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六公主與鳳亭被安置在了元和殿。

元和殿距離養心殿、坤寧宮都有老長的一段距離, 六公主在宮中待了兩三日, 每當她要轉出門時,便會被宮人攔下。

宮人面容平靜,道:“外頭風大, 公主還是在室內歇歇罷。”

六公主氣悶,轉身回去, 在鳳亭的對面坐下:“你便不急?”

鳳亭動手沖了一壺茶出來, 啞聲道:“書中誠不欺我, 大晉的茶果真要更香冽些。”

六公主見狀,更覺得氣悶:“你倒是有興致……”

“急有什麽用。”

六公主在屋子裏轉了兩圈兒,便又走到了門邊去,巴巴地盯着那宮人, 道:“我不能去見皇後娘娘嗎?我想同她說話。”

宮人掀了掀眼皮,道:“娘娘這兩日病了。”

六公主驚訝道:“病了?什麽病?嚴不嚴重?”

宮人便閉口不言了。

六公主轉身又回到了鳳亭的身邊坐下, 她啞聲道:“莫不是那物……”

鳳亭淡淡道:“不是。當是風寒罷。”

“你又知道了。”

“那日見她行走在雪地裏, 沒有披大氅, 當是受了寒。”

六公主抿了下唇, 嘆氣道:“大晉人的身體果真是要嬌弱些的。”

Advertisement

鳳亭沒有說話。

到底還是天淄國的人命更硬,百煉不死。

這廂坤寧宮內,碳火燃得極旺,室內撤去了香爐,只餘下點點藥香味兒。

帷帳落下,透過層層帷帳,隐約能瞥見床榻上側卧着一個人影, 人影修長。這時候一陣腳步聲近了,帶來一陣淡淡檀香氣,那是衣裳上熏的香。

纖纖玉手勾住帷帳,高高卷起,動作稍顯一絲笨拙。

緊跟着她方才在床榻邊上坐下了,寬大的裙擺便就此拉拽到了地面上。

她的身子微微前傾,幾乎擋去了床帳內的光線。

“皇上……皇上……吃藥……”她細聲細氣地道。

床榻上的人,方才堪堪睜開了眼,洩出點點冷厲的光,他擡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低聲道:“不吃。”

這病的,并非是楊幺兒,而是蕭弋。

楊幺兒從前居在農家小院裏,缺衣少食是常有的事,打從來了京城,便又是錦衣玉食地好生養着,身體愈發好了起來。

于是冬風吹來,冰雪拂面……雖冷,但卻不會叫她受涼。

蕭弋便恰恰不同了,他年少時體弱多病,後來身體日漸轉好,但為了裝作仍在病中,便也總居在光線晦暗的地方,如此長久下來,身體自然有所影響。

于是一陣風吹來。

楊幺兒躲在了蕭弋的懷中,蕭弋便染了風寒,猝不及防地病倒了。

如今與從前不同。

從前皇帝若是不病,那才叫奇怪。

可現下,皇帝若是病了,便反倒叫大臣們失去了那份小心敬畏之心,想着左右皇上也是要病的,一場冬風都能叫皇帝病下來,若是改日再病倒,那便不能算作是他們氣倒了的。

因而對外都是道:皇後娘娘病了,皇上憂心皇後身體,便暫居坤寧宮,不見大臣,朝務只管送往坤寧宮。

大臣們也并不疑心。

他們都見過皇後娘娘是何等絕色,小皇帝年紀小,因而心下多有不舍,恨不得住在床榻邊陪伴,那都是正常的事。

何況他們心底下,原本就盼着皇帝耽于美色才好呢。

皇後病了,問安的折子倒是往宮中遞了不少,楊幺兒自是不會翻的,她只管等着煎藥,藥煎好了,劉嬷嬷便親自捧到她的手邊,道:“勞煩娘娘了。”

楊幺兒眨眨眼,便又聽劉嬷嬷道:“皇上不喜吃藥,要娘娘花些心思。”

如今,楊幺兒坐在床榻邊上,便有些茫然無措了。

他不喜吃藥。

她便替他吃罷……

這樣,藥味兒就都進她的嘴裏了。

楊幺兒想着便掙開了蕭弋的手。

蕭弋察覺到她的動作,便又閉上眼,有氣無力地道了一聲:“幺兒,朕不吃藥。”

楊幺兒也不出聲,她只捧起了藥碗,湊到唇邊,自個兒灌了一口。

是極苦的。

但還是香的。

她一個人便能喝幹淨的。

蕭弋隐約聽見了吞咽聲,他霎地睜開眼,一瞧,便見着楊幺兒在他的床榻邊上,捧着他的藥碗喝。

蕭弋眉心一跳,他四肢陡然來了力氣,立馬翻身而起,然後重重地扣住了楊幺兒的手腕,奪過了她手中的藥碗。他将藥碗放旁邊的矮櫃上随手一放,随即便捏住了她的下巴,傾身吻了上去:“張嘴。”

楊幺兒便當真呆呆張嘴。

藥太苦了。

親上去的那一剎,苦味兒就往蕭弋的嘴裏鑽。

他撬開了她的唇齒,長驅直入。

她卻早已經将藥汁都吞下去了。

蕭弋生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哪裏見過像她這樣勸人喝藥的,你不喝,那我便替你喝……實在是又呆又傻。

他将她口中剩餘的藥汁卷走,如此方才松開了她的胳膊。他開口,聲音沙啞,道:“喝朕的藥做什麽?”

“嬷嬷讓喝,你不喝,我就喝了。”楊幺兒乖乖地道。

她的唇瓣帶着一點被藥汁染過後的褐色,但又帶着一點被吻過後的淡淡粉色,唇瓣飽滿,鮮豔欲滴似的,引人想要去啃咬。

蕭弋頭還有些昏沉沉的,他擡手撐住額角,低聲道:“下回莫要喝朕的藥了。”

“你……”

蕭弋放下手,端起那碗藥,道:“朕自己喝便是了。”

楊幺兒點點頭,便定定盯着他的唇,似是非要看着他喝幹淨才罷休。

蕭弋便只好一口氣喝了下去。

等喝完,他腦子裏似乎有什麽埋藏在深處的東西,鼓噪而動,連帶他的太陽穴都跳了起來。

但他面上沒有露出一點異色,他靠住了身後的枕頭,看向楊幺兒,道:“朕方才不該親你。”

“嗯?”

“會将病氣過給你。”說罷,他眉間便淺淺地皺了下。

“不會。”楊幺兒道。

她擡起手,捧住了他的臉,低聲道:“暖的。”

說罷,她還踢掉了腳上的鞋子,一個翻身上了床,跨坐在了蕭弋的身上,她道:“好好的。”

蕭弋腦子裏有把火在燒,這會兒身體裏也有把火在燒了,不,倒也不止一把,像是三把火在一塊架着燒。

他想笑,但又覺得有些無奈。

她這樣,叫他又怎麽是好?

蕭弋堪堪擡手扶住了她的腰,将人放倒在了自己的身邊。

楊幺兒便就這麽乖乖陪着一塊兒躺了下來。

蕭弋再一擡手,便将帷帳都拉了下來,于是将床榻上的情景遮擋了個嚴嚴實實。

“朕不喝藥已經有好幾年了。”他的嗓音嘶啞,像是被什麽撕裂過了一般,無端讓人有種一顆心跟着揪起來的感覺:“不管是染了風寒,又或是頭疼難當,又或是身體其它處有所不适。”

“藥,有時是治病的良藥,有時是摻毒的絕命散。朕自幼年時,那時尚未有自保之力,便總免不了吃到毒藥。有些藥,是想要将你變作傻子的,有些是想要一日日挖空你的身體,使你不知不覺身亡的,還有些便是使你日日嘔血,一日比一日難受,最後死狀如骷髅的……”

說罷,蕭弋咬了咬牙根,嗓音微冷:“朕曾經吃過一碗藥,是朕前日染了風寒,第二日先帝将朕從床榻上抱起來,端着一碗藥,親手喂朕吃下。卻不想,連這樣的一碗藥都着了旁人的道,那藥吃進腹內,五髒六腑都攪作一團,口鼻流血,腦子裏嗡嗡作響,仿佛與整個人世都分隔開來,已經一腳邁入了鬼門關中……”

楊幺兒怔怔道:“後來呢?”

“後來……後來便不了了之了。朕雖痊愈,但背後歹人也未能抓出來。先帝仁慈,又或者該當說是懦弱,連親子性命都無法護佑……”

楊幺兒突然将手掌鑽入了被子裏,又鑽入了他的衣裳裏頭。

她的手是溫軟的,一滑進去,蕭弋的動作便猛地頓住了。

而她卻只是将手掌貼在了他的胸口,問:“攪一團?”

蕭弋擡手按住了她的手,啞聲道:“沒有攪一團。”

楊幺兒便想抽回手,蕭弋卻按着不讓她走了。

他微眯起眼,道:“那時,朕便想,朕來日是絕不會做仁君的。朕寧願做一暴君。縱使殺無數人,但到底對得起自己,和自己想要護佑的人。”

楊幺兒懵懵懂懂地擡臉看他。

蕭弋被她的神情逗得心下一軟,他伸出削瘦的手指勾住了她的下巴尖,低聲道:“若是朕做了暴君,你知曉日後史書裏要如何寫你嗎?”

楊幺兒搖頭。

“撰寫史書者多為男子,他們慣于将亡國不幸、政變之災,都歸結于女子身上。他們興許要寫,岷澤縣楊氏,媚君惑上,以致朝政大亂,大晉皇帝行事殘暴荒淫、百姓民不聊生……”

楊幺兒忙擡手擺了擺:“不不,不是,我不是。”

蕭弋親了下她的面頰,聲音更見喑啞:“嗯,幺兒不是。”

他頓了下,道:“于是……朕便覺得,朕無法做個暴君了。”說罷,他便覺得頭更沉了,于是就此歪倒仰躺下去,雙眼合上。

腦子裏鼓噪、敲擊的疼痛感這才漸漸散去了。

楊幺兒松了一口氣:“好,好。”

說罷,她便又掀了掀被子,跟着鑽了進去。

蕭弋連眼皮都睜不開,只好啞聲催她:“莫要進來,過了病氣。”

楊幺兒卻實在懶得動了,便覺得拿現下動也動不了的皇上做枕頭是極好的。

蕭弋一把攥住了她纖纖的手指,捂在了自己的掌中,聲音喑啞又帶着點點火氣:“……幺兒再不出去,朕不做暴君了,但荒淫卻是能做到的。”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