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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子前隐約可見人影晃動, 蕭弋面不改色, 手指卻悄然地攥了下。
趙公公的聲音在簾子外響起,道:“皇上,娘娘來了。”
說罷, 那簾子一打,春紗與蓮桂在後頭扶着楊幺兒, 将她推着上了馬車。楊幺兒一鑽進馬車, 外頭的蓮桂便将簾子扣住, 順手還将馬車門也扣上了。
馬車內的風聲登時減弱了,轉而變得更明晰的是二人彼此的呼吸聲。
蕭弋伸手托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起來,然後一用力, 就将她輕松帶到了身邊。
她身上原本緊裹着的大氅朝兩邊分開,露出底下一截晃眼的雪白肌膚……蕭弋頓了頓, 一手解下了大氅, 這才看清了她現在是個什麽模樣。
她的頭發梳成雙刀髻, 發髻間插入金色步搖, 作和平日裏沒什麽兩樣的打扮。
可目光向下——
她的脖頸間圍了一圈兒的金色項圈,一共圍了三圈,華美非常,金色與鎖骨湊在一塊兒,又帶出了點別樣的誘惑。
她的胳膊和胸脯被布料緊緊裹住,勾勒出漂亮的弧線。
腰間一截兒都沒有布料包裹,露出平坦而雪白的腰腹, 肚臍間點綴一點紅寶石,似火焰,似水滴,晶瑩的色澤映襯着她的皮膚,讓她看上去更加的可口動人。
下面是五顏六色的胡裙,胡裙邊上綴着長長的珠穗。
她從未穿過這樣的服飾。
穿在旁人身上或許該是俗豔,可穿在她的身上,便是十足異域風情,勾人而又不失天真。
她便這樣微微向後仰倒,用一雙幹淨澄澈,不含一絲勾引或情欲味道的眼眸望着她。可她越是這樣顯得幹淨又天真,就越是勾動人心。
他好似整個人都騰地在剎那間炸開了。
“……幺兒。”他的聲音微微沙啞。
楊幺兒卻只瞧着他,并不出聲。
蕭弋伸手按壓在她的腰間。
觸手細滑。
他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低聲道:“幺兒怎麽扮成了這個樣子?難不成是要跳舞給朕瞧?”
楊幺兒抿了下唇:“不會。”
跳舞是不會跳的。
蕭弋俯在了她的肩旁,親了親她的鎖骨,低聲道:“那是為了什麽?”
楊幺兒這才伸出一根手指頭,頂住了他的肩,道:“我,好看?”
“幺兒好看。”
“舞姬?”
“醜。”蕭弋不帶絲毫停頓地道,說罷,似是還覺得這樣顯得不夠虔誠,便還接着道:“難及幺兒的萬分之一。”
楊幺兒卻是覺得不大滿足的,她便伸出纖纖手指,攥住了他的手,拉着他放在了自己的肚皮上。
“滑?”
“……滑。”蕭弋的喉頭不自覺地動了下。
“白?”
“……白。”
“細?”
“……自是細的。”
“軟?”
“……軟的,幺兒從頭到腳都是柔軟的。”
楊幺兒便推開了他的手,自個兒撐着想要坐起來,只是方才躺得舒服,一時間手腳無力,還爬不起來。
蕭弋便在後頭撐了她一把,這才扶着她坐好。
楊幺兒坐好,抓起大氅,低頭仔仔細細地給自己圍好。
蕭弋:“幺兒?”
楊幺兒并不理會他。
“幺兒?”
楊幺兒系好了帶子,這才擡頭道:“趙公公說,皇上會受凍。”
言下之意便是,這樣她才來的。
“幺兒扮成這樣……”
“我不同皇上說話。”
蕭弋感覺到了頭疼。
說出去的話,如何才能收回來?
他伸出手扣住了楊幺兒的腰肢,将人重新壓倒下去,他湊在她的耳邊,啞聲道:“幺兒,是你先過來的,先前的規矩便不作數了。”
楊幺兒便呆呆望着他,似是在想,還有這樣的歪理?
蕭弋倒不管歪理與否,左右能行得通就是好的。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唇,手掌扣壓着她的腰,輕輕揉捏。随後他松開她的唇,低聲道:“乖幺兒,一會兒一定要記得,将唇咬緊了。”
楊幺兒茫然地看着他。
蕭弋反手,将車簾與車門,從裏頭反扣上了。
……
這一路行至了天色漸晚,方才停住。
趙公公擡手敲了敲馬車車壁:“皇上?娘娘?”
車廂內,蕭弋将楊幺兒裹得更嚴實,又在她頸下墊住了枕頭。
楊幺兒睜了睜眼,懶聲道:“今日,明日,都不同皇上一起……”
蕭弋這會兒哪裏還會生氣?他便低聲道:“好。”
他擡手給楊幺兒梳了梳發絲,而後才打開了扣緊的車簾與門:“帳子搭起來了?”
“回皇上的話,搭起來了。”
“待帳中暖了,朕再帶娘娘過去。”
“是。”
“燒些熱水來。”
“是。”
待吩咐完,蕭弋便重新扣上了車簾。
而那廂有兩個自請随軍的,見此情景,忍不住暗暗搖頭,心道,果真與先帝出征時沒什麽兩樣。到底是在宮裏頭養出來的貴人,哪裏吃得了這樣的苦呢?
等真要上戰場的時候,還不知是什麽模樣。
那二人對視一眼,念及李大人的交代,便都低下頭,掩去了面上的神色。
那邊燒了熱水來,蕭弋慢條斯理地給楊幺兒擦了身,這才又讓她接着睡了過去。
而等帳中暖了,便有人打起簾子,蕭弋便抱着楊幺兒下了馬車。
衆人見之,不由都是一怔。
衆人心頭暗暗想的都是,新帝難道是個脫不開兒女情長的人?
士兵們倒是未曾有這樣的想法。
他們自幼得到的教育,便是要忠君。他們那裏懂得分辨什麽樣的皇帝是好是壞,左右怎麽樣都是好的!他們唯一擔心的便是,新帝若是不會帶兵,可怎麽是好?
在帳中休整一晚,第二日便接着啓程。
楊幺兒睜着一雙迷蒙的眼,道:“不同皇上一起……”
蕭弋卻是不由分說地抱着她上了馬車,他沉聲道:“一回兩回,朕都是從的,可不能回回都從。”
“為何?”楊幺兒納悶地看他。
“總該有那麽一兩日,幺兒也聽聽朕的。”
楊幺兒抿了抿唇,這才道:“皇上說罷。”
“從今日起,将來三日內,幺兒都要同朕形影不離。”
“形影不離?”
“便是将你時刻帶在朕身邊的意思。”
楊幺兒沒應聲,卻也沒拒絕。
蕭弋擡手撫了撫她額邊的發絲,知曉她這時候是極為不滿的。
但瞧着她面上神情,他又忍不住嘴角彎了彎。
她自己當是沒發覺的,她的眉梢眼角都帶出了微小的情緒,仔細瞧便能瞧見。
那些情緒裏頭,有一點的發愁,有一點的惱怒,還有一點的甜糅雜着媚。
她自己也當是沒發覺的,她說話漸漸地越發有條理了,也能順着別人的邏輯往下回話了。
她開口的時候越來越多,時而語氣裏,也會帶上點情緒。
他卻也當是沒發覺的,他的眉眼日漸有了點明媚之色,唇角不再是僵硬地板住,十年如一日了。
……
三日後,大軍抵達了邊城。
與邊城緊挨着的寧城,已經淪為木木翰的地盤。
下了馬車,大風刮得人臉疼,蕭弋便取過帷帽,給楊幺兒戴上,如此淡淡道:“安營紮寨,衆臣随朕到廳中議事。”
“臣遵命!”
楊幺兒是極聽話的,說了三日形影不離,便真要同蕭弋形影不離。
她擡腳正要同蕭弋一并向前,蕭弋卻返過身來,按住了她的肩,他微微垂下目光,道:“三日到了,幺兒今日便先歇息罷。”
一旁的蓮桂忙上前扶住了楊幺兒的手腕,道:“娘娘,随奴婢來。”
楊幺兒茫然了一瞬:“唔。”
蕭弋低頭整了整袖口,等到再擡起頭來時,神色便冷厲了許多。
之後的日子裏,他都未必敢帶她了。
他從來都是不畏死的,他對旁人狠,更舍得對自己狠。
待真要開了戰,他會毫不猶豫地踏上戰場。
冬日裏,木木翰方才來騷擾了邊城城民,當地守軍多有麻木,鮮少抵抗。因為這都過去數年了,京中依舊繁華,邊城依舊艱苦,從不曾見有朝廷派軍隊來收繳城池,趕退木木翰……
這并不奇怪。
于掌握朝中權利的文臣們來說,打仗與否,怎是他們該關心的事呢?
那邊城好與不好,還不如搶奪一塊肥沃之地,想法子将它弄給自己門下的官員來得有意義!
蕭弋正是因為知曉這一點,所以他才更打定主意,要挑這樣的時候,将木木翰打退。
廳中。
王參将出聲道:“此時出擊恐不合時宜,不若等待大月國與天淄國回信,若他兩方肯出兵援助……”
蕭弋掀了掀眼皮,冷淡道:“大月國國力弱,天淄國性情難以捉摸。與其等待他們,不如先行出兵。大晉已經數年不曾與木木翰交戰,你們自認打不過木木翰,木木翰那方想必也是這樣認為,不正是奇襲的好時候?”
一番話說得衆人都有些面頰泛紅。
倒也不是自認打不過木木翰,只是久未這樣打仗,一時間誰不願去做那個出頭的。
倒是蕭成鈞低聲道:“臣附議。”
蕭光和見狀,便也有樣學樣,跟着學了兄長的樣子,道:“臣附議。”
李家派遣的那二人,本就是要推波助瀾讓蕭弋親征上戰場的,于是這時候便也出聲道:“臣附議。”
随後又有兩個懷了別的心思的,開口道:“臣附議。”
此時,又一道陌生而又嘶啞的嗓音,道:“小人附議。”
蕭弋擡眸掃了一眼。
那人身形挺拔高大,相貌平平,但隐約帶着點異族人的模樣。
“你叫什麽?”
“小人屈然。”
蕭弋收回目光,淡淡道:“站崗小卒尚且知曉其中道理,諸位還不懂得嗎?”
其餘人也有些驚詫,沒想到支持皇上的人竟然這麽多,他們這時候縱使心下再不願意,為了表忠心,為了不落後于他人,便也紛紛道:“臣附議!”
“臣附議……”
他們之中,有人是當真想要送蕭弋去吃個教訓,待回京後便安分做個傀儡皇帝。
但卻也有人,當真懷揣着建功立業的心思,欲助蕭弋一臂之力……
衆人懷萬千心思,各有不同。
于他們來說,是一次絕佳的好機會,可于蕭弋來說,同樣。
……
縱使此地的飯食不大合胃口,但楊幺兒也還是乖乖吃幹淨了,如此才洗漱完,換了衣裳,自己先躺倒在了床榻上歇息。
她從未走到這樣遠過,這樣一回憶沿途,倒也十分有趣的。
她舔了下唇,突地想起來一事,便擡手撩了撩簾帳:“皇上呢?”
蓮桂隔着簾帳道:“娘娘,要打仗呢。”
她的聲音隔着簾帳傳遞過去,無端有些悶,有些壓。
楊幺兒呆了一刻,騰地坐了起來。
她的手不自覺地撫了撫自己的肚皮,那裏綴着的紅寶石早就取下來了,可依稀間,好像還殘留着皇上輕撫過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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