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不同之處
今日楊宅得了張帖子。
“他們都不知曉這裏住的是什麽人, 緣何送了張請帖來?”劉嬷嬷擰着眉,拿着帖子返身往回走。她到了楊幺兒的身邊,将手中的帖子擺下、攤開, 細細與楊幺兒說了。
且不論姑娘能否聽懂,她總是要說的。
春紗插聲道:“嬷嬷, 難道是外頭的人得了什麽信兒?”
“本也沒有瞞着外頭的人, 知道也不稀奇。端看他們打的什麽主意。”劉嬷嬷說着,将那帖子翻動兩下, 最後定睛于帖子上一個極細小的“李”字。
劉嬷嬷招手,将門外的管家叫了進來。
“這兩日可有什麽傳聞?”
管家知道劉嬷嬷問的是什麽,便道:“聽聞東陵李家的四姑娘要出閣了, 現下便辦了個私宴, 邀請一些閨閣女兒前往聚會。”
“姑娘去麽?”劉嬷嬷并未做主, 而是先問了楊幺兒。
楊幺兒點了下頭。
于她來說, 這世間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人是新奇的,物是新奇的,到哪個地方去都是新奇的……她自然是都想去的。
劉嬷嬷通曉她的心思,便應了下來。
她是實在瞧不上那位李四姑娘, 因而去不去,都只是看姑娘的心情,旁的都無須考慮。
帖子上注明了,邀她于未時前往。
楊幺兒便在宅子裏寫了會兒字, 又用了廚子新制的點心, 然後才準備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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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嬷嬷拉住她, 笑道:“先梳妝、換身衣裳,咱們再出門去。”
劉嬷嬷知道以李四的習慣,必然會刻意做翩然出塵,氣質卓絕的打扮。她便給姑娘梳了垂挂髻,換上一身粉白衣裙,發間只綴三兩顆珍珠寶飾,打扮利落。
楊幺兒是分不清穿什麽衣裳好,梳什麽頭發好的。等劉嬷嬷捯饬完,她只管跟着往外走就是。
她們坐上馬車,便慢吞吞地朝着另一家李府去了。
楊幺兒去的時候,受邀的賓客大部分都已經到了,她們入了席間,見丫鬟引着楊幺兒進門,不由紛紛轉頭看來,難掩好奇。
京中從前不曾見過這樣的面孔啊……
李妧緩緩起身,主動迎上了楊幺兒,她面上帶一絲親近,但又不顯過分熱絡。旁人見她如此,頓時對楊幺兒好生羨慕。
李妧在京中名聲極好,但人家心氣也極高,尋常的閨閣女孩兒入不得她的眼。瞧這般姿态,莫不是要和這個陌生的姑娘交好?
這時有人低低地驚呼了一聲,道:“這不是那日鈞定侯的二公子,帶來的那位姑娘嗎?”雖然打扮不同,但瞧身形是像的,何況衆人還識得她身邊伺候的丫鬟呢。
這話一出,衆人神色便有一分尴尬了,恨不得将剛才說話那人的嘴給縫上。
衆人都知曉李家、柳家、鈞定侯府的那點兒破事,如今驟然提起難免不令人多想。她們悄悄地再度向那陌生姑娘瞧去,心說,李家姑娘主動起身相迎,又面帶一絲親近,莫不是有意做局?
雖說李家姑娘不喜那蕭光和,但未必就樂于見到,蕭光和同別的女子扯上關系。
在自己的地盤,李妧覺得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她平穩了心緒,道:“楊姑娘賞光,蓬荜生輝。”
楊幺兒與她不相熟,這裏一眼望去,全都是陌生面孔,她也就閉口不言了。
李妧哪裏知道楊幺兒本就不愛說話,她只當楊幺兒故意拂了她的面子。李妧心頭發笑。她雖心氣高,但卻從不将這些擺在臉上。
可這位楊姑娘,倒是不怕展露自己的高傲姿态。
李妧忍不住又在心底笑了笑。
這樣也正好……
有人高傲,方才襯出她的好性情、好風度。
“姑娘乃是貴人,不如落座在我的身旁如何?”李妧問。
楊幺兒依舊不開口。
劉嬷嬷早習慣了她這樣,便配合地,一板一眼地道:“可。”
李妧聽這老婦人說話與旁人不同,帶着一股子深沉又傲然的味道。對,是傲然。仿佛她一個伺候人的老嬷嬷,都能不将她放在眼裏似的。李妧一時間,竟然還覺得有些發怵,不敢對上這老嬷嬷的眼睛。
李妧沒有糾結這等細枝末節,今日将人邀過來,她就是為了探明這楊姑娘的身份。畢竟突然冒出這樣一號人物,将來若是成了她的阻礙,便不美了。
不急,不急。
李妧安慰過自己,便立即将楊幺兒引到了自己身邊去坐。
“姑娘不取帷帽?”李妧盯着她,問。
說罷,李妧忙又道:“這裏只有些女孩兒一同玩耍,倒不必這般小心。”說完,李妧心裏又有了新的推算。不輕易摘帷帽,身邊跟一個規矩刻板的老嬷嬷……當是出自規矩極嚴的人家。
難不成,她的來頭更大?
李妧短暫地皺了下眉。
劉嬷嬷也想着讓楊幺兒透透氣,這才伸手為楊幺兒解了帷帽的帶子,從她頭上取了下來。
劉嬷嬷梳的頭發好,垂挂髻叫帷帽一壓,竟也不見淩亂垮塌,還如剛梳出來的一般漂亮。衆人陡然見她真面目,不由都是一怔。
見她身形時,只道是身段好,氣質好……
如今卻是,連她的眉眼、鼻唇……沒有一處是生得不好的。
不過在場的終究都是女子,她們驚訝一瞬後便收斂了起來。
反倒是李妧,一顆心被卡在那裏,不上不下。
是了,她戴着帷帽都能引魚,還能引得衆人矚目……可見底下那張臉也不會差到哪裏去。李妧的手指攥緊了帕子,轉瞬松開。
李妧淡淡笑道:“姑娘實在生得好模樣,難怪出行皆要戴上帷帽。”李妧說這話的時候,幾乎不敢回想畫舫上她同楊幺兒對立着的時候。
這位楊姑娘帷帽底下的容貌越是漂亮,便越襯得那日她不戴帷帽,姿态可笑,如在賣弄姿色一般。
李妧胸口如有一團火在灼燒。
她壓了壓眸底的光,低聲道:“楊姑娘先嘗一嘗食物?待用了些吃食,咱們再去花園裏賞花閑話。”
楊幺兒這才應了一聲:“嗯。”
果然冷淡高傲。
李妧咬了下唇。
可若是将冷淡高傲寫在這人的面上,似乎也沒什麽不妥。她已經生得這樣美了,又正當妙齡,正是一回眸、一擡手都能迷人的時候。這樣的人,當是做什麽都讓人覺得好的。
李妧理智上承認了這一點,感情上卻是不想認的。
怎能容人壓她一頭呢?李妧心想。
楊幺兒吃了一頓,手藝與楊宅與皇宮都不同的飯。
其他人都已經出聲稱贊起來,說李妧府中的食物十分美味,李妧只是謙虛地淡淡一笑,并不敢應。李家的腦袋上頂着“清名”二字,于是府中并不敢為着口腹之欲大動幹戈。
叫她的祖父說,李家子女,便該着素衣、食簡餐,如此才不落人話柄。
楊幺兒早早丢開了筷子。
李妧見她這般,便問:“楊姑娘怎麽不吃了?可是不合胃口?”
尋常人聽她這樣問,必然擺手說:“合胃口的。”
但楊幺兒無比實誠地點了頭。
李妧臉上的表情登時僵住了。
楊幺兒卻已經指着給她瞧了:“這個不好,這個、這個,不好……”
她的口氣聽來冷淡又平靜,倒真像是頂級的食客在評判一般。
李妧叫她的外表唬住了,登時心頭更不痛快了。她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她就不應當将人邀請到李府來。風頭叫她奪了也就罷了,還要在她這裏頻頻吃癟。對方表現出的高高在上,也更讓李妧覺得嫉妒難受。
她一定來自某個大的氏族!
李妧緊緊抿唇。
這廂劉嬷嬷垂首問楊幺兒:“姑娘,今日要分東西進宮嗎?”
李妧支棱着耳朵,只隐約聽見了一個“分”一個“宮”字。什麽分什麽宮?
楊幺兒掃視過桌案上的食物,搖了搖頭,她慢吞吞地組織着語句說:“不好,算了。”
劉嬷嬷笑了出來。
姑娘的意思,應當是,這些食物左右也不好,就不要分給皇上了。
劉嬷嬷贊道:“姑娘真是個會疼人的。”
楊幺兒卻滿眼茫然。
李妧到底是不怕尴尬的,她面色恢複如常,而後出聲與另一邊的幾個女孩子搭起了話,院中的氣氛總算是救了回來。
李妧唇角微微上翹,正待露出一絲淺笑的時候,小厮滿頭大汗地進來了。
那小厮環視一圈,發覺院中有不少人,他張了張口,想說又不敢說,憋得他額頭上的汗更多了。
李妧見他這般扭捏姿态,實在不符李府的家風,便出聲道:“有何事?說。”
小厮走到她的跟前,垂着頭,道:“柳家上門來送聘禮了。”
李妧臉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送的什麽?”
“就……就一擡,小的們也不敢打開來看。”
李妧看了看身邊的楊姑娘,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等了,可如今多了個變故,她也不知道,那蕭光和是否移情到這位楊姑娘身上了……
李妧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心道,那只有換那個法子了……
李妧以托詞起身,将小厮叫到一旁問:“柳家送禮來的是誰?”
“柳家公子。”
也就正是她的未婚夫了。
李妧冷了冷臉色,道:“你去請我三哥,讓他在府中擺酒請同窗論詩文,将蕭光和也一并請上。”
小厮一愣,不懂得她這是要做什麽,便只好讷讷問道:“何時請?”
“就今日。”
“可今日時辰不早了……”
“那些個纨绔子弟最好湊熱鬧了,自不會理會時辰早晚的。”
李妧吩咐完,不由轉頭又朝那位楊姑娘的方向看去。
楊幺兒正擡起手。
李妧隐約瞥見她腰間的香囊,裏頭不知放了什麽東西,将香囊撐得鼓鼓,撐得上頭的繡紋分外明晰——光一閃,像是金線繡的爪子。
爪趾尖細,向內彎曲,似鷹爪。
但女兒家哪裏會在腰間挂鷹爪的紋路呢?
那是什麽?
李妧還待細看,可這時楊幺兒已經放下了手,擋住了香囊,怎麽也看不見了。
涵春室。
蕭弋正盯着那缸裏的魚瞧。
先前留下的那條魚和後頭送來的錦鯉,養在了一塊兒,一黑一紅,首尾相銜地游動,十分有靈氣。
蕭弋瞧了會兒,便見門外探了個人進來,那人身形纖細柔弱,仿佛渾身無骨一般。
她着普通的宮裝,相貌嬌弱,但卻叫蕭弋連多看的一眼興趣也無。
她緩緩邁步進來,呼吸急促,大着膽子朝蕭弋彎腰行禮:“蕊兒,見過皇上。”她按捺不住了。在楊幺兒離宮好幾日之後,她實在等不下去了,這是最好的機會,不妨搏一搏,她可從未得罪過楊幺兒,想來不會招致禍患……
蕊兒這樣想着,便強裝出随意的姿态,柔柔弱弱地一笑,同蕭弋道:“皇上在瞧什麽?”
蕭弋轉過頭,盯着她。
蕊兒身體緊繃,突然覺得後背直冒冷汗。皇上便是這樣叫人覺得畏懼的嗎?她腦子裏胡亂想着。
他的眸光晦暗,他問:“你想瞧?”
蕊兒沒想到皇上會同她說話,她一顆心高興得幾乎要飛起來,她小幅度地點了下頭,努力擺出最好看的一面來,眼眸裏閃動着激動的光亮,她道:“嗯……”
她話音剛落,便被一股極大力道按進了水裏。
“那你便瞧個夠吧。”蕭弋嗓音森寒。
口鼻都陡然湧進了水。
蕊兒奮力掙紮起來,卻怎麽也掙不開。
她的心跳得飛快,眼前陣陣眩暈,強烈的窒息感籠罩住了她,她冒出了一身冷汗,更幾乎吓得要尿出來。
到底是哪裏不同……
她渾身顫抖又絕望地想。
她們同那個傻兒,到底是哪裏不同?
涵春室內的宮人都吓了一跳,忙跪了下來。
楊姑娘進宮時日久了,他們倒是險些忘記,這位年少登基的皇帝是個什麽性子了。
宮人們正戰戰兢兢,蕭弋卻又松了手,他看着蕊兒的目光,與看蝼蟻草木沒有分別,他從趙公公手裏接過帕子擦了擦手,道:“将她架出來,莫要吓死了楊姑娘的魚,楊姑娘回來該要傷心了……”
趙公公笑着說:“正是呢,姑娘的魚不是誰都能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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