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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亭起身, 朝蕭弋行了禮。
“原來是天淄國的巫女。”蕭弋嘴角往上扯了扯, 笑容不抵眼底。
鳳亭微微低下頭,杵在一邊并不出聲,又變回了之前石柱子的模樣。他臉上的黑紗, 也因為之前滑落過一次的緣故,這次綁得更緊了, 也多繞了一圈兒, 于是一張臉隐匿在黑紗之下, 不僅讓人看不清長相,他面上作何神情,也都一概看不清。
“送天淄國的巫女回使館。”蕭弋的目光從他身上飛快地掠過,便再沒将他看在眼裏了。
他伸手, 攥住了楊幺兒的手,将楊幺兒從位置上拉了起來。
鳳亭多看了一眼, 并不作聲, 只默默躬身行禮, 随即便跟着趙公公走了出去。
楊幺兒好奇地盯住了他的背影。
這人原來還會變臉!
一轉眼, 就變得像是另一個人了!
“幺兒。”蕭弋勾住了楊幺兒的下巴,将她的視線從那個方向扭了過來。
楊幺兒微微仰頭看着他。
目光相接,蕭弋定定地盯着她的眼,恨不得看到她的眼底去。
他知曉。
她從前只識得一方天地,出了那方天地後,周遭的一切于她來說,都是新奇又美麗的。
一朵花兒會讓她視若珍寶。
螞蟻搬家她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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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無論是宴上的舞姬樂伎, 還是戴了面具的天淄國人,裹着一身黑紗分外神秘的巫女……都會吸引走她的目光。
若是等到她的眼裏越裝越多,也不知還能不能裝得下一個他了?
“今日讀書了嗎?”他問。
楊幺兒點頭:“讀了。”
“随朕過來。”蕭弋轉身走在前。
楊幺兒便提了下裙擺,忙跟了上去。
蕭弋腦子裏無數念頭翻滾,刻入骨子裏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驟然翻湧而起,将他整個都吞沒了進去。
他嘴角繃緊,步伐不自覺地快了起來。
但等走了幾步,他突地又頓住了動作,然後轉過身來,朝楊幺兒伸出了手:“怎麽走得這樣慢。”
楊幺兒眨了眨眼,沒說話。
她走到了他的近前,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蕭弋用力攥緊,放慢了步子與她同行。
蕭弋考校了一下楊幺兒的功課,有了前頭艱難打下的基礎,現下她的進步倒是一日比一日多且快了。
只是書中到底不會教她人情世故,因而哪怕如今張嘴能說那麽兩句有文采的話了,眸子裏卻也依舊透着天真與懵懂。
她與之前有了分別,分別在于,她的世界裏一點點變得豐富起來了,再不止他一人了。
但也沒有分別。
她看向他的目光,總都是柔軟的,不等她開口撒嬌,他心下已經先軟成一片了。
蕭弋覺得自己就像是養花人。
花了無數的功夫心血,培育出了極稀有的品種,一面欣喜驕傲,一面卻又不願被人瞧見她的稀有美麗,惴惴不安于她會被人偷走。
楊幺兒突然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皇上坐。”
蕭弋思緒回籠,緊挨着她在美人榻上坐下。
楊幺兒擡起手,學着蕭弋勾她下巴的時候一樣,笨拙地捧住了蕭弋的下巴。
蕭弋心尖像是被她的指尖輕輕撓過,癢又麻。
他一把反扣住楊幺兒的腰,将人推倒在了榻上,然後他咬住了她纖細的手指,輕輕啃咬,他的氣息便都噴灑在了她的指尖上。
楊幺兒從來都是忠于身體反應的。
她微微眯起眼,一抹紅從脖頸蔓延向了她的面頰。
宮人們分外自覺地落下了帷簾,紛紛退了出去。
另一廂。
六公主由宮人引着到了宮門口,然後便見着了坐在馬車內,打起簾子正在等她的鳳亭。
六公主爬進了馬車裏,笑笑說:“大月國的公主,說要嫁給大晉的皇帝。我便同她說,我能嫁,她不能嫁。她年紀比我大,卻還叫我氣得哭鼻子了。”
鳳亭掃了她一眼。
他知曉她的性情脾氣,以她的本事,自然不會是只說了那麽兩句無關痛癢的話。
大月國的公主應當是實在接不下她的話了,才會生生氣哭了。
六公主忙收斂了笑容,正經地問:“你問大晉的皇後娘娘了?”
“嗯。”
六公主捧着下巴嘆了口氣:“她的臉真好看呀,如此,倒也可原諒她了。若是将來她死了,能将臉皮給我多好呀。”
鳳亭淡淡道:“她如今不僅知曉我是男子,還知曉你我二人都是假扮而來。”
“原來她這樣聰明!”六公主驚訝道。
鳳亭腦中驟然浮現了一個詞。
大智若愚。
待馬車行到一半,鳳亭便打起簾子跳了下去,朝着一處客棧走去。
半個時辰後,一個身材修長挺拔的年輕男子,穿着紫色衣衫,款款從客棧走了出來。男子生得極其俊美,只不過半邊臉不知何故塗黑了去,于是一面白一面黑,瞧着甚是奇怪。
他走到了一處宅邸外,繞着那石獅子走上了一圈兒。門房見他行跡怪異,便主動上前來問他:“你是何人?”
鳳亭反問他:“這裏可是東陵李家?”
……
兩日後再行朝會,大月國使臣前來求見蕭弋。
此時方知,前幾日還堅持要将公主嫁給皇上的使臣,今日便道,大月國的大公主想要嫁給越王蕭正廷。
原來,大公主見皇上始終不肯松口,她便自作聰明,想要另辟蹊徑,先去讨好太後,等入了永安宮,她便見着了越王,這一面,便令大公主念念不忘了。
大晉的這位少年皇帝,容貌雖俊美,但眉眼陰鸷,讓人見之就覺得心底打顫。
越王便不同了,模樣英俊,性情溫和。
大月國公主便一心想要嫁越王了。
在使臣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蕭弋便朝蕭正廷的方向看了一眼。
蕭正廷立在那裏,神色平靜,看不出歡喜的意思,但也沒有絲毫要抗拒的意思。
蕭弋剎那想到了,先前蓮桂報與他的事。
既然太後心中有意蕭正廷……
蕭弋嘴角勾了下,顯得有些涼薄,他看向底下的使臣,道:“朕允了。”
蕭正廷依舊沒開口。
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小皇帝縱使年紀再小,到底也有高于他的權利。
等到使臣叩地謝恩後。
蕭正廷也方才緩緩上前,謝過了恩。
見皇上終于松了口,底下大臣便也活躍起來,重提天淄國六公主。
蕭弋掃過他們,淡淡道:“天淄國與大晉習俗禮節大相徑庭,六公主恐無法适應,不若先留天淄國使臣于京中暫住些時日再議。”
這位天淄國的六公主有沒有命留在這裏,還是兩說呢。
蕭弋十分小氣地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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