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幻聽
花束不方便随身攜帶, 荼羅先将曼塔花寄放在了花店。
“你今天不用上班嗎?”他問司子濯。
司子濯說:“有兼職生在。”
荼羅便點了點頭,随後與他前往超市。
這次還是選了很多東西,最後司子濯堅持買單。
“上次害得你去醫院陪我一整天, 這次……這次就當是我的賠罪。”
荼羅也沒跟他搶着買單。主要曼陀羅花對于人類的金錢并無什麽概念。
付了錢, 司子濯心中也舒坦了不少。
在他看來,自己比陀正豪大了四歲, 理應多照顧一些對方。
超市購物商品足足裝了六七大袋。
饒是以荼羅的臂力, 也分了兩趟才與司子濯一起搬上出租車。
忙活半天坐上車,司子濯不禁感嘆:“還是自己有輛車方便。”
“也不一定吧。”社牛出租車司機插嘴道:“現在大城市地鐵交通打車都方便的, 自己開車反而累。還要操心保險違章什麽的……”
司子濯想想也是。何況以他的情況,這輩子都無法開車。
荼羅聞言,倒記起了停在下面車庫積灰的那輛原屬于齊錦的小轎車。
不過除非用超能力, 否則它也不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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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家, 他們又是一陣忙碌。司子濯指揮着荼羅将買的菜、牛奶雞蛋等食物放進冰箱,同時又給房子做了一遍徹底大掃除。
正好昨天訂購的床也到了。司子濯把嶄新的四件套洗幹淨,晾曬到陽臺。
“等過兩天床單被套幹了,你就可以睡床了。”他叮囑荼羅說:“在南方還是睡床比較好,天氣太潮濕, 容易得風濕病。”
“行。”荼羅點頭。
雖然對一株花來說, 睡哪裏都一樣。
比起人類柔軟舒适的大床, 它還是更喜歡紮根于大自然的濕潤土壤, 野蠻生長。
很快到了中午飯點。
荼羅本來說要不給他叫頓外賣, 結果司子濯卻說他來做飯好了。
荼羅:“你不累麽?”
“不累。”司子濯撸起袖子, 就往廚房走:“冰箱裏剛買的菜,不做過兩天壞掉就浪費了。”
他看得出來陀正豪不像是會自己下廚的人。
于是司子濯下廚親手做了一頓豐盛家常菜。
荼羅幫他端盤子, 他解開圍裙, 摸索着去取了新買的勺子筷子。
四菜一湯, 香味撲鼻。
司子濯坐下,朝着對面的“人”笑道:“開吃吧。”
荼羅:“嗯。”
它示範性地用筷子碰了碰瓷碗發出聲響,自己并未動一口。
幸好司子濯看不到,全程并未發現任何異常。
吃完飯,荼羅主動上前收拾剩飯剩菜,“我來洗碗。”
“不用不用。”司子濯還想跟它搶,“我來吧!”
荼羅把他按在沙發上,親了他一口。
“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坐着,好好休息。”
司子濯被對方這突然的一吻,弄得大腦差點宕機,心髒也怦怦直跳。
這大概就是第一次談戀愛的新鮮勁。荷爾蒙和多巴胺的分泌,讓他整個人暈乎乎的,半天回不過神來。等好不容易恢複鎮定,荼羅已經将碗盤都洗完了。
“預計接下來一周S市将小雨轉晴,氣溫将上升5~6攝氏度……”
電視機開着,正在播報無聊的天氣預報。
司子濯有點恍惚。
說實話這正是他夢想中的戀愛情景。他其實不喜歡外出,比較宅。如果能與愛人一起待在家裏看看劇,煮頓飯吃,聊聊天,就是最好了。
可今天才是他與對方确定關系的第二天……這一切會不會太快了?
司子濯自己倒樂在其中。只是擔心小孩會因此覺得無聊,剛談就喪失新鮮感。
這時荼羅端了一盤洗好的水果過來,并細心地将叉子放到他手裏:“你下次有空是什麽時候?”
“都行。”司子濯小聲問,“怎麽了?”
荼羅:“想跟你提前預約下次約會。”
司子濯:“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荼羅想了想,“植物園?”
“挺好的。”司子濯立刻道:“那我們下次就去植物園吧。我帶些自己做的甜品,我們可以去野餐。”
荼羅:“那就下周一?”
“行…好。”司子濯有點失落。
其實他很想明天就跟對方出去約會。
但它是替他考慮到了花店周末比較忙,才将時間定在下周。
哦對了!司子濯忽然間想到了什麽,這下有正當理由了。
他松了口氣,道:“周一植物園不開門,要不我們約周日吧,明天周六我要跟我姐再去一趟醫院看我姐夫……呸,就是那個林立軒。”
荼羅給他喂了塊西瓜,皺眉:“怎麽還要去看他?”
司子濯想起來也覺得氣憤,卻又無可奈何,嘆氣道:“那個姓林的下周做手術。畢竟我姐和他現在還沒離婚,明面上還是會有所瓜葛。”
他是小舅子還好。司小夏這陣子估計得三天兩頭跑醫院了。
荼羅:“我陪你去?”
司子濯搖頭,“不用了,這點小事不麻煩你。我明天也想順便去挂號做一下精神方面的檢查。”
荼羅看着他,“你就不怕再遇到上次那個想把你推下樓的女人?”
司子濯一愣,旋即吃驚道:“你,你不是說是我的幻覺嗎?!”
看到他有些驚恐的神情,荼羅情不自禁放緩了語氣:“嗯,是你的幻覺。我開玩笑的。”
司子濯茫然。
它想,司子濯這個像兔子一樣膽小的人類,想要接受靈異鬼神,估計還要好一陣。
不過它現在也不急。慢慢來。
那張卡牌上說,陰陽眼天生就具有吸引鬼魂的磁場。
為了防止昨天在醫院類似的情況發生,荼羅将自己的花蕊精華凝結成一塊紫色晶體,打錘後制作成一條項鏈送給司子濯。
“我幫你戴上。”它親手将項鏈系在司子濯白皙纖瘦的脖頸上。
“這是什麽?”司子濯有點疑惑。
荼羅一本正經道:“我們的定情信物。所以,你一定要時刻戴在身上。”
司子濯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
次日上午,司小夏開車來接司子濯,順路載他一起去醫院。
荼羅放心不下,就幹脆鑽入他脖頸間的項鏈晶體中悄悄跟了過去。
曼陀羅晶體就相當于一個結界屏障,可以隔絕外面一切聲音。同時,也可以作為聚攬鬼魂之地。
胥正豪大概覺得獨自待在花店很無聊,也跟着飄了進來。
“哥,加我一個呗。”
“不。”荼羅道:“兩個人剛好,三個人的世界就太擁擠了。”
胥正豪感到些許困惑,“可是哥,你并不是人啊。”
荼羅:“……”
見它沒拒絕,胥正豪抓了把瓜子,興奮地飄在了看熱鬧的前線。
“哥,那是司老板親姐姐吧?長得真漂亮。我是搞不懂那個渣男,家裏有這麽好看的老婆居然還出軌……”
荼羅也無法理解。曼陀羅花是一種很專一的花科植物。也許是因為花期短暫,它這一生就認定司子濯。即便是開花,也只為他一人綻放。
朝三暮四,很好玩嗎?反正在荼羅這裏,它只覺得無趣。
司小夏打着方向盤,指了一下後座說:“那邊有我煲的雞湯,等下到了盛一碗給你喝掉先。”
司子濯點了點頭。
一絲香味散了出來。胥正豪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流口水:“好香啊。”
荼羅:“瞧你這出息。”
胥正豪有點委屈,“我自從出車禍到現在都沒吃過進貢香火,快餓死了。”
荼羅:“好好工作,改天我讓司老板給你燒點紙錢。”
……一聽又是在畫餅。
但可惡的是,這餅他胥正豪還不得不吃。
“我知道了。”胥正豪有氣無力道。
等到醫院,司小夏提着飯菜和裝着雞湯的保溫桶和司子濯搭乘電梯到重症病房。
市一醫院病房很緊俏,一般都是兩到三名病人共用。加上陪護、病人家屬等等,一間十幾平的屋子有時住七八個人。此時他們一進去,撲鼻就是一股惡臭味。
司小夏掀開簾子看了一眼,林立軒依舊躺在病床上是昏迷狀态。
“叔叔、阿姨,我給你們帶了午飯。”她把飯盒和保溫桶遞過去。
林媽看都沒看她一眼,想來還在為那天的事耿耿于懷。
倒是林爸對司小夏的态度溫和了幾分,指了指角落的小桌板道:“你先放那吧。”
“成。”司小夏把大包小包放下。她還順帶了一包林立軒平時的換洗衣物。
于他而言,自己已經仁盡義至。
司子濯站在病床前等她,同時聽到隔壁病床老人的子女在吵架。
“憑什麽只賠八十萬!我有個朋友同事出車禍可是賠了兩百萬多。等着好了,我現在就去司法局,我要聘律師,這官司我今天打到底了!”
“咳咳,哥你冷靜點。”
“其實八十萬也不少了。除去喪葬費用,我們三姐弟平分一下,每人也有二十來萬。”另一個身材矮小的女人細聲道。
“憑什麽要平分?”男人不服氣,“我可是爸唯一的兒子!”
“……”
起初司子濯還聽得雲裏霧裏。後來又來了個護士小姐,說老人現在這情況沒法做手術,叫子女們早點辦理出院手續把他拉回去。親戚們又七嘴八舌地吵作一團,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最後林爸林媽都看不下了,站起來呵斥他們小聲點。
司子濯耳朵靈,很快就連蒙帶猜理清了前因後果。
原來是今早這名老人騎三輪摩托車,在拐彎時被一輛鐵皮卡車超速撞了,發生車禍。
送過來搶救無效,人還沒完全斷氣呢,現在他的三個子女就已經在商量能拿多少賠償款了。
一般來說這種事法律上都是子女平分。
但是老人生前比較寵溺兒子,也立下過遺囑說要将所有財産留給他。因此現在兒子就不情願跟兩個姐姐分錢了,出病房後和她們在走廊吵得很厲害。
醫院醫生和護士都過來勸阻不下十次了,人還不願意走。
兩個姐姐本來是比較關心老人狀态的,但實在架不住弟弟一直胡攪蠻纏說要獨吞賠償款。
最後三個最親的親人,站在老人病房門前争得面紅耳赤。
見兩個姐姐的姐夫都趕過來了,弟弟退而求其次,“那我分一半,剩下的你倆再平分。”
平白少了十來萬,倆姐姐當然都不樂意。
躲在紫晶項鏈裏偷聽八卦的胥正豪感慨:“這就是人性貪婪的本質啊。”
旋即扭頭問荼羅:“哥,他們身上估計有挺多惡的,你要不去幫忙淨化一下?”
荼羅懶洋洋斜倚在空間裏,“我不會對活人下手。”
這時司小夏已經處理好了林立軒的事,要趕回去照顧小孩。
“子濯,我們走吧。”她轉過身牽起弟弟的手。
司子濯拄着拐杖跟着她邁開步,卻在即将走出病房的一剎隐約聽到了一個老人焦急的聲音:“你,你們!哎,別吵了。就分阿勇一半吧,我還有價值二十萬元的金條埋在老家院子棗樹的泥土底下,加起來也夠你們倆姐妹用了……”
司子濯腳步一頓,耳畔聽到那仨姐弟還在争吵,似乎完全沒聽到老人在說話。
“姐,你剛才有聽到一個老人的聲音嗎?”
司小夏扭頭莫名看了他一眼,說:“沒有啊,你聽錯了吧。”
司子濯微怔。
那,難道是他又幻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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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