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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幺兒第二日醒來時, 頭疼得幾乎要裂開。
她按着腦袋,暈乎乎地爬了起來。
守在帷帳邊的春紗, 趕緊起身卷起了帷帳:“娘娘醒了?”說罷,她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到了楊幺兒的脖頸間,上面紅痕點點。春紗臉一紅,不敢再打量。
楊幺兒扶住她的手腕, 借力從床上下來,茫然四顧:“皇上?”
“皇上今日上朝去了。”
楊幺兒環視一圈兒周圍。
原來又回來了。
何時回來的她也不知, 只隐隐約約記得,皇上好像抱着她,洗了澡。
待換了衣裳、梳了妝,她朝外看去, 才發現雪停了。
如此便也沒雪可玩兒了。
她便自己窩在屋子裏,接着讀書、練字, 一轉眼到了下午,劉嬷嬷輕手輕腳地走到近前,道:“娘娘若是得了空,便過來選一選首飾、衣裳……”
楊幺兒放下書,跟着劉嬷嬷走過去, 便見宮女們捧着不少的衣裳和首飾,俱都華麗無比。
她哪裏懂得挑首飾與衣裳呢?便只随意指了兩樣, 一瞧便覺得極有錢的。
劉嬷嬷揀出來, 笑道:“娘娘真是好眼光!”
楊幺兒眨了眨眼。
她挑出來的是鳳頭釵, 赤金色鳳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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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在用料精細, 打制精巧,若是楊幺兒穿上身,便也不顯得俗氣了。
劉嬷嬷伺候着她換了這身衣裳,又給她佩上了首飾,随後便扶着她到桌案邊坐下,道:“娘娘想吃什麽?”
“嗯?不等皇上?”
往常她用膳都是同蕭弋一塊兒的。
“今日不等。”劉嬷嬷道。
楊幺兒想了想,便随口報了個記得比較深的菜名,劉嬷嬷點了頭,命小宮女端來茶點,然後就去吩咐膳房了。
坤寧宮內單獨給皇後設了膳房,吃用倒是方便。
待她細嚼慢咽地吃過了點心,又吃過了後頭盛上來的食物,劉嬷嬷便扶着她到了主殿落座。
劉嬷嬷拍了拍手掌,不多時,便有宮女引着兩個穿着華貴的婦人進了門。
婦人向楊幺兒行了禮,口中道:“臣婦安陽侯夫人李氏。”
“臣婦臨陽侯夫人蒙氏。”
楊幺兒端坐在鳳椅上,轉頭去瞧劉嬷嬷,劉嬷嬷便也只回望着她,并不出聲。
楊幺兒只好學着蕭弋的模樣,道:“平身。”
她脫口的聲音好聽,但又叫人聽不出什麽情緒來,倒還真有點威勢在。
安陽侯夫人與臨陽侯夫人起身,方才敢直視楊幺兒,她們看着楊幺兒的面龐,微微怔了怔,然後才收住了情緒。
先前雖然已經見過,但到底沒有這樣近距離地見到。
越是走得近了,方才越是得以窺見新後的美貌動人,也才越是從她身上感受到那麽一絲威嚴氣勢。
臨陽侯夫人正暗自嘀咕,新後這般,哪裏還需要她來教呢?
那頭安陽侯夫人倒是柔柔一笑,主動上前兩步道:“臣婦今日前來,是為同娘娘講一講這宮裏頭宮外頭的事……今日宮中要舉行大宴,提前與娘娘說了,也免去娘娘的煩惱。”
楊幺兒實則沒太大聽懂,但她還是矜持地點了下下巴。
安陽侯夫人年紀輕些,從前常伴在太後身邊,只不過後來少往永安宮去了。
她在京中是有名的将家宅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的主母夫人,她膝下的女兒,年紀雖小,倒也因而早早便有人家求親了。
她會教事務如何打理。
而臨陽侯夫人,性情辣,行事果決。她常與王公貴族打交道,身上氣度倒也不可小觑,如此便可叫她來教一教新後,何時該狠一些……
劉嬷嬷讓人搬了椅子給她們二人賜了座,而後她們便一邊閑聊,一邊仔細同楊幺兒講種種的經驗。
只是楊幺兒哪裏一下子便能全吸收了去?
她方才聽了前頭的,後頭的便聽不進去了。
比讀書還要難。
楊幺兒端正坐在那裏,一手扶着扶手,這才沒有昏昏欲睡地倒下去。
時間不知不覺地便過去了。
安陽侯夫人抿了口茶,道:“時辰不早了,不敢耽誤娘娘。一會兒怕是要開宴了。”
臨陽侯夫人便也起身告退。
楊幺兒只“嗯”了一聲。
待她們一走,她便倚靠在了身後的大迎枕上。
劉嬷嬷忙上前給她按了按額角:“娘娘,休息一陣兒,咱們便要去太和殿了。”
“唔。”
楊幺兒緩聲問:“我要,學這些?”
劉嬷嬷點頭:“娘娘貴為一國之母,當然是要學這些的。”
“日後還要學?”
“娘娘若是學會了,自然便不必再學了。”
楊幺兒神色恹恹,連那金墜子落在她的額間,金光四射,都無法襯得她的眼底生出光亮來了。
劉嬷嬷只當她因着昨日飲酒而頭疼呢,便忙又給她揉了揉。
“娘娘,不能再歇了,咱們得走了。”
蓮桂與春紗一并上前來,扶住了楊幺兒,将她扶起身,朝外走去。
待一起身,她身上的氣勢便有了變化。
再瞧不出半分的嬌軟,與半分的恹恹了。
楊幺兒抵達太和殿時,蕭弋已經落座在太和殿的龍椅之上了。
“皇後娘娘駕到。”太監高聲唱道。
楊幺兒慢慢走到了蕭弋的身旁。
鳳椅緊挨着擺在皇上的下首位置,但蕭弋朝她伸出了手,楊幺兒便也不顧旁的了,将自己的手搭上去,便乖乖跟着過去,挨着蕭弋坐下了。
階下衆人立即跪地叩拜。
楊幺兒眨了眨眼,仔細一瞧,便見裏頭有不少的奇怪的面孔,鼻梁高高,額頭高高,穿着五顏六色的衣裳,看上去有些滑稽。
但也有些穿着五顏六色衣裳的女子,是漂亮的。
她們跪坐在席間,等到樂聲起,便轉到了中間,寬大的裙擺緊跟着飛揚起來,轉出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圈兒。
蕭弋湊在她的耳邊,低聲道:“那是大月國人。”
楊幺兒點點頭,瞧得目不轉睛。
大月國人跳完了舞。
緊跟着便又有一群赤着腳,無論男女,都穿着露腰露臂膀服飾的人,轉入了場中。
他們依舊随樂聲跳動。
只不過這一回奏的樂,叮叮鈴鈴,聽着說不出的怪異。
他們跳過幾圈兒後,突然從背後扣下一物,然後猛地罩到了面上。
“面具。”楊幺兒眨眨眼,出聲道。
他們臉上戴的都是面具,她先前見過的面具。
蕭弋淡淡道:“那是天淄國人……你先前見到的面具,就是這樣的面具?”
楊幺兒點頭。
蕭弋微微皺眉,将此事記下了。
樂聲彈奏越來越急。
這些人慢慢地,倒也不太像是在跳舞了。
蕭弋又道:“天淄國,舉國推行巫術。他們的舞樂,其實都是巫術作法時才會用上的……不過因着樂聲有其美,舞姿也有其曼妙之處,這才漸漸引到王公貴族的宴會上。若能有巫女在席間奏樂、起舞,便是極大的臉面了。”
楊幺兒聽罷,便微微轉過頭,盯着他。
她的目光天真而又炙熱。
蕭弋一時間被瞧得有些喉頭發緊,他忍不住将手又扣在了她的腿間,便如先前給她做“手爐”時一樣。
楊幺兒道:“皇上,懂得多。”
蕭弋往她碗碟裏放了塊點心,道:“從前生病時,起不來身,旁的事都做不了,便只能拿書來讀。初時是讀四書,到了後頭因着纏綿病榻的時間太長久了,便什麽閑書雜書都讀了。不過都是書上寫的罷了。”
楊幺兒一面要聽他講話,一面又要瞧天淄國人,便分不開神,也就忘了面前的點心。
蕭弋見狀,便只好捏起點心,送到了她的唇邊,這才又道:“幺兒若是讀書讀得多了,自然也一樣什麽都能明白。”
楊幺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最後來到殿上的是新羅國人。
新羅國人穿着更為寬大的裙擺,一根綁帶從胸口處将裙子系住,一旋轉起來,那裙擺便如同鼓了風,鼓成了一個又一個球。
他們無論男女,也都是作這樣的打扮。
他們頭發高高紮成發髻,發髻間同樣束一根綁帶,綁帶長長地垂落下來,一轉起來的時候,綁帶也就會跟着轉。
楊幺兒盯着認真瞧了許久,總覺得他們會踩着那根綁帶,然後狠狠摔下去。
待到各國都獻完了舞樂,衆人便一同舉杯歡迎各國使臣。
而各國使臣在飲過這杯酒後,便先後來到了殿中央,跪地向皇上獻上賀禮。
大月國獻上的是夜光珠、夜光杯、珊瑚珠等物……
為首使臣乃是大月國的大公主與二王子,二王子雙手捧着一個匣子,跪地朗聲,用蹩腳的大晉官話道:“将神所留下的神跡,獻與大晉最美麗的皇後!”
蕭弋的臉色騰地就沉了下來。
這也便罷了。
待等到天淄國。
天淄國使臣跪地,捧着匣子的手微微顫抖。
他同樣也朗聲道:“願将大巫女的珍貴之物,獻與大晉最美麗的皇後!大晉皇後仙姿佚貌,唯有大晉皇後當得起天淄國的神物……”
一時間,衆臣都屏住了呼吸。
蕭弋眉目陰沉,面色冰冷。
他沒有同幺兒說。
這番邦異國,大都性情直爽,時常将溢美之詞挂在嘴邊,從不懼于誇贊旁人。
……
楊幺兒此時,還津津有味地盯着他們身上挂着的面具。
咦,原來每人都有一張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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