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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三年

第二天,我站在臺子上,很快就引來了許多聽故事的人,但是大多數都是女人,我想可能是因為我昨天講了個牛郎織女的愛情故事的緣故吧,女孩子貌似都喜歡愛情故事。

于是我開始在腦海中大面積搜羅各式各樣的愛情,而且還必須是古代的,為了預防她們的價值觀發生改變,但是,這種類型的愛情故事能有多少呢?不一會兒,我的腦子就被榨幹了,但那群姑娘還是一幅不講故事不給錢的樣子,我此時才發現,講故事是一件多麽不容易的事兒。

這時,從人群中走出一位女子,穿着一襲白衣,她低着頭,我看不清她的臉,她走到臺下,肩膀微微擡起,她說:“講一個将軍和公主的故事吧。”話語中帶着懇求,我隐隐覺得這個聲音我聽過,但是,好像又有些不同……

“啊?将軍和公主的故事?好吧……”我從來都沒有看過這類的故事,但是,現在顧客是上帝,我當然只能順應顧客的要求現場編一個故事了,以我說謊話不打草稿的功底,編個故事又算什麽?

其實,這位姑娘說将軍和公主的時候,我就想到了蔣一來和社河,也許……我可以用他們的關系來編一個歡快的小故事,講出來,大概就是這麽一個意思:

将軍和公主一起長大,公主打小愛慕将軍,但是将軍對公主沒有感覺,公主不死心,從小到大,天天跟在将軍的身後,就像個小跟屁蟲,從小到大,公主也為了将軍做了很多事(這裏就不一一例舉了)但将軍自始至終都不怎麽理會,他是将軍,有很多事情要做,顧不得這些兒女情長。

将軍不煩公主,他對待公主可以說是極為溫柔的,但是始終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将軍不喜歡公主,這點,公主比誰都清楚,但她的心裏的情,早已在十幾年的朝夕相處之中,變得根深蒂固,她不可能再愛上別人。她受不了,受不了別人裏将軍太近,受不了将軍會愛上別人,于是,她想盡辦法,趕走任何一個接近将軍的人,将軍無奈,也不說公主,看上去還是那麽漠不關心,但是,他的心還是在一點一點融化着,但他同時也知道,公主不能跟公主在一起,因為,說不定哪天他就戰死沙場而不歸了,那樣,他就給不了公主幸福了,他不想這麽做。

一次征戰,公主給了将軍一樣信物,并許諾,自己會等他。将軍接過信物,不說話,轉頭走了。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他聽着士兵厮殺的聲音,攥緊了手中的信物,暗自發誓,自己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待公主,許她一世幸福。可他回去之後,等到的不是伊人的靜候,而是公主即将出嫁塞外的消息,閉上眼睛,想:若是她能幸福也好。他回家,在他家的門縫中,看見了一條紅絲手帕,上面是用金線鏽成的一句話:如若不能候君歸,可否與君同雙飛?

将軍明了,在公主出嫁的當天,他去搶親,就他一人,最終還是搶到了身着嫁衣的公主,她附在他耳邊,輕聲道:“我身着嫁衣,只為你,你終還是來了。”他們真的雙宿雙飛了,只是,公主不再是公主,将軍也不再是将軍,他們成了平凡的夫婦,住在村莊,靜靜地過着他們的小故事。

故事完了,我覺得社河和蔣一來也許就是應該這個樣子,在一起。那白衣姑娘捧着臉,肩膀微微顫抖着,她好像哭了。我見天色也差不多了,便告訴觀衆們,今天的故事已經完結了。行人們漸漸離去,卻唯獨那白衣女子還站在原地,不肯離去。

我見她哭得傷心,正想去安慰一下,她卻忽然擡起頭,對我輕聲道:“你能不能聽一聽我的故事。”當我看見她臉的那一瞬間,我的心受到了極其重大的撞擊,這長臉我認得,但是卻不敢肯定那就是她,印象之中,那個女孩兒,總是喜歡穿着紅衣,臉上喜歡化着豔麗的妝,而不是這樣,一襲白衣,臉上無一絲胭脂來粉飾,但是,我還是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像,我印象中的那個人——社河公主。

她把我帶到了一家小茶館,靠着窗,點了杯茶,我越看越覺得她們長得像,要不是我知道社河公主不可能這麽打扮,我幾乎就敢斷定她們是一個人了。

“你的故事,是真的嗎?”她問我,表情讓人覺得心碎,我搖頭:“是我瞎編的。”她嘆了口氣,看向窗外:“也對,那麽美的故事怎麽會是真的呢?”我:“……”其實我并不覺得我編的故事有多美好。将軍和公主最後雖然在一起了,但是都沒了身份不是嗎?“你願意聽我的故事嗎?也是将軍和公主的故事。”都到這個份上了,我自然是不會拒絕這個請求,于是點頭。

“我原本是羅勳國的公主,我也愛上過一個将軍,他的名字叫蔣一來。”聽完她說的話,我才确定原來她就是社河,但是,她怎麽會變成這樣,到底在我離開的這些時間裏,發生了什麽,才會讓這個昔日豔麗的女子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我打小就喜歡他,他是一個孤兒,沒有家室,他是靠實力,一步一步走上将軍這個位置的。我跟着他,看他從一個小雜兵變成現在的副将軍,就像你說的跟屁蟲,他好像從來都沒有嫌我煩過,我膩他,希望能永遠和他在一起,我是公主,那時候,我很驕傲,認為只有像我這樣的公主才配得上像他那樣的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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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希望他跟別人在一起,我希望,他只看着我,這樣就夠了,我也知道,他不喜歡我,他從來都沒有在意過任何一個人,但是,我就是喜歡他,那時我認為,總有一天,他會看到我。”

“他出征回來,我第一個去看他,我知道人上戰場,九死一生,他每次出征,我就害怕,害怕他不再回來,我當着滿街的人,攔下了歸來的軍隊,只希望看他一眼,當我掃過每一個人,沒見到他的身影,我覺得,我的心被千萬根鋼針紮過一樣,疼得難受,就快崩潰了,可當我聽到了他的聲音,哪怕只是一句‘回去吧’我都覺得無比心安,我不奢求他什麽,因為我知道,我的、愛的人,是一位将軍,一位必經戰争洗禮的将軍。”

“他不喜說話,對每人都是一副表情,所以,他每對我說一句話,我都覺得無比滿足,我總覺得,久了,就像你說的那樣,會把他的心慢慢融化掉。”

“一次,戰争之中,我身穿男裝混入了他所在的軍營,遠遠看見他拿着兵書仔細翻閱的樣子,我就覺得,我眼前的一切都空了,只剩下了他。當我看見快被敵軍的利刃刺中,我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當時,我想,我終于是幫了他一次,救了他一命,他會不會感謝我?但是他沒有感謝我,他待我還是如以前一樣,那麽冷漠,又那麽溫柔。”

“在那之後,我聽見謠傳,說蔣将軍被我逼得要去剃度出家做和尚,我有些不知所措,有人告訴我,讓我用行動證明,沒了他,我照樣可以活,讓他知道,我可以灑脫放手,于是,我聽了她的話,舉行了一次比武招親,但是我發現我做不到不在意他的存在,那天,我穿着嫁衣,以最美的姿态,俯視下方人海茫茫,卻終未能找到他,明明我自己知道,我沒有發請帖給他。”

“直到有一天,烏江國和遲國聯手,合力對抗我羅勳,逼得我國臨近崩潰,烏将軍幾乎是用了渾身解數,但還是被人數給壓制了下去,終不能保我們國家大全。蔣一來誓死抗敵,不讓敵軍入侵分毫,他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知道,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我抱住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他說:‘晚了,現在萬念俱灰,再怎麽反抗,都沒有用。’他一把把我推開,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冷漠,他沒有看我,騎上了馬,迎上了敵方的百萬大軍,浴血厮殺,我當時想,若我能幫到他,哪怕是一點點,我也知足了。”

“上天給了我這個機會,那就是和烏江國國主和親,我不想,但我願意,因為這樣,我就可以幫到他了,我不想看他那麽拼命,最終還是死去,這之後,局勢逆轉,變成了烏江羅勳聯合攻打遲國,戰争很快結束,我也終是幫到了他,只是,我就要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為別人穿上嫁衣的樣子,最後一次,我沒有讓他為我送行,他終是聽了一次我的話,他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珍重。最後一天,我穿着嫁衣,他終是沒來,沒有人知道,我有多想告訴他,我中意他,我此生只願為他說情,也只願為他一人,披上嫁衣……但是,這些話,我終究沒能說出口。”

“我到了烏江國,那君主從未碰過我,我也不想取悅他,我只覺得,我這一生能讨得蔣一來一人歡心就夠了,哪怕,他從沒有為了我歡心過。”

“我嫁入這裏兩年。這兩年之中,我每日每日都在想他,有時候,我會問自己,這麽愛他,你後悔過嗎?其實,我很想後悔,但我知道,打從我兒時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喜歡那人開始,我就從來未後悔過。”

“謠傳說得對,蔣一來他就該當和尚,他六根清淨,沒有挂記的人,什麽都不需想,只需每日撞鐘,這才是他向往的生活。我愛紅色的衣裳,因為我覺得,這種熾熱的顏色,也許可以融化掉他的心,這種豔麗的顏色,也許可以入他的眼。但是,我才知道,他根本沒有心,何來暖心一說?也許,将來,他真當了和尚,法號就應該叫桐心,因為桐樹就如他一樣,是沒有心的。”

“我現在不再穿紅色的衣裳,因為那個我想暖心的人,已經不在了,我也不在幹出出格的事了,因為,現在,在這個地方,和他遙遙相望,我做得再出格,他也看不見。”

“有時候我會想,我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他一面……我到底該送什麽東西給他,他才會接受?”社河拿出一支簡單的木質發釵,放在桌上,苦笑道:“這是我親手用桐木制作的發釵,本想作為禮物送給他,但是,轉念一想,若他今後真出了家,剃了度,要這東西,又有何用?你是唯一一個聽我講故事的人,我就把它送給你吧。”

她起身,笑了,但是眼裏含着淚光:“斷了吧,斷了吧,想也想不了了,我已再也見不着他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他的身邊能有一件我的東西,我也希望,他能知道,我此生,也只希望為他一人披上嫁衣……”說完,轉身便走了,我看着她遠去的白色衣擺,再無往日那般豔烈,暗暗告訴她,放心吧,我會把你的話告訴他的,我會把你心中的思念寄托給他的。

三天以後,那人如約而至,把我帶入了那邊的軍營,我這下可真是軍事了,戴着面具,也沒有一個人認得出我,那些士兵也沒有表現出好奇的情緒。

只是,沒想到的是,這軍營內還有另外一個軍師,叫譚子曲他倒是對我産生了極大的興趣,只要趁我一不注意,就要來扯我的面具,雖然最後都被我制止了,但是我也累得夠嗆。

在行軍的一段時間裏,通過這些士兵的嘀咕,我大概知道了我回到現代的時間是這裏的三年之後,也就是說,已經過去了三年,那麽烏少義也有十五歲了吧,無端端地,我覺得有些期待,但也很忐忑,到時候該怎麽跟他解釋?他會不會認出我?或者說……他把我忘了。

可當我真正隔着兩軍之間的距離,看着那邊最前方的身影,我才驚覺,三年,是多麽長的時間,我只在現代生活了三個月,當初的小小少年,已經長得這麽大了。

他騎着馬,頭冠高高束起,手持着長劍,蓄勢待發,好像準備把這邊的我們碎屍萬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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