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窗外逐漸傳來些聲響,淅淅瀝瀝地,一場夜雨又起。
雲舒塵看不太清她的輪廓。
但卿舟雪的身子貼得較近,雲舒塵沒有去看,也沒有去想,但卻遏制不住地知道了許多。
她的手慣常搭在徒兒的腰間,無意而輕緩地下挪,撫過她身軀的側面,自凹陷的腰窩,再往下去,此處則稍微高一些。她在黑暗中睜開眼,再度閉上時又撫了回來。
卿舟雪動了動,似乎覺得這樣有些癢,她索性将身子全部依過來。
雲舒塵手指不受控制地屈起,揪住了她腰間一小塊單薄的布料,似乎是拽着想要推開,又像欲拒還迎的拉攏。最終僵持在這個位置,一動不動。
“師尊?”她全然無知,聽師尊半晌沒說話,過了會兒,才用氣音輕聲問道:“你睡了麽。”
怎麽可能睡得着?
體內的情熱本就岌岌可危,宛若被逼上了懸崖的洪水,稍一失衡,便會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将所有理智吞沒。
而她那不知情欲為何物的弟子,還在溫順地依靠于她的懷中,毫無一丁點防備的意味。她時時刻刻地,将自己的整個身心都袒露于她之前,堪稱任君采撷。
雲舒塵一口氣吸得輕,再是沉重地吐出來。經脈中的情毒被重重壓制下,已經給周身帶來一絲隐痛,相當輕微,一直蔓延到心口處,最後釀成幾味不能言之于口的酸澀。
“不是。”她極力将聲音放平,“情與欲,雖為同根生,但卻不能混為一談。”
“那些……像這樣貼在一處,做那些話本子裏做過的事,”她伸手将卿舟雪撈上來了一些,“抛開其他不談,只能算是欲罷了。每人秉性不一樣,有些是由情生欲,有些是由欲生情。也有的壓根無甚感情,只是單純地追求一下歡愉。”
“那我對師尊,總想和你挨在一起。”卿舟雪輕聲問,“這又是哪一種?”
身側的人影動了動,卿舟雪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被她握住。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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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被師尊撓了一下,又被她握得很緊。
“容許你試一試。”
她的聲音帶有隐忍的澀意,不過這話一字一句說得很平靜,像是雲淡風輕之中抛出來的,高高在上者對于底下跪伏的弟子的一份恩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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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渴望這樣麽?嗯?”
窗外隐約閃過一道電光,而卿舟雪此刻已忘了懼意,她靜靜地感受着手下柔美的曲線。
借着這一瞬間的光亮,她看清了雲舒塵一雙霧氣氤氲的眼,姣花照水般動人。
她的心頭肉被揪了一下,手也軟塌塌地無甚氣力,一切皆被師尊掌控着。
“抑或是說……”雲舒塵又單手擁住了她,撫過她的腰與背,而後摁在她心口處,“是這樣?”
她的心口被一指松松抵住,師尊雖未用什麽力,卻讓她具有一種被綠藤捆綁的窒息感。
喘不過氣。
陌生而熟悉的感受被勾起。
“我那日在試煉的幻境之中……”她愣愣地瞧着雲舒塵,“所夢的,和這樣好像。”
“嗯?”
雲舒塵詫異了一瞬,垂下眼眸,臉頰隐約生燙,她竟……她竟是夢的這種場景麽?好在當時自己并未揪住徒兒多問一嘴,不然這丫頭肯定會直言托出,大白天的多有尴尬。
她心中又不可避免地酸了一下,手頓在卿舟雪腰後,幽幽地問,“那你在夢中,與所謂幻影進行到何等地步了?”
“就像現下這般。”卿舟雪又湊過去,以手指相觸,尋着了她唇邊,碰了一下,“爾後,如此。”
雲舒塵的呼吸一緊,心底軟成一片,片刻又想笑笑,這一下親得當真是小心翼翼,她是生怕親得重了,能将自己親碎不成?
小沒膽量的。
果然在幻境也未做出什麽實事來。
她忍不住将她摁下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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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舟雪相當喜歡這樣的感覺,那日跳崖後,頭一次被師尊抱回鶴衣峰,她約莫也是枕靠于此處,恍恍惚惚的熟悉香味,這讓她念起一些久遠的溫情。
但現下卻不止如此,她心口有一處開始攢着勁兒發跳,一下一下,撞得人生疼。
窗外雨聲不知何時停歇,月光鑽出烏雲,灑得窗戶一片冷白。
雲舒塵下意識撫着卿舟雪的後腰,恍惚之中擡起眼,朦胧月光中,她看得心念一動,不由得輕聲問道:“卿兒的情,是系于我麽?”
卿舟雪卻驟然一停,就這樣靜靜地依靠着她,“師尊,我聽旁人和話本中說起這個字,或喜或悲,或波瀾萬丈,或晦澀酸痛。”
“可我不懂。”她枕靠着她,若有所思,“不知有多麽高興,也沒那麽難過。但我喜歡挨着你,這樣很是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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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舟雪一顆心在皮囊下跳得生疼,她再度擡起頭來時,呼吸已是徹底亂了。
窗外雨聲不知何時停歇,月光鑽出烏雲,灑得窗戶一片冷白。
雲舒塵下意識撫着卿舟雪的後腰,恍惚之中擡起眼,朦胧月光中,她看得心念一動,不由得輕聲問道:“現下明白了?卿兒的情,是系于我麽?”
卿舟雪的親吻卻驟然一停,就這樣靜靜地依靠着她,“師尊,我聽旁人和話本中說起這個字,或喜或悲,或波瀾萬丈,或晦澀酸痛。”
“可我不懂。”她枕靠着她,若有所思,“不知有多麽高興,也沒那麽難過。但我喜歡挨着你,這樣很是安心。”
雲舒塵的身子驟然一僵,她默然攥緊了手,體內的情潮半上不下,吊在空中,她的呼吸亂,思緒也亂。
……為什麽。她怔然躺在床上,忽然感覺方才的意亂情迷,親密溫存,通通變為了可笑的事。她有勉強她麽?卿兒興許并非無知無覺,而是根本不喜歡她,又迫于她是親近的人,只能用這般說辭婉拒?她以後會不會喜歡別的人?
她小時候不是說喜歡師尊,她不是想要一直留在鶴衣峰上麽?為什麽自己想留的人,從來都握不住?
雲舒塵的思緒發散得較遠,又念起一些往事,手指漸漸攥緊,複雜心緒中,一抹委屈悄然而生,而後轉為冷意。
她想得很多,念頭一個個冒出來,明知是很荒謬的猜想,但卻止不住這般去揣測。她也不知何時對眼前的弟子的占有欲到了這般大的程度——她逐漸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她有離去的可能性。
任何。
關于她情感淡漠這一說,雲舒塵以前并未放在心上,只道是她修習冰靈根,活得閉塞,與旁人交流少,故而不太有波動。但對自己……又怎會如此?
現在看來,她還是非得弄明白不可。
今日并非取藥的時辰,但雲舒塵卻去靈素峰走了一遭。
靈素峰依舊如往年那般草木青翠,只不過今日少了幾分寂靜,自上空向下看去,有米粒大小的幾個人影,正堵在醫仙的藥閣前,吵些什麽。
白蘇身為大師姐,和另幾個小弟子攔着那幾人,一開始好言相勸不成,到了最後,外人蠻不講理非要闖入,她甚至不得不抽出了防身的佩劍。
雲舒塵步下雲霧,慢慢走過去。
“靈寶財物什麽的都好說,”一位少年差點給白蘇跪下,滿面淚痕,“求求你放我們進去,見一面柳醫仙,救救我兄長!”
他雖是言辭懇切,又跪下來磕了幾個頭,白蘇嘆了口氣,将人扶起,“你且回罷。”
“家師于多年前早已立下規矩,不會接診柳、陳、徐,顧四大修仙名門的所有子弟。包括我們這些做弟子的,但凡承她衣缽,也不能拂了這舊例。”
白蘇對他回了一禮,“這麽多年來,四姓子弟求藥者無數,但師尊她确實從未破例過。你們在這兒耗得久了,對那位小兄弟反而不好,不如再想想別的法子?”
“都是修道界同僚,她柳尋芹也是名門出來的人,她對得起柳家姓氏麽?”
一中年男人雙目微紅,攥緊拳頭,回身看了一眼被人擡着的面無血色的少年,終究未曾忍住這般斥道,“別的法子——若非這一味九轉回魂草在別處早已絕跡,只剩太初境靈素峰的地盤上有!我們倒至于如此在她門前三拜九叩的!如此漠然人命之輩,怎麽配得上醫仙大名?”
“太初境現下是什麽地方了?”
雲舒塵立在一旁聽了片刻,約莫也曉得些來龍去脈,走過去時,輕笑一聲,“本座真是眼拙,這瞧着哪裏是什麽名門風範,倒像是三兩個山野村夫到跟前犬吠不休。白蘇小師侄,你可別弄錯了,誤了他性命可不好。”
白蘇一愣,她身旁的幾個小師妹倒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雲師叔說的是。”
言罷,雲舒塵将那幾個破口大罵的抛在耳後,徑直入了藥閣周遭的結界。
柳尋芹神色平靜,目光不挪不動地盯着丹爐內一小撮火焰,甚為專注。
煉丹時火候較為重要,時不時需得照看一下,不過這一爐已經快要煉成了。
她感知到結界有些許動靜,知道是雲舒塵前來,也并未回頭。
雲舒塵與她是多年的師姐妹,素來知道她的秉性,所以不去打擾她。
當火焰燃盡的那一刻,柳尋芹才終于挪開眼神,回頭道:“有何事?”
“那屋外頭的幾個,吵吵嚷嚷,到這兒都能聽見。”雲舒塵彎着唇:“你半點不煩?”
“談不上。”她拿出煙鬥抽了一口,薄唇輕啓間,淡雅的藥草香順着白煙飄出,“前幾年罵得興許還要難聽一些。這幾年似乎無甚創意了。”
“到底……現如今,”雲舒塵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對師娘的死耿耿于懷的,也只你我二人了。”
“不算耿耿于懷。”柳尋芹仍是一臉淡漠,“只是當年立了這規矩,無需更改。”
她看向雲舒塵,再問了一遍,“這些舊事再提,也終究是過去了。你來有何事?”
“為了徒兒。”她輕嘆一聲。
“卿舟雪?”柳尋芹問道,“她的體質這般特殊,能有何病症?”
“并非是病。”
“那個傻姑娘,約莫是每年都會你這兒掉半碗血,是麽?”
雲舒塵笑了笑,“你還讓她莫要告訴我?只可惜她年紀尚輕,不太會演。”
“師姐想要研究便是。”她瞥她一眼,“只要尚能保證她活蹦亂跳的,這事兒我怎會攔着你。”
柳尋芹清咳一聲,“嗯。”
“她天生情感上似乎有些淡漠。”雲舒塵微微蹙眉,“起先我覺得興許是冰靈根的緣故,不過仔細一想,她現下修為也不算很高,遠不止于被靈根影響心性,這件事情,不知師姐可有頭緒?此乃天性,還是……”
“不算天性。”沒想到柳尋芹答得很快,“她的情根不全,故而如此。”
這會兒輪到雲舒塵愣在原地,“情根不全?你彼時怎從未與我說過?”
“你沒問過。”柳尋芹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
情根不全。那卿兒所言并非是虛。
原來,她是當真……當真有所殘缺。
雲舒塵心底微涼,她驟然握上柳尋芹的手腕,“是缺損到了什麽地步,可還有再生之法?”
師尊黑化進度條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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