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章

“我要給你奶奶喝藥，你先不要喂了。”赤瞳扶起李奶奶，将藥給李奶奶喝了下去。

李奶奶頭腦昏沉，只感覺口中有股清涼順着喉嚨流進了肚子裏面。然後她的思緒開始漸漸迷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石頭見此，以為奶奶就要不行了，吓得：“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空清感覺捂住他的嘴巴，怕他把要深入睡眠的李奶奶給吓醒。

“唔唔...”石頭掙紮着就要往李奶奶的身上撲。

空清拽住他，把他抱到了外面去：“你冷靜點，你奶奶她沒有死，只是睡着了。她現在需要休息，你這樣會吵到她的。”

石頭忘記了掙紮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空清。這幾日奶奶基本都是睡着的，醒來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他們家一窮二白早就沒有了錢財請郎中治病，奶奶的病拖了也有好幾個月了，眼看着奶奶就快要不行了，他卻說奶奶有救了。

空清蹲在石頭面前，摸着石頭的頭說道：“是真的，裏面那個紅衣服的哥哥，是神醫他能救好你奶奶的！”

“真的嗎？”石頭溢滿淚水的眶子，一錯不錯的看着空清。

空清抿着嘴角微微一笑，聲音無比篤定：“是的！”

在空清深邃的眼眸裏，石頭看到了堅定和希望。他不輕易的眨了眨眼睛，淚水順着眼角落下，石頭如釋重負，挂滿淚水的面容展顏一笑。

稚嫩的臉龐上有如此堅強而美麗的笑臉，他就如同冰山風雪中綻放的雪蓮，看似那麽美好脆弱，實則不然他迎風而立，在狂風暴雪中不斷生長，是那麽的堅毅，那麽的自強不息，令人心生敬佩。空清心下微微一動，他仿佛在眼前的這個孩子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空清拍了拍石頭的肩膀：“沒事了！”看着石頭想要進去看李奶奶，空清善解人意道：“進去吧，動靜小些，不要吵到奶奶休息了。”

石頭點了點頭，輕手輕腳的進去了。

石頭迎面就碰上了從裏面出來的赤瞳，他下意識的停了下來。想對赤瞳道謝，又想了解一下奶奶的實際情況。可赤瞳并未停下腳步就這樣目不斜視的往外面走，錯開了他直接踏出了門檻。石頭轉身望着赤瞳高大的背影，垂下眼眸抿了抿嘴角。石頭透了一口氣故作輕松。心下默默安慰了自己一句，就轉身向床邊走去。

此處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赤瞳面無表情，寂寂無聲的只好坐在了牛車上面。

空清看着赤瞳的冷峭的側顏，心下默然。平時的赤瞳最多也是淡漠，他怎麽覺得今日的赤瞳格外冷漠了呢。空清的腦中又閃過那些不太真實的畫面，心潮起伏，晃晃蕩蕩了半晌空清也沒分出個真假。

李奶奶病情嚴重，此處無藥，也沒有好的修養條件，因此空清想将李奶奶接到雲山上去修養。他向赤瞳走過去，挨着牛車站在赤瞳的旁邊，問道：“我們将他奶奶接回去吧，如果就此放任不管，只怕白白浪費了你那丹藥。”

赤瞳側臉，羽睫下垂眼神一錯不錯的看着空清的臉，好一會才發出一個低沉的字：“嗯！”

空清見他答應了，當即露齒一笑，眉眼彎彎的樣子憨态可掬。

赤瞳只看了一眼，就撇開了臉，迎着風閉了閉眼睛，将眼中翻湧的情緒給掩蓋了起來。

空清沒感覺到什麽異樣，只覺赤瞳今日心情不好就是了。他高興的轉身踏進了門檻，将這個好消息告訴石頭。

石頭一開始防備心重，不太願意離開家，經過空清的苦口婆心好說歹說，一定能把他奶奶的病治好的時候，他才算是松口了。

當空清抱着他骨瘦如柴的奶奶去到牛車上的時候。他四處環繞了一圈，家中一貧如洗沒有什麽東西好收拾帶上的，故而他把床上陳舊破爛的被子給抱在懷裏擄了出來。他眼神怯怯的，手裏還抓着沒有吃完的蓮蓬。

空清見此微微一笑，将他懷裏的被子接了過來給他奶奶蓋上，對他伸出了手：“上來吧！”

石頭看向自己眼前白皙修長的手掌，垂眼看了看自己髒的漆黑的手，下意識的将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可他滿身是幹了的淤泥，越擦越髒還擦出了灰塵。臉騰的一下就紅了，他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

空清看出了他的窘迫，直接彎身将他抱了起來放在了牛車上，然後自己也上了牛車，看着石頭笑道：“坐穩，要出發了！”

石頭僵硬的坐着，手下意識的抓住牛車的欄杆，不敢擡頭與空清對視，只是偷偷的瞄着空清的身影。只見空清一身青灰色的長衫被他蹭得染上了一團團的泥印子和黑灰，有先前抱他的，也有剛剛沾上的。

石頭揪着自己髒髒的衣角臉頰熱氣滕然，無地自容。他滿腹的罪惡感，感覺自己沾染了聖潔之物，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躲個千百年後方能有勇氣重新見人。

石頭是在饑荒年間生的，剛出生母親就死了。父親年少時頑皮，摔斷了腿缺醫少藥的沒能治好所以就成了個瘸子。家境貧苦帶着他和奶奶好不容易熬過了饑荒，卻在三年前去山中挖野菜的時候被野豬給拱死了。自此他成了個沒爹沒娘的孩子。

從前他爹在的時候，村中的大小孩子都笑他爹是個瘸子。當他爹死了以後，又變本加厲的欺負他沒爹沒娘沒人護着，因而他自小就一直受人欺負，也因此心思敏感自卑且非常膽怯。

此時突然得了空清的照顧，他就像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突見遠處有一片綠色的森林和碧水，他是那麽的急切的想要得到，卻又十分小心翼翼不敢上前。生怕這是一場海市蜃樓，一湊近就全部消失不見了。

牛車行走緩慢，直到傍晚才到林中苑，空清将他們安排在了穆由方原先住的房間內。

一路甚遠，石頭吃了空清帶着的幹糧又吃了蓮子。肚子飽了，精神也松懈了下來。半道上就昏昏欲睡的睡了過去，直至現在依舊睡的香甜絲毫不見醒來的跡象。

空清沒有叫醒他，反而小心翼翼的幫他脫了髒兮兮的衣服，又給他擦了手腳，找出自己小時候的衣服給他換上，又細心的替他和李奶奶撚好了被子，才輕手輕腳的出去。

空清洗漱完，穿着一件單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星空以及明亮的月光。腦中那一抹紅的碎影，以及耳邊似有若無的暖意怎麽都揮之不去。思緒恍惚他莫名其妙的就感覺悵然自失般的不得勁，望了半晌的冷月也未想出個究竟，無奈感喟，幽幽吐出一口氣，只得關了窗，把燈滅了上床睡覺。

赤瞳躺在院子的樹上，感受着夜風習習，見空清房間的燈滅了，他收回了視線。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将心中的潮起洶湧盡數壓了下去。淡漠的神情多了一絲冷酷。

此後石頭就在林中苑照顧他奶奶，有了赤瞳的秘方良藥，李奶奶修養了兩個月已經全好了。空清和赤瞳下學回來，李奶奶已經做好飯在等他們了，石頭坐在石桌上認認真真一筆一劃的寫着字。單薄的身體做的筆直，孜孜不倦。

見他們回來，石頭放下了筆，主動去牽牛車，一邊将牛車往牛棚牽去，一邊對兩人笑着說道：“奶奶已經做好飯啦，正在裏面等着呢。”

空清笑着點了點頭，和赤瞳洗了手，三人就往廳堂走去。

李奶奶早已擺好了飯碗，和藹可親的看着空清和赤瞳。空清回笑，赤瞳微微點了點頭。四人圍桌而坐，動筷吃飯。

飯後空清問道：“石頭可願去雲書院上學？”

石頭看了看奶奶，李奶奶對着他微微點頭，意思是讓他自己決定。石頭眼神锃亮，笑達眼底，他迫不及待的點了點頭：“願意！”

“那後天便同我們一起去吧！”空清欣慰的摸了摸石頭的頭，笑道。

李奶奶濕潤了眼角，這一切跟做夢似的。自己不但沒死，還能看到自家孫兒上學，真是天大的恩賜啊。她白吃白住了兩月，如今也好了，便不再好繼續賴在這裏，李奶奶斂了斂自己的情緒，道：“你們都去學堂了，我這一把老骨頭呆在這裏用處也不大，不若我還是回李家村吧。”

李家村的房子漏風漏雨的，可謂是家徒四壁。她一個老人家回去吃什麽，依靠什麽生存？空清餘光看見桌上還未收拾的飯菜，笑道：“奶奶飯菜做的好，如若不嫌棄，可以在學堂裏面幫我們做飯的。”

李奶奶聽聞有些躊躇。家裏一貧如洗，回去也沒什麽出路。如今孫兒在這裏，她自然是想留下來。但空清收留了他們祖孫兩，她也不能給人家添亂，故而有些猶豫：“我年輕的時候雖然也掌勺做過白紅喜事，可如今老了，做的也不如之前好了，就怕不能大此重任。”

“奶奶謙虛了，學堂就幾十個孩子，食量也還好，您如今身體健朗了，沒問題的。”空清道。

李奶奶慈眉善目，笑意漸濃眼角都是褶子：“那我先去試兩日，如若不行你們再換他人？”

空清笑着點了點頭，給李奶奶打氣：“您可以的。”

李奶奶又看了看赤瞳，赤瞳微微彎了彎嘴角，點了點頭。

李奶奶得了赤瞳的肯定笑意更甚了，如今她也算是能有點價值了。其實她年紀不大，五十出頭，只因常年饑不果腹，又因病痛拖着導致身體衰竭了。如今好藥好食的養了兩個月，整個人精神煥發，硬朗了不少，做幾十個孩子的飯是不成問題的。

最開心的莫過于石頭了，如今不但能上學了，奶奶也能留下來，這讓他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