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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紀錄片,從動物到外星宇宙,從歷史到海底探險,也算應有盡有。他沒有在這種時候看紀錄片的心情,耐心地找了好一陣,終于翻出一張異類。正面一個影影綽綽的赤/裸女體,他愣了下,看清片名:雲上的日子。
卧室門打開的時候,影片已然結束,藍色屏幕在不開燈的夜晚特別刺眼。郁南冠特意看了眼片子長度,110分鐘。回頭看,彭盈擦頭發的動作凝固在開門的一刻。
老實說,那片子讓他的煩躁徹底進化成了郁悶郁結,随手便摸了煙出來點上,猩紅的火星在模糊的影像裏十分醒目。彭盈也終于反應過來,繼續之前的工作,随口問道:“你喜歡哪一段?”
“沒有字幕,我不懂意大利語,法語連小舌音都還沒發熟練,德語還勉強聽得出一兩句,完全聽清了的只有謝頂導演的臺詞。”
郁南冠吐出個煙圈,然後彭盈把客廳的燈打開了,他的動作全部落在了她眼裏,他從她眼裏看到一閃而逝的嘲諷。
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裏的煙上,面色十分平靜。幾步走到沙發前,在他旁邊一臂左右的距離坐下來。
“他們有表情有動作,聲音裏有語氣有語調。”
“有時候人們的聲帶語言和肢體語言傳達的是兩件事。”
“80%的信息是通過身體語言傳遞的,剩下的才歸聲帶語言管。”
郁南冠忙舉雙手投降,笑道:“80%的身體語言你接收到了,20%的聲帶語言也接收到了,那麽,你喜歡哪一段?”
彭盈把浴巾扔到一旁,突然轉換話題:“抽煙感覺如何?”
郁南冠猛然醒悟過來她那個表情是為什麽,趕緊解釋道:“別誤會,我只是被片子郁悶到了。”
“能給我一支嗎?”彭盈并不理會,仿佛他是在自說自話。
“你抽煙?”
“抽過一段時間,後來戒了。”
“怎麽戒掉的?我一直戒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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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盈不知他這話是不是消遣自己,深深看他一眼,避開話鋒:“生活是自己的,命是自己的,想戒自然就戒掉了。”
“你那時候抽得很厲害?”
“如果不想給我煙就算了。”
郁南冠連忙拿出煙,分給她一支,周到地按着打火機主動湊到她面前。然後,他看見她輕輕嗆了聲,随即便開始認認真真地吐煙圈兒,一個,兩個,三個。
很漂亮的煙圈兒,不是随便抽抽。
當然,她的動作不是不漂亮的。纖細的手指,微仰的下颌,順着柔美的頸部線條往下,剛出浴的身體隐隐萦繞着馨香的氣息。每次吐出煙圈兒,她的眼睛都會微微眯起,不知是在享受那滋味還是思考別的什麽事。
郁南冠饒有興致地看着彭盈吐煙圈兒,煙燒到手指了才想起自己的煙,沒找着煙灰缸,見垃圾桶裏有果皮,便對準果皮扔掉煙頭。回頭接着看她抽,覺得自己此時的心境,只有那麽無聊了。
等一支煙抽完,彭盈将煙蒂随手扔在玻璃茶幾上,微微赧然看着他:“能再給一支嗎?”
于是,他又遞上一支,點燃,坐回去,接着欣賞。
彭盈一連抽了四支,想再跟他要,張張嘴又忍住。郁南冠看着她那動作,無聲地笑起來。
“你怎麽沒走?”
“如果我走了你就沒煙抽了。”
“如果不是看到你抽煙,我不會想到要抽。”
“那你還要嗎?喜歡這種的話,我可以免費供應,當是我為自己的引誘行為負責。”
彭盈的眼神暗了暗,固執地回到之前的問題:“你怎麽沒走?”
語氣不善,明顯過河拆橋。
郁南冠在心裏念叨了那麽一句,然後微微笑:“我覺得我們需要談一談。”
彭盈愣了下,恍若醒悟:“郁先生的收費标準和計費方法是?”
郁南冠這下子哈哈笑出來了。
“我是說,”他頓了頓,“你需要我做點什麽嗎?”
彭盈還真仔細思考了一番,沉吟半晌:“既然你不走,那就一早幫我在藥店買下事後藥吧。”
郁南冠認真觀察了她幾秒,果斷應下來:“好。還有嗎?”
“不,沒有了,熱水我可以自己燒,飲水機功能正常,送水小哥送的飲用水至少還能用一周。”彭盈相當認真地回答他。
郁南冠有點憋不住了:“我是說……其實你聽得懂我的話的是不是?”
他一再堅持,彭盈也不再繞彎子:“你能幫我回到十五歲的時候嗎?如果不能,那就不用麻煩別的事了。”
郁南冠這些年也交了一些女朋友,這種事後,有的女人希望他們的關系能長久,有的女人希望能在職位上有點長進,有的女人希望可以得到某個牌子限量版的某物,或者某個地段某間屋子,他不費力就能做到。即便對于第一種要求,他也只需要在熱情冷卻後如實表現他的冷淡,那些聰明的女人自然不會舍了風度糾纏不休。換句話說,跟他交往的,都是知情識趣的成熟女人。
所以,彭盈這個穿越式的要求,讓郁先生失笑了。
“為什麽想回到十五歲的時候?”
彭盈沒有看他,拿了茶幾上的杯子,起身走開,留下的聲音平靜無波:“那時候我擁有的最多。”
精致--2
郁南冠不僅幫彭盈買了藥,還買了賣相漂亮營養豐盛的早餐,并且很體貼地沒有留下來和她一起用餐。藥勁兒挺大,她只好順從身體的召喚,去另一間卧室繼續睡覺。
再度醒來已是傍晚時分,從洗手間的窗口望出去,周日夜晚的街道遍布一身清涼的學生。她偶爾會從這個角度看遠處的年輕學生們,也從未嫉妒他們的年輕,這一次卻突然無比惆悵。
不知不覺間,她都快二十九了啊。這些年似乎每天做着相同的事情,漫無目的,碌碌無為,她漫不經心,于是,時間也不會多回報她一分一毫,就那樣不聲不響地拽着她朝遠方飛去。
把原來卧室的被單床單全部扯了扔洗衣機,連着衣物一起,灑了洗衣粉,讓機器轟隆隆轉起來。她則把掃帚綁上晾衣竿,戴上口罩,把客廳的天花板仔仔細細地掃了一遍。然後掃地,擦灰,打大桶的水,跪在地上,用抹布把地磚一塊塊擦得锃光瓦亮。
她沒有潔癖,只是覺得總有什麽地方是髒的,索性全部洗刷一通。差不多完工的時候,門鈴忽然響起來。她交好的人不多,僅有的那些也散布在世界各地;此時還不到水電費收繳的時間,這時候能上門的,她還真想不出來。
貓眼裏看到的,是個極斯文有禮的男人,二十□歲,穿polo衫和休閑褲,手裏捧着大束紫色郁金香,在門口站得筆直。
彭盈摸不着頭腦,完全不知道開還是不開。猶豫時,茶幾上的手機響起,門口的男子正耐心地将手機放在耳邊。她趕緊跑回去接起來。
“彭小姐,你好,我是郁先生的特助,我姓成。”
男子的聲音正如所有的助理一樣,溫和有禮,不卑不亢。
整理好情緒,開門,然後殷勤而歉意地表示:“正在打掃,很亂,就不請成先生進去了,多包涵。”
成特助眼裏的驚訝掩飾得恰到好處。他把手裏的郁金香遞給彭盈,微笑着解釋:“郁先生本來打算親自過來,但事出突然,他就讓我來一趟,跟彭小姐道歉。他讓我轉告彭小姐,等忙過這兩天,他再過來。”
彭盈不想把她和郁南冠的事情搞得太張揚,只好收下花束,送走他的特助。可拿着那大束的鮮花,她卻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她能對郁南冠順口說出那樣的話,事先怎麽會沒有考慮。郁南冠在景曉陽公司的工作差不多都結束了,和她基本沒有交集的圈子,一夜之後,說清楚了,永不再見都不成問題,所以她可以大着膽子提議春風一度。
紫色郁金香顯然不是調戲的含義,郁南冠是要幹什麽?
她想了很久,想得很煩,随手把花束扔在茶幾上。轉身的時候聽見物品落地的聲音,然後,一只印着某珠寶logo的盒子躺在她腳邊。
裏面是一對耳環,鑽粒竟然不小,款式很新,設計師的名字她也勉強叫得出。印花卡紙上,有一句帶着“郁南冠”落款的行書:
上次晚宴上你的耳環太老氣。
彭盈看着那行字看了好一陣子,最後原樣封好,放到茶幾上。打開手機,卻發現沒有郁南冠的號,只好回撥他的特助。
只響了一聲就接通,成特助沒有任何遲疑和詢問,當即就把號碼發過來,想來郁南冠都交待過吧。
郁南冠這一通響了很久,彭盈等得手都有些抖。
“彭盈?”他的聲音微低,倒沒什麽特別的情緒。
彭盈深呼吸,盡量平靜地說:“是我。郁先生有空嗎?我想見你。”
那邊遲疑了一下,以商量的口吻說道:“好。但是今天我有約了,明天行嗎?”
“你看什麽地方方便?”彭盈直接跳入下一議題。
“我事情辦完後去你那裏。”
“不用,”彭盈幾乎接着他的話反對出聲,察覺情緒過激了,忙壓下去,“我下班後去你公司那邊,江洲北路上有個咖啡屋,我在那裏等你。”
江洲北路和帷幄咨詢隔着兩條街,路不遠,也能避開可能相識的人。
“江洲北路上有家離城菜館,去那裏怎麽樣?”
“不,咖啡屋就好。”彭盈知道自己沒禮貌透了,但完全不能控制住情緒。
郁南冠終究答應下來。
彭盈切斷通話,手心已積滿汗漬。
郁金香半開,等枯萎的話,只怕還得好長一段時間。紫色高貴而沉靜,就那樣躺在茶幾上,有種被糟踐的感覺。彭盈只好倒騰出很久以前某廠商送的花瓶,洗幹淨,裝水,不乏講究地插上,放在角落的置物櫃上,眼不見心不煩。
大概是避孕藥的緣故,雖然午飯沒吃,晚飯依舊沒什麽胃口。彭盈向來對自己好,饒是如此,仍用心煮了西紅柿雞蛋面,一口口地往嘴裏塞。吃到見底,門鈴又響了。
這次是俞思成。彭盈看着他自如地進門,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彭盈這窩,除了剛買好的時候,景曉陽和林惜南的老公陪她們進來慶祝,後來偶爾出沒的異性就只有俞思成,但時間僅限于上班的雨天,晚飯時間。
他們的關系,應該是友好的同事,一般的朋友,沒多少利益上的關聯,也不知道對方太多的情況,但彼此的聯系,從認識後總也沒斷過。若說是工作的緣故,彭盈覺得,即便有一天不是同事了,也許下雨天他還是會冷着臉熱着心送她一程。
俞思成似乎精心打扮過,但很累,進了屋之後竟幹脆顯出點風塵仆仆的味道,只心情還算愉快。
“你正在吃飯?有多的嗎?”
說着話,跟在自己家裏一樣,大大咧咧地往廚房鑽。
彭盈這才回過神,跟着進去:“你坐會兒,我煮面給你?”
“那好啊,勉強接受。”某人嫌棄地放下她吃剩的碗,扭頭賤賤一笑,彭盈沒忍住,用力翻了個白眼。
開火了,他又來了:“我要吃你那個,番茄西紅柿面。”
“土豆炒洋芋,馬鈴薯炖紅薯,一點都不好笑。”彭盈沒好氣地戳穿他。
他忽然湊到她面前,嘿嘿地笑:“我看你精神不濟,反應還是挺快的嘛。”
“捉弄人的水平直接跟智商挂鈎。”
被鄙視智商的某人卻哈哈大笑:“不錯不錯,就怕你一個打盹兒把味精當鹽用了,虧的可是我。你慢慢做,我去看電視。”
彭盈的電視機沒連閉路,收的臺有限,廣告比節目精彩;電視櫃裏除了紀錄片就是悶沉沉的文藝片,實在沒什麽可看的。但俞思成好像特別迷戀那玩意兒,向來她在廚房忙活晚飯,他就舒舒服服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某故事講述一個年輕人和他女朋友就看足球比賽的事情發生争執,男人聲稱如果他不能看比賽,等有一天自己變成沒有朋友沒有社交的中年大叔,懦弱的couch potato一只,那就完全是他女朋友的錯。
彭盈把這個故事講給俞思成聽,特意拿couch potato譏諷他,他卻笑嘻嘻的,全然不當回事兒:“專屬我的麽?”
于是,彭小姐完敗,只好由着他繼續霸占她那張不算很大不算很軟的沙發裝土豆。
雞蛋下鍋的時候嗤啦啦地響,微微嗆鼻的香味倏地蹿出來。彭盈無意間回頭,看見本該在看電視的人氣勢洶洶地堵着廚房門,臉色鐵青。她愣了下,垂眼看到他手上的粉色盒子,登時明了。
早上吃了藥随手把盒子扔在電視機上,俞思成當然看得見。她被他的突然造訪搞得手忙腳亂,全然忘了客廳裏異常的東西多着呢,茶幾上的盒子,儲物櫃上的郁金香……一個成熟單身女人的公寓裏一起出現這些東西,意義不言自明。
但是,這說什麽也和他無關吧。
她轉回身,坦然地繼續炒蛋:“你看到了。如果還有心情就出去看電視,十分鐘就好。”
約摸兩分鐘的時間,玄關處傳來巨大的摔門聲。彭盈頓了只三秒,然後放下水,将西紅柿炒蛋盛進碗裏,擱冰箱,打算做明天的早餐。本來早上就忙,自己做早餐的話時間很緊,這下倒方便了。
精致--3
隔日天晴。彭盈終于可以自己開車上下班,心情也好了。出小區的時候被興奮的門衛叫下來,小夥兒遞進厚厚一沓報紙,今晨剛出來的《莘城壹周》,封面人物正是俞思成,銀色西裝裏面的襯衣,似乎是昨天來找她時穿的那件。
跟小夥兒随意敷衍了幾句,車駛上主幹道,彭盈才想起景曉陽确實給俞思成安排了周刊的專訪,為給新品牌造勢。
這個周末實在過得太精彩了,以至于連這麽大的事都忘了,幸好這事和她關系不大。只是沒想到,俞思成忙完采訪會直接來找她。
清晨八點多,初升的太陽穿透薄霧,已經有些刺眼。蒸融的溫度端倪漸顯,彭盈等紅燈時,将手探出窗外,感受到那份蓄勢待發的熾熱,瑟瑟地縮回來,心頭生出些遺憾。
到了公司,助理小姑娘探頭探腦地問:“彭姐,俞大師的專訪你看了沒?”
“沒有。”
彭盈溫和地笑,小姑娘滿眼八卦的神采在她的注視下一點點消弭于無形。然後,扭着小腰怨怨地走了,嘀咕着“手上明明拿着周刊呢”。
泡好玫瑰蜂蜜茶,這才開始看俞思成那篇采訪。當然,很仔細,很認真,比起看論文的嚴謹心态也不遑多讓,甚至帶着些莫名其妙的歉意,仿佛這樣她心裏可以好受些。然而,整篇看下來,她卻更堵得慌了。
“……至于三年前的出師秀和這次的Aphrodite女裝品牌風格迥異,這和我近幾年的生活有關。被一位不算漂亮但絕對稱得上精致的女士吸引,在她身邊待了三年有餘,我基本放棄了在米蘭形成的全部想法。因為她,我對女人的理解已經完全固定在現在這個樣子……”
“……當然,作為設計師,她是我的靈感女神,我希望她來做代言;但是,作為一個男人,我怎麽能把心儀的女人拿出來分享?女人只有一個,至于代言,齊雅能做得很好,我相信她的號召力……”
“……怎麽能把兩者分開?一見鐘情,然後相處越久,傾慕越深……”
“……這個我拒絕,我尊重她的生活方式,不希望她被打擾,也希望媒體尊重我的選擇……”
一上午總是有各部的不相關人士借着各種不痛不癢的事情跑來她的辦公室打晃,最後她不得不把助理叫進來,義正詞嚴地警告,再有打醬油人員出沒,某些人扣工資。彭盈從不發火,不甩臉子,更不會大聲訓斥,業務員丢了大單子也沒見紅過臉,在公司一直比不茍言笑的景曉陽人氣還好;助理姑娘畢業不過一年,一直在彭主管的溫情呵護下工作,單純得彭盈不得不一次次耳提面命諄諄教導,哪見過她板着臉,終于戰戰兢兢回去攔截騷擾了。
不過,沒等她把收件箱裏的郵件回複清楚,景曉陽的內線來了。因為公司本身情況特殊,景曉陽治下風格很有自己的一套。很多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紀律并不嚴,公司氣氛相當之輕松愉悅,但彭盈進公司的這幾年,一點亂子沒出過,歸結起來絕對是景曉陽這老板火眼金睛,防患于未然。所以,彭盈在進總經理室前,首先排除掉了八卦的可能。
然而,事實證明,是人都有八卦的欲望,明察秋毫的景老板招呼都不打,第一句話就是:“俞思成今天沒來上班,你是不是拒絕他了?我看他挺不錯啊?”
彭盈嘴角狠抽:“我要敢玩姐弟戀,我就是彭老板而不是彭主管了。”
景曉陽和她老公陸清平是校友,不過,陸清平比她小了兩歲。
果然,景老板的茶嗆在喉嚨裏了。
“行了,反正你的終身大事我早就不操心了,我倒是好奇了,你跟齊雅認識?”
這顯然不可能,她只是和齊雅說過幾句不着邊際的話而已。
“齊雅昨晚跟我說,希望彭主管全程負責廣告事宜。”
“你沒答應吧?等廣告放出去,我就得全國出差做店長培訓!”彭盈淡定不了了。
“我知道,”景老板露出所有資本家都具備的剝削嘴臉,陰森森地笑着,“我會給你升職加薪。”
“你要回家帶孩子,老板的位子禪讓給我?”彭盈吐血。
景老板微微笑:“當然不是,南冠認為,公司要繼續往前走,體制正規化是必然的,我也這樣想,方案都做好了,就等時機。”
彭盈知道自己說不過景老板,企圖釜底抽薪:“你真的認為齊小姐适合這個品牌的代言?”
“或者你打算自己上?我要答應了,俞思成會辭職的。”
“景老板,你當我菜花蛇還是眼鏡蛇?我就是深山巨蟒還能吞得下大象?”
“好,不逗你,為什麽你覺得不合适?齊雅的外形、氣質、名氣和演技,同時代藝人沒有比得過的。”
“沒錯,她是很厲害,一個電影節上新人獎、影後桂冠、終身成就獎一次到手,空前是肯定的,絕後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關鍵是她結婚了,孩子都六歲了。可Aphrodite不是針對二十到三十歲的都市白領?新婚姻法大敵當前,哪個女人願意在這個階段像她那樣辭職回家相夫教子?這榜樣不好啊不好啊。”
景曉陽果然沉默了,片刻後正經地做出草菅人命式的決定:“彭盈,你想太多了。廣告有專門的公司負責,俞思成也會現場監制,你的工作不會很多,當是去和俞思成培養感情好了,說不定店長培訓計劃能再出點想法。”
彭盈耷拉着腦袋走到門口,聽得景老板語氣平靜地補充道:“周四的晚宴到後來你就不見了……電話是南冠接的,他表示,把你灌醉了很抱歉……不會是因為他才拒掉咱們的俞大師吧?”
一向鎮定自若的彭主管瞬間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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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午餐都是在辦公樓的餐廳吃。幾十家公司的駐地,各行各業大雜燴,差不多時間吃飯,人多少,口就有多雜。彭盈錯過高峰期上去,一不小心就聽了八卦。
“你猜我今天去帷幄送資料看見誰了?”
“李正奇?不,太老了。郁南冠?不對啊,那種級別沒大案子也不會出現在辦公室,他才做了外貿公司的案子,哪會這麽快又接。或者其實你看見阿祖了?”
“全錯了!齊雅,我看見齊雅了。孩子都六七歲了,人還水嫩得跟演《豆蔻》時一個樣!不過,說起來氣場這麽強大,跟她一起那個女人倒沒變成陪襯。一雙美女走進去,整樓精英分子全數直眼!”
彭盈随便刨了兩口飯就走了。自己和朋友聊八卦那是娛樂,聽別人跟朋友八卦,是要掉人品的。按照人品守恒定律,估計她這個月的人品全花在豔遇上了,再掉下去不知得出什麽大事。
飯後在MSN上看到俞思成頭像亮着,想了想,發過一句話:吃飯沒?
沒有回音。
過一會兒她再發一條過去:老實說,絕交率比離婚率低太多了。
然後,她看見那只粉紅豬頭像瞬間灰暗下去。
那只豬叫Peppa,一部英國動畫片的主角。彭盈随身攜帶那部動畫片,煩心的時候看一集,不過五分鐘而已,什麽事都沒了。
天晴得太狠,午後下起大雨,噼裏啪啦地砸着大玻璃窗,也不知一個上午是蓄了多少能量,一直砸到下班都沒停。
彭盈縮在大廳裏看了很久,雨幕中各式轎車呼嘯着來去,大有“我一分鐘值一個億,你的命可不值”的架勢,終于放棄開車的念頭,所幸公司在商業區邊緣,打車不是很困難。
計程車開出沒多久,俞思成的電話就來了。
“你在哪?”
陰沉沉的,顯然還沒氣過。恐怕是擔心她雨天不敢開車,憑她那性子,不争不搶,打車從下班時間打到天黑也不一定走得掉。
“我在車上。”彭盈忍着嘆息,盡量若無其事地回答他。
“那個人的?打擾了。”
不等她分辯就直接挂了,剩彭盈對着嘟嘟聲作無奈狀。
沒過幾分鐘,他再打進來。
“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彭盈這下子笑了:“你說計程車師傅嗎?”
俞思成噎了一噎,悶悶地“哦”了聲,然後不說話了。
彭盈默了半晌,覺得她并不希望就此和俞思成變得別別扭扭,畢竟,她的朋友真的不多。
“外面不方便說話,我回去再打給你好嗎?”
收起手機,這才發覺窗外的高樓大廈眨眼便過,頓時心驚肉跳。
“師傅,能不能慢點開?”
“姑娘放心,我開車好多年了,沒出過事。”
“請慢點開,我可以補償你的時間。”
彭盈堅持,換來師傅一句抱怨,但好歹車速降了下來。
到了江洲北路的咖啡屋,郁南冠的電話跟着到:“你已經到了嗎?臨時出了事……”
“沒關系,我等你,”彭盈打斷他,不想多生事端,今日事今日畢,昨天的事拖到今天已經很說不過去了,“如果地點不方便,你另外定也可以。”
郁南冠似乎被她刺激到了,一口氣停頓了好久才接上:“你是不是沒開車?就在原定的地方吧,我會盡快過去。”
直到彭盈的咖啡和茶點上齊了,她才反應過來,郁南冠注意到她可能沒開車。
這個習慣大概真的很不好,應該努力改過來。她這樣想着。
精致--4
郁南冠的人生,從出生到十五歲懵懵懂懂;從十五歲起,詩情就是他的高考指南,他的職業規劃,他的百年大計;然而,從二十四歲起,他又回到了十五歲之前的狀态。
所有沒行程表的人都不存在突發狀況,有了嚴謹行程表的人通常又能夠按計劃行事,所以,從十五歲開始有打算的郁南冠,意外無一例外都署名“詩情”。
當然,包括這兩天在內。
詩情回來了,帶着七歲的兒子。小夥子長相随媽媽,傾國傾城的美,如他曾經期盼的那樣,甚至有一瞬間,他期望過這個孩子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可詩情看見機場大廳等候的他時,溫婉地笑,教孩子說:“阿非,叫郁叔叔。”小家夥警惕地瞪他許久,回頭問她:“媽媽,你就是為了他和爸爸吵架嗎?”
詩情本來是看着他的,眼裏平靜滿足,與離開他時的傷痛怨恨大相徑庭。阿非的話一出口,她瞬間變了顏色。
詩情被小痞子堵着表白了,他抄着掃帚沖出課堂;詩情跳舞扭傷腰了,他放下考試抱她去醫院;詩情要去香港參加決賽了,他不顧一切推了和客戶的約會,後腳趕去,只為現場給她一個驚喜……
他一直認為這些“意外”是命運之神的恩賜,然而,當最後一個“意外”降臨時,他才知道,其實,它們也可以是致命的。
“南冠,對不起,我愛沐爵,我要跟他去西班牙。”
“我已經對不起你,我和沐爵,能做的都做過了。”
後來很多年裏,他都在睡夢和醉夢裏被這兩句話追殺,直到他不再輕易入睡,一睡就是死睡。
齊雅安排了小聚。幾個特別要好的朋友一道來公司“接他下班”,他只好掐着空子給彭盈電話,試圖改個時間。彭盈的意圖,他很清楚。當然,他更清楚自己的意圖。
等喝酒喝到胃裏翻江倒海,終于結束那詭異的聚會;雨已經小了,索性驅車回江洲北路,遇上交警那又再說吧。
一路綠燈。到咖啡屋外,已是九點又十多分。咖啡屋燈光明亮,隐隐有香氣傳出,但客人已不多。他把車停在路邊的大樹陰影裏,點上煙,想以最清醒正常的狀态走進去。
搖下車窗,目光穿過雨幕,隔着落地窗,能看見彭盈端端正正地坐在一簇盆栽後,翻着書,整個人沉浸其中。側身的線條窈窕而優美,那般安靜和美好,竟讓他平白生出些遙不可及的惶恐。
這個女人,渾身上下沒一處起眼的,搭配在一起卻成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念念不忘。
他記得她床頭貼着一天的行程,從早上六點起床到晚上十點睡覺,一絲不茍堪比中學生課表。
她的浴室貼着養顏護膚的面膜方子,材料簡單,程序簡潔,日化品沒一個大牌,倒是養出一身好皮膚,不見得就比二十三四的姑娘差。
杯子只有一個,枕頭只有一個,偏偏冰箱裏食物很多,很新鮮,手寫的食譜修修改改,在流理臺的牆壁上釘了厚厚一沓。
倒是有一雙男式拖鞋,但放在鞋架的底層,不像是多常用。其他地方絲毫不見異性出沒的痕跡,公寓裝修大方雅致,女性氣息顯見,但并不濃厚。
家具電器齊全,都是實用的品牌,售後服務極好的商家。大概因為喜歡的片子都是電影院不播的,家庭影院設備高檔而豪華,在整個公寓裏就跟暴發戶進了大觀園一般無二。
沙發上一只抱枕一張薄毯,茶幾上一本《文心雕龍》一本《英文觀止》,都有些舊了。
處處透着長期獨自生活的訊息,卻沒一處邋遢,沒一處随意,沒一處敷衍,反而随處可見精心打理的痕跡。
這些無意間的發現讓他極端氣悶,她那話叫他更不爽。
生活是自己的,命是自己的。
他看着她似洩憤又似示威接連吸煙,有些壞心地想,這個女人,想着一個不怎麽出色的男人十年之久,還能保持這種清淨的生活态度,心裏是住着個入定的老尼姑吧。
然而,此時他牛嚼牡丹一樣把“進貢”的香煙吸進肺裏,又随意噴出來,煙霧缭繞,卻突然想起早上看到俞思成說的那句話——“不算漂亮但絕對稱得上精致”。
不錯,連吸煙時給人的感覺都是講究和精致。
周年慶那天,他幾乎全程見證了她從從容自若到驚慌失措再到強顏歡笑,盡管俞思成沒透露對方姓名,他也知道說的是她。按說他們交往并不深,但無奈這個兩天前才和他有過一點不清不楚關系的女人,實在不善隐藏,偏偏又喜歡僞裝,笨拙得叫他放心不下,憐意潮生。
老實說,他已經很久沒有過好奇心了。
但他不年輕了,沒有冒險的勇氣,更沒有一顆聖父的心。
不願意再冒險投入感情,更沒有多餘的溫情拿來拯救一個深陷情謎的女人。
只是,在她不顧一切向他提議時,他沒有拿出一個負責任的男人應有的風度,拒絕她的心血來潮;反而像所有游戲人間的人,順從欲望的指使,占盡便宜。
明知道她是玩不起的那種女人,他還放縱,即便這個女人跟深潭靜水一樣無害,很難說他這行為是不是惹火燒身。
而後呢?他想做什麽?
追求?
他雖然自信魅力不比俞思成差,但沒把握能比俞思成做得更好。
更何況,他沒什麽熱情能交付與她,自問不配享用她的精致。
把力氣花在她這種女人身上,和風險投資無異。他相信一旦成功,收益會超過這一生任何一次投資;但高收益和高風險往往是光和影的關系。
有光,哪裏會沒影。
但他确實深思熟慮後,讓成特助幫忙送去鮮花和禮物。他覺得對不起她,沒錯,是對不起。一夜風流後再也不見,他沒玩過,自問更無法對她做到,就像他為那支煙道歉一樣。
他沒有抽事後煙的習慣。
忽然有雨飄進來,郁南冠猛地收回思緒,卻是雨又大起來。店裏,她揚手招來侍應生,簡單的交談後,她的姿勢有一瞬間的煩躁,但立刻重歸平靜。
·
彭盈看看表,快十點。手機一直很安靜。
第二杯牛奶端上來時,等了四個多小時的人終于現身,欠欠身在她對面坐下。
“下班就過來了,還沒吃晚飯吧?”
彭盈避開問題,從包裏拿出他讓特助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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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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