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龍天祿今早才收到消息,他跟其他人的反應一樣,不信。
劉七将羅家坑得那麽慘。羅老爺子一把年紀了,還跑出去打孫子道歉,就這樣羅家的生意也受到了影響,兩家梁子結得這麽深,怎麽可能輕易就握手言和了?
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很多人親眼看到羅老爺子和劉七相談甚歡地走進了廣安樓。
龍天祿在家裏再也坐不住了,趕緊跑到廣安樓斜對面的茶樓裏打探消息。
這一等就是半個多時辰,才看到雙方從裏面出來。
因為隔得比較遠,龍天祿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談成了。心裏琢磨了少許後,他決定還是過去問清楚,因此才從茶樓裏走了出來。
雙方在廣安樓門口碰頭,一時竟不知該怎麽開口。
還是冉文清笑道:“龍老板來了,不如進去坐一會兒?”
“如此就叨擾了。”龍天祿拱手道。
雙方進了廣安樓,進了一個新的包間,落座後,冉文清笑道:“龍老板還沒用午膳吧?讓他們上幾個招牌菜?”
龍天祿這時候哪還有心情吃飯,擺手:“多謝冉管事的好意,我用過了。那個,你們與羅家談成了?”
“沒有。”劉子岳幹脆利落地回答他,然後在他喜悅的目光中,又加了一句,“但同樣是拿幹股,我肯定選羅家。”
龍天祿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半晌才說:“七公子還真是實誠。”
劉子岳笑着端起了茶杯:“如果我們有機會合作,那以後就是自己人,我欺騙你只會破壞你我之間的信任,為合作埋下陰影。若咱們這樁買賣談不成,以後見面的機會都不多,我又何必費心思編造謊話騙你。”
确實有道理,龍天祿沒法反駁。
而且劉七的話裏還透露出了另一層意思,羅家也是願意給他幹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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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幹股,羅家的可比他的值錢多了,選誰還用說嗎?一樣的條件,對上羅家他不占什麽優勢。只是将自己的船廠讓一半出去,他還是很舍不得。
見他一臉糾結,似乎還沒想好的樣子。
劉子岳的耐心告罄了,這都多久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拿個準話啊。
龍天祿今天自己冒出來,又不說話,大家坐着幹瞪眼有意思嗎?他也不是非龍天祿不可,大不了等将今年的蔗糖賣了,明年春夏騰出空,再去收購一家小船廠,慢慢弄就是。唯一麻煩的是還要找個懂造船又有一定管理經驗的管事。
輕輕放下茶杯,劉子岳說:“我們還有事,恕不能久陪了,龍老板再會。”
龍天祿不是個蠢人,他從劉子岳态度的變化中察覺到了對方的不耐,怔了片刻,連忙追了上去攔住二人:“七公子,冉管事,若還是上次您提的那個條件,我……我答應。”
其實他今天親自跑過來刺探敵情,态度就已經松動,有了答應的念頭,只是臨到頭,有些難以下決定罷了,畢竟這是一場豪賭,贏了,龍江船廠将在他手裏發揚光大,成為廣州第一大船廠。若是賭輸了,傳了幾代的船廠就要落到別人手裏,他将成為龍家的罪人。
冉文清舒了口氣,打鐵趁熱,笑着說:“我家公子一言九鼎,上次的條件當然作數。既然龍老板想通了,咱們今日就将契書拟了,雙方簽字畫押,早日達成合作。”
“七公子和冉管事都是痛快人,就這麽辦了。”龍天祿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免得他又不停地糾結,遲遲下不了決定。
雙方回到先前的包間,讓人拿來了筆墨紙硯,拟定了契書,一式兩份,簽字畫押。
契書規定,劉子岳需得在五日內将三萬五千兩銀子注入龍江船廠,逾期将自動解除契書,劉子岳還需付龍天祿百分之十的違約金,這筆資金注入後,龍江船廠六四分,劉子岳占股六成,龍天祿占股四成。
将契書收好後,冉文清笑道:“龍老板,從今往後就是自己人了。我們商隊急需船只,船廠可否盡快趕工出一艘?”
因為要合作,龍天祿對劉記商行的事很上心,自然也知道劉子岳從松州回來才沒多久。
他訝異地說:“很急嗎?需要多大載重?公子這是又要打算北上?”可他記得劉記商行并沒有在外面大肆收購商品啊,而且廣州附近的棉花也裝不了一艘船了。
契約簽了,都是自己人,冉文清也不介意透點底給他,這也是震懾拉攏對方的一種手段。
他笑着說:“是挺着急的,公子的莊園不止種了棉花,還種了面積更廣的甘蔗,如今打算熬制成糖運去北方。現在天氣比較冷,方便運輸,不然若是到了夏季,糖塊容易融化,不是那麽好保存,因此時間比較趕,還要勞煩龍管事催緊點。至于載重嘛,先來一艘二三十萬斤的即可。”
龍天祿果然被吓了一大跳,又驚又喜地說:“七公子還種了這麽多甘蔗?”
蔗糖可是比棉花還貴重的東西,一兩就要二三十文錢。
冉文清笑道:“所以辛苦龍管事了,稍後,我們會将三萬五千兩連同這艘船的定金一起送過去。”
這一刻,龍天祿無比慶幸自己答應了合作,看看剛合作這訂單就來了。若是他今天沒答應,估計這一單生意就要去競争對手那了。
只是,龍天祿有個事比較發愁:“那……七公子注入的這筆銀子怎麽用?”
他很快進入了角色,既然現在劉子岳才是船廠的最大東家,這個事自然要大家商量着來。
劉子岳注了這麽大筆銀子進去,當然不是為了讓錢躺在賬目上不動的,他笑問道:“龍管事不是一直想将船廠擴大嗎?如今有了銀子,可以開始動手了,你負責擴大船廠的規模,招聘更多的熟練匠人,培養學徒,至于訂單這方面的事,由我來負責,等船廠的規模弄起來後,我會想辦法給你拉到更多的訂單!”
這分配相當于一個主內,一個主外。
船廠的經營權還是在龍天祿的手裏。
龍天祿這下徹底放心了,笑容都放松了許多:“好,公子放心。每月我會将船廠裏的經營狀況整理成冊,送到府上,另外随着船廠的規模擴大,我一人可能有些忙不過來,還需要合适的管事,公子可有合适的人推薦?”
其實這是借口,船廠那麽大幾十號人,還提拔不了一名小管事不成?
龍天祿是主動邀請劉子岳派人進船廠監督他。
劉子岳直接挑明了:“不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龍管事。”
龍天祿感動不已:“公子以誠待我,我一定好好經營船廠,争取早日将我們龍江造船廠打造成數一數二的船廠。”
這話說得劉子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派管事進船廠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手裏無人可派,那些侍衛打打殺殺還行,管理船廠哪會啊?至于招募去做工的農民大字都不識一個,也不會造船,更不會了。
外行指揮內行是大忌,若派個這樣的人去指手畫腳,壞了他跟龍天祿的信任基礎不說,還會掣肘船廠的發展。
劉子岳笑了笑岔開了話題道:“還有一事要托龍管事幫忙。若你有認識想做工的人可推薦給我們,就兩個要求,身家清白,踏實幹活。若是船員水手就更好了,龍管事平日可幫忙留意一些。”
這種順便的小事,龍管事自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好,若有合适的人選我讓他們去公子府上。”
劉子岳點頭,又說了幾句其他的,眼看時間不早了,雙方才道別。
回到府上,劉子岳對冉文清說:“冉管事,廣州城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準備明日回興泰,送銀子去龍江造船廠的事就交給你負責了。”
冉文清笑道:“公子放心。陶管家一直惦記着公子,公子回去也好。”
劉子岳回去可不是閑着,他要做最重要的一件事,榨糖,怎麽将紅糖變為白糖這事只有他知道。而他也是以前念書的時候無意間在書上看到的,還未經過實驗,前面幾次失敗的概率極大。
“嗯,你看看,若遇到走投無路,無家可歸或是得罪了權貴,想找個容身之處的,都可送去興泰。咱們那裏缺人,鮑全、郭誠甚至陶餘都催了好幾次了,這個事你多留心一點,只要是踏實肯幹,身家清白的人咱們都可以用。另外若有合适的管事,也可提拔培養。”劉子岳揉了揉眉心說。
真是人到用時方恨少!
冉文清也知道自家現在是什麽情況。公子将攤子鋪得越來越大,織坊、糖廠都逐漸建立起來,還要組建船隊,這些哪兒都需要人:“好,屬下會留意的。”
交代完了事情,劉子岳第二天就悄悄離開了廣州城。
冉文清也準備好了銀子拉去了龍江船廠,一共十六兩馬車,還有好幾十人的護送隊伍,頗為醒目,所以也瞞不過人,當天就傳進了不少人的耳朵裏。
得了這麽大筆銀子,龍天祿也放開了手腳,當即就找到船廠東側那片土地的主人,花錢買了下來,然後找來工匠開始擴大船廠的規模,同時還在船廠門口和碼頭都張貼了告示,龍江船廠招用工匠。
至于學徒則先緊着船廠的老人們。
這些工匠的子侄不少,早就想進船廠了,以前一直沒空缺,如今放出了名額,一個人可以推薦一個進來,對船廠的老師傅們來說可是一個大好事。
船廠待遇不錯,管吃管住,每個月休息兩天,有經驗的老師傅能拿到二三兩銀子一個月,可比留在家裏種地強多了。
他們陣勢弄得這麽大,沒幾天,羅老爺子也聽說了。
他坐在紅木椅子上,悠悠地嘆了口氣:“沒想到龍天祿竟答應了劉七的條件。”
“老爺,那龍江船廠不過是咱們的手下敗将,即便得了劉七的銀子支持,也掀不起什麽大浪,您不用太焦心了。”管家安慰羅老爺子。
羅老爺子搖頭:“你不用哄我開心,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龍天祿這人能力還不錯,龍江船廠在他手裏這十年一直在往上走,如今又得了劉七相助,以後必會成為我們羅氏造船廠最大的對手。大少爺呢,他去哪兒了?”
提起這個,管家有些支支吾吾的:“他……大少爺中午的時候出去了,沒交代去哪裏!”
看管家的樣子,羅老爺子就猜到他幹什麽好事去了,冷哼一聲:“不成器的東西,定然又是跟那群狐朋狗友去了煙花之地,老頭子怎麽生了這麽個孫子,去将小五帶過來。”
小五也是羅老爺子的孫子,不過是庶出,今年才十三歲。
羅老爺子以前一直顧忌着兒媳婦的感受,對庶出的孫子孫女也不錯,從未短他們吃穿用度,可精心培養的也只有羅英才,也早早将羅英才定為了家族的繼承人。
但羅英才闖了禍不知悔改,目光短淺,見到龍江船廠的動作也沒半點危機感。當着他的面還好,裝乖讨巧,可背地裏卻只知道跟那些富家公子哥們一起吃喝玩樂。
羅老爺子實在是失望得很,心裏升起了培養小孫子的想法。
小五年紀還小,有培養的空間。雖然這孩子看起來有些木讷少言,但為人老實本分,做事認真仔細,興許能做個守成之主。他也不求這兩個孫子能将羅氏造船廠發揚光大了,只求他們能保住祖宗的基業,不要讓祖宗幾代人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基業就這麽毀了,否則他死不瞑目!
劉子岳回到興泰,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鮑全、郭誠他們接到消息都丢下了事跑了回來,陶餘更是激動得眼淚汪汪:“殿下這一去好久,總算是回來了。”
“府中一切可還好?”劉子岳等他稍微冷靜了一些後問道。
陶餘高興地說:“好,都好,殿下放心,就是忙了些。”
兩人還沒說上幾句話,鮑全郭誠也回來了,見到劉子岳都非常激動:“殿下我……”
“大家坐。”劉子岳詢問了興泰的情況,又聊了去松州的見聞,最後談起了正事,“糖廠可準備好了?”
郭誠點頭:“按照公子的吩咐,已經建好了,就在河邊不遠處,鍋爐竈臺火炭也全部準備齊全。”
“那我們明日試試。”接着他又對鮑全說,“開荒暫時停下來,讓大家開始收甘蔗,先按傳統的辦法熬糖。”
南越這邊盛産甘蔗,不少人會熬糖之法,就是将甘蔗削皮切段,榨汁熬制,等熬幹水分,變得粘稠時放置一段時間,冷卻之後,糖液就會凝固,變成糖,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便是這時候的糖,也稱黑砂糖。
做法很簡單,就是費工時。這樣的糖一兩都得二三十文錢,普通人家大多都舍不得吃,是富貴人家才能經常食用的食物。
劉子岳想将這種黑砂糖做成白糖就需要過濾掉雜質渣滓,給糖漿脫色,使之變為白糖。
現代很簡單,直接過去汁水,熬煮,用活性炭或是骨炭之類的除去糖色即可。
但興泰這地方沒有煤炭,而且即便有挖出來也要經過複雜的工藝才能制成活性炭,別說現在制不出來,就算能,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了,成本太高了。
所以劉子岳不打算采納,而是準備用泥土的吸附性來使糖漿脫色。
熬好的糖漿用泥水淋下,吸附掉黑色的雜質,剩下的便是白色的糖霜。
這個方法說起來簡單,但到底是沒做過,第一次試驗的時候,毫不意外失敗了,很多糖漿跟泥水流到了一起,浪費了半桶糖漿。
他們又改進了裝備,将瓦溜下方的孔弄小一些,速度放慢一些,這次成功了。
等看到泥水和雜質流入了下面的大缸中,瓦溜裏留了一層白白的糖霜,大家驚訝不已:“這……這就成了?白色的真是糖嗎?”
劉子岳讓人刮了一勺子上來,笑道:“嘗嘗不就知道了。”
鮑全伸出食指沾了一點舔了舔,一股甜味在嘴裏擴散,他用力點頭:“甜,好甜啊!”
其他人見了,也趕緊伸手去沾了一小塊糖試試,入口即化,沒有任何雜質和其他的味道:“好甜啊,比黑砂糖更好吃。”
那是當然,因為除掉了雜質和渣滓,而且顏色也更好了。
劉子岳高興地說:“大家辛苦了,今天制的糖,都平分了,每人一份,能分多少就看你們自己了!”
聽到這話,大夥兒跟打了雞血一樣,立馬忙活起來,當天就煉制了兩百多斤白糖,一人分了二兩多。黑砂糖都要二三十文錢一兩,這肯定更貴,算下來不得個小一百文錢一兩啊,大家都舍不得吃,揣在懷裏帶了回家,收起來,等家裏人有誰不舒服的時候沖一碗湯水,可是了不得的滋補品了。
興泰開始了緊鑼密鼓的砍甘蔗,運甘蔗,削甘蔗,制糖。
因為人太少,連女人孩子們都出動了,他們力氣小,砍甘蔗,給甘蔗剝皮拖到大路上,等馬車過來拉還是做得到的。
不過要近二十斤甘蔗才能制一斤糖,所以哪怕大家如今賣力了,蔗糖的産量并沒有大幅度提升,一天的産量達到六百多斤後就很難提升了。
劉子岳清楚,這主要還是因為現在都是手工勞作,而且興泰的人不夠多,即便能出動的人都出動了,也只有一千多人,所以生産效率提不上去。
短期內找不到人,他只能從其他方面想辦法,盡量用畜力代替人工勞動,比如榨甘蔗這事,最初是青壯年漢子幹這活,特別辛苦,效率也有限。
劉子岳讓人特制了一個巨大的石磨,比普通的大了好幾倍,磨盤呈傾斜狀,可以将甘蔗從一側塞進去,等磨盤碾壓過去,汁水就出來了。
只是甘蔗甘蔗渣比較粗,很容易堵住磨盤,隔一會兒就要停下來清理一遍,但即便如此,效率也比人手工榨汁要快不少,而且這個活女人老人都可以勝任。
榨完汁的甘蔗渣可以燒,也可以做肥料,直接拖到地裏,過幾個就腐爛了,再種植莊稼,地裏就不怎麽缺肥了。
劉子岳不光自己想辦法提高效率,也鼓勵大家想辦法提高效率,凡是能想出辦法的,經過采納後,獎勵三斤白糖。
這極大地激勵了大家的積極性。
大家集思廣益,想各種辦法,有的能用,有的試過之後行不通,但整體上還是提高了效率,十天後,蔗糖一天的産量已經達到了八百多斤。
劉子岳盤算了一下,這會兒甘蔗的品種還沒優化,加上是新種植的甘蔗,産量遠不及後世,一畝地只有兩千多斤左右,接近二十斤才熬一斤白糖,還要扣除一部分損耗,一畝地只能産一百斤左右的蔗糖。
這次收割的甘蔗是年初種下的那一批,總共有三千畝左右,也就是說,算下來總計大概能産三十萬斤的白糖。
當然這只是預估的,實際上可能還有些出入,但應該差不遠。
可依照現在的效率,恐怕需要一年時間才能将這批甘蔗熬制成白糖。
他算是明白為什麽糖會這麽貴了,實在是太廢人工了。
劉子岳琢磨了許久,決定在甘蔗田裏建臨時的榨汁熬煮脫色工坊。
南越氣溫高,就是冬季通常也有十幾度,不用考慮保暖防風這件事,所以工坊不用建牆,只要将大木樁打進地下,在上面蓋上屋頂,擋住雨水即可。這樣一來,工程量會小很多,幾天就能建一個臨時的工坊,用完之後,一把火燒了還能肥地。
這樣的好處就是不用大費周章地将甘蔗拉回鎮上處理了,後續只需将加工好的蔗糖用車子拉回鎮子上就行,這個工作量很小,到晚上收工的時候,趕兩輛馬車就足夠了。
收割個方圓幾百畝的地,又換個地方建臨時的加工坊,總共也就建十來個加工坊就足夠了。
果然,改變了加工地點後,蔗糖的生産效率進一步提高,提到了每日一千五百斤左右。
這已經是極限了,短期內找不到更有效的提高生産效率的法子。
可他這麽多的甘蔗必須在明年三四月之前全部砍掉榨成糖才行,不然等春天後氣溫回暖,這些沒來得及收割的甘蔗就會腐爛變質,白白浪費掉。
所以現如今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高價聘請一些短工,忙過這兩三個月即可。
十幾天,總共加工出了一萬斤左右的白糖,劉子岳帶着這些白糖重新返回了廣州城。
他先讓冉文清看看他們的成果。
冉文清嘗了一口,豎起了大拇指:“這個好吃,甜,而且沒有任何的雜物,幹淨又漂亮,價格應該比黑砂糖要貴不少吧?”
劉子岳點頭:“那是自然,不過在賣之前,咱們先送點禮吧。”
他讓人準備了精美的雕花匣子,每個匣子裏十個紙袋,一個紙袋裏二兩白糖,精致小巧又方便取用。
做好後,他将這批匣子派人送去給了知府黎丞、市舶司提舉殷洪昌等人,廣州城內凡是七品以上的官員都收到了這樣一份禮物。
這些一是正常的人情往來,二嘛也是希望通過他們将白糖給推廣出去。
黎丞收到禮物的時候,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拿起一個紙袋打開看了看,分量不多,白色的小顆粒:“這是做什麽用的?”
管家笑道:“回老爺,劉府送禮的人說這是七公子莊子上産的白糖,送給老爺嘗嘗鮮。”
“糖?也就是說能吃了。”黎丞用食指沾了幾粒,嘗了嘗,“真的是糖,拿個勺子過來!”
他舀了一勺子放進嘴裏,一股甜甜的味道在嘴裏化開,比平日吃的黑砂糖更甜:“這是什麽做的?怎麽這麽甜,而且沒有渣滓。”
管家看黎丞享受的樣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巴:“這就不知道了。老爺,跟黑砂糖有什麽不同嗎?”
黎丞看了他一眼:“來,伸手。”
等管家張開手心,黎丞舀了半勺子在他的手心:“你自己嘗嘗就知道了。”
管家嘗了一口也是眼睛一亮:“好吃,老爺這糖可真不錯,估計夫人和小姐肯定會很喜歡。”
黎丞看了一眼匣子,取出三袋說:“給她們一人一袋吧,剩下的放好,下次送信回去的時候,你讓人給老夫人捎回去。”
管家笑着說:“好嘞,老夫人肯定會很喜歡這個的。”
這樣的一幕在廣州城諸多官員家裏發生。
收到禮物的人都如獲至寶,糖本來就貴,一斤得好幾百文錢,這兩斤又是比黑砂糖更好的白糖,價格肯定更高,而且他們現在都找不到地方買。
白糖女眷更是喜歡,用白糖做的糕點顏色也不會變,而且口感更好,姑娘們如獲至寶。
很快在廣州的官眷中便傳開了,劉記商行有一種白如雪的糖,可好吃了。
若不是有家裏的男人攔着,不少官眷恐怕都要差人去購買。
其他的富貴人家聽說了這事,都好奇極了,這所謂的白糖到底是什麽啊,怎麽劉記只送了這麽點,就沒動靜了?
劉子岳哪是沒動靜啊,他是在折騰其他的。
短時間內,白糖沒法完全加工好,但眼瞅着就快過年了,他不趁機賺一筆說不過去。
有經驗的都知道,臘月是消費的高峰期,不管有錢沒錢,大家都要想辦法準備點年貨,争取過個好年。平時舍不得買的東西,這會兒都可能掏錢,這也是糖的消費高峰期。
所以劉子岳打算近期送一批白糖去江南販賣,趁着過年賺一筆。
但白糖太少了,就是将最近半個月加工的白糖一塊兒弄過來也才三四萬斤,但龍江船廠給他們新造的這艘船載重可是有三十萬斤,就載幾萬斤貨去江南未免太浪費了。
所以劉子岳讓下面的人收了一批海貨,各種幹魚、幹貝、蝦皮、海帶等物,還有一些果仁統統打包上了船,過年嘛,各種年貨都要來一點,這些南邊來的海産品在北方也是不愁銷路的。
這艘船是外地商人訂的,但後來因為手裏頭緊,臨時拿不出錢,提前找龍天祿商量推遲付款交船的事。
龍天祿一琢磨,正好東家需要一艘船,要得急,便答應了下來,雙方重新簽訂了契書,延遲到明年五月才交船。
然後他便将這艘船交給了劉子岳。
船有了,船員也有了,就等着載白糖去江南了。
廣州事情多,這次劉子岳不打算親自去了,便将這事交給了黃思嚴,由他帶隊出發去松州,找池三爺商量這批白糖的售賣。
白糖是稀罕物,池三爺應該知道怎麽才能将這批糖賣出最高的價格。
此外,劉子岳還額外準備了一份厚禮,一箱十斤重的白糖,讓黃思嚴給松州知府徐大人送去,就說是自家莊子上産的,不值什麽錢,送給徐大人做謝禮。
還有容建明和池家也各自準備了十斤的白糖送禮。
劉子岳還囑咐黃思嚴,若是容建明也想做白糖的生意,可以按跟池三爺一樣的價格給他一批貨。還是那句老話,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
容建明只要不傻就知道,販賣白糖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安排好這些事宜,又将興泰那邊最近送過來的一批糖一塊兒裝上了船。
黃思嚴帶着三十多名船員,開啓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獨立遠航。
劉子岳可是最近半年廣州的風雲人物,不少人盯着,看他們那艘船又啓航了,不少人心裏泛起了嘀咕,莫非是去賣白糖了?
不少商人四處打聽這事。
不怪他們如此積極,實在是現在廣州的權貴圈子裏,那些夫人小姐們,都對這白糖趨之若鹜,四處打聽哪裏有賣的,有的甚至開出了一百文一兩的高價。
面對這樣的巨利,誰不心動?
但這些商人都跟劉記商行沒什麽交情,而且見官眷們都沒派人劉府詢問這個事,他們也不敢上劉府,只能側面打聽。
最後就找到了龍天祿頭上。
“你們說白糖啊?”龍天祿笑着道。
陶掌櫃圓滾滾的腦袋猛點頭:“對啊,聽說劉記出了一種新的糖。自從吃過了你們家的糖後,我那鋪子裏的黑砂糖夫人小姐們都嫌棄,不買了,龍老板,你可一定要幫幫咱們。那白糖到底是什麽樣的?”
龍天祿沒有賣關子,對伺候的仆人說:“給諸位老板上一碗糖水。”
仆人很快就端着托盤上來,将一碗碗糖水擺在諸位掌櫃面前。
陶掌櫃他們看着面前這碗澄澈的白開水,一個個都有些狐疑,指着水說:“龍老板,你,你不會是耍咱們吧?這不就是什麽都沒放的白開水嗎?”
龍天祿笑了笑:“諸位嘗一嘗便知。”
陶掌櫃将信将疑地端起碗抿了一小口,緊跟着又喝了一口。
對面盯着他的老板急了:“我說老陶,你別一個勁兒地自己喝啊,你倒是跟咱們說說這什麽味道啊。”
陶掌櫃一口氣将糖水喝完,放下碗,先說了一句:“還有沒有,再來一碗?”
然後才對着其他掌櫃的翻了個白眼:“不好喝我還能喝完啊?甜的,你們喝一口不就知道了嗎?”
老板們紛紛端起了碗,這一嘗不得了。
“還真是甜的,跟白開水差不多啊,龍老板,你這怎麽做到的?”大家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龍老板讓人端來一碗白開水,還有一小碟白糖,指着說:“那,這就是白糖,你們可以嘗一下,碗裏是白開水,加了糖之後就變甜了。”
陶掌櫃先嘗了嘗水,然後将白糖撒進去,用調羹攪拌了一下,再嘗,味道真的變了。他拍手贊道:“真是絕了,難怪叫白糖呢,雪白雪白的,又甜又好看。”
大家總算是明白夫人小姐們為何會嘗過白糖之後就再也不想吃黑砂糖了。
陶掌櫃熱切地看着龍天祿:“龍老板,你跟咱們透個底,劉七公子前幾天出發的那條船是不是裝着白糖?”
龍天祿聳了聳肩:“諸位都猜到了,還問我做什麽。”
“哎呀,劉七公子幹嘛舍近求遠呢,直接賣給咱們不就好了嗎?”陶掌櫃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龍天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七公子以前也是想多照顧自己人啊,可惜……棉花的事大家都知道,吃一塹長一智嘛,七公子這也是沒辦法,大家多諒解。”
陶掌櫃幾個的聲音立馬弱了下來。
其他沒參與過棉花這事的人當場表态:“龍老板,咱們可不是那等黑心肝的人,一定給七公子一個公道的價格。你幫咱們給七公子捎句話吧,這樣也不用七公子大老遠運糖去外地賣了。”
龍天祿有些為難的樣子,但對上大家熱切的眼神之後,他無奈地說:“哎,苗掌櫃還是我們家船廠的大客戶,您開了這個口,我不能不答應啊。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這事我可不敢保證啊,實不相瞞,現在船廠的大東家都是七公子,我可做不了他的主,頂多幫你們說說情。”
大家早有猜測,聽到龍天祿親口承認還是有些驚訝。
心思更活絡的已經品出了龍天祿的意思。
龍天祿特意單獨點苗掌櫃的名,還說是因為對方是大客戶,所以幫忙。那是不是自己以後改在龍江船廠訂購船只才能從劉記商行拿到貨?
不過這都還是沒影子的事,先觀望觀望吧。
送走了這些心思各異的掌櫃,龍天祿高興地折身返回,寫了一封信,交給親信:“送去劉府給冉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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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