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剛走過一個拐角,走廊那頭就有個人影突然朝我這邊沖過來,我躲都躲不及,根本就沒力氣躲,站在原地呆呆看着沖過來的人。

哦,是沈釺呢。

“你跑哪去了?”他急急地跑過來,一手接過我舉着的吊瓶,另一只手拉着我胳膊,皺着眉頭大聲沖我吼。

我是真搞不明白他有什麽立場沖我吼,我現在這樣究竟是拜誰所賜?可是看到他這副急得要死的摸樣,我心理居然還覺得挺解氣的,天!這是什麽變态心理?我還沒解氣完就開始嫌棄我自己,真是近墨者黑!

“我去上廁所了。”輸什麽也不能輸氣勢,我深吸口氣,盡量冷漠的回答他。

“怎麽跑這邊來上廁所?那邊拐個彎就是廁所了!算了算了,你快躺床上去,好不容易燒退了,別又被冷風吹了着涼了!”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昨晚上的事又在我腦子裏過了一遍,我強忍住心裏的怒氣,不看他,大步往前走。

他立馬跟上來,回到病房了,挂好吊瓶就彎下身給我拖鞋。

我看他這樣幾乎是立馬就心軟了,也不想扇他耳光了,盡管我很不想承認。

我恨我自己這樣,不想被他看出來我這個弱點,趕緊在床上躺好偏過頭不看他。他抓過我正在輸液的那只手,在手背上很輕地撫摸了兩下,問:“這只手冷不冷?我去給你個拿個新的輸液加熱器?”

我把手縮進被子裏,說:“不了,我已經不冷了。”

“餓不餓?我給你買了吃的!”他說着就轉身要去拿什麽,我一想到上廁所時那股慘勁兒,立馬說:“我不餓!”

他猶疑地看我兩眼,手舉在空中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我怕他看出我不吃東西的真正原因,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睛。

“你,你昨天晚上就餓了。”他陳述。

“我他媽現在不餓了,犯法啊?”我心情很差,沖他吼,吼完怕他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趕忙轉移話題:“幾點了?”

“下午四點了。”他看了看表,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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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了這麽久?你請過假沒有?”我揮了揮手,“我這打的什麽點滴?你......你怎麽跟醫生說的?”

我眼神飄忽不定地躲着他投過來的視線,心裏想着要是他要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勞資立馬就拔了針頭回學校去。

“我給你向班主任請假了,說宿舍停熱水你用冷水沖涼感冒了,對醫生也是這樣說的,你這打的就是一般的感冒藥和消炎藥。”他估計看出我真正擔心的是什麽,挑着重點消除了我的疑慮。

還好,還算有點腦子。

“你吃點東西吧!是......稀飯,沒關系的!”他小心翼翼地試探着說。

我尴尬的不行,為了掩飾這種尴尬,我立馬起身作勢要拔掉針頭離開醫院,他按住我:“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你別動,別又打漏了!”

我不想看到他:“你出去!”

“......”他不說話,兩眼倔強地看着我。

“唉!”我嘆一口氣,“你先出去吧!我現在有點亂,你讓我好好捋一捋。”

“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他起身準備走,我趕緊說:“不,你回學校去!”

沈釺深吸一口氣,看得出是在強忍心中的怒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

“......”我也實在是懶得和他對着來了,只好由着他去。房間裏連個電視機也沒有,時間還真不好打發,我真是太無聊了,居然盯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

他走了兩步,突然回頭看我,我來不及閃,被他發現我在看他,他眼睛立馬就亮了:“等你輸完液,我們一起回去,如果你餓了,我們先吃點東西再回去也可以。”他說到這裏,頓了頓,又接着說了句什麽,聲音小得幾不可聞,他快走到門口了我才反應過來,他還像是說:“昨天,應該讓你先吃東西的。”

“阿呸,幸好老子沒吃!”等他完全出門了,我才小聲嘀咕道。

沒手機,沒書看,沒電視機,連個看時間的挂表都沒有,這個病房敢不敢再寒酸一點?連個送餐的工作人員都沒有,其實我好餓!

我現在有點混亂,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幹什麽,我不敢面對這個問題,沒人教過我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麽辦。我問我自己,回去之後,我還能像以前那樣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繼續和沈釺打哈哈嗎?

不,我做不到。我無法再把他當普通朋友,或是簡單的同桌。我也不想再僞裝成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我淡定不了。如果裝大方裝到一半又發現自己其實無法接受,那只會讓彼此的關系更尴尬。

我也沒辦法像對待仇人那樣對他,因為我心裏沒有恨,對,你沒聽錯,我不恨他,只是讨厭他對我做的事情而已,這種程度的傷害還構不成我恨他的理由。

我只是對他沒有那種心動的感覺而已,真的沒辦法和他在一起。我有想過,如果我也喜歡他,或者我沒節操一點,事情也許就簡單多了。

這真是一個很傷神的問題,我想得頭疼,不知不覺時間也過得很快,我突然很怕這瓶液輸完,在我還沒想好之前,我怕我到時候頭腦一發熱又做什麽很二的事情出來。我把輸液速度調到最慢,半躺在床上,心裏琢磨着要是不用面對這些事就好了。

我想給耗子打個電話,可是我要說什麽呢?李皓是直男,有一次我們在一起開玩笑的時候,他十分認真地對我說過。我對他說這件事,不知道他接不接受的了。倒不是說他會嫌棄我,我怕以他那個暴脾氣,肯定得叫一幫兄弟去堵沈釺,那真是不好收場,面子裏子都丢盡了。

我就是想找個人說會話,緩解一下我緊張的情緒,或者我以上帝視角把這件事當一個故事講給耗子聽,問問他的意見?

算了,想也沒用,我現在也沒手機。

我嘆口氣,擡頭看吊瓶,空了。不想叫護士過來,我準備自己動手把針頭拔了,正要動手的時候門開了,一個年輕的護士走了進來。

她看到我的舉動,面露不悅,但很快擺出一臉職業性的微笑,說:“打完了?別動,我來給你抽針。”

“哦。”這病房裏不會是有監視器吧,怎麽這麽巧?

“我正好在這層樓查房,是你那個同學走上來告訴我你液輸完了!”護士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順口就說了。

“他在外面?”我訝異,這都快半個小時了,他還沒走?

“恩,走廊上還蠻冷的,他怎麽不進來坐?你們也好說會兒話解解悶啊!”護士一臉善良的笑意,我實在不知道怎麽做答,只好不做聲了。

“你們的事,我也知道一點,我覺得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而且,他自己也挺慘的,他和你一樣,也凍了一夜,把你送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快虛脫了。”護士嘆口氣說道。

我驚呆了,她說她知道一點,一點是多少?這下我更不敢随便答話了,生怕一激動說漏什麽。

“他也輸液了,輸液的時候,剛躺床上就睡着了,一醒過來就急着找你,我告訴他你沒這麽快醒,他也不聽,就在床邊看着,後來我說估計你過會兒要醒了,他馬上起身給你買吃的去了,他自己到現在應該還沒吃東西呢!”

這護士該不會是他家親戚吧,非親非故的,怎麽盡往他臉上貼金?

“我是看你們年輕小夥鬧脾氣,想勸勸,你別多想,好了,醫藥費他給過了,藥他也幫你拿了,用法用量都給他交代清楚了,你可以回去了,路上注意別再吹風受涼了,要是第二天還不舒服,可以在你們校醫院再多挂一天葡萄糖。”護士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我想到沈釺就在外面,心裏有點發憷。

我坐在床沿上發了會呆,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幾下很輕的敲門聲。我還沒想好怎麽應聲,沈釺推開門進來了。

“走吧,再晚,寒氣更重了。”他朝我走過來,我生怕他是要過來扶我,這個臉我實在丢不起,趕忙自己起身站起來了。完全離開床的那一剎那冷空氣驟然襲上來,我不禁打了個寒戰,很細微,但沈釺還是發現了。

“冷?我給你灌了一個熱水瓶,你拿手上吧。”他走過來,遞給我一個中號的醫用吊瓶,裏面裝的應該是開水,握在手上有點燙手。我拿着熱水瓶在兩個手上換來換去,沈釺突然噗嗤一聲笑了,拿出一塊方巾裹在熱水瓶上,然後重新放回我手裏。

我滿臉黑線,很想請教他這個事有毛線好笑的?他平時其實笑點還挺高的,以前我講過一個笑話,全組人都笑了,就他沒笑,我當時就問他,你喜歡聽什麽樣的笑話?

我記得他當時說,如果我笑了,那一定是我自己心情好,和你的笑話沒關系。

我突然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和他的境遇簡直差了不是一點點,他憑什麽心情好?老實說,他這樣我更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了。我仔細想了一下,覺得這件事我自己也有錯,如果我态度稍微堅決一點,沈釺也沒這個心思再三試探,事情也不會演變成現在這樣。可現在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我才發現自己真的處理不好。

沈釺突然離我遠了一點,在我身後有意放慢了腳步,漸漸地和我的距離就拉開了。我想,這樣也好,他這個人其實心思挺通透的,很多事不用別人說出口,就先明了七八分,只是有的事他知道了,也不去理睬,由着自己的性子來,才會得罪許多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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