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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要翻很久才能翻出報價單。”

彭盈找到很久以前的一張片子,挺高興的,便放棄和他繼續溝通。

片子是王家衛的《藍莓之夜》,講一個年輕姑娘被男友劈腿後從一蹶不振到重獲新生的故事。

他們都對高音量強烈光接受乏力,因此影音室仍是之前郁南冠一個人待着時的光景,昏暗而沉默。

這氣氛恰到好處,于是兩個人相安無事,各抱了只抱枕,占據長沙發的兩端,盯着屏幕裏的男男女女。

th string beans.”

“I guess he was hungry.”

for him and one was for his girlfriend.”

……

片子95分鐘長,他們是真的一句話都沒說過,連眼神交流也沒有。

直到藍色字幕滾動,彭盈終于有了說話的**。

不,也許是傾吐的**。

她大概是受了片裏人的影響。

人人都渴望傾訴和陪伴。

“Hey, I need someone to talk to.”

“I need to talk to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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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被抛棄的女主,被捆綁的妻子,還是女王般的賭徒。

大家都需要傾訴和陪伴。

“我第一次看這部片子是在七年前,”彭盈把電影原聲專輯找出來,放進影碟機,瓊斯低啞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唱起來,讓她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麽清晰,“看完之後,吃了四個草莓派,兩個巧克力派。你知道,帶包裝的零食,不是電影裏烘烤的藍莓派的那種。”

“你那天沒吃晚飯?”

“不,我那天做成了入職以來最大的一個單子,八位數,并且是長期合作,景曉陽給的提成是30%,我很慷慨地請自己吃了全套法國大餐,從餐前開胃酒到餐後甜點,主菜的冷盤熱菜一共點了五道,全部吃掉了。”

“那麽,你現在想吃哪種派?”郁南冠似乎在掂量她那話的含義,語速很慢,“如果想吃藍莓派,我可以給你做一個試試看。”

“不,我現在什麽也吃不下。”

彭盈把頭仰過沙發扶手,卷卷曲曲的長頭便柔順地垂下去,發梢若即若離地與地面**,她望着星光頂,覺得眼花,便伸手捂住眼睛。

“‘I only smoke when I get stressed out.’——那段時間真是壓力爆棚,就學着抽煙。一開始一天一支,還有罪惡感,後來就成了老煙槍,兩天抽三包。我有記賬的習慣,一個月下來,發現抽煙花的錢比飯錢還多,趕緊去戒了。”

說到這裏,彭盈輕輕笑了笑,覺得自己真不可思議。

“你怎麽戒的?”

“我去武館找紀師父學劍術,學了兩個月,才戒掉。後來就養成習慣,壓力大了,不再跟身體過不去,去武館随便晃兩下子,或者看一群小蘿蔔頭打拳,好多事情就無所謂了。”

“為什麽會想到習劍?”

“我媽練功夫扇,每天早上風雨無阻,從十歲開始的,練了四十年,一輩子沒給人甩過臉子,大聲講話都沒有過。我想習劍應該是一個道理。”

“你壓力大的時候做什麽?”彭盈想到自己說得太多了,接着這個話題,順口問他。

可這似乎難倒點子王先生了。

“我……好像沒有過壓力感……”郁南冠很久才說出這麽一句,“絕大多數事情,想做就能做成,沒有壓力。倒是有過特別缺錢的時候,那時候一停下來就開始抽煙,做夢都想賺錢,不過也不算壓力。——你缺過錢嗎?七年前你才二十二吧,也就是剛畢業。畢業就能拿到千萬大單……是不是從來沒感受過缺錢的滋味?”

他起先還嚴肅正經,後來就有了笑意,說到她的“千萬大單”時,甚至輕笑起來。

“怎麽會?”彭盈躺得累了,又坐起來,撐着下巴,望着黑洞洞的屏幕,“做學生的時候最窮了,尤其大一。別人借了兩萬給我,我想在兩年內還掉。同學都在忙着聯誼談戀愛,我一沒經驗,二沒本事,只能同時接幾份家教,選修課都是朋友幫忙混的。國獎可不是我這種人能拿的,每學期的綜合獎學金又少。大二就好些了,長假帶旅行團,給人做交傳,報酬都挺可觀。你知道,學語言的,發不了大財,但是工作還是少不了的。最糟糕的時候,春秋季只有一件薄外套,舍不得錢多置一件,穿上兩天就洗了,拿吹風機吹幹,第二天接着穿。”

好一會兒才聽到他的話:“你大概很喜歡那件外套。”

“對啊,其實哪有窮到真沒二十塊錢買件外套的地步。只是覺得那件樣式和布料都最合适,再也找不到那麽合适的,一天都舍不得換下來。不買就沒有理由換了。”

說完她愣了下,旋即又輕輕嘆息。

話題到此便斷了。

音樂也放完了。

彭盈回憶着電影中的情節,想哪一段比較适合讨論。

然後她想起在床上運動前那個問題。

“我覺得電影裏的鑰匙串設計得很不錯。‘If I threw these keys away, then those doors will be closed forever.’我有過四個鑰匙串,最大最沉鑰匙最多的一個是老房子的,最輕便的一個是你的。你呢?你有過多少個?”

彭盈盡量以一種談論天氣的語調說話,不想觸及什麽界線。

郁南冠确實很上道。

“大概五六個,現在只有三個還在使用,其他的,都扔了。”

“我覺得四個太多了,”彭盈頓了頓,“但是都不能扔,不如我把你的還你,你把我的還我吧。”

泥淖--2

年前春裝訂貨會後,寰宇科技給曉陽服裝設計了網絡訂貨平臺,因此,開春的夏裝訂貨會經銷商加盟商數量上雖然翻了兩番,工作量卻降了大半。服裝公司承諾給每一位客戶提供營銷培訓,彭盈有了去年的經驗,給市場部稍作訓練,這事兒也就分派下去了。

營運中心上了軌道,她的工作少了很多。閑來無事,開個部長小會,讓各部配合市場部,做個公司的市場細分報告。

這報告由市場部部長下令和由營運經理下令,那是兩個概念。

市場部陳部長遲疑地提出異議,經理,現在做細分品牌太早了吧?

彭盈并不解釋,只打個太極: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這用意陳部長看不懂,不代表景曉陽看不懂。

彭盈坐在景曉陽的辦公桌前,低頭不語。景曉陽也沒轍,在偌大的總經理室來來回回地快走。

最後,景曉陽終于冷靜下來,坐回座位,鐵青着一張臉:“再有兩年,等公司上市再說。”

“到時候你又要說等公司走出國門再說了。”彭盈知道這是個邏輯錯誤。

可景曉陽确然是這樣想的。

“就算你要結婚,留在莘城不是一樣的?莘城這麽大,容得下三百萬外籍人員,容不下你一個中國人了?”

“對,确實沒容得下我,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麽?當初買房不都是記在你的名下的?”

彭盈說的是實話。

景曉陽瞪着眼看她一臉凜然,終于無言以對。

她倆這麽沒默契地互相拆臺,真是招招致命。

彭盈決定見好就收。

“景老大,說能力論眼光,我這樣資質的,一抓一大把。更何況,我沒什麽事業心。而我看重的東西,差不多都已經離我而去了。我對這個城市,僅有的留戀都已耗盡。請你……盡快找到接手的人。”

彭盈這話說得極慢,說說停停,說出最後一個字,腦子被一種奇怪的情緒包圍。

仿佛解脫,仿佛悵惘。

可終究是下了決心。

她的決心,堅強頑固之程度,譬如說離開潘西,又譬如說等待顧梁翼。

處理完一周的事情,出得寫字樓,天下着細雨。

早已是春天,沿路的法國梧桐新葉青青。

俞思成要送她一程,她拒絕了,因為晚上有個約會。

他們把一切敞開來說得清清楚楚,似乎他也很能接受她的建議。

打車并沒想象中的困難,但到約定的地點,還是晚了一些。

譚進坐在包間裏等她,認真地翻看着手裏的資料。聽見開門聲,擡頭來見是她,當即放下事情,起身繞去桌對面,替她抽開椅子。

彭盈對譚進的認知,停留在他和林惜南那段近乎八卦的戀情上。當然,各大報紙財經版對他的報道不算少,但媒體上的東西,除了紙張本身是真的,旁的很難說。

傳說中的譚進,寵了林惜南半輩子。

今日見到真人,便是對彭盈這樣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只因林惜南一句話,以他如今的高位,也能有禮到這地步。彭盈不得不相信,傳說都是真的。

然而,暗地裏,卻是嘆息。

譚進在看的資料是彭盈托林惜南帶給他的。

潘西史稿,潘西畫冊。

史稿不是研究生的那部,而是白柔寄來的。白柔在便條裏簡單地寫到,史稿是彭簡讀研時的作品,多虧了她過目不忘的本事,即便只看了一遍,那部巨作的手寫稿雖遭主人狠心焚毀,字句仍得以留存。

彭盈讀着彭簡的文章長大,怎麽分辨不出白柔的話是真是假。

只是,彭簡當初為何要燒了自己的心血之作?

彭簡的史稿複制到研究生處,研究生激動得語無倫次。彭盈從這通電話裏,才知道原來研究生請纓到潘西,也是因為曾聽導師提過一個才華橫溢的師兄以及他那部成而見棄的史稿。

白柔,研究生,潘西史稿,史家信徒們。

彭盈驚恐地發現,一切都是相連的。

那麽,彭簡的離開,是和什麽連在一起的?

她沒有時間細想,彥汐的潘西攝影集已寄來。

去找林惜南,說明請求,她一口應承,并留了史稿的複印件,想翻譯成英文和法文,打算一并拿給出版社。

再然後,便是一周之後的今天,譚進風塵仆仆從QFB英國總行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讓助理和她約定見面的時間地點。

直到上菜,譚進終于放下史稿。

“彭小姐,抱歉,恰好這次總部的會議很冗長。”配合着這話,他露出個歉意的笑容。譚進的長相說不上英俊,跟好看都沾不上邊,但氣質紳士而和煦,一雙眼睛總是溫和謙遜地看着你,被他看着的人便是有再多怨恨,只怕也敵不過他一個眼神。

“潘西的案子,我會在下周開始抽調工作組,四月初去潘西實地考察。五月份我就要調去總部工作,這邊的城鎮發展部,是我一手建立起來。整個QFB全球六大區,也只有中華區有這個部門,我走之後能不能繼續運轉下去,很難說。所以,在離開中國之前,我會把潘西的一切事情安排好。我既然答應了南南,這事就一定幫彭小姐辦好,更何況,這是個不錯的項目。”

說着,他又看了看那部史稿,面上俱是滿意的神色。

譚進為人說一不二,有了這樣的承諾,彭盈激動得幾乎難以自持。

彭盈抿了下發幹的嘴唇,道:“譚先生肯給機會,潘西一定不會讓你血本無歸。”

他看看她,不無苦楚地輕笑了下,嘆息般說道:“當初成立這個部門,為的就是有一天南南一句話,我便造出個新的世界給她。這是她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向我提出要求,我怎麽會有所保留。”

彭盈聽着他話裏的遺憾和決心,明知潘西的未來有望,忽然卻滿心悲涼。

有人雖不敢用力去愛,卻能一輩子受人寵愛,有人陪伴。

有人雖得不到想要的愛,卻能全心全意一往無前地付出愛戀。

有人雖愛上膽小鬼,但死纏爛打狠心決意,最後也能得到回應,哪怕那回應比起付出的感情不過是十之一二。

可是,有些人,即便癡心決心狠心又柔腸百結,最終得到的,也不過燈火萬家獨無我一盞的結局。

晚飯簡便卻美味,吃過後,仍下着細雨,譚進堅持送她回住處。彭盈推拒不過,只得上車。

經譚進那一番話,彭盈先前決然的心境忽而變了味。

譚進和郁南冠,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比如笑容滿面,舉止有禮,談吐文雅,待人客氣。

然而,不一樣的是,譚進的氣質渾然天成,生來便是春風般的君子;而郁南冠的氣質,不是氣質,是面具,戴得太久太穩,早已摘不下來。

年裏俞思成将她困在懷裏,百般誘惑威脅,然而,除了起初一剎那的悸動,後來竟全是身不由己的悲哀。

“我愛過顧梁翼,分手之前,我和他只處過三十二天,擁抱過兩次,親吻過一次,牽手過不到三個小時,但我向他許了一生。後來,他娶了別人,還來告訴我,他對我念念不忘。我對他失望至極,更替自己多年癡心鄙視唾棄。

“而現在,我想我很喜歡郁南冠。最支持不了的時刻都是他陪着,人生很多第一次都是和他一起經過的。我可能永遠忘不掉他了。但是,我還是要和他分開。早在請他留下時我就失了先轉身的權利,所以,我現在是在等他主動離開。于我自己,我并不想和他繼續雞肋下去。

“俞思成,這些年,你陪着我,我很高興,很感激,我想跟你做朋友。哥哥去了,父親去了,文文和小雨都走得遠遠的了,顧梁翼不是我的了,郁南冠也不會屬于我,我希望生活裏還有一點什麽會永遠存在。請你以朋友的身份留下來,我需要一點證明。”

譚進開車很快卻很穩,一路無驚無險,到彭盈的住處了,卻出了很大個驚險。

郁南冠消失一個月後,忽然把車停在樓下。

那夜她說了鑰匙的提案後,郁南冠并沒如她所料的摔門而去,而是把她弄上床,輕揉慢撚,纏綿到天色微亮才放過她。等她中午醒過來,床頭的保溫杯換了新的熱水,冰箱上貼着便條:早餐加熱即食。

玄關上一把銀色的鑰匙,安安靜靜地待在儲物櫃上,直到她隔日出門買菜才看到。

她震驚的表情太明顯,譚進不可能看不到,尤其是看清樓下的車裏走出來的男人時,當即笑出來。

“彭小姐,這個項目,如果有郁南冠先生坐鎮,要成功那是十拿九穩。這是我的名片,以後有事就直接找我,南南那邊,你知道,她丈夫很不喜歡她和我有接觸。”

譚進把卡片交到她手上,替她撐好傘,郁南冠已走近。

“其實,我未必能比郁先生做得更多。”

彭盈根本沒機會反駁,郁南冠已把她拉到自己傘下,随即向譚進伸出右手。

彭盈住六樓,電梯很快,快得他們來不及和和氣氣打個招呼。

郁南冠明明面色溫和,但彭盈就是覺得他現在很不爽。果然,門一開,他一把将她推進去,大力拍上防盜門,洩憤一般。

他把她死死地摁在門板上,吻也不很溫柔,一手扣着她後腰,另一手粗魯地扯掉結實的大衣扣子,一顆顆扔得滿屋亂跳。

力氣竟然這麽大。

郁南冠的臉就在她面前。他比她高出一截,每每接吻時,他又是垂背又是低頭,還得把她托得踮起腳來。這次他卻打定主意要把她困在身下,身子彎得很低,始終沒有把她托起來的意思。彭盈被這壓迫感折磨得快窒息,奮力擺脫他的吻時,上身已然大敞,她喘着氣拖延:“先洗澡!”

郁南冠總算停下來,但仍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屋子裏一盞燈也沒開,但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恰好照到這個角落。

彭盈垂下眼眸,不知出于何種心态,說了一句:“你身上又是煙味又是酒味。”

郁南冠沒動。

她只好接着補充:“嗯,還有茉莉花的香味,很淡,很好聞。”

“你的鼻子比心靈敏多了。”郁南冠對她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放開她,一把扯開打點整齊的領帶。

這一晚兩人都有點心不在焉。郁南冠同意不開燈,卻故意不關窗簾。彭盈一手揪着床單,一手象征性地握着他的手臂,心思卻飄到了窗外。

春雨的力量也不容小觑,打在窗玻璃上,比屋裏的喘息聲還要響些。

雖做得不愉快,郁南冠仍幫她清理後才上床,在另一側睡下。

她的床不大,兩個人個子都不小,躺在一起,中間根本沒多少空餘。郁南冠的呼吸聲時輕時重,最後,終于一個翻身,将她從後摟進懷裏。

彭盈先是一驚,後又心安。

“找譚進做什麽?”他語氣不善。

“借錢。”她安然自若。

“你缺錢?”明顯不信。

“對,很缺錢。”誠意滿分。

“缺多少?”無奈相信。

“幾個億吧。”她想了想,說了個比較保守的數字。

“你要做什麽?”有點摟不住了。

“一點私事。”其實她也弄不清,為什麽就不能堂堂正正開口說,我要雇你做一件大事?

肯定是被氣到了,郁南冠身子一趴,将她壓伏在枕頭上。胸脯被沉甸甸的壓在床上,幾乎被壓扁,彭盈喘氣都困難。

“郁南冠!”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卻狠狠捂住她嘴巴,然後一口咬在她左肩上。

彭盈疼得大叫,可聲音盡數被他堵在嘴裏,發洩不得,險些蹦出眼淚來。

直到她全身都因那疼痛打顫了,他才松口,從她背上下去,把她翻過來抱在懷裏。

彭盈好久才緩過一口氣:“郁南冠,你也喜歡我的是不是?”

一句話,不管是哪種語言,只要音調不同,意義便大相徑庭。對于這句話,她選擇了最豐富的一種。

她很快就得到回應。

“彭盈,我在你心裏究竟是哪種人,你才會認為我能跟一個完全沒感情的女人同吃同睡大半年?”

郁南冠口氣涼飕飕的,撫摸着她後腰的右手漸漸用力,彭盈想,他大概是想一掌拍死她。

泥淖--3

第二輪冷戰似乎到此告一段落,他們又恢複了之前一起吃飯睡覺的和諧相處模式。

郁南冠再沒有過問彭盈缺錢的事情,彭盈也把他身上時隐時現的茉莉花香抛諸腦後。

給彼此最大的自由,在同一個屋檐下,才能暢快地呼吸。

天氣轉暖,樹木換上新衣,街頭的顏色也漸漸變得靓麗。

彭盈仍舊穿着大衣,戴着圍巾,蹬着皮靴。

春捂秋凍。

司淩的信仍舊準時到,她看過便鎖進抽屜的最底層,慚愧一兩天,很快就把這事忘了,直到下一封信過來。

偶爾和洛雨在網上聊一聊,誰也不提那封信,更不提更久遠以前的事情。

蕭小寶記性倒好,總是打了電話過來,跟她說今天得了一朵小紅花,香蕉被爸爸搶去吃了。

細分品牌的前期準備已經做好,她開始着手整理手頭的工作。

景曉陽糾結了大半個月,最終還是把她升了副總。新的營運經理是從外面聘進來的,原本是晟語營銷顧問公司的咨詢分析師。

晟語公司是沈小燕和喬晟洋從森威退出後合夥成立的,三四年下來,在營銷業內口碑頗好。

新營運經理不愧是沈小燕一力舉薦的人選,具備優秀咨詢師的好品質:頭腦靈活,見地非凡,熱情洋溢,功力深厚。

彭盈放心地把工作一件件往他手裏移交。

譚進的工作組去過潘西了,貸款額定下來,彭盈最樂觀的估計都沒達到那個數字。

彥汐暫住潘西,籌劃電視廣告。

林惜南那邊,文化公司的回音很積極,打算這個夏天專門做潘西史稿的出版。

意料之外的是,蕭文翰主動提出幫忙建設潘西的網站。

一切都很順利。

她甚至隔天就和潘西那邊聯系一次。

天氣變化的時候,她就打給葉秀,本是要囑咐葉秀注意身體,最後卻成了葉秀給她普及保養事宜。

新街的房子是陳秉正在全權負責,彭盈只管付錢,她只好忍着那點內疚,時不時地詢問情況。房子規劃的是三層帶後院,一樓兩個門面,留作開店用;二樓三間卧室一間客廳;三樓修天臺花園和涼棚。後院緊挨着自家的田地,葉秀正在研究茶花種植。

放下電話,電視裏播着某個古城的廣告。郁南冠盯着屏幕,神魂卻似飛去了別處。

許久,他頭也不回,提議:“這個周末去森林公園吧,朋友在那邊開了個烤肉店。”

約的是周五他去她公司接,到了那個時候,他又臨時有事,讓她自己開車過去。

按照他給的路線找到烤肉店,毫不意外地,看到古有為和肖正,以及其他幾個人,都是生日上見過的,不過,她已經忘了怎麽稱呼。

古有為還帶着淳于雪,淳于雪的左手中指上套着小鑽戒,看着俏皮可愛。

肖正的女伴看起來似乎還是那一個,直到說上話了,彭盈才發覺其實不是。沒辦法,兩個人的妝扮實在太相似,連長相都是一個類型的。

郁南冠還沒到,彭盈水也沒喝一口,便詢問房間,推說這一周工作太累。肖正指揮服務生帶她去休息,被淳于雪搶下這工作。

烤肉店背靠角山,整體是四合院結構,二進的院落,還有垂花門。宅外的長廊亭臺是室外烤點,外宅算作包廂,內宅是居住的地方。

“彭姐當然住郁先生的房間。”

“郁先生也是店的投資者啊,古有為的那份作為訂婚禮物送給我了,還有一部分股份是肖先生的……你什麽都不知道麽?”

“郁先生出了錢一次都沒過來,古有為打算找個理由‘把這號懶人驅逐出董事會’……你認識詩情的嗎?古有為說,郁先生這幾個月就是被她的事情纏住了。好像今天……啊,對了,好像她兒子被那位沐先生帶回國了!”

宅子很大,許久都繞不去郁南冠的房間,彭盈便只好一直聽着淳于雪聲情并茂的演講。

外殼是舊時四合院的,內裏卻還是床墊空調飲水機,各式現代生産線商品一應俱全。彭盈稍微看了眼,不禁笑了。

沒心情欣賞風景,洗過澡,打電話讓服務生送瘦肉粥過來。

服務真不錯,十分鐘就送到了。

服務生是個清秀的男孩子,十□歲的樣子,拿碗筷的雙手幹淨修長。

彭盈看着他斯文的動作,心念一動,問道:“你認識郁南冠先生麽?他是你們老板之一。”

男孩子始終低着頭,此時聽她說話,他才轉過臉來,微笑着露出兩顆小虎牙:“見過,領班指過一次就認識了。”

“他常來這邊?”

“不,偶爾來。”

“他一個人來?”

“不是,有一次是和一位女士,有一次還有一個小孩子。”

彭盈早上醒來看到郁南冠躺在身邊才知道他過來了。看樣子似乎很累,胡茬冒了滿臉,眼圈也青黑青黑的。

她一動,他就醒了。大約也知道自己形象不佳,他拿手捂着臉,說話略帶鼻音:“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臨時會出事。”

彭盈遲疑了一下,最終放棄興師問罪:“你事情多,分·身乏術,還要抽時間陪我出門,道歉就言重了。”

這話終究是陰陽怪氣了些,她說完有點後悔,回頭果然瞥見他笑得詭異。

“彭盈,過來。”他情緒上來了,不管好壞都要喊喊她的名字的。

現在他應該是很愉悅。

彭盈不動,他撐起上身,探手抓住她小臂,一把将她扯回去。彭盈失去平衡,跌在他身上,掙紮着要起身,被他三兩下摁在懷裏。大概是上位待慣了,沒多大會兒就翻個身,把她壓在身下。彭盈氣惱得很,推不開,只好掐。

郁南冠把臉埋在她脖子裏,甕聲甕氣地說:“看到你我心情很好,給你掐一下也無所謂。”

彭盈聞着他身上的香水味,心頭冷笑不止。

“我還想睡會兒,你吃了飯不要出去,留在這兒陪我。”他渾然未覺。

快中午的時候郁南冠徹底滿氣滿血複原,洗漱後換了休閑襯衣,神采奕奕地逮着彭盈親熱。

鬧夠了,郁南冠非得要牽着她出去。兩人較着勁兒,到了外宅的包廂裏,人已滿滿當當。淳于雪看着他倆,吃驚地張了張嘴巴。

這些人都會吃會玩,烤肉的架勢看着挺像那麽回事兒,最後還是紛紛被彭盈手裏的美味吸引,排隊等她的烤雞翅排了一輪。

郁南冠不高興了,把她往懷裏攬:“讓你們自己的女朋友烤去。”

古有為癟癟嘴,把淳于雪推出來:“古太太去偷師。”淳于雪一直氣哼哼的,此時聽他一說,順手把雞腿塞到他嘴裏。古有為氣得瞪眼,但見她古靈精怪地沖他扮鬼臉,挽着袖子磨着拳掌就要收拾她。

一時間,滿屋子笑聲,倒讓彭盈松了口氣。

吃得五分飽時,古有為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後拉了郁南冠出去。很快,兩人又一同進來。郁南冠告訴彭盈有急事,讓她在這裏好好玩,然後便離開了。

那廂,淳于雪纏着古有為說什麽,古有為面色凝重,到底還是告訴她了。

沒多大會兒,淳于雪便借着要吃彭盈烤的雞翅蹭過來,蹦蹦跳跳間,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詩情安眠藥吃多了,在醫院。”

說罷,她拿走那只烤了一半的雞翅,又蹦蹦跳跳回去接着烤,仿佛剛才什麽也沒發生。

彭盈下意識地看了古有為一眼,他果然正看着她,神情之複雜,倒是刷新了彭盈多年識人的經驗。

安眠藥?

不知道有沒有拿酒來混着喝。

彭盈給自己烤了只雞腿,剛剛吃完,包廂就再次從外打開了。

人生之所以趣味無窮,是因為狗血無下限無極限。

齊雅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噠噠噠走進來,鬧騰騰的屋子立刻安靜下來。還沒人反應過來,她已利落地抄起一碟辣椒粉,劈手朝彭盈扔過來。

彭盈多年習劍,但身手實在一般,躲開了碟子,沒躲開飛揚的辣椒粉,被撲了滿頭滿臉,一時咳聲大起。眼睛受了刺激,眼淚撲簌簌地掉。她想這下慘了,招子不亮了,後面的瓶瓶罐罐可怎麽招架啊。

屋子裏靜得十分詭異,彭盈只聽見淳于雪在她臉邊輕輕吹氣的聲音。淳于雪拿了紙巾要幫她擦,她接過來,自己動手。

要不然,雙手真的無處放置。

眼睛能張開已經是三分鐘之後的事。彭盈這才看到古有為把齊雅制在懷裏,兩人正上演無聲動作片。

彭盈喝口溫水,感覺自己完全鎮定下來了,這才對齊雅開口:“齊小姐,不知道我什麽地方什麽時候得罪了你,你要當着大家的面給我難堪?”

什麽原因,在座的誰會不清楚。只是,有些事情,不當面鑼對面鼓地敲一敲,只怕是是非非全都扭曲了。

彭盈這一說話,古有為也愣了,齊雅趁機掙脫,她順手又抄了個酒瓶,揚手砸向彭盈。

彭盈輕輕巧巧地讓開她洩憤的瓶子,她的話卻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做小三做到你這理直氣壯的份兒上,真不愧是洛雨的閨蜜!她搶不到,氣急敗壞出了國,你還打抱不平,替她接着搶嗎?”

齊雅聲音尖銳,雙眼血紅,聲嘶力竭地喊出彭盈的“罪名”,仿佛是要昭告天下。

彭盈竟然不氣,反倒溫溫柔柔地笑了。

“齊小姐,怎麽突然好興致來跟我翻舊賬?你們的詩詩出事了?後悔了?回天無力了?不得不使出殺手锏了?難道她和郁南冠沒有離婚就嫁了沐爵生了孩子?難道不是她想鴛夢重溫可惜慘遭拒絕而後一直糾纏別人的男朋友?或者,其實你是覺得郁南冠和詩情現在是情侶,雖然詩情沒和沐爵離婚,但郁南冠做做小三并不會影響他一世英名?齊小姐,你倒是幫我解解惑,我和郁南冠交往的這幾個月裏,到底是詩情在糾纏我的男朋友,還是郁南冠在糾纏別人的妻子?是啊,做小三做到這個理直氣壯的份兒上,詩小姐和郁先生,真不愧是齊小姐你的摯友。”

她故意說得清脆婉轉,詩朗誦一般。既然沒人給她留臉面,她何必照拂旁人的感情。

沒有人會為她讨個公道,她只好自己上。

齊雅瞪大了眼,氣得渾身打顫,發白的嘴唇卻總也張不開。

理屈詞窮。

雖然腦子一般,是非觀倒也沒完全混淆,還有得救。

彭盈笑盈盈地看着她,等着她發作。

一屋子人精都沒辦法,最後古有為不得不把齊雅連拖帶抱弄出去,又給淳于雪使眼色。

齊雅一消失,彭盈便微微嘆了口氣,對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淳于雪道:“你不用理我,我回去收拾一下。”

鬧到這地步,是該收拾一下了。

彭盈洗澡換衣,給郁南冠打了電話,通知他下午五點在她的住處見面。而後不顧雨正下着,驅車下山而去。

輕重--1

我幾乎快忘了世上還有一本書叫《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昆德拉在裏面說:“誰要是想離開他生活的地方,那他準是不快活。”

我想這句話對于大多數人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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