部分運氣的，如若監察司給出的實際排名，不滿皇上的意，他也可親自更改排名。取的了狀元之名便可扶搖直上，仕途起步頗高。

如今他都要進京趕考了，如若考過了，他就可以為官為民，造福百姓了，這是好事。空清欣慰：“那你此番前行，路上多加小心。祝你一蹴而就，夢想成真。”

穆由方眉眼帶笑，微微颔首：“多謝！”

南冥随手拿起了石桌上的果子咬了一口，問道：“幾時出發？”

“明日天亮就動身！”穆由方答道。

“就你一人？”南冥繼續問道。

還不等穆由方回答，青墨就搶先說道：“我也一同去，去京城看看熱鬧。”

南冥看着一臉的笑意，眼睛賊亮的青墨，不禁問道：“你确定只是去湊熱鬧的？”

青墨笑意不減，點了點頭：“對啊！”

南冥斜了青墨一眼，暗罵一聲：“呆子！”便不搭理青墨了，自己吃着果子。

他們作為妖想去京城看熱鬧那是多簡單的一件事啊，來回不過一天的時間。幹嘛還要跟着穆由方晃晃蕩蕩的坐着馬車去，一個多月的路程還真是找罪受。七年過去了，他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麽，真是個傻子！

空清點點頭，覺得此事可行：“有青墨陪着路上有個保障，我們也放心些。”不過前提是得鑒于青墨靠譜的情況下。

京城之中繁榮昌盛魚龍混雜，赤瞳看着青墨若有所思，就他這莽撞的性子，指不定會鬧出什麽幺蛾子，為了防止他給穆由方添亂，也為了能保護他自己。赤瞳在青墨離開之前将青墨的靈力給封了起來，靈力封了之後，他身上的妖氣也變少了不少。赤瞳又用了一株千年人參給他做了一個吊墜，囑咐他不要摘下來，有助于掩蓋他的妖氣。

千年人參是靈藥，有靈藥的掩蓋，就算京城中有道行高深的道士和尚輕易都察覺不出他本身是個妖。這一切打點妥當之後，赤瞳才放心讓他下山。被封了靈力的青墨雖然有些不高興，但也知道赤瞳是為了他好，也只好勉強接受了。

晚間衆人和穆由方一起下了山，來到穆家村和穆家村的人一起為他踐行。這七年來風調雨順，穆家村漸漸的好了起來，不再需要他們的救濟了，都過上了豐衣足食的好日子。

他們做了豐盛的晚餐，備好了酒水，全村的人喜逐顏開，歡聲笑語。穆由方一路走到現在都是他們看着過來的，他沒有父母親，他們穆家村的人就是他永遠的親人，看着他步步高升，都感到無比的欣慰和自豪。

穆朝生攬着穆由方的肩膀給他們敬酒，眼裏笑意濃濃：“感謝諸位一直以來對由方的照顧，如若不是你們，由方不會有此成就的。”

穆由方也舉起酒碗笑吟吟，對着空清衆人附和道：“是的，如若沒有你們的照顧和教導，我肯定不會如此輕松順利就達到今天這樣的成就。”

“我們敬你們”穆家村的人都高舉酒碗，大聲附和道。衆人仰頭将碗裏的酒飲盡，看着空清等人将酒飲盡都開懷大笑了起來。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的都在誇贊穆由方天賦異禀，考試次次都得第一，一定是個狀元郎的命，此番定能高中等等一系列的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嘩啦啦的倒，将冁然而笑的穆由方掩埋在了其中。

穆玉玉和穆春花相攜過來，她們兩個舉着酒碗向幾人敬酒，笑容嫣然。赤瞳表情依舊，青墨笑容不減，空清喝酒抿唇，嘴角卻是微微上揚。南冥眉眼上挑，抱臂看熱鬧。這兩人其中一個喜歡常來穆家村做好事送東西的青墨，另一個則喜歡漠然置之的赤瞳。當年兩人性格直爽，年輕氣盛，暗戀一段時間後，都向自己喜歡的人表白了，不過都被拒絕了。

赤瞳和青墨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震了一下，赤瞳淡漠依舊直接幹脆利落的拒絕了。青墨則不然，他并不知道喜歡是什麽，因此拒絕的不是那麽的利落。喜歡他的是穆玉玉，穆由方的親表妹，他又時常跟穆由方在一塊，她便誤以為青墨是對她有好感的，所以才總往穆由方家裏跑，因此她一直都心存希望，對青墨是各種獻殷勤。不到一個月青墨就被這樣的熱情給吓到了，躲回了雲山之中兩個多月都沒再下山。

左等右等等不到青墨下山，她又從自家表哥中聽到了勸解，前前後後深思一番穆玉玉便知道了，青墨只是懵懂并不是喜歡她。求而不得，她傷心了大半年的時光，後來随着年紀的增長，知道勉強不來的最是感情，時間久了，也就淡然接受了。

赤瞳本就話少表情冷，也不常來穆家村，穆春花對他是一見鐘情。穆春花心性溫和善良，她對赤瞳的喜歡是純潔的炙熱，是小心翼翼的不可亵渎。故而她并不曾想過有一天能真正的得到赤瞳的青睐，因此被拒絕後也沒有多大的打擊，反而像似了事一樁心事一般，欣然接受了。

過了兩年後，此事淡去，她們許配給了附近村子的人家。送嫁的時候，青墨等人都來了，也算是作為朋友送送她們。如今她們盤着婦人頭，早已生兒育女，不再是當初無知無畏的少女了。

七年過去了，早已不再計較當時的純情懵懂，最多的是懷念了。穆玉玉和穆春花已為人母，都留下了歲月的痕跡。而青墨和赤瞳卻年輕依舊絲毫沒有歲月的洗禮。他們隐居山林孑然一身，随性灑脫，這是她們羨慕不來的。

釋懷了的她們，大大方方的過來與他們舉杯同飲。她們敢愛敢恨實屬不可多得的灑脫性情。

衆人歡聲笑語，其樂融融，好不熱鬧。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才算酒足肉飽橫七豎八的睡了過去。

翌日，衆人還在昏昏欲睡中，穆由方和青墨就出發了。而赤瞳，空清和南冥都站在山上目送他們。

穆由方不勝酒力，他頭暈腦脹的躺在馬車裏休息。青墨神采奕奕，精神充沛的趕着馬車。這馬車是穆家村的人合力捐錢給穆由方的踐行禮。讓他在路上也能舒服些，有個地方遮風擋雨。

對于穆家村的人，穆由方是感激的，不同于對青墨等人無雜質的感激。他想等他功成名就的時候，一定要把穆家村帶上致富的道路上。要讓像穆家村這樣的普通尋常百姓家過上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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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冥躺在一塊大石頭上，翹着二郎腿無所事事的晃着小腿，百般無聊的看向四周。都七年了也沒什麽好玩的了。現在青墨也走了找個吵架的人都沒有，實在是無聊至極。

作為一只妖，想要不滅不死就必須要潛心修煉。可他沉睡了一千多年實在是不願意再繼續那樣枯燥乏味的修煉了。左思右想他覺得自己可以換一種方式修行，就是他可以除邪懲惡，見義勇為化作一個道士在人間各處游歷。以此來積攢功德，這也是修行，不過是換了種方法。

深夜靜寂無聲，南冥敲晌了赤瞳的房門，低聲說自己有事相商，赤瞳讓他進來。漆黑的房間瞬間亮起了一盞明燈。他坐在木凳上看着赤瞳說，山中無事，他也不願潛心修煉，所以他想出去走走，就當歷練。總之雲山之中太無聊了，他不想呆了。

赤瞳對此沒有意見，就說，随它他自己樂意。以長輩的身份囑咐他出去不要惹事，外面修道修真的人多得是，抓的就是他們妖類和邪祟。雖說他們身上并無業障纏身，也不防止一些小人之心貪得功名，強行收了他們。

南冥點了點頭，表示知道的。他又道，此番離去他也還會回來的，回來的時間不固定，但總之是會回來的。

赤瞳點點頭。南冥比青墨靠譜，性子雖大大咧咧卻也懂得如何為人處世，故而赤瞳也沒在多說什麽就随他去了。

赤瞳望着南冥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在雲山修煉尚久，并未見過實力強大到能羽化成仙的白蛇，可見她躲在雲山山腹中的地洞裏面已經很久了。白蛇之子，又被封在地洞裏面上千年，修煉的速度驚人與他不相上下，去年又經歷了一次雷劫，身上龍鱗顯現，龍角茁壯，已然是一條蛟龍的形态了。兩次雷劫就能得此實力，赤瞳沉吟，他身上有龍的血脈！此番出山機遇偶然，怕是不會太平。

南冥不喜離別，故而他只給空清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翌日早上，空清看了卡在自己門口的信，微微一嘆。人都走了，現在只剩下他和赤瞳了。

院中的小鳥叽叽喳喳的叫個不停，遠處的河水潺潺流淌，廚房上空陣陣青煙袅袅上升，一陣清香鑽入了空清的嗅覺，空清悵然，這樣的日子怕是不多了吧。清風迎面而來，拂起了他青灰色的衣角，空清斂了斂神色，彎了彎嘴角向廚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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